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美酒加閑聊後，凡塵終於了解到對方的情況。作為一個殺手，他之所以對這個女孩那麽在意，是因為他曾經也有個妹妹，隻不過因為某些原因，他妹妹不見了，剛才聽到自己和孩子的談話，便對自己有些好感。也許是因為妹妹的原因，看到楚楚可憐的孩子，殺手心中暖意湧動，激起想保護她的欲望。

  聽了他的告白，凡塵也將自己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些，隻是省略掉了與女孩相識的情節。

  酒過三巡，男子越發開心，喋喋不休地說起他現在所做的事，說著說著，竟然有些淚眼婆娑。凡塵並不介意，也沒覺得可笑。都是殺場過來人，誰會不了解隻言片語當中的辛酸和痛苦呢？其實哪怕對方現在放生嚎哭，自己也絕對不會笑話他。

  其實，有些時候自己其實也想痛痛快快哭一場。可哭了又有什麽用？哭了能挽回些什麽？所有的眼淚隻能積攢在心裏，所有的苦也隻能融化在眼淚裏。哪怕是哭，也絕不能讓別人看到。

  微醺之下，愁意浮沉，兩人仿佛遇到了知己，把盞言歡、相視而笑，這種笑是苦笑，也是自嘲而笑。男子搖搖晃晃地看著酒杯，說道：“這酒有些辛啊！”凡塵點頭稱道，“是有一點！”而後又各自望著眼前的火堆，屋子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男子突然站起來，摩拳擦掌說道：“兄弟，要不我們來過幾招吧！”凡塵抿嘴一笑，點頭答應了。趁著酒氣，動動拳腳才痛快哪！

  兩人慢慢踱步到門口的場地上，讓小女孩站在一邊，便開始了。他們二人並未打起來，隻是各自練著各自的拳腳。如若仔細觀察，會發現他們所出的拳法有一些聯係。一個拳風裏有強烈的攻擊意向，另一個卻是防禦型的。雖然表麵看似毫無聯係，實則是相輔相成，按照對方的動作而做出相應的反應。

  比劃過後，凡塵抱拳曰“在下輸了！”

  男子樂嗬嗬地回禮：“嗬嗬，看兄弟剛才的招式，應該未用盡全力吧？”

  凡塵擺擺手。其實他倆所比試的都是基礎功力，在這方麵，自己的確沒有他強。兩人之所以用這種方式，是擔心實戰誤傷了對方。而從男子的言行來判斷，他雖然是一名殺手，殺手一般不出招，但一旦出招必有傷。看來，他也是習慣了殺手的招數，不敢與凡塵實拳相鬥。

  同樣，凡塵也是如此。浴血奮戰那麽久，早已習慣一出手就是絲毫不留餘地，而且自己也不敢確定在戰鬥中會及時收手。再看對方的修為，雖然比自己高一個小境界，不過要是真的打起來，自己還是有八成把握殺掉他。

  兩人能同時想到這種比試的方法，那是再好不過了。看來，對方也低估了自己的實力。不過，在這個殺戮遍地的世界，還能見到如此好心腸的人，凡塵內心歎息：這個朋友，自己是交定了！說不定今夜也隻是一麵之緣。

  他走到男子麵前，再次抱拳，恭敬說道：“在下誅塵，獨自一人來到這裏，沒有目的，也沒有任何恩怨，隻為了能活下去，不知兄台是否願意與在痛飲狂歡?”

  男子向前走了一步，“嗨，都是過著刀尖舔血的日子，每天能看到太陽升起就是最開心的事兒，能不能在一起暢飲，我也並不知曉。本人虛月，外號月殺。叫我虛月就好！”

  凡塵笑道，“你我年紀相仿，正好互稱姓名！”

  虛月笑了笑，拍在凡塵肩膀上。對這樣的身體接觸，凡塵雖然有些抵觸，然而男子手掌的溫度傳到心裏，卻是有些欣喜。

  一旁觀看的小女孩睜大了眼睛，指著凡塵，“哼，你倆不是打架嗎？“

  兩人爽朗大笑起來。虛月抱起女孩，在小孩耳邊講了幾句，小女孩竟然興奮得咯咯咯笑起來。

  凡塵又在思考，難道這虛月是因為小女孩，才和自己相交的嗎？不過再看看女孩的臉，發現的確比自己長得好看。唉……他歎了口氣，默默跟在兩人身後。

  此時的錦瑟閣氣氛格外緊張。一個女子站在慕城應麵前，神色凝重。慕城應則是一臉鐵青。女子開口道：“家族拍賣會已經半月未開了，如果再拖下去，怕是有損我閣名譽。”

  慕城應服扶額道：“殿主那邊通知我了，人族魔族之事，我們不能插手。如今不同往日，從今日起，召回所有在外執行任務的弟子，讓他們立刻回閣！另外，明日舉行拍賣會，所拍賣的物品有由你來決定。”

