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碩大的夕陽懸浮在天邊，桔紅色的光芒浸染天地萬物，勾勒出二人的剪影。

  一番感歎過後，女子轉頭看向凡塵，“有時候啊，真的很羨慕你們，每天都能感受到這天地間的一切氣息，能感受這日光的溫暖……你可知道我們的苦？我們百年生靈，雖然生成了靈識，卻不能離開自己的本體。雖然我們能看到是誰在讀自己，能感受到來自他們的意識，可是自己卻是什麽都做不了，甚至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我們能夠從各式各樣的人手中存活下來，依靠的隻是運氣。千年成身，也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曾經我想要變成現在的樣子，總是憧憬著自己能真正走在這世間，而不是躲躲藏藏。而當我真正從書中走出來，終於如願以償，卻覺得自己好渺小……原來自己經曆的，已經是人間所有的一切了！”

  凡塵有些不解道：“那你現在這般模樣，是書，還是人呢？”

  女子同樣一臉疑惑，“你不是已經有了一本心法了嗎？怎麽還不知道我們是什麽？”

  凡塵撓撓腦袋，“這個嘛，我沒問過，所以不知道。”

  女子微微皺眉，“那你回去問他吧，我也不知道！”凡塵一時沒反應過來，琢磨著：我沒說錯話啊？怎麽看她的樣子，像是生氣了呢？”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凡塵淡然問道：“餓不餓啊？你看，太陽都落山了！”女子冷冰冰地盯著遠方，“不餓！”說完丟過來一個很鄙夷的眼神。凡塵於是就地打坐，從儲物袋中掏出幾塊幹肉餅吃了起來。還翻出一壺酒，慢悠悠地邊吃邊喝，悠哉悠哉望著天邊，傾吐肺腑：“黃天色遊雲裏，春陽無光冷不知，鐵冷

  為鋒戰不休。沒土塵風將軍令，血染江山畫一筆。“就這樣愜意吃喝著，十分的逍遙自在。

  幾口小酒下肚，凡塵緋紅飛上臉。女子蹲下來，好奇地盯著他的臉，掩麵輕笑著。

  凡塵撇撇嘴，遞過去一塊餅，女子接過來，猶豫地左聞聞、右聞聞，看了看凡塵，凡塵點點頭，女子這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這一口咬下去，臉上突然僵住了。

  凡塵心裏一緊，而女子臉色又突然變得高興許多。吃著吃著，就伸手去搶凡塵的酒壺。凡塵一把抓住酒壺，瞪了瞪她。接著又從儲物袋中取出另外一壺酒，自己先喝了一口。

  女子在一旁低頭不語，凡塵見她有些不悅，問道：“那你現在的身體，不會隨時變成書吧？”

  女子漫不經心道：“隨時都會……我們生成的身子與你們有所不同。我們的身體是由天地靈氣鑄造而成，無血無肉。你所看到的，其實是天地靈氣和我的本體所幻化出的虛影。我雖然能夠感受得到這天地間的冷暖，但是卻沒有別的身體感受！”

  凡塵點點頭，接著問道：“那麽，我的那本心法和你是一樣的嗎？”

  女子搖搖頭，“不一樣，現在看來，我和他的差距還是很大的。而且他與我的情形不一樣。我們帝級心法生靈很特殊，隻要本體不滅不朽，那我們永存世間。但至於他的本體，我卻感受不到。隻有一種可能，他的本體已滅。可是他依舊存在！我明顯感受到他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但同時存在具有一股很強烈的力量，也正是這生機之力，我才得以生得靈體。”

  凡塵不解地搖頭，“不可能，他就是我從書中發現的。而且那本書現在還在我這兒，怎麽可能本體已經消散了呢？”

  女子回道：“你可曾翻開過那本心法？”

  凡塵搖搖頭，“沒有！”接著瞄了一眼女子，“你的，我好像也沒翻過！”

  一絲輕蔑浮上女子的嘴角，“現在的你，還翻不開！”

  凡塵自嘲道：“是實力不夠嗎？”

