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所有可笑的想法都在我這幾年越來越力不從心的生活中變得不堪一擊。可笑的是我在知道天誅的真相後，還傻乎乎的相信，師傅還是好的，隻是他的手下裏出了幾個惡徒而已。

  真相並不是遙不可及，很快與我同齡的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自己就是那位胖和尚豢養的寵物而已。

  稍微有所不同的是，我那幾個師兄在明確知道後，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沒聽見一樣。而我卻覺得自己血管裏有什麽東西在噴湧。

  不解的我曾經有幸詢問過明行住持。

  他說，

  那叫怒。

  ……

  寺裏這幾年發生的事情可不少，就在一兩年前，來了位居士。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但可以看得出他修行的可不淺。隻是並不受那些大人物的待見。還好正因如此，我們這些寵物才有機會聽到什麽是自由。

  在我以前聽過的經書而言，並沒有自由這個詞。隻有自在二字。

  當年我們也接受過統一的解釋，無非就是指菩提薩埵的簡稱。

  而今聽了他的釋意，我們這才明白自己隻是被蒙蔽的蟲兒。

  隻是奇怪，為何自己有些事也能想到，卻唯有聽了他人的講解，我才能有所醒悟呢！

  ……

  “淨聰！這次幹的是真的漂亮啊！我早就看那些黑製服！不爽了！這次你可是幫我狠狠出了一口惡氣啊！”

  “是啊！淨聰！我們佛門可不是好欺負！就憑那隻母狐狸七拚八湊的東西還能跟我們比！妄想！”

  “淨聰師兄！你今天好厲害啊！明善師傅也誇獎你了！我真是好羨慕你啊！我也好想要師傅誇獎啊！”

  “真的隻是問個話而已！有師傅在這裏看著呢！你且安心！”

  無以言表的混沌在大腦中回響，原本還是弟弟那張不諳世事的臉，怎麽就突然變成了渾身肥肉的臭和尚！

  笑！

  他還在笑！

  哪怕我還沒到門口，我就知道他的用意，無非成為一隻不值得任何人憐憫的替罪羔羊！

  “你都已經成了人！怎麽還能變回畜生做狗呢！”

  我這次，

  “我們天生就是自由的！我們的所思所想！無不出自自身！為什麽！為什麽我們就要活得跟狗一樣呢！”

  我這次！

  “自由！自在！自然！修行之路永遠始於你自己腳下！來吧！跟我們一起走出來吧！走出這樊籠！擁抱新的人生吧！”

  我這次一定要做個活生生的人！

  ……

  汪！汪汪！

  做狗挺好啊！

  弟弟！

  為什麽我這個哥哥就是這麽不爭氣呢！

  大慈大悲的觀世音啊！

  您究竟在哪裏啊！

  怎麽就不來渡渡我呢！

  “……師傅！饒了我吧！我，我錯了！我不該，我不該和那些，那些惡黨攪和在一起！我錯了！我錯了……”

  “混賬！沒責任就不要往肩上扛！這可是在公堂之上，又是大案要案！可容不得你在這裏胡言亂語！”

  雷叔身邊的胖和尚此刻早就沒了剛才的那副悠然。但如果光看他生氣發火的模樣，那張喜慶的臉就算再怎麽扭曲，也隻是讓人覺著滑稽。可在現場的雷叔卻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的怒意。即使隻是一瞬，但從背後滲出的冷汗可做不得假。

  “別緊張！別緊張！明善師傅！消消氣！消消氣啊！”雷叔立刻開始打起了圓場，隻是唐霖記錄的手可從來沒停下過。

  “師傅啊！您也是關心則亂！就這小娃娃怎麽可能是參與其中的人呢！就算他在那陣地防禦上有幾分才能，但那又怎樣！年齡擺在那裏！我雷傑明什麽手段都還沒拿出來，就已經被我們正式的氛圍給下成了這樣！如果是真的參與其中，和他朝夕相處的您怎麽可能會沒發現！”

  “要麽是遭人教唆！要麽是遭人脅迫！我反正是不相信淨聰小師傅會是能幹出那種事的人！”

  經過一番勸告，確實讓怒火中燒的明善師傅冷靜了不少。但這冷靜沒持續多久，怒氣突然反撲，又指著淨聰是一通痛罵。如果不是意識到這裏還在進行審訊，那胖和尚肥厚的手掌肯定要給那小子扇幾個耳刮子。

  “你小子就不能學聰明點嘛啊！為什麽就是這麽善良啊！你以為為什麽大家都喜歡欺負你啊！不就是你好騙啊！你就不能成熟一點嗎？記清楚了！你現在可不是為你自己活命！你還有個弟弟要你照顧啊！快說！是誰哄你進去的！”