  女子回答：“是！“，便走出屋子。

  這個女子，正是上次主持拍賣會的那個。她剛走出門，正好碰到往大殿趕來的一個黑衣男子。男子匆匆與女子打過招呼，便小跑進去。

  進去之後，他立馬跪在慕城應麵前，支支吾吾的樣子。慕城應皺皺眉，鐵著臉問詢：“查到了嗎？”

  男子聲音有些低沉，“嗯，我們看到信號後便直奔過去……可是，人已經不見了！”

  慕城應繼續問追問：“那屍體呢？“

  男子搖搖頭，“當時我們匆匆忙忙趕過去，隻看到樟樹，卻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氣息！“

  慕城應蔭臉色越發難看了。

  男子低著頭問：“是不是那夢族……”

  慕城應語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問道：“那誅塵呢？”

  男子結結巴巴地說道：“沒、沒有發現，此、此人……”

  慕城應大怒，將桌上的茶杯摔碎，開口大罵：“都是些廢物！連個活人都找不到！”

  男子匍匐在地，不敢吭聲。此時，慕雪龍快步走進屋裏。見到此情景，看了幾眼他父親，又看了看男子，低聲說道：“父親，老四已亡。剛才傳來消息，魔族已有動作。剛開始，我們的情況還好，後來沒想到那禁仙宗出手了。情況不妙，太清宗、人皇殿並沒派人來太古戰場，此時我們不可再失誤了！”

  慕城應搖著頭喟歎到：“我們本就隻該做生意而已！”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慕城應看著地上的人，“老四的事兒好好安排，既然已經開始了，那我們需加小心才是。”

  黑衣男子抱拳道“是“，講完後，慕城應朝門口抬抬下巴，示意他先行。

  另一邊，凡塵在旁邊看著小女孩與虛月走得正開心，自己像空氣一樣跟在後麵，心裏已經暗暗咒罵虛月一壇子的話了。

  等小女孩睡了，男子又談起現在的處境。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凡塵說道：“你可聽過這幾句——

  太淵主浮沉，狂名奪天下。

  樂銀思如故，蔓紗渡芳華？”

  凡塵一臉茫然，“敢問這是？“

  虛月解釋道：“這太淵呢，就是刺客的神物；狂名呢，我知曉不多，隻知道它是太淵的對頭，而樂銀、蔓紗都是傳說罷了！”

  看到凡塵一臉疑惑，他繼續說道：“哎，這些是我影殺閣的秘密，反正你知道了也沒用。對了，你可知曉魔帝？”

  凡塵在旁邊附和道：“隻是聽過一點點。”

  虛月兩眼放光，開始滔滔不絕：“這魔帝可了不得！當年他一出現，世人如此評價：世有天才，十歲成帝。所說的就是他！”

  “那這些寶貝與他又有什麽聯係呢？”

  “有啊，大著去了。你所不知的這些東西，都是我在閣主房間看到的。前些天有人出賣那太淵，一時轟動了整個太古戰場。其實此劍的賣主被蒙在鼓裏，不知這太淵一直在我們閣中。是閣主故意把它放出去，為的就是引出劍心。唉，隻是可憐了拾到這劍的人，到現在仍然被追殺。”

  凡塵心裏一緊：原來自己竟然被利用了！而且一來到這裏，就已落入別人的圈套，也難怪與自己相鬥之人死的時候會是那種狀態。不過對陌生人還是不宜坦白，不是不相信虛月，而是這事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見凡塵低頭沉默，虛月“哎呀”一聲，有些尷尬道：“看我說的跑偏了，跑偏了，剛剛說到這魔帝和影殺閣的關係了，對嗎？”

  凡塵點頭微笑，“是啊。”其實嘛，自己在錦瑟閣就聽說過一些魔帝的傳聞，想必也不算是什麽秘密。而且看他所講的，與自己聽到的並沒有多大的出入。

  虛月繼續說道：“我發現的東西，那可是絕對的秘密，世人都隻知道魔帝是為他所愛的妻子而亡。其實這不是全部……你知道嗎？魔帝這一生其實並沒有喜歡過人，他喜歡的是一把劍！對，沒錯是一把劍。”

  凡塵並沒有打斷他，而是靜靜的聆聽著。看見凡塵專注的眼神，虛月繼續談論，“好，你一定想說，這劍是不是太淵？那你就錯了！不是太淵，而是混淵，我想魔帝修為之所以提升如此飛速，正是因為這把劍！而這把劍的劍靈其實就是他所摯愛的那女子。”說完便停下了。

  凡塵見他停下，好奇地問道：“那後麵呢？”

  虛月搖搖頭，“到這裏，後麵的內容就不見了。隻是有人說這影殺閣是建造給那女子作為容身之所的。而作太淵是為了掩人耳目。”

  “那她怎麽會死呢？”

  “那這些就不得而知了，不過要是能把太淵修補好，也許會了解得更多！”

  凡塵麵帶微笑，斜眼看著虛月，“那個地方，能否帶我去？”

