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就是蒼汗的豪華營帳。凡塵麵對這座傲慢而立的大屋子，瞳孔印著帳篷的影子，變換著顏色，裏麵蕩漾著濃濃的笑意。

  “請稟報將軍，誅隊長有事相告！”

  不一會兒，守門的士兵回來，帶著凡塵走了進去。

  “有勞了！”

  今日的凡塵心情格外燦爛，對每一個人都麵露桃花。望著喜氣洋洋的凡塵，守衛很不解地搖搖頭。

  帳內寬敞明亮，蒼汗正歪坐在主座上，一手握著酒杯，哼著小調，時不時抬起杯子，往嘴裏一陣澆灌。恍恍惚惚間，瞥見麵前鞠躬的影子，蒼汗打著嗬欠，將身子端正，朝向凡塵。

  “下屬緊急來訪，不知是否打擾將軍？”

  “打擾了，又能怎樣？廣將軍的紅人，我們蒼家可不敢惹！哈哈哈！”

  “嗬嗬嗬，將軍真會說笑。既然如此，那我便長話短說。小毛孩都知道，惹不起就別惹。哈哈，將軍別生氣。今晚我隻是來向您要幾個兵，他們要來我這邊。將軍一向大方，應該不會不同意吧？”

  “嗬嗬嗬！誅八太看得起我了！”蒼汗眉頭一皺，臉拉了下來，“但是——這種小事我怎麽可能不同意呢？我倒是沒意見，隻是我那印章是石頭做的，有點倔……得哄哄才行。”

  凡塵微微垂頭，快速咀嚼著蒼汗的一舉一動。自己故意挑釁，他竟然沒有半點生氣，沒有被激怒！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沉著穩定，難怪乎能夠攀升到將軍的位置上，佩服佩服！

  凡塵抬起頭，眼帶笑意，“沒想到將軍如此風趣……那您不方便，我便去找呂將軍。隻他的印章沒那麽大的脾氣。”

  “喲喲喲！這麽快就把我拋棄呀？據我所知，那呂犯是你在軍隊裏認識的為數不多的人吧？聽說你們是在你入軍後一天就認識的。相識時日不久，卻是情意綿綿！不過我覺得吧，他之所以鞍前馬後地幫你，恐怕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要是真的不需要我的話，也不會來找我吧？人家心裏清楚！我說得對不對？”

  凡塵樂不可支，“您太幽默了！不過我是真心誠意的想找將軍一吐心事！都說不想當隊長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直以來，將軍的積極上進和進取精神在鼓勵著我們這些普通士兵。屬下鬥膽，想和將軍侄子蒼償大隊長比試一番，挑戰大隊長的職位。雙方完全憑藉實力比賽，無論哪一方勝出，都能夠極大鼓舞士氣，激勵將士們為出征拋撒熱血！將軍以為如何？”

  蒼汗方才嬉笑的臉部不肌肉微微抽搐一下，強行被豪邁化解開來，“好啊好啊！年輕人鬥誌衝天！後生可畏啊！不知誅隊長想什麽時候約我家那小侄兒較量？”

  “明日一早如何？一來可以與蒼大隊長一戰，二來我也可以順道召集麾下士兵。”

  蒼汗一拍巴掌，“咻”地站了起來，“好！我這就去通知小侄子！至於你的要求呢——”。他故意停頓住了。

  而凡塵也配合得十分默契，像個孩子一樣睜大了眼睛，滿懷期待地仰望蒼汗。

  蒼汗洋洋得意地公布答案：“通通答應你，哈哈哈！”

  誰知凡塵卻委屈地眨巴著眼睛，像極了一個沒有吃夠糖的孩子，“可是……要是現在不簽字畫押的話，屬下、屬下不敢相信您……”

  蒼汗眼睛一瞪，“啊？”轉過身去，重新拿起酒杯斟酌著。

  凡塵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將軍，這裏還有一份生死契，你也一並同意了吧！”

  “什麽玩意兒？”蒼汗接過來看了一眼，眯眼念起來，“自古雙雄爭霸，殺煞撼宇、天地動容，死傷難免。生死有命、成敗飄忽，無論結局如何，其餘人不可插手、怪罪，否則將遭天雷累轟頂……“

