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風雲暗湧煙雲林

  兩天之後的清晨，他緊皺的眉頭鬆開，緩緩睜開眼睛。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的眼睛有了很大變化。原來是細小狹長的，現在已成路天的圓黑大眼。如果單看眼睛的話，完全就是路天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他本人，哪怕是認識他的人。

  哪怕是認識路天的人，一定認為這就是路天，因為凡塵所幻化成的眼睛就是路天的。

  修煉到此，已經是自己的極限。對著鏡子裏的自己點了點頭，拿出天藍送來的療傷靈藥塗抹起來。雖然隻有眼睛改變了，但傷口愈合後，臉麵上肯定會留下疤痕，除非達到一定境界，脫胎換骨才能徹底消除，不然會一直像醜陋的蟲子一樣橫臥在臉上。

  再打量一下臉的輪廓，雖然和路天有差距，但以路天在靈羽宗的地位，長老級別以上的人是不會注意到這個地位卑微的人的的。退無可退，隻能冒險博一次，希望可以騙過宗裏的普通弟子。最值得欣慰的，是天藍對路天也不是那麽了解。想到這裏，凡塵毫不猶豫地把藥塗在臉上，但隻是感覺微熱，並沒有其他大的變化。

  相對而言，臉貌也不是最重要的。修為、修為、修為！目前最主要的就是提升自己的修為。在這個世界也好，在其他地方也罷，能力越強，生存幾率越大。講真，要不是自己運氣很好，也許現在早就掛了。

  三四天以後，天藍再次來到房間。他湊近了，仔細打量著凡塵的臉。這次凡塵沒躲避他的眼睛，他同樣直視天藍。以前臉上的刀傷太重，再加上有意躲避，大多數時候都是閉著眼睛的。加上臉有些臃腫，所以天藍還沒有真正看清他的眼睛。現在刀傷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腫脹也消退了，隻是殘留著疤痕。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天藍點了點頭坐下，“你一直在小羽那兒，這次小羽知道你受傷了，特意趕了過來”，眯著眼睛盯著凡塵，停頓片刻，笑吟吟地說：“不過，我在想要不要殺了你。你受那麽重的傷，眾人都已經看到了，即使現在死了——也說得過去吧？”話音剛落，一掌迅猛擊向凡塵的頭頂。

  然而凡塵卻沒有躲避。雖然沒有經曆過太多這樣的場景，但這種程度還嚇不到自己，因為從一開始天藍就沒有一點殺氣。殺氣分為兩種，一種是顯露無遺，毫無掩飾的。另一種是修為很高收斂的比較好的。顯然天藍還是比較低級的階段。

  見凡塵不為所動，天藍收回了手，目露凶光：“你可知道小羽是誰？”凡塵依舊癡癲：“我叫路天，來自天羽宗。”接著用迷離的眼神望著天藍。

  天藍一下子收斂住戾氣，嘿嘿笑了幾聲，把凡塵扶起來，“以後我就是你師兄，叫我大師兄。”凡塵不為察覺地笑了，對天藍抱拳，“大師兄。”天藍開心一拳打在他肩頭，“哈哈哈，小羽你以為在我身邊安插一個走狗可以左右我了嗎？你若不是宗主的女兒，我又怎會一直低你一等？你若不是宗主的女兒，今天在宗裏超越你的一定就是我！我也不會來幹這種破事！就算我搶到異寶又如何？最終還不是得給你！不過總有一天，我會登上宗主寶座，讓你也嚐嚐這滋味！”凡塵在心裏琢磨著，原來路天是被派來監視天藍的。靈羽宗內部紛爭竟然如此複雜。不過自己沒有心情顧慮這些了，因為不知道下一步天藍打算怎麽樣。

  發泄完怨氣之後，天藍轉過頭微笑看著凡塵，“路天哪，以後你隻要知道你自己是靈羽宗的人，你有個大師兄叫做天藍。記住了嗎？”凡塵呆呆地點點頭，“好...”。隨後又哆哆嗦嗦的說：“師兄，我餓。”天藍豪爽地拍了拍他，“走，師兄帶你去吃好東西！”這句話在凡塵原本平靜的心湖激起一陣波瀾——好熟悉的一句話。容不得他多想什麽，便跟著天藍走出屋子。

