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慕寒的慷慨陳詞還是嚇到了凡塵。畢竟那麽端莊漂亮的人，會說出狠毒的話。

  凡塵愣了一下，隨即一臉感激，“仙家的心意在下感激不盡，不過我還是要親自與他會一會。有些事、有些人，相信我們都不能忍！一定要親自動手才痛快。今晚一會，發現少主也是充滿正義的英雄！”

  這一番恭維，姬如慕寒甚是滿意，身體傾靠過去，感慨道：“隊長所言即是！明日你去戰鬥，如果發現有所不敵，那我便出手相助！我相信那廣緱也知曉孰輕孰重，不會放任不管的！”

  “謝過仙家！”

  慕寒臉上的戾氣漸漸消散開來，笑眯眯地開始燒水煮茶。隻見他手法嫻熟，白皙的手指在青白色的茶具間嫻熟地穿梭，時不時閃動著長長的睫毛，抬眼給凡塵投來溫暖的微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家中州做生意的？想必也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嗬嗬，我雖然是仙家少主，但時至今日、修為平平……稱我為仙家，是太抬舉我了！我看，咱們倆年齡相差不大啊，以後就叫我慕寒吧！”

  凡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走到旁邊幫忙遞過茶盞，“嗬嗬，少主謙虛了！在中州，我家雖然經商，但也隻是普通人家。至於修士、修為高低，我見過的修士其實也不多。他們與我們雖然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但遠隔千山萬水，我這活了好幾十年，也隻見過一兩個罷了！說真心話，無論氣質還是修為，都遠遠比不上仙家你呢！”

  姬如慕寒不作聲，突然伸過手來，按住了凡塵正要拿起杯子的手，“錯了”，他很快一笑，“你該用那個杯子。對了，還是叫我慕寒吧。今年我24歲，不知朱隊長年方幾何？我猜咱們應該不相上下。”

  姬如慕寒用中指和大拇指輕輕的拈起淡綠色的茶碗，細細地抿著，眼睛從茶杯上方打量著凡塵。

  我多大了啊？被這麽一問，凡塵突然有些迷惑。自從來到這片大陸後，自己在禁仙宗裏度過一段安穩的日子，而後便是一係列的顛沛流離……究竟有多長時間了呢？算一算，從仙域離奇離開後，估摸也得有六七年之久了吧？在仙域，自己不到弱冠的年紀，那麽……現在大概是二十五六。對，應該是這樣子。

  想到這裏，他開口道：“鄙人今年二十有五，要比慕寒仙家年長一些。唉，可惜我隻是馬齒徒增，論實力，和您是天差地別啊！”

  “哈哈，誅兄說笑了！你我不一樣。我呢，老天爺賞飯吃。生下來便是少主的身份，因為特殊的地位，自然坐擁整個家族的所有修煉資源。如今也不過爾爾……而你出身平凡，卻習得一身精妙功夫！精通軍陣。連我們仙家都要羨慕三分呢！說實話，那天看罷你比賽，聽老師講起你隻是普通人，我這心裏是又驚又慚愧！看到你用陣法贏得比賽時，我還以為你是大能呢！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隻普通人”，撅起嘴，吹著熱茶，“我呢，雖然名義上是仙家少主，可是若論能力，我是自愧弗如。咱們年紀相仿，以後不妨就互稱名字吧！”

  “嗯！“凡塵點點頭，咽下一口茶，頗為享受地閉眼，然後睜開，”少主好手藝呀！這些白色的花瓣是何物？浸潤在茶水中，馥鬱無比、沁人心脾！”

  “嗬嗬，你喜歡就好。那是窨花茶。搭配我仙家莊園中的玫瑰，能疏通氣血、滋養容顏。”

  “噢……怪不得！仙家本來血脈高貴，再加上調養有方，難怪乎少主氣質超凡、容顏如仙！”

  慕寒聽罷，相當無所謂的搖搖頭，那樣子就是“又是這一套！“仿佛是受了太多的讚譽的頂尖而美人，聽得麻木。“誅兄說笑了！我哪裏是什麽美男啊？你看看。”說著轉身離去，從角落抱來一麵幾乎人高的銅鏡，放到了二人麵前。

  “少……慕寒，這是何意？”

  慕寒笑了笑，站在凡塵身邊，指著鏡子，“喏，你看看，咱們倆有什麽區別。”

  順著慕寒的手指，凡塵看到了鏡中兩個碧玉無雙的青年並肩而立。仿佛日月輝映、雙星閃耀。

  “你的模樣，比我還要瀟灑俊逸！”

