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孩子們一臉惶恐的視線之下，唐霖讓阿福拿著食物遮住了自己的一頭黃發。兩人就這樣帶著那位中老年人回到了現在的駐地。

  一路上雖然兩人都沒有什麽明確的表示，但恐怕隻要一有什麽“過激”的行為，這位老爺子恐怕就會直接在他們麵前毫無尊嚴的下跪，求饒。

  “這裏就是了！請進吧！”唐霖推開後門，在廚房放下了食材，一來到天井就感受到了幾道視線的掃射。

  抬眼看去，天井中一個新的大圓桌旁坐著一對年輕情侶。男方長得倒是不錯，女方同樣花容月貌，穿著同樣的夫子月學社的白色書生袍。隻是兩人臉上的表情和剛進門的老爺子一樣緊張，而且因為看到有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來，這一對情侶本能的就抱在一起，一邊小心打量著進來的幾人，一邊正在很小聲的交談著。唐霖一位隔得有點遠，沒聽清其中內容。

  在這個禮教還是相對發達的天空城，未婚之前卻和異性廝混在一起，這雖然到不了浸豬籠的程度，但女方還是會被人指指點點。

  隻不過看著他們兩人緊緊相擁的模樣，應該是不太在意的。畢竟就算宗族的勢力再強大，也不敢在天空城這麽小的地方玩私刑。

  “你們回來啦！怎麽樣！收獲不錯吧！”也是巧，全宗剛好拎著水壺和茶杯從廂房裏出來，就看到了帶著人的唐霖和阿福。

  “還好吧！買菜的時候碰到一個當時就在場的目擊證人。”

  “哦！這一帶目擊證人是真的不少！我來給你介紹一下吧！這兩位都是學社派到這裏的義工。”

  “鄙人，馮山才！”

  “妾身，李娥。”

  原本還嚴肅的氣氛因為全宗的到來而變得舒緩不少，那對原本還緊緊擁抱在一起的情侶也大大方方地對著唐霖他們介紹起了自己。

  “那這位是……”

  “哦！這位老爺子叫孫福，是一家菜攤子的老板。”

  “見過這位貴人！”

  “老人家這麽客氣做什麽！來來來！坐坐坐！”全哥看著正打算朝自己行大禮的老人家，就直接把他拉到了自己的座位旁。全哥的笑臉雖然很常見，但卻十分真誠，也許是因為有著長期在基層工作過的經曆，所以對付社會上的各類人都是遊刃有餘。

  孫老頭被這麽一帶，也是寬心不少。

  “今天幾位來呢！也就是來做個筆錄，我們也想多多了解現場的情況，這樣才能早日破案不是嗎！還請大家多多配合！”

  “一定一定！”那位馮姓書生很快接茬，連連拱手。

  “那好！我們一個人一個人來，你們都先把自己的基本情況說說吧！山才兄，你先起個頭吧！”

  “這，不太好……”聽著全宗隨和的口氣，馮山才似乎聯想到了什麽不太好的東西，這一上來就要把自己的底兒給透幹淨的感覺就像是古時的酷吏作風。

  “沒事！隻是問一下你們為啥會來這，或者說昨晚為什麽回到案發現場附近！”看出對方隱憂的全哥耐心解釋道。

  “這你們不都是在路上問過的嗎？我們兩個是因為三個月前，這一塊學堂的老先生年事已高，所以派我們兩個來這裏負責教化的差事。而我們也沒什麽好去處，而且學堂裏還有不少家裏沒人管長期寄樣在那的孩子要照顧，所以自然每天隻能住在學堂裏。”

  “山才兄！我們也不是故意的，隻是剛才在街上人多眼雜，怕你有什麽不好說的，現在有個這麽安全的環境，你大可好好想想慢慢說，防止有個什麽遺漏的地方嘛！”

  “倒是愚兄多疑了！還請賢弟見諒！見諒！”看著兩人一副誤會解除的模樣，倒是讓旁人覺得事情順利了許多，隻是在那書生旁的女子表情卻越加凝重。而在看到兩人開始互相稱兄道弟之後，女子終於忍耐不住開口道。

  “馮山才！本以為汝是個光明磊落之人！卻在現在這人命關天的時候拐彎抹角！我們兩個人的事相比那些死去的人是何等渺小，何必遮遮掩掩！”

  “小娥你這……”馮山才顯然是被她的質問搞蒙了，但這遲疑的瞬間卻在她眼裏是推辭的象征。

  “好啊！既然汝不說！那就妾身說明白好了！反正既然也是妾身惹出來的事！那就妾身一個人扛！”