  “我，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都是我！都是我！爆炸的設計！提前的準備！都是我！都是我自己幹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十六歲男孩在位置上痛苦的哀嚎，鼻涕眼淚都混在了一起，如果他是一個活在現代社會的孩子，恐怕會更加不堪吧！

  慘狀雷叔看在眼裏，但他不會有一點同情的意思。恨鐵不成鋼式的逼迫，從雷叔聽到明善說出口時，就知道這必然會失敗。嫌疑人的精神已經出現了嚴重的異常，無論是裝的還是真的，現在都不是大聲質問的時候。這和尚活了這麽大歲數了，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是關心則亂，也不應該是這種程度。

  老哥！按照小東的說法！你現在這種情況就叫，人設崩了！

  雖然是這麽想的，但雷叔肯肯定不可能說出來。隻是現在這個樣子人是肯定審不成了！

  “明善師傅！看他先在這個樣子，我們工作肯定是做不下去了！反正今天的收獲也不小了！要不改日，等他稍微恢複了，我們再審如何？”

  “唉！真是讓你們難做啊！”胖和尚忍不住打算衝過去安撫，但他想起自己還是在審訊室裏，於是就呆立在位置旁邊，進退不得。

  “無妨無妨！畢竟還是個孩子嘛！”說著雷叔又看了看已經跑過去安慰淨聰的明善師傅。雖然他安慰的效果很好，幾乎是人一過去，哭聲就小了不少。但師傅原本胖乎乎的臉色現在也很是苦惱，看來最近寺裏也不會太輕鬆啊！

  ……

  製作建築的防禦法術，其實是件很考驗心性的活計。別看我是個不到十八歲就成為博士的天才，但在施法上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其中稍微不平等的就是人的閱曆。

  我的第三位先生，是個從戰場上下的三十五歲的阿姨。她現在的生活過的並不好，主要是因為在戰場上受了傷，讓她不能生育，在夫家裏現在還會受到一些老一輩的白眼。

  但也僅僅是白眼而已。沒有人敢當著她的麵說三道四。曾經有個生了兒子的小妾在她麵前甩臉色，結果呢？

  連帶著母子一起被處理，家裏人沒一個敢上前。就連剛得了孫子喜氣洋洋的婆婆都沒有吭聲，甚至還幫著她填了把土。如果不是先生去自首了，還見了報，巡捕房的人都不想管這件棘手的事。

  先生她憑的是什麽！憑什麽讓人敬畏！

  憑的就是那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魄！

  而我呢？

  博士？天才？

  學不來啊！

  “聽說了嗎？這個屋裏，就是這個屋子裏，有個女魔頭！”

  “女魔頭？師弟別開玩笑啦！這裏可是鼎昌寺啊！哪會有魔頭跑到寺裏來住啊！”

  “我說的是真的！師兄！你要信我啊！就是前幾天！有好幾個同門都被裏麵那個女人給欺負了！打傷了人之後，她仗著自己身上那套黑製服，還不讓醫生進去。”

  “是嗎？那還得了！欺負我們寺裏的人，還住在這，反了他了！我們鼎昌寺什麽時候還怕了他了！我現在就去，”

  “裏麵的女魔頭你給我聽著……”

  “師兄你等等！師兄你等……”

  僅僅隻是那些人在門口的謾罵，自己就根本靜不下心做任何事。況且這件事自己還占著理！

  “你別以為你身上穿著黑製服！”

  或許，或許我拖了這身製服，也恐怕什麽都不是吧！

  “我們就奈何不了你！”

  是啊！我就是那隻狐假虎威的臭狐狸！

  “隻要你還敢呆在這，我就……”

  “你就什麽……”

  嗯？

  語氣沒有雷叔的那副江湖脾氣，全哥這時候也會很生氣，不可能這麽平靜。但就算是平靜也不像是葉子那種不帶感情的詢問！阿福這時候可不會問話，他會直接拔刀。小東應該不太會出頭，那會是……

  他！

  名為琉璃的少女忍不住想要打開窗戶，但手伸到一半餘光就看到了自己頭上的亂發，這樣出去見他可不好啊！

  “我就，就叫上我的同門師兄……”

  “圍堵？”

  “是啊！打了我們的人還想走……”

  “圍堵公職人員的問題，就恐怕不是你們鼎昌寺能承受的吧！到時候，真正事發，法不責眾，但你作為主謀肯定是保不住的！而且你真的了解事情的始末嗎？”

  “怎麽……”

  “你這個師弟啊！他已經站在這裏幾個小時了，隻要是路過的人，都會這麽說上幾句，傳播傳播謠言什麽的！先別急著否定，很快就有事情原委的說明。我們可以等著！”

