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柔憑窗遠眺之時，遠在深山裏修煉的凡塵感到耳朵微熱。老者在一旁觀看著，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鄭重說著：“所謂陣法的“陣”，就是排陣、列陣。視萬物為局，奪造化於己身。排陣的要訣何在？萬物之根本不可逆，吾排陣以達最優化，禦以達最強，暴雨爆以絕物之本。陣法的‘法‘何意？法者，以功法輔“之，引覺萬物之靈性，聚周身以為己用。這便是陣法”，老者說著，還順手比劃起來，“身在陣中，以身引陣，那你自己便是一座陣法。可攻可守，無人能破。而陣法之秘訣，便是感應天地之靈，結合四方時辰，用靈氣為引導，奪造化，塵土、石塊，是無需之力。”老者說著，在凡塵周邊走動起來。

  凡塵轉眼間已經置身於一座宮殿中，他滿頭大汗，正在另一片天地中感知著一切。在外的老者無奈地搖搖頭，“這心法怎會如此難學？這都是第幾個了……我記得當初的我隻是看了一遍，就自己領悟出來。現在的年輕人那，怎麽教都不會！”然後大聲訓斥道：“這是聽到正大，它能指引你朝正確的方向前進。”之後便自言自語道：“我都把他的路給鋪好了，如果再不會，我也無招了！”想了想，從口袋中掏出一本破破爛爛的書扔給了凡塵，然後拍拍手便離去了。

  凡塵拿著書，並沒有心思仔細閱讀。頭腦中一直回旋著老者的話，同時還嗡嗡作響，像有什麽東西在自己腦海中不斷爆炸一般，整個人都暈頭轉向的，別說看書，就是剛才，老者一直在外麵嘮叨，他也未曾聽進半句。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受到一股氣息——是那果人的！凡塵嘴角上揚。這家夥一直躲在自己的靈識裏，時不時還吸收自己的靈氣，卻從來沒有幫助過自己。目前練的這心法，想必它也會。

  於是凡塵強忍住腦袋中的聲音，去到了書中世界。果人見到凡塵，一臉興奮道：“快看看我有什麽變化！”

  凡塵盯著他看了許久，搖搖頭，“沒有！”

  果人在樹幹上蹦了蹦，氣衝衝地說：“沒看見我長高了嗎？”凡塵張了張嘴，緩聲道：“哦！沒感覺啊！”

  果人拍了拍腦袋，辯解道：“我都長高了一個巴掌那麽高，怎麽看不出來呢？”凡塵看了看它的巴掌，也就隻有一寸多一點。凡塵微笑道：“不錯啊！長高了許多。還變帥了！”

  果人哈哈大笑，又跳起來。

  凡塵趕忙問道：“有個事兒想請你幫幫忙。”

  果人抬起頭來，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那好，你說說我看！”

  凡塵便把老者扔給自己的書拿了出來，果人先是瞪著眼睛，而後大驚失色道：“你怎麽可以把書帶進來？”

  凡塵楞住了，“難道你這裏不可以把書帶進來嗎？”果人回答：“在我這兒能夠被帶進來的書，都是被這個世界選定的。而我呢，貴為帝級心法。不過能被我的世界看重的，至少是天級極品。其他的心法嘛，是不可能進到這裏來的。”

  凡塵不屑地說：“你怎麽知道這心法就不如你了？”

  果人憤然道：“怎麽會不知道？如今這世上還有第二本帝級心法嗎？”

  凡塵沒有理會他，直接把書扔了過去。

  果人接過書，仔細翻了翻，最後點點頭，“小子，你走運了，這本心法居然也是帝級！”

  “那就是與你一樣的了？”

  “差不多”，果人回，“不過也有區別，不過不比我差，甚至……”未說完，果人對著書吐了兩口氣，殘破的書頓時大放光芒。

  凡塵麵露微笑，正準備拿回來。然而令人吃驚的一幕出現了。隻見殘缺不全的心法書消失了，一個女子亭亭玉立於眼前。

  果人微笑道：“她是全本心法，所以她也是全身！”凡塵有些驚訝，這也是第一次見一本心法能夠化為人形。如果不是看到她變化的過程，凡塵絕不相信眼前的女子，竟然是一本心法。

