正三觀
作者:
葉子無歌 更新:2020-12-28 03:19 字數:3813
造孽。
殷危婁臉上滿是擔憂,有些手足無措,轉著輪椅過來,他行動不便,動作並不像常人那般迅速,白予卿趁著這短暫的時間趕緊收斂了心神,扶著牆,忍著痛,一點一點挺直腰板站直了身子。
殷危婁過來本想要扶白予卿一把,然而他過來的時候,白予卿已經站直了,雙手負於身後,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若隻看白予卿的神情,確實是風輕雲淡。
然而細節騙不了人,白予卿微微顫抖的手指、額角滲出的冷汗,還有被他咬破皮的淺淡的嘴唇,無一不昭示著,他現在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疼痛。
“師尊為何受傷……究竟是誰傷了師尊?”
殷危婁的手護在白予卿的身邊,他知道白予卿極其討厭別人的觸碰,想要伸手去扶,又不敢真正碰他,懸在白予卿的身旁,若是白予卿支撐不住了,殷危婁一伸手就能扶他一把。
白予卿並未回答自己經曆了什麽事,低頭瞥了一眼殘疾的小徒弟,站遠了一步說道:“無事。”
殷危婁麵上的擔憂更甚,問道:“那師尊先進屋休息一下?”
白予卿嚐試走了兩步,走一步疼一下,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沒走一步,傷口的血液就會往外湧一些。
走回去太疼,白予卿又掃了殷危婁一眼,點了點頭。
殷危婁一手轉著輪椅,一手護在白予卿身邊,白予卿走一步,他跟一步。小破木屋有兩間房,白予卿猶豫片刻,並沒有進殷危婁的房間,反而多走兩步,進了另外一間屋子。
看到床的一瞬間,白予卿下意識想撲過去癱在床上,奈何殷危婁在旁邊站著,一雙眼睛擔心的仿佛要從眼眶中掉出來粘在他身上。
白予卿的身子終於挨到了床,他鬆了一口氣,座下的瞬間,破舊的木床竟然發出“吱嘎”的一聲,這木床破敗極了,白予卿往旁邊一瞧,床頭甚至少了塊木板,殷危婁看見白予卿坐下,也隨之鬆了一口氣,說道:“我去給師尊倒杯水。”
言罷,轉著輪椅去了隔壁房間。
白予卿見狀,心中泛起絲絲暖意。
小徒弟真懂事。
腿上的傷在這一刻仿佛也不要緊了,受點傷就受點傷吧,起碼收獲了一個懂事的小徒弟!算是在拯救主角黑化的萬裏長征路上邁出了重要的一步。
殷危婁確實是去給白予卿倒水了。
上次藥浴時,他從池子旁邊的藥櫃中順了幾朵白玉血瓊花,回來製成毒藥,單單靠拜師茶那一星半點的毒藥,尚不能完全摧毀師尊的根基。
殷危婁本就在想,應該找怎樣的時機再給白予卿下毒以鞏固之前的毒性,他不知道白予卿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也不知道白予卿為何會受傷,既然師尊自己送上門來,正中他下懷,那便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把無色無味的毒藥滴在茶杯中,殷危婁端起杯子,一隻手轉輪椅不比兩隻手方便,他的動作有些費力,看上去十分笨拙,即便這樣,殷危婁仍然穩穩地端著茶杯,從另一間屋子轉出來。
若不是跪了一個時辰的針墊,腿上疼的幾乎走不動,白予卿真不想讓雙腿殘疾的小徒弟給自己倒水。
殷危婁一隻手轉輪椅有些費事,杯中的水卻一滴都沒灑,雙手捧著水杯遞到白予卿麵前,白予卿端過來毫不猶豫地喝下,喝完水,白予卿才發現這是書中描寫過很多次的、被主角用到挖肋骨的、綠色青蛙水杯。
不知道是哪位匠人造出的水杯這麽造型獨特,握在手裏,那兩隻青蛙眼有一種獨特的觸感。
原主不太喜歡別人的觸碰,也不喜歡用別人別人用過的東西。這一點白予卿倒是和原主很像,尤其是水杯、餐具這種東西,如果這一類東西是別用過的,白予卿心中會有一種莫名的抵觸感。
他盯著手中的青蛙水杯看,殷危婁順著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青蛙茶杯,連忙解釋道:“師尊對不起,弟子沒有找到別的茶杯……但是,倒水之前弟子把茶杯洗過了!”
啊,小徒弟怎麽這麽乖。
白予卿伸手想揉揉殷危婁有些雜亂的頭發,還想跟他說:師尊不怪你,多大點兒事!轉念一想,前兩天凡是有一點跟主角親近些的念頭,心口就會疼的厲害。白予卿不想身疼心也疼,手腕子一轉,把水杯遞回殷危婁手中,說了一句:“無礙。”
然後又補了幾個字:“你出去吧。”
小徒弟看起來自責極了,應了一聲,轉著輪椅出去留給白予卿一個瘦弱的背影。白予卿於心不忍卻又無可奈何。暗下決心一定要找出心口疼的原因,然後到時候盡情地寵愛小徒弟,給小徒弟狠狠比心!
殷危婁一出門,白予卿就泄了氣,架子也不端著了,把腿輕輕抬起放到床上,卷起褲腿,從膝蓋一直到小腿,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針孔,白予卿僅看了一眼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原書作者是怎麽想出這種懲罰的?受容嬤嬤荼毒太深了?