  “小娥！”書生聽到這話立刻變了臉色，起身就抓著那女子的肩膀，拚命地搖頭！

  “汝幹嘛！放手！快放手！……”

  “安靜！”看著眼前的兩人爭吵的兩人，啥子都能看出來這其中必有不少文章。隻不過在讓他們這樣折騰下去，隻會是浪費時間。所以全哥稍稍加重了語氣，就讓周圍束手無策的兩人，立刻平靜下來。那對情侶看著全哥變嚴肅的臉，立刻隻感覺心頭閃過一絲惶恐。但全哥不想再次發生這種事，於是看他們停下之後馬上起身，站在和他們一樣的高度繼續厲聲道。

  “兩位都是文化人！何必在這裏打鬧！要是在這裏糾纏能解決問題，幹脆就不需要什麽公堂了！”

  隨即兩人立刻鬆開，馮山才正了正頭上已經歪斜的藍色頭巾，而李娥則打散了自己可以齊腰的頭發，重新綁好了發髻，插好頭飾。在兩人重新打理完自己的衣冠之後，便十分鄭重的躬身行禮道。

  “是鄙人（妾身）唐突了！還請差人恕罪！吾等必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看著他們莊重的禮儀，全宗頓時沒了脾氣，神色也變得緩和。

  “無妨！如果有什麽難言之隱，不說也罷！我們也不會用什麽刑罰來屈打成招。我可是地上出生，在地上已經不興那一套了！說與不說全部取決於你們自己！”雖然語氣舒緩了不少，但內容卻依然鋒利。

  隻不過這次兩人沒了什麽反抗，那女子就像是任命一般開口道。

  “這一切關於學堂的事端都要從三個月前我們到這說起……”

  “這一切關於學堂的事端都要從三個月前我們到這說起。”

  “想必差人應該是知道我是李氏商社社長的女兒吧！”

  “嗯！”

  “那您應該知道前段時間傳的沸沸揚揚的逃婚案吧！”

  “逃婚？不清楚啊！我本人那時候不在天空城！”雖然確實不清楚這件事，但全哥一聽她提起大概就知道個七七八八了。

  “妾身當時原本隻是在學社裏求學的普通學士！有一日回家不小心聽到家中長輩在議論妾身的訂婚對象，幾個叔叔伯伯不管是從人選還是黃道吉日都已經選好了，就等著過幾天訂婚。然後把妾身鎖在家裏，等著出嫁。這事情妾身以前在家中可是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過。”

  “妾身除了憤怒就根本找不到什麽情緒來形容自己當時的情緒。於是妾身就在那時候策劃了逃婚。隻不過那時妾身還是太稚嫩了！當晚就被父親給發現了！”

  “隻不過父親倒是沒教育妾身，反而幫助妾身怎麽逃離那個家。首先幫妾身從學社安排了講師的身份。然後父親再把原先打算捐贈的學堂給安排在了15區。最後還幫妾身在訂婚的前一天安排妾身離家出走！”

  “是不是覺得妾身很可笑啊！明明說是要考自己的力量去逃離那個家，到頭來還是可靠父親的資源才能安安穩穩地離開！”說著李娥的表情就變得苦澀起來，而一旁的書生正摟著她打算給她一點溫暖。

  “這倒沒什麽！在我們那裏都還有在婚禮現場和其他人跑了的，然後處了幾個禮拜，發現不合適，立刻想要和原配複婚的呢！”全哥聽著這逃婚的事，雖然對她父親的舉動覺得意外，可地上發生的那些光怪陸離的事實在太多，自然也就不足為奇。

  但在座的幾個天空城的居民哪裏聽過這麽驚世駭俗的事。雖然全哥用的語氣足夠平淡，但還是讓在座的幾位受了不少的驚嚇。隻不過這樣倒是讓女子寬心了不少。

  “這還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隻不過關於妾身的事接下來才是重點！”

  “父親在捐贈學堂的時候，本想著直接將他李氏商社不用的員工宿舍給改一改，而那個員工宿舍就是已經爆炸的那棟樓。”

  “但父親知道自己原先的那些手下在有了錢之後就把自己原先的宿舍給租了出去。雖然不合法，但那些租客都是街麵上的那些人物，租金和房屋都基本收不回來。”

  “所以父親沒辦法，隻好在旁邊臨時買了塊地，算是勉強當做這裏的學堂了。”

  “買塊地！這得多富啊！真是土豪啊！”全哥聽著在城裏能隨便買塊地捐出去的人就是眼前這位穿著樸素學士服的女子的父親，整個人都有點魔怔了。雖然他不清楚這個李家到底有多富，可隨便能在城裏買塊地還是驚嚇到了他。