  二人來到密林當中，凡塵一直躲在天藍身後。天藍慢慢轉過身，雙手抓著凡塵的肩膀，用下巴指向遠處的一條蛇，“看見了嗎？那就是好吃的。”凡塵驚恐地搖搖頭，“不敢！“不是他真的不敢，隻是現在自己必須這樣裝。天藍也隻是試探自己是否真的忘記了一切。

  天藍用手狠狠的拍了凡塵一巴掌，“廢物！”提著凡塵的肩膀把他扔到蛇麵前。大蛇身子水桶般粗，眼睛有果子大小，猩紅的信子如火焰一樣，發出窸窣窸窣地聲音，氣勢洶洶地左右搖晃著。凡塵在心裏輕蔑的笑了笑，但在這個世界不得不表現得像個真正的弱者。

  於是他臉色煞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驚慌失措地後退。大蛇亦步亦趨地緊盯著凡塵，碩大的頭猛地飛過來。而一旁站著的天藍，卻無所事事看熱鬧一般抱著手臂。

  凡塵被大蛇纏繞起來，大舌頭在凡塵脖子邊探索著，仿佛在找一個好下口的地方。“哇哇哇.......！”凡塵失聲驚叫起來。蛇不管那麽多，張大嘴巴咬在凡塵脖子上。凡塵一扭頭也狠狠在蛇身上咬了下去。雖然說蛇打三寸，但蛇皮表麵有一層光滑而厚實的鱗片，咬下去便如刀割。可是凡塵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他血性大發瘋狂地咬著大蛇的脖子，而蛇已經咬下他頸部的一塊肉。也許是因為感到了疼痛了吧，在得到一塊戰利品之後大蛇身子一縮，收回了嘴，也順勢將戰利品撕了下來。

  “啊！！！！”凡塵朝天一聲痛喝。

  天藍卻在一邊大笑著拍手。凡塵自然顧不得那麽多，現在整個身子還被巨蛇緊緊地纏繞著，唯一能動的，也就是嘴。此刻的他獸性爆發，咬下來的肉也來不及吐出來，而是直接往下咽。生平第一次這樣，他知道自己在吃生肉。堅硬的鱗甲、軟塌塌的肉、油膩的蛇油混合在一起，濃烈的血腥從胃裏翻騰到嘴裏、彌漫在整個腦子裏，但是也顧不了這些了！他一口一口地吃著……就這樣，身上被壓迫的感覺漸漸褪去。

  凡塵滿身是血，嘴裏大口仍舊機械地撕扯著蛇肉。天藍則在一邊咂咂嘴，“真是比禽獸還禽獸！”凡塵瞟了天藍，一言不發。天藍繼續嘻嘻哈哈，“看我幹嘛？好吃嗎？還不快吃，要不我會搶你的！”凡塵點點頭，真誠地看著天藍。天藍笑了笑，”要記得師兄對你的好。“凡塵傻傻笑了，“好了，吃飽了嗎？那走吧，回去了。”說完，哈哈笑著走遠了。

  凡塵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麵，冷冷望著天藍得背影。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唯有臥薪嚐膽，才能達到目的。此刻頭已經開始發暈，被蛇咬傷的地方還在汩汩流血。一路上鮮血落在腳下，凡塵用手捂著傷口。天藍卻踢了他一腳，“廢物快點走，再等一會兒，大妖一來，我們都得死！不就留點血嗎？”說完，自顧自地朝前奔走。

  凡塵跟在後麵頭越發眩暈了，腳步越來越重，咬牙堅持著。自己一定要走回去，倒是不怕他會丟棄自己，而是為了自己能夠變得更強。可眼前的景物漸漸旋轉起來……

  終於看見人影在眼前浮動，卻看不清是什麽人。隻聽到旁邊的人呼喊：“天師兄，這是誰？”天藍怒喝：“滾回去！他是誰你們知道了幹嘛？”凡塵終於支撐不住倒下了。“把他抬過去。”天藍說。凡塵一絲意念猶存，在心裏笑了——終於達到目的了。

  那倆人把凡塵拖到床上便離開了。而經曆的這一天折磨，自己也很累了，於是很快進入了深度睡眠。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感到強烈的窒息，仿佛躺在冰水中，打了個冷顫，醒了過來。還沒睜開眼睛聽到的便是熟悉的聲音。“路天哪，一早上起來喝點水，對身體好。”凡塵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淺灘中，而天藍則站在岸邊背著手，衣袂飄飄。