  蒼汗抬起頭來，驚怪地咂咂嘴，“嘖嘖嘖……小孩之間遊戲罷了，沒問題！”說著便取出印章，“咚“，蓋上了鮮紅的印記。凡塵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就此拜別而去。

  走在路上，凡塵心中甚不是滋味，揮之不去的是蒼汗那張過於慈祥的笑臉。這、著太反常了……一直斷定是蒼償與蒼汗共同謀劃刺殺行動，自己就此打算以此為借口，一石二鳥、一起解決掉他們兩個姓蒼的。而剛才蒼汗的表現著實讓人意外，很明顯，他是“無辜“的，或者說，他有自己的打算？

  還好自己幾十改變策略！他們二人隻不過是叔侄關係，又不是不是親生父子。冤有頭債有主，自己找人算賬也得分清楚事實。於是，他靈機一動，又暗處生死契。好了，如今自己也可以名正言順地解決掉蒼償。還可以把那個討厭的廣寒拉進來陪他。不牽扯蒼汗，就不會給自己惹過多麻煩。

  凡塵走後，蒼汗終於憋不住罵罵咧咧，派人去召喚蒼償。

  蒼償一頭霧水地走了進去，“叔父何事召喚侄兒？”

  “嗯？你裝！你做的好事！”

  “什麽....”蒼償的身子開始哆嗦，心裏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了。

  蒼汗怒發衝冠，狠狠砸著酒杯，“你是怎麽招惹那個誅八的？三番兩次被人家挑釁，臉麵丟盡！！今天呀，他來找我，說要和你單打獨鬥，爭奪大隊長的職位！”

  “他……他不是……”蒼償心裏一陣發毛，冷汗順著脖子往脊背上流淌，硬是把自己的秘密吞了下去，“……侄兒隻是看不慣凡人飛揚跋扈，何況他還對您出言不遜？我稍微教訓了他而已，叔父一定要明察啊！”

  蒼汗一把扯過生死契，丟到蒼償麵前，“你看看、看看、看看！人家連生死契都寫好了。我就想不通了，他憑什麽自信爆棚，居然相信自己能打敗你？”

  蒼汗接著又嘮叨了一遍凡塵來找他的情形，蒼償沒能成功幹掉凡塵，又聽到這番話，自然是憋得滿臉通紅，攥緊拳頭、拍案而起，“好他個誅八！敢對叔父不敬！我就答應他，明天午飯前就將他千刀萬剮！”

  主座上的蒼汗端起酒杯，在微醺中點點頭。

  且說凡塵稍作休息，略微思量，便決定去找姬如慕寒。這個少爺看起來陰陽怪氣，但目前自己還沒感覺到有什麽危險。最重要的，是他身為姬如家的少主，是決定此次出征名單的關鍵人物。何不趁著月黑風高，路上沒有他人，和他傾心交談，一吐仰慕之情？獲得對方的好感很重要。畢竟這條人脈關係對自己實現目標，以及將來的發展大有用處。

  而凡塵之所以敢去找他，還因為三方的微妙關係。那日自己看到他們仙家與廣緱一方貌似不太和平，而自己如今剛好處在中間地帶。

  唉，選擇、選擇，又是選擇！如果非要選擇一邊的話，自己還是會選擇凡人，也隻能選擇凡人。凡人因為沒有功法，容易對付，但若是修士的話，應付起來就難了！畢竟自己沒有修為。

  有過一定人生經驗的人，想必都明白這個道理：要想真正地掌控一個人，讓他心甘情願地為自己做事、服從自己的一切安排，光依靠勢力魅力、蠻力征服是不夠的，必須要講究技巧。其中很重要的一條，便是讀懂對方的心思，了解他的思維方式。

  就拿修士與普通凡人來說吧，他們各自所思所想、情感意誌都有差別，於是做出的選擇也不同。若想讓一個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事，那麽就要保證雙方意願達成一致。所謂“二人同心、其利斷金“。這是情感統一的重要。

  另外，會不會選擇、選擇什麽目標也很關鍵，是個人眼光和能力的體現，會影響一個人甚至一個群體的命運走向。以目前自己的能力來說，隻能仰天長歎一聲——頂多和普通人合謀共事而已。就算有修士欣賞自己的勇氣和進取心，但實力，也不足以讓人長期信任，何況自己那撲朔迷離的出身。