  這是姬如慕寒這一生中說真話的為數不多的一次。雖然說他的五官更為嬌美，臉龐線條更加柔和，還因為自小在溫室裏長大，沒有經曆風雨，臉上滿滿的都是少年的天真純美。但從整體上看，此刻的凡塵有比慕寒略勝一籌。因為夜深，又是在自己的住處，慕寒身著便裝，類似睡衣；而凡塵意外外出，乃是一身鎧甲戎裝，加之累月的磨礪，眼神堅毅、臉部棱角分明，滿是軍人的鐵骨錚錚，氣質自然更為勇剽颯爽。

  姬如慕寒的目光笑盈盈地移動，觀察著鏡子裏的兩個人，手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凡塵的肩上，“嗬嗬，怪不得老頭子嚇唬我，說我南洲第一美男的寶座不保！”

  姬如慕寒就這樣摟著凡塵的肩，兀自放肆笑起來，搖搖晃晃。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很久沒有這樣輕鬆地發出笑聲了。

  而凡塵出神地望著鏡中的一對兒驕子，慢慢思量著：唉，很久沒有對鏡自視，自己的模樣都忘記了。毀容、被天藍虐待……一幕幕的往事又快速地在腦海中閃過。

  他努力地從回憶的深淵掙紮出來，眨著眼睛笑道：“好吧好吧！不說這個了，我們言歸正傳。明日我無論傷到或者殺蒼償，必然會惹怒蒼汗。我注定在軍中呆不了多長時間。你可知道蒼汗他到底是什麽來頭？”

  慕寒收斂起笑容，“據我所知，南州所有的修士水平都不怎樣，不過是二界修為。當然除了我姬如家。不過，不論他蒼汗什麽來頭，有什麽背景，也不可能和姬如世家抗衡！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凡塵半信半疑，但也很識趣地點點頭。

  夜更深了，估摸連巡邏的士兵都已經去睡覺了。於是二人心有靈犀，走到營帳之外，二人並肩而立，望著天上星河璀璨。

  廣緱的營帳就在不遠處，凡塵掃了一眼，輕輕問道：“廣將軍威震四方，不知是靠什麽走到今天的？”

  慕寒眯著眼，似乎在遙望某一刻暗紅色星星，沉聲道：“廣緱目前動不得連我們也不敢輕易動手。畢竟他一人關係到整個南洲的安危和局勢，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

  凡塵默默點點頭，二人轉身回到房內。慕寒斜坐到榻上，搓著微涼的手，慢聲到：“不過你大可放心，我們看準的人，一定會護他周全的！”

  凡塵把玩著茶盞，低頭沉思著，而後衝著慕寒眨眨眼睛，“對了，慕寒，你就這麽相信我，沒有懷疑過我此行目的和我說的嗎？”

  “嗬嗬嗬，誅兄，你有什麽好懷疑的？我就算懷疑你，有什麽用？我相信有實力的人說什麽就會去做什麽，而沒有能力的人隻會光動動嘴皮子而已。今天你來找我，估計也是對自己有這份自信吧？那你說我還有什麽好懷疑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凡塵的嘴拉成了一條直線，展示出一個“你說得對“的笑容。而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沒想到在進一步打交道後，這姬如公子有時候在有些地方和自己還挺像的。

  凡塵用手托著臉，一臉真誠地問道：“慕寒，看你這話說的，讓我有些心虛了！難道你自己就不想幫我嗎？”

  姬如慕寒玩味著凡塵的表情，挺胸昂頭，整個人往榻上一靠，雙臂伸展開來，一副帝王的風範，“你說，我幫你有什麽好處？我們又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世交，更不是青梅竹馬。你要記住，我幫你，是為了整個南州！”

  的確如他所言，凡塵跟他毫無瓜葛，不沾親帶故，他沒有理由沒有義務非要幫助自己不可。而他也說了，他的家族之所以會庇護自己，也是為了正義與南州的前途，這正說明他對自己仍有質疑。

  凡塵雙手作揖，“我明白了。能得到仙家庇護，真是三生有幸！不過……除了名義上的支持，是不是還要用什麽來證明呢？”

  慕寒一愣，“要什麽？武器還是毒藥？”

  凡塵嚴肅道：“我想要一個承諾！”

  “什麽承諾？”

  “我想要少主承諾，明日護我周全！”

  姬如慕寒聽了此話，臉色沉鬱，“你這話什麽意思？”

  凡塵兩手一攤，“哎！希望我隻是多慮了！”

  姬如慕寒偏著頭，略作思索，輕笑道：“哦……我懂了。一個小小蒼家，還能飛上天去不成？對了，你確定你隻殺他一個嗎？”

  凡塵眼神嚴肅，一字一頓道：“我——確——定！就他一人！”

  “那好，我承諾：隻要我姬如在，誅八一定安然無恙、毫發不傷！！”

  “多謝慕寒！打擾多時，你也早些休息吧，我們明日鬥場見！”

  慕寒將凡塵送到門口，星漢西流，望著隱隱約約的啟明星，慕寒抬起手來，“補充一句，以星為盟！”

  兩人相視一笑，就此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