  隻見她眉宇彎彎，膚色白皙，臉上落霞冉冉，白裙曳地，顯得超凡脫俗。這一切竟然是本書變的！不論放在哪裏，都會讓人驚訝。

  果人看見凡塵驚呆的樣子，大笑著：“哈哈，你不會對一本書感興趣吧？”凡塵不屑地看了眼他，“怎麽就不會了呢？那麽漂亮！”

  果人卻怒道：“禽獸！是本王我幫你的心法升了品級！”

  聽到這兒，凡塵滿臉無奈：“那是……我以為你老人家怕是對紅塵早已看破，她在你眼裏與一本書無任何區別吧？不過她也是別人給我的，我還得還回去。您老還是繼續去升級心法吧！”說完，便拉著女子的手走出了書中世界，身後留下果人的怒罵聲。

  出來後，凡塵仍然十分好奇，女子卻未講話。凡塵試探性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女子搖搖頭，凡塵拍了拍額頭，自言自語：“是真的不會講話了！而後腦袋裏又開始嗡嗡作響。這時，女子走到陣法書麵前，伸手去觸碰——凡塵腦袋裏的聲音也隨之消失了。

  女子嘴角輕揚道：“天道陣法，皇級陣法師！”

  凡塵有些驚訝，“你會說話了？”

  女子嫣然一笑，“連你身上那本殘缺的心法都能說話，我又怎麽不會？”

  凡塵認真地點點頭，又問道：“你剛剛說的皇級陣法師是什麽？”女子略微思索說道：“作為陣法師，修為不需要有多高，他們所做之事便是奪天地造化，換靈氣遊走。簡單來說，就是把原本在某地方的東西，換一個地方。再引動其造化之能，將設陣者當引導者，讓陣法運轉。不過，需留下一個陣眼，讓自己免於被困其中。布陣主要得做到：識四方，懂陰陽交換，得四時之氣存留，這樣一來，就能入陣門！”

  凡塵問道：“所謂四方，我懂。可是一直弄不清楚四時、陰陽這些東西。”女子打量著凡塵，說道：“你不是陣法師，又怎會懂得？”凡塵一時竟無言以對，尷尬撇嘴說道：“這……我剛好想學一學這陣法，師尊他隻是把你扔給我而已！”

  聽到“扔”這個字，女子眉頭一簇，杏眼圓睜。凡塵立刻改口道：“不對，不對！是師尊他將你送給我。我才入門，對陣法了解不夠深，希望你可以教我一些方法！”

  凡塵這麽一解釋，女子的臉又如花朵般展開了。凡塵在一旁望著她，其實更加吃驚：她，千真萬確是從書中生出的靈智嗎？這智商與自己相比，自己怕還不如她吧？

  女子笑意盈盈，走到凡塵麵前，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嗯……我教你！不管你會些什麽，天賦如何，隻要我在，包你學會！”

  輪到凡塵無言以對。如今自己在陣法方麵一片空白，若有她親自教導，那就再好不過。沒想到和老者來到這裏，所謂的“拜師”，也隻不過是一個頭銜。而老者真正的目的，凡塵也猜不到。

  此刻，他思緒甚是混亂，自己被帶來這裏，究竟是做什麽都不了解，還是得多多提防。如今又多了一本書對自己而言是再好不過了。於是他走到女子麵前，抱拳道：“可以學剛才的天道陣法嗎？”

  女士看了看凡塵：“你要學這個？”

  “對！”凡塵使勁點了點頭。

  女子卻猶豫了，接著望著他搖搖頭，認真地說：“不行！你要是想補上這個的話，再過幾百年吧！

  凡塵滿臉驚愕：“什麽？幾百年？”

  女子停頓住，接著粲然一笑：“不過嘛，有我在的話，一百年就差不多！”

  凡塵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低頭不語。看見凡塵沮喪的模樣，女子嗬嗬笑起來：“小弟弟別急啊，陣法是個很厲害的東西，如果能用得好的話，是可以擋住千軍萬馬的！”

  聽了這話，凡塵卻開心不起來。依舊低著頭盯著地上，心裏盤算著：一百年，那得多久啊？而且再過一百年，這修為還管用嗎？

  凡塵正沮喪，女子沒有理睬。她在地上撿了塊石頭，用手在上麵劃了幾下，石頭霎那光芒四射，光芒變換著不同的顏色。

  女子將石頭拿到凡塵麵前，說道：“看，這就是陣法師所做的！”

  凡塵看著石頭，心裏卻是想著：不就是硬邦邦的石頭嗎？能有多大的威力呢？隻見女子將石頭往外扔去，而後看向凡塵，“看見了嗎？”