  而疑心是最可怕的。一點點懷疑便是一顆危險的種子，一小點電光火石，會引爆信任的大廈，讓它轟然倒塌。

  至於和這個姬如慕寒嗎，雙方雖然認識不久，也沒有任何的仇恨，還有些陌生。於是乎，自己此行去拜訪，也沒有太大的奢望。頂多就是進一步了解了解，如果能夠合作，那就最好不過。

  凡塵的大腦迅速地思索著，腳下也沒有停歇，很快就進入高級將領居住的區域。

  火光瑩瑩，星漢係流夜未央，最好別碰到其他人。不巧的是——

  “將軍，奴家……”一個熟悉的女聲在黑夜裏激起曖昧的漣漪。

  若般？對！就是她的聲音！凡塵來不及思考若般的出現，因為被她撞到，怕是不大妥當！

  就在這時，黑暗中出現一隻蒼白的手，“嗖——“一拉，將凡塵拉近了黑暗的角落。很為，二人便雙雙立在光亮的帳篷裏。

  “少主！……多謝少主相救！”凡塵猶如一頭驚魂甫定的小鹿，。

  姬如慕寒粲然一笑，“嗬嗬嗬，謝什麽？我又沒救你，隻是順道搭把手而已。不過這麽晚了，你出來巡邏嗎？不知道最近宵禁嗎？”笑聲如風吹過鈴鐺般清脆悅耳。

  凡塵支支吾吾，“我知道驚擾了少主，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找少主商議！”

  “商量事情非得要夜深人靜嗎？你確定是想和我商量，要是還是想來打探廣緱的動向？”此刻，姬如慕寒正愜意地翹著二郎腿坐在榻上，身體微微後傾，左手支撐著頭部，右手輕撫著玉佩。

  “將軍位高權重，在下不敢打探！”

  慕寒眉梢一挑，也不再多說話。接著抬了抬下巴，示意凡塵坐下來。

  凡塵在靠背椅上坐了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兩人一時間竟無話可談。燭影深深，映照著兩個人的身影，在帳篷上搖曳著。

  凡塵調整呼吸，慢慢開口，“不知仙家合適出征？我報仇心切，打算多加練習布陣，希望能在戰場上盡我微薄之力！”

  “哎！“姬如慕寒調整了一下更舒適的坐姿，迅速瞟一眼凡塵，開始修理自己的指甲，“這出出征大事，恐怕我不需要和一個隊長商議吧？”

  凡塵尷尬地點點頭，“嘿嘿……少主說得是！隻是那天屬下無意中聽到你們與將軍……似乎發生了點口角。我一向仰慕少主的風貌和仙家的名聲，擔心仙家是不是遇到什麽問題了。而我明日將與蒼償一決高下，我就是來告訴少主一聲，免得牽連了仙家！”

  “哦？你既然和他約定好了，那還得找你們廣將軍報告！跟我說又沒用！”姬如慕寒說完，為凡塵的愚蠢無奈地搖著頭。

  凡塵拍著大腿長歎一聲，“我知道！本來與您無關，但那蒼償畢竟是你們仙家人啊！”

  “什麽？我們的？”仿佛被電擊，慕寒突然直起身子，“你說他也是修士？”

  凡塵點點頭，“我親眼看到的！那身法和功法就證明他是修士！我左思右想，決定來稟報少主。”

  望著姬如慕寒驚愕的表情，凡塵心裏暗歎：蒼償隱藏得夠深的呀，他的真實身份，恐怕連慕寒公子也不知曉。

  姬如慕寒丟下了玉挫刀，背著手踱步，“他是修士，我竟然不知道！哎！這軍中到底還藏著多少修士？”

  凡塵輕咬嘴唇，“應該不少！”

  “你敢和一個修士決戰，不是去送死嗎？”姬如慕寒一臉質疑。

  凡塵一臉破釜沉舟，“您說得對.我此次決戰凶多吉少，不過我一定要去！而且我還想請求仙家當我們的裁判！”

  “這……你麽，雖然有軍陣加持，不過雙方力量懸殊很大。況且隻是你們兩個人決鬥，我估計你是必死無疑的了。不過……”慕寒公子眉頭舒展開來，對凡塵展現出百合花般的笑容，“我們姬如家若是要決定保護你的話，一定做得到的！也許今晚，我們就可以動手！”

  淩厲的殺氣從棕色的瞳孔湧出，百合花瓣瞬間冰封成刀，將濃密的夜色劃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