  “師兄你別聽他瞎說啊！都是一路人，當然說……”

  “師弟！我們走！”

  房間裏的女孩聽得一清二楚，但她想再次打開的時候，又躊躇了。

  我該不該這時候……

  現在真的要麽……

  會不會他已經走……

  沒時間了！

  少女推開窗戶，看見

  眼前有著黑色長發的青年正準備離開，但當他注意到窗戶打開時，便把步子邁了回去。臉上的微笑沒有變化，和著琥珀色的瞳孔，溫暖人心。

  女人，無論是在身體的還是精神的理解上都要比一般男人複雜幾倍。這就給我大腦解析情感的工作增加了不少壓力。尤其是當麵對一個剛剛成年沒多久的少女，大腦解析的壓力可是在成幾何倍數增長。

  不過還好曾經的自己記得一句話，

  這種時候，微笑就好了！

  ……

  於是兩人就這樣傻站了幾分鍾，雖然一人笑容陽光，一人也是盡量擺出自認為最美的一麵。但還是讓路過的少年王東覺得異常詭異。

  “唐霖！雷叔叫你過去吃飯了！要不要我等會兒把嫂子的飯也帶過去啊！”

  “嫂子？哪位？”對於這種小孩子的脾氣，過去的自己也沒什麽充足的經驗。隻是類似的問題又不是沒遇到過，而過去的自己也是靠著裝傻混了過去。

  “嘖！無聊！走了！”少年看著他臉上認真的表情，很明顯這人是當真了。他的事自己又不是知道，要是真的觸了黴頭，這可不就是自找麻煩嘛！

  看著少年頭也不回離開的樣子，琉璃就感覺鬆了一口氣。但隻是感覺呼出了這口氣之後，心裏就覺得一處空落落的。但很快她就感覺心中那塊空缺就被什麽東西給突然填滿。

  “走吧！被讓他們等急了！”

  “嗯！”

  ……

  本身他們這身黑製服就不招人待見，再加上事發之後，他們就更不受寺裏僧人的歡迎，哪怕這些人已經是他們目前唯一的救星。

  還好鼎昌寺家大業大，有的是地方能安排人，所以這些厭惡官差的僧人也不會天天和他們見麵。而不少有想法的僧人自然也看見了機會。

  唐霖和琉璃，就像是剛剛走出初中校門的學生情侶一樣，因為害怕在門口還有老師的眼線。所以隻能一個走在前麵，另一個小心翼翼地跟在男孩的身後。生怕走在前麵的男孩突然一下被什麽東西吸引，自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人群中，無影無蹤。

  隻是到了飯堂，並沒有人在關注他們，所有人都緊盯著自己桌上的飯菜。

  因為人沒到齊，所以沒法開飯。但這也給了晚來的唐霖和琉璃能看到那些美味佳肴全貌的機會。

  十個人吃飯的飯桌不小，可現在依舊被這些菜肴給徹底塞滿，甚至還有些地方為了能讓桌子放得下，都已經快堆成了幾個小山包。

  而這些大大小小的瓷碗中裝著的菜也不是什麽粗製濫造的產物，而是貨真價實的頂級素齋。唐霖就算隻是剛進門口都能聞到其中的香味甚至其中一些味道都讓他以為那是葷菜冒出來的味道。而冒出那些味道的菜肴，它們的樣子也和那些著名美食查不了多少。

  至於識貨的琉璃，更是認出了還有個別菜品就是連那些富人區裏的富豪豪擲千金也是沒機會享受到的。而自己之所以能認識，也是因為當年鼎昌寺為了想和夫子玉學社緩和關係，而在那群和尚們設下的宴席中才看到的。

  隻是兩人還沒從震驚中恢複，琉璃就突然感受到眼角的餘光傳來一陣光亮。

  “阿彌陀佛！想必這位女施主就是琉璃吧！”

  “額，是啊！怎麽了！”一看到有和尚指名道姓的找到自己，琉璃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至於左右手更是直接做好了施法的起手式。隻要那僧人有什麽異動，這雙如蔥白一般細膩的小手就會立刻奪走眼前僧人的性命。

  就在少女的注視下，眼前麵無表情的僧人突然低下了頭。緊繃著神經的少女立刻有了反應。

  低下頭，是守勢。當然也有可能是準備反守為攻。靠著佛門最擅長的軀體部分強化，來直接把我帶走，讓我遠離飯堂裏所有的隊友，最後被人分割包圍徹底出局。那現在隻要在身前準備一個柔性護盾就可以……

  少女眼前突然出現一隻手擋住了視線，以至於施法動作突然一滯。而就是這麽一停，才讓她聽見了僧人憋在嘴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