  凡塵點點頭，“看見了！”

  “那漂亮嗎？”

  “漂亮！”凡塵望著落在不遠處的石頭，看了好一會兒，又看向女子，認真地問道：“沒了？”

  女子點點頭，“沒了！”

  凡塵有些難以置信，“就這樣了？”

  女子認真地點點頭，“就這樣！”

  凡塵失望地長歎一聲，女子卻認真說著：“初入門者能會這個，就已經很厲害了，你以為呢？”

  凡塵不言，心中琢磨著：雕蟲小技，用來逗逗小孩還是可以的，但戰鬥的話，的確沒有太多用處。盡管心中不服，他也不敢說出來。如今自己對陣法一無所知，但若要在此地存活，又不得不學會。不然這次任務難以完成，也許連命都保不住！

  他又想起那天老者帶自己入師門的情形。當時他觀察同門師兄們，發覺這些人都有些奇特，不同於自己以往認識的那些人。而當時的氣氛十分詭異，現在回想起來，都有些心驚。自己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也不是沒有殺過人，但那些人的一舉一動著實讓人不解。整個過程，沒有一個人出過聲，沒有一個人有過多餘的表情。原因為何，自己至今沒弄清楚。

  而所謂的拜師儀式也很簡單，隻不過就是讓凡塵站在眾人中間，讓大家看看他便可以了。老者隻是提了一下凡塵的名字，全程隻有他出過聲，其餘人一直都是一副表情，堅持到最後。全程大約隻持續了一盞茶的功夫，卻讓凡塵全身寒毛豎起，現在回想起來還後背發涼。這是一種來自意誌的壓迫，也不知以後自己將要麵臨的是什麽。

  凡塵正顧慮重重，女子卻在他身邊嘰裏咕嚕，不知說著什麽。凡塵豎起耳朵仔細聽起來，這一聽，心裏更加不淡定了——“這人怎麽天賦會如此差？以他目前的能力，就算是由我來教，也不是幾年能成功！真不知道他身上的那本帝級功法怎麽就選擇了他呢？“

  凡塵一下子站起來，走到女子麵前。女子身材嬌小，剛好隻到他的胸前。她抬起頭來，兩人眼神恰好撞在一起。女子的眼睛裏竟然流露出一點點慌張，然而躲又躲不開，甚是可愛。

  凡塵別過頭，“這個……我天賦的確不好，可運氣一向不錯。有些高人就是比較喜歡我這種，都樂意傳授東西給我。沒辦法，誰叫我素質如此優秀呢！”說完盯著女子看了看，“對了，你有名字嗎？”

  女子摸著自己精巧的下巴，俏皮地說：“叫我姐，我那麽漂亮，又那麽可愛，怎麽會沒有名字呢？不過姐姐一定要告訴弟弟名字嗎？”

  凡塵高揚著頭，“那為什麽我不能當你哥呢？叫你小妹怎麽樣？”

  女子瞪大了眼睛，“你才幾歲？我都幾百上千歲了，你叫我姐，你還吃虧了？”

  凡塵點點頭，“吃虧啊！有誰見到一個女孩子就叫人家姐的，況且你沒我高，幹脆就做我小妹吧！”

  女子跺著腳，“不行，不行！我做你妹太吃虧了，你就得叫我姐！”

  凡塵胸脯一挺，“你沒我高！”

  女子叉著腰喝道：“你沒我修為高！”

  兩人就這麽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著，鬧了許久。女子突然轉過身去，接著立馬跳到凡塵麵前，揚言曰：“我可以教你陣法！”

  凡塵眼睛滴溜溜轉著，想了想，回答：“好！但是你得在一天之內教會，不然你就是我妹！”

  女子略微思索，“那我們就打賭，如果一天之內我把你教會了，那麽你叫我姐，如果教不會……我就心甘情願當你妹妹，怎麽樣？”凡塵點點頭。

  女子嘴角微揚，說：“現在開始吧。”剛才微笑的臉立刻變得嚴肅。她走到空地處，一字一頓地說道：“入陣、顯陣！”邊說著還用手在空中比劃著。

  凡塵也跟著她比劃著動作，瞬間感覺不一樣了。周邊的空氣仿佛變成了透明的液體，被手梳理出一道道軌跡。而再看看她，畫出的軌跡越來越大。身邊慢慢出現白色的小光點，光點漸漸放大，化成了一朵朵淺粉的花瓣，在空中悠悠飄落。