  凡塵爬上河岸，衝著天藍抱拳一拜。天藍卻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看你長成這樣，太難看了，明天換身衣服，最好把臉遮起來。”凡塵憨憨點頭，“好、好....”。天藍拍了拍凡塵的頭，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語說：“哼，還不算傻，能用。”於是乎凡塵也就成了天藍的“重點培養對象，過上了每天訓練十二個時辰的日子。

  可是沒過幾天，卻聽聞所有宗門撤退的消息。

  原來所謂的異寶出事是假消息！事實是，魔族和妖族聯合起來對付人族，故意製造異像。他們放出這個假消息，欺騙人族修仙門派。等人進去之後，就關起門來大肆屠殺。人族各門派反應過來的時候，損失慘重，所以要緊急撤離。

  凡塵正在思忖，天藍快步走進來，“快走！回宗！”凡塵傻傻地點了點頭。經過這些天的接觸了解，天藍確定凡塵是真的失憶了，也用過很多辦法來試探，都沒有用，於是就徹底放下疑慮，相信凡塵。他教導凡塵從此以後隻能聽他的命令，對於他所有的命令，隻能說一個字——是。他說，回宗以後他會跟同門子弟解釋，將凡塵留在自己身邊。而凡塵要做的就是聽他的話而已。

  此時的妖王山氣氛緊張。

  假如凡塵在這裏的話，定能認出好幾張熟悉的麵孔——戒麵、顏臣，還有禁仙宗的宗主，以及四個長老。但卻未見凡塵的師尊枯沁。另外還有幾個神色凝重的老者。

  妖王端坐在正中最上座，其餘人分成兩排，相對而坐。一排是魔宗的人，一排是人族宗派的。隔著數尺的距離，兩邊的人虎視眈眈地對望著，準備好隨時動手。空氣中滿是濃濃的火藥味兒。

  這時妖王發話了：“各位，這次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異寶並非妄談，的確出現過，但卻怎麽都找不到。我通知各門派是想集眾人之力，共享至寶。現如今寶藏無故消失，我實屬無奈，沒料你兩族互相爭奪，我族並沒有參與其中。如果有什麽恩怨的話，請出我煙雲山再尋解決之道！”說完，化身為一隻黑色的猛虎。

  對，不是上次凡塵看見的那隻長翅膀的白虎，而是氣勢如山、威武霸氣的黑虎。他浮在座位的上方，輕微抖動了一下翅膀。一陣冷風襲向在座的人。

  笒歿低頭瞟了眼妖王，滿臉的驚詫。最靠近妖王的老者拉拉長長的白髯，眼珠子轉了轉，連忙站起來，帶著身後的人告辭。笒歿見狀，對著上方抱抱拳，也匆匆離去。

  待所有人都走出大殿之後，妖王對身旁的老者下令：“藍老，傳我令，命北方與南方兩隻妖王前來中州議事。”說罷便消失不見。所謂的藍老，自然就是先前提到的藍色麒麟。接到命令後，他手持令牌，很快消失。

  而在山路上，剛剛與會的幾個人族宗們代表一邊匆匆趕路，一邊議論紛紛。“這次人族損失巨大，怎可就此罷休！”聽了這話，領頭的感歎：“那妖王已成神獸。剛剛要是隻有笒歿的話，我們還有得一戰，畢竟他雖是魔帝境，但我感覺他境界不穩定，不敢貿然出手。所以我們應該殊死一搏。隻是萬一妖王插手……”

  說罷，帶著極大的失望，搖搖頭停了下來，詢問戒麵與顏臣：“上次讓你們查的事情怎麽樣了？”二人抱拳，同時低下頭不語。然而領頭人卻沒有責怪他們，他微微一皺眉，“好了，去準備撤退的事吧。這次的確損失太大了。”

  身邊的人紛紛走遠，隻剩他一人站在那兒。青山莽莽，煙雲蒼蒼，白色的太陽還未落下，一輪血月出現在天際。他歎曰：“領吾一族，永世繁華。吾定尋萬世，骨已沒，血已幹。歸來蕩三界。人皇，人皇，何時歸？”說罷便踏著月色大步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