  虛月也斜眼瞅著他，“不行！“

  “哦！“凡塵失望地扭過頭。

  半晌沉默。

  虛月終於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在屋子裏不停地來回溜達。一會兒停下來，對凡塵講到：“其實麽，也不是不可以，看你的修為在魔族中也不算太弱，這次的戰爭已經開始了，且不說能不能打得過人族，至少得有能力逃跑，我不希望剛見到一個說得上話的人，明天就被人給打死了，那樣就太不值得了！”

  凡塵微微笑道：“那你就告訴我怎樣才能……”

  虛月打斷他，“加入影殺閣就可以了！”

  其實從一開始，凡塵就有這種打算。這個地方本來就混亂不堪，自己孤身一人的話，也許還能勉強自保，但是身邊跟著個小姑娘就不好說了。這些都得考慮周全。

  但如果加入一個組織，那樣大樹底下好乘涼，保障也會多一些。至少能夠活下來。出去的事情也還先不打聽，自己已經得罪了兩大勢力，相信這下子出去，不被魔族認可，又被人族視為敵人，四麵楚歌，和在這裏沒有太大的區別，還不如在這裏找個靠山，提升修為呢。

  想到這裏，凡塵積極回應到：“好啊，我加入！”

  虛月臉上的表情卻有些不自在，看不出是疑慮還是什麽。他接著感歎道：“如今的影殺閣已經不同往日。雖然禁仙宗那邊對我閣有很多幫助，但本閣的實力還是太弱了。比如境界的差異。閣中最強的是閣主，他已經達到了君級殺手的級別，還有兩個天字級的殺手，剩下的是地字級和人字級殺手。但培養出一個殺手需要的代價和成本太大了，所以總體來說，還是很缺乏人才的。

  在殺手的世界修為高低，隻是一部分，重要的還得看經驗與殺心。就像我們閣主和那兩個天字號殺手。他們的修為其實都隻是在二界巔峰。但若是遇到普通的三界修為者，在對方不知情的狀態下，他們都將對方置於死地！”

  聽他這麽一說，凡塵有些吃驚，“那怎麽能說他們實力低呢？能夠製服三界強者，這種實力讓人羨慕！而且他們有三個人啊！”

  虛月卻搖搖頭：“雖然能做到這點，但付出的也多呀，消耗的能量是平時的數倍。而你想想，三屆強者的能力，你不會不清楚吧？還有他們十分警惕，一般不會輕易出手，就像是強者與強者的約定，也是製約。你不了解這個世界啊，可以說整個影殺閣也就是他們三個人在勉強支撐著了。培養一個頂級殺手，所需要的時間與精力是你想象不到的！

  他們三個的確很強，可他們也支撐著影殺閣，對閣負責。他們單個人的實力確實強大，可他們身後有一個組織嗷嗷待哺啊。就像一個家庭一樣，對家中其他人的生死，他們又怎能不管呢？”

  聽到這裏，凡塵想到了自己的父親。的確是，如果你的實力很強大的話，放棄身邊的一切事物，你便能稱王稱霸，全世界無敵。可是你身邊的人呢，他們不一定有你修為高，如果仇家盯上他們，誰能跑得了？所以凡塵自己也很敬佩這類人。

  當然也有人選擇了孤獨，斷絕身邊的一切聯係，這個人也是最強的，他們將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了修煉，那麽他們內心的孤獨，分量又有多少呢？想到這些來，凡塵長歎一聲。

  虛月見狀，滿臉誠懇，“實不相瞞，我們現在很缺人，還有一個原因是閣主選人的要求實在太高了。閣中之人都是由他親自篩選的。能夠入他法眼的人少而又少，再加上他隻招收魔修者，更是難以滿足數量的要求了。如今戰事綿綿，哎……“虛月說著說著，眼中滿是憂慮。

  凡塵追問道：“那麽兄弟，請問你是什麽等級的殺手呢？”

  虛月撓撓頭，“地級初期……”

  沒想到看似強大的虛月，隻不過才達到了第二個級別。而他的實力自己方才也領教過，而且他在自己身邊隱匿那麽久，自己也沒發現！如果不是正麵與自己戰鬥，自己幾乎無法戰勝他，但他才是地字級，而且還是初等級別！如同自己現在的修為隻是二界初期，與中期的差別很大。

  在他口中，像他的這種實力都是弱，那可想而知，其他殺手的能力是有多強啊？對比一番之後，再回想一下之前自己所做的那些事，心中有些後怕了。在他們眼前，自己如同一介塵埃，不堪一擊。

  可是凡塵頓了頓，嚴肅說道：“我加入！”

  虛月將手搭在他肩膀上，語重心長說：“不過我能做的，也就是把你帶到閣主麵前，能不能進去，還得靠你自己了！”

  凡塵抱拳道：“有勞兄弟！不過能不能再多講些關於閣中的事呢？”

  虛月歎了口氣，搖搖頭，“殺人、殺人、隻有殺人！在裏麵排位也是靠殺人。進去後，隻要會殺人就好！”

  凡塵眨眨眼睛，看著他，“你看我像不像會殺人呢？”

  虛月端詳著他，點點頭，“像！很像！那明天一起去看看吧！”

  凡塵舉起酒杯笑道：“那好！”

  二人歡飲達旦，暢談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