  “嘭！”一聲巨響在凡塵身邊爆炸開來。隻見凡塵身體冒著黑煙，整個人變成了焦黑顏色。他慌忙地用手捂住臉，女子在遠處捂著嘴笑起來，同時無數的花瓣飛向凡塵，停在凡塵頭頂，然後嘩的一聲落在凡塵身上。身上的焦黑也在瞬間褪去。

  凡塵正欲開口詢問原因，女子正色說：“繼續！直到不會炸到自己為止！”凡塵瞪了瞪她，心裏很無助，但也隻好如此了。自己的確是第一次嚐試這個領域，接下來的發展隻能依靠“姐姐”的了。

  後麵又是一陣陣巨響，凡塵一次次渾身冒煙，尷尬得麵紅耳赤。不過他明白，越是在這種時候，就越需要冷靜。想想以前修煉的時候，不也遇到過困境嗎？這時候的自己需要沉著應對。“冷靜思考，仔細回憶”，這是父親常掛在嘴邊的話。如今雖然他早已不在自己身邊，可一旦到了緊要關頭，想到的總是這句話。

  於是凡塵咬咬牙，擦去臉上的黑煙，仔細回想著女子的一招一式，感受著女子的靈力修為，力爭找到自己出錯的原因。這一思考，果然找出了漏洞——正是自己對靈氣的疏忽大意，怪自己一直沒有去細細體察靈氣的波動。雖然凡塵一直認為這裏沒有靈氣，但他錯了。隻要有靈物的地方就一定會有靈氣。而這個地方，能夠感知到靈氣來源的，就是自己，自己身體當中儲存著靈氣。

  想到這裏，他茅塞頓開，難怪剛才不斷遭遇爆炸，那多半是朝自己身體去了，把自己的身體當作是引陣、陣位。因為這個原因，不管幹什麽，都有爆炸的可能。現在的關鍵是找到那股靈氣，把它掩蓋起來，而後又找到一個物體當作陣眼，引導靈氣灌入，由此改變他原本運行的規律，從而改變空間規律，達到布陣法的目的。這也就是陣法的雛形。

  凡塵深吸一口氣，按照女子的招式，帶動體內的修為，將靈氣轉入遠處的石頭上。“嘣！”的一聲，石頭爆炸了！威力雖小，不過凡塵終於悟到了一些要訣，內心難掩興奮之情。

  女子慢慢走到他麵前，臉上露出喜悅之情。凡塵試探性地問道：“這次可還好？”

  女子看著石頭，微微點頭，“這個嘛，不錯不錯。唉，可惜天賦不好，悟性不好。不過最大的優點是耐炸！這點倒是很強！”

  凡塵無奈地搖搖頭，“那就是皮糙肉厚吧？”

  女子抬頭認真地看他，“好吧，那你繼續。對了，今天你算是學會了，還不趕緊叫姐？”

  凡塵用手撿起一片花瓣，天真地說道：“我喜歡花，我看你弄出的花好看，我要變出花來，才算學會！”

  女子張大了嘴瞪著他，接著長歎道：“哥，這個得慢慢來。雖說是入門，不過對於你來說，沒有十天半個月，還是學不會！”

  凡塵摸著頭，欣喜道：“你剛才叫我哥了？”

  女子別過頭去，無奈歎氣，“我還是叫你哥的好！因為我發現啊，要教會你陣法，一天根本就不可能！”

  凡塵剛才還欣喜若狂，聽她這麽一說，苦笑了一下，真不知是該開心，還是該感傷。得了一個才貌俱全的妹妹，可是個人能力卻是被否定了，這就糾結難過了！天賦這東西，貌似從未被否定過，這是第一次被別人這麽直白的否定，而且還理直氣壯。一無是處的感覺，讓自己很是頭疼。

  再看看天空，已是夕陽沉沉，一天的時間差不多也快過去了。看著漫天的璀璨雲霞，讓人總想深深地吸口氣，就這樣靜靜地遠觀欣賞。

  凡塵不再多語，而是默默望著西方。女子在旁邊，也凝望著天空慢慢開口，吟唱道：

  “千年頓一刻，鍍金已黃昏。

  閱書他人怎了情？

  知己逢時時漫漫。

  夜月待晨起，

  晨光眉間明。

  卻是顰眉了發鬢，

  深屋但無光，

  卻知晨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