  不過全哥的動靜不大，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微小變化。

  “妾身也就當了這三個多月的講師，雖然這裏比較亂，但這附近基本都是義選組的地盤。他們這些武士對於讀書人還是挺友好的。”

  “嗯！知道了！這次收獲可不小啊！那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山才兄！”全哥雖說被他們土豪的生活給嚇到了，但手上的記筆記的小本可從來沒停下過。

  “愚兄也是一段孽緣啊！”書生看著懷中女子不由感歎道。

  “當年愚兄也是在學社求學，隻不過是在別的區。我們家的風聲可是把持地很緊，所以我是在訂婚的前一天才知道我要娶老婆。”

  “當時我的親爹就跟我說有個漂亮的姑娘要成為我的老婆。可我從來沒見過，連畫像都沒有。我心裏不舒服，但家裏的勢力太大，我也沒辦法，隻能乖乖任命。”

  “可誰知道父親下一句就告訴我新娘逃跑了！”

  “我當時整個人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在發懵。我好歹在學社裏也算是一個數一數二的人物，沒想到自己的未來的老婆居然會選擇逃婚。”

  “我當時是氣不過，但我父親也是為了防止我用當時的醜態給家裏丟臉，就打算讓我在外麵曆練一段時間。”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讓我外派給學社做義工。但世事難料，我居然碰上了她！”

  “接下來你們的感情史，我大概是知道了，你們可以不用說了！那你們差不多現在就可以離開了。隻不過我們等會兒就準備做飯，你們也可以一起吃。”哪怕不怎麽看情感劇的全哥也都清楚了之後大概會發生什麽，就幹脆打住了話題。隻不過看現在這個點，也快到吃飯的點了。

  “腹中空空！還希望賢弟可以招待我等！”

  “無妨！對了！這位老先生能否也能請你談一談當晚您在現場到底看到了什麽！”

  “唉！”雖然全哥盡可能的在保持友善的態度，但孫老爺子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一時不好開口。但就在全哥準備像剛才難辦繼續施壓的時候，老爺子似乎也覺得自己藏不住了，幹脆也就開了口。

  “小老兒不是不想說，畢竟這關係到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可現在人死燈滅，也沒什麽好藏著掖著了！”

  “幾位軍爺想必應該是知道那塊地究竟是幹什麽的對吧！”

  “嗯！一家肥皂廠！價錢倒是比官方賣的便宜許多。”全哥照著最開始獲得的情報說道。

  “正好那天是開放的日子。這種店在大白天自然不能開門營業。所以小老兒也隻好晚上去買。”

  “孫爺爺！您說的那個我也買過！那於老板倒是個好說話的。就因為我們是學堂，還給我們打八折。價格已經夠便宜了，質量也不錯。”旁邊的書生似乎一聽到老爺子的話，想起了過去因為資金不足而困頓的日子，就忍不住開口道。

  “那你們都用過嗎？”全哥看著他們隨口一問。

  “那可不！賢弟啊！這家工廠的肥皂，基本整個區都在用！每次買還要每個人限量呢！”書生說完，全哥有了個大概印象，於是就請孫老爺子繼續講述。

  “小老頭我當時啊！就是在那裏排隊……”

  “小老頭我當時啊！就是在那裏排隊！因為這段時間這家店老是不開。原本定下的時間已經過去兩次了，還是要往後推。所以那天晚上在這附近聚集了好多街坊鄰居！”

  “您還記得清，大概有多少人？”

  “多少人？那人可多了！我當時去的早，站在前排，而且天又那麽黑實在是搞不清楚有多少人！不過軍爺啊！這我們都是街坊鄰居的，我估摸著有個最起碼五六十人吧！”

  “那您既然站在前排，有沒有聽到或者看到裏麵有什麽動靜呢？”

  “小老頭我眼睛和老爹一樣不太行！但耳朵還是聽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因為時間還沒到點，我們這些街坊鄰居就在外麵的大門等著！差不都就是哪個時候，我隱約聽見裏麵有什麽不太對勁的響動！”

  “響動？能具體點嗎？”全哥也被他的敘述所吸引，臉上也露出了十分迫切的表情。

  “‘啪！’的一聲，小老頭當時把耳朵貼到門上，就感覺一道雷打在了耳朵邊上！沒一會兒然後聽到後麵有人在喊‘走水了！’我們就趕緊往回跑！要不是小老兒跑得快，命都沒了！”孫老爺子一看全宗起了興趣，說話的語氣就突然多了幾分說書的風格。什麽手勢動作都十分到位，如果在配上那書生手裏的折扇，就是一個活生生的說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