  女子點點頭，又抓起一旁的酒壺灌了一口，無奈地搖搖頭。她大概也看懂了凡塵的心思。美酒下肚之後，她拍拍凡塵的肩，“你才多大？能有現如今的修為，已經很不錯了！再等個幾百年，一定能夠獨霸一方！”

  凡塵苦笑著，心中卻是很落寞。開什麽玩笑？幾百年，都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了，那時候的自己想守護的人可還在？等待自己的人可還在？所以，人不能不努力！與其苦思冥想這些，還不如珍惜時光，盡力提升修為！

  想到這裏，他拿起酒壺，卻發現已經空空如也。轉頭看了看女子，正打算問問陣法的事兒，女子卻先開口道：“酒不錯。還有剛才的餅，味道甚為可口。還有嗎？”

  凡塵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完蛋了！當初給她一些，是為了哄她開心。自己存糧數量有限，還是在太古戰場時為了保命，好不容易才存下來的。她這開口一要，自己雖然舍不得，但也沒辦法。不是自己吝嗇，而是餓怕了。自己到死都不會忘記天藍的“饑餓訓練法“。那個滋味，體驗一次就怕了。所以一旦動了存糧，凡塵心中就極為緊張不安。

  見凡塵麵露猶豫，女子著急道：“給不給？不給的話我就不教你！”

  凡塵毫不示弱嗯，“你看看，你不吃東西與吃東西有區別嗎？”

  女子雙手叉腰，反駁道：“那你不是也吃了嗎？”

  凡塵一時語塞，指著自己，“我、我……這東西是我做的！”

  女子抱著手，不依不饒，“學不學？”

  凡塵站起來，居高臨下藐視著她，“學！但不給吃的！”

  女子麵露凶光，“你到底學不學？”

  聽到“學“這個字，凡塵像泄了氣的皮球，無奈地看了看她，摸了摸儲物袋，拿出幾塊餅和兩壺酒，依依不舍地遞了過去。與此同時，他心中甚是疑惑：按照她所說，她的整個身體都是虛幻的，而她的修為境界與常人不同。其中細節，自己一時看不清。但是她剛才喝酒時，凡塵並沒感受到她周圍有修為的波動。

  女子在旁大吃大喝，凡塵臉色卻逐漸變得鐵青，欲伸手阻止，但是為時已晚——隻見女子越喝越快，臉色越來越紅。凡塵試圖衝到她麵前，拿掉酒壺，站起身來，卻被她的陣法困住！

  凡塵氣得臉都綠了。看著樣子，她是滴酒未沾。這第一次喝酒，就把酒當成水來喝了，不出事才怪！凡塵苦惱地抱著頭，在這個危機四伏、寸步是棋的地方，她要要捅多大的簍子？！

  正在苦於脫身不得，卻發現身邊的陣法漸次變弱，直到消失。凡塵急忙站起身來。隻見不遠處一襲白裙如瀑，一具柔美的嬌軀斜臥地上——這不正是她嗎？

  凡塵小跑著過去，蹲下來仔細打量著她的臉。原本白皙的鵝蛋臉上暈上了一層粉紅色，輪廓精巧的櫻唇微微顫動了幾下，一時蘭吐麝香，凡塵霎時被迷住了。不過隻是一瞬間而已，剛剛升起的心思被自己壓了下去。畢竟說到底，她隻是一本心法。就算不是心法，對她都不可能有其他的想法。

  陣陣涼風吹過，凡塵跑向儲物袋，翻了翻沒有找到適合她穿的衣服，隻不過隻有幾件自己穿的。早已入夜，夜色漸涼如水，凡塵不假思索，解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哪怕是修士，如遇酒醉，沉沉入睡之後，也會感覺涼意。尤其是酩酊大醉，修士的身軀也變成了凡人一般，難免風寒之擾。

  蓋完衣服後，凡塵又在女子身邊布了一層結界，讓她能夠安穩地繼續睡下去。做完這一切，他在一旁開始打坐。

  回想起剛才練習的陣法，他的心中漸漸有所感悟。女子直接在自己麵前演示，無非是想讓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最便捷的方式學會。作為書靈，她能看到心法外麵的一切，想必對於此地必定不陌生。