他這些天往原主的須彌袋中裝了不少東西,從腰間摘下須彌袋,先掏出一卷繃帶放在旁邊,翻了一通,找到一瓶止痛的藥膏和一瓶類似現代酒精的消毒水。
修道之人受傷的恢複速度本來比普通人要快,但是用封靈針封住靈力時,傷口無法快速痊愈,隻能等傷口慢慢結痂恢複。
白予卿擰開藥膏的瓶子,冰涼的藥膏剛剛接觸到受傷的皮膚時,傷口處有些蟄痛。白予卿倒吸一口涼氣,又怕隔壁的小徒弟聽見,緊緊咬住嘴唇。
上完藥膏,纏好繃帶,白予卿捂著膝蓋緩了一會兒,止疼藥的效果不錯,雖然還有些刺痛,但是比剛才輕了不少,下地走兩步也沒有那麽疼了。走回自己的住處應該沒什麽問題。
他收拾好東西,念了一遍清身術除去衣服上的血,把須彌袋掛回腰間。雖然衣袍破了一些,但好歹不似剛才那般尷尬了。
正欲走出去,手指還沒有碰到木門,忽聞一陣腳步聲,其中一人說道:“這就是那位……殷師兄住的地方?如此破敗,向來尊上應該不怎麽重視。”
另一人立刻接上話茬:“尊上再怎麽不重視,那還不是收進了內門?不比咱們這些在外門混了十幾年,卻連內門的邊都沒碰到的強?”
“你小聲點!”又有一人連忙製止他,“別讓師兄聽見了。”
白予卿後退一步站在窗戶邊,隱藏好氣息,透過窗戶的縫往外望去,有三個人正往木屋這邊走過來。穿著象征著寒清峰的道袍。兩高一矮,兩個莽一個慫。如果他沒有記錯,這應該是原文中主角第一次受辱事件。
好家夥,寒清峰之前一共就十三個弟子,現在一下子來了三人,勉強算上聲勢浩大。
“聽見又怎樣!”
有一人不耐煩地吼了出來。
“我就是氣不過!他不就是個殘廢嗎?我原以為尊上說收他入內門隻是說說罷了,沒想到尊上竟然真的找宗主把他登記入冊!現在好了,整個寒清峰,都要管一個殘廢叫師兄,都要被他壓一頭!”
那個一開始怕殷危婁聽見的慫包又說道:“但是……他終究是內門的師兄啊!”
“怕什麽?”另一人說道,“咱們不過是來找他切磋,門內允許切磋,隻要不致傷致殘都在允許範圍之內,況且……”
這人笑了一下,帶著輕蔑的意味:“他已經殘了。”
言外之意,就是下手不要留情,往死裏打。
白予卿站在屋內聽著,本以為這句話就已經十分過分,然而接下來他又聽到了一句更過分的。
“沒看到咱們這位師兄那張臉嗎?說不定,是他勾引的尊上,尊上才會收他進內門……”
白予卿的眉頭皺了起來。
少年,你的想法很危險!
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原主叫你們的不都是劍法嗎?怎麽會有這麽多黃色廢料?
不是……入門這麽多年,你尊上什麽脾性你不清楚嗎?你尊上是個什麽樣的人你能不清楚嗎?
白予卿腹誹道:我穿過來這麽幾天,都比你了解的清楚。你尊上就是一個天天隻知道練劍的大傻逼!他懂的都不見得有你懂的多!
思想如此危險,價值觀如此迷惑,怪不得原著中會有少兒不宜的情節出現。
縱然心中惱怒,白予卿依然站在窗戶後麵靜靜觀望,原著中這三人如何欺負殷危婁,他記不太清了,如今倒要看看這仨能掀出什麽樣的水花。
殷危婁推開門,轉著輪椅出來了,方才的對話既然白予卿能聽見,想必他也聽見了。
殷危婁問道:“你們有何事?”
緊接著,白予卿聽見了長劍出鞘的聲音。
“沒什麽事,隻是覺得,師兄被尊上收進內門,師兄必定有過人之處,我們想要來請教一番。還請師兄不吝賜教。”
透過窗戶縫,白予卿看見殷危婁把輪椅轉了個方向,準備往回走:“要切磋就去演武場,不在演武場切磋,就算私鬥。”
那拔劍出鞘的人笑道:“我等當然知道不去演武場切磋算私鬥……”
他向旁邊的兩人揚揚下巴,二人立刻上前把殷危婁從輪椅上拽下來,殷危婁下半身被拖著,上半身用力掙紮:“你們幹什麽?”
那人彈了彈手中的劍,說道:“師兄別急,我們師弟幾個這就帶著師兄去演武場!”
“放開我!”
殷危婁下半身癱瘓完全用不上力,兩手奮力掙紮掙開架著他的兩個人,自己也因此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哎呀!”那人笑著上前,半蹲下來,用劍杵著地麵玩味似的看著殷危婁,“看來師兄是不願意去演武場……那隻好就地切磋了!”
劍在手裏轉了個圈,高高舉起劍尖向下,對準了殷危婁的腿,眼看就要刺下去,刹那間一道白光閃過,擊落那人手中的劍。
定睛一看,這把通體雪白的劍他們都認識,而劍的主人他們更加熟悉。
白予卿從木屋走出,來找事的三人瞪大了眼珠子,一看見白予卿,立刻收劍站直了身子規矩行禮叫:“尊上。”
白予卿不理會這三人,扭頭去先把殷危婁扶起來坐回輪椅上,又轉過身,淡漠地看著因驚嚇而微微發抖的三人。
今天他一定要好好糾一糾這群孩子比正餘弦函數還要九曲回腸的三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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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危婁:我要給師尊下毒藥,我要讓師尊生不如死……(碎碎念碎碎念)
白予卿:啊我的崽真乖,啊我要讓其他崽變得和他一樣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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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殷危婁小朋友會為自己的行為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