  不過，自己有些疑惑。她在果人麵前的樣子有些不自然，想必是果人告訴了她什麽。而且在自己麵前，她隻字不提過果人。要不是剛剛喝過點酒，想必也一定不會提到果人與自己有相同之處。她究竟是不敢提，還是不想提？現在都不得而知。凡塵總感覺這兩本心法之間有著微妙的關係，而且與自己有關。

  說到果人，凡塵漸漸生起好感。不過，按女子所說，果人目前岌岌可危。而果人之所以不顧自己的性命，也許是因為他對自己還肩負使命——教自己功法。其實，他教的功法很是實用的。自己如今處於散修狀態，能夠遇到如此的良師，算是幸運了。不過如今身在這神秘村落，自己也隻能穩固修為，沒法進一步提升。

  思緒至此，他想到了靈氣。太古戰場上雖說環境險惡，但好歹有渾濁的靈氣，雖然渾濁，至少還有那麽一點。而現在這地方卻是一點靈氣，都沒發現！沒有靈氣，那眼前的女子是怎麽生靈的？

  此刻修為已經鞏固，而且達到了最優程度，但是想要突破仍然有心無力，現在自己急需靈氣和魔氣，然而這麽久以來都未曾遇到過，隻能憑運氣去碰了。不過，此地正好是陣法之鄉，應該好好把握這樣的機遇，不是每次執行任務運氣都好。那此次任務的目標究竟是什麽？難度大嗎？自己還一無所知。

  回頭看了看熟睡中的女子，遇到她，不知是禍還是福。她的本體，還是那老者給自己的。老者的本意是讓自己做他的弟子，然後再告訴凡塵任務的內容。現在看來，也許是自己資質太差了，老者又有其他想法。不過他記得老者曾經囑咐自己，若有人問起，就說自己是獋鬼帶來的。可是，可是他沒告訴自己他叫什麽名字，該叫他什麽呢？想必這便是殺手的作風。來這裏是幹什麽的？殺人。既然是來殺人，那自己又何須知道太多呢？

  一天時間也過去了，自己對於陣法卻一知半解。雖然能體會到女子所教的東西，但要想真正掌握，並且在戰鬥中運用，除了苦練，別無他法！

  他搖了搖手中的酒壺，早已幹涸見底。失望地望著酒壺，想到女子所教的陣法，腦子裏突然靈光乍現：雖然不能改變酒壺原本的材料，但是完全可以改變它的用途！

  一般說來，酒壺大多是用很普通的靈果為原材料，加持靈氣製成的。就是把靈果中間掏空，從而製成容器。靈果大小決定了酒壺的容量，由此也定下了它的價格。

  在外行走之人，身上大多帶有多個酒壺，酒壺不同於酒壇，酒壇都是用普通的陶土燒製而成，如此一來，方能釀造最醇厚的美酒，但是卻不適合出門攜帶，容易損壞。

  大多數人都有空間儲物件，的確能裝很多東西，武器也好，藥品也罷，還是其他物品，都是一股腦塞進去，所以在裏麵難免產生磕磕碰碰。雖然一般的物品不會被輕易碰壞，但是普通陶土燒製的東西很難保存。

  酒壺卻不同，畢竟是靈果煉製而成，就算被碰撞，也近乎毫發無損。由此可推斷，如果改變酒壺靈果的靈氣，那它的體積會不會也隨之變化呢？再看陣法，其本質不就是改變嗎？改變天地間的元氣運轉。如果在酒壺中加上陣法，豈不是可以將它變成一個無限大的儲存空間？

  其實這原理與空間儲物件差不多，不同的，是一個較複雜，一個比較簡單。空間儲物件是用天地靈寶製成，目的不僅是裝東西，更是為了保護其中的物品，起到了屏障的作用。而酒壺麽，不過就是裝酒。如果要將陣法用在酒壺上，不過就是簡單地將它的容器擴大，畢竟靈果這東西與天地靈寶相比，相差甚遠。

  他思索了好一陣，決定運功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