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此時已經坐在床上，眼角還有點發紅。他醒來差不多有一會兒了，隻不過長期作為社會灰色人員的生活，讓他下意識地就把房子的角角落落搞得清清楚楚。

  這是個雙人房，兩張床分別靠在房間的角落，在每個床的前麵都有一個古色古香的書桌。王東麵前的自然是空無一物，而另一個則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線裝書，在那書堆旁還有一個很常見的普通台燈。在書桌和床之間則靠牆擺著一個櫥櫃，估計是放個人物品的地方。在書桌之間有一塊中式木門，正對著木門的另一頭則是一扇糊著紙的木窗。那扇木窗是開著的，隱隱約約能聽到屋外的人聲。

  王東看著眼前的一切，有點不知所措。於是他開始回憶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剛想到一點，腦後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疼的王東直吸氣。好不容易熬了過去，王東卻沒有平靜下來，昨夜發生的一切，重新匯聚在大腦裏。

  被束縛的少女，焦黑的鐵門，詭異的敵人，還有最後那一記不知名的悶棍。少年頓時就覺得曾經身邊祥和的一切是如此的恐怖，但他沒有躲在牆角瑟瑟發抖，而是趕緊下床，因為還有人在等他。

  可當王東剛掀開被子時，緊閉的木門被人推開。“吱啞”一聲，寂靜的空間被打破，少年被這動靜嚇了一跳。

  那群人終於是要動手了嗎？

  木門推開，隻見一位穿著燕尾服的青年走了進來。青年略顯中性的容貌上搭配著富有善意的微笑，手裏還拿著幾件衣服，感覺就是古代歐羅巴大陸上王公貴族的管家。青年人僅僅站在門口，就讓王東感覺如沐春風生不出一點敵意。

  那人看著王東並沒有開口，隻是走進房間，把手裏的衣服遞給他。這時王東才發現自己全身光溜溜的。

  王東接過衣服，發現都是上次自己出門穿的，而且被洗的很幹淨。王東三下五除二的套好衣服，就跟著青年走了出去。

  王東走出房間來到過道，原本朦朧地操練聲清晰地匯入耳中。號角聲，呐喊聲，金鐵交加之聲，充滿活力的氣息重新讓少年感到精神振奮。

  可當他看到那些操練的人，卻愣住了。一大群全身披掛的壯漢在校場裏拿著冷兵器打得不可開交。每個人身上都閃爍著各式各樣的光芒，金屬兵器在這些光芒的加持下，攪得原本平整的校場溝壑縱橫。

  “這……是什麽操作？”三觀一時受到重擊的少年禁不住問道。

  “隻是普通的對練，如果王公子想要深究，我們已經預備好了一處靜室，請隨我來。”青年穿著西方的管家服，行的卻是中式禮儀。雖然怪異，但魔性的聲音還是讓王東開始迷迷糊糊地跟著青年前進。

  拐過幾處門洞，上了小樓。剛上二樓，幾聲咆哮就震地木質小樓開始晃動，王東躲閃不及，被震下來的塵土挨了個正著。幾個穿著長袍的文士則是不堪其擾，正欲離開。隻不過在看到燕尾服青年帶著一個麵生的後生，就湊了過來。

  “葉小哥，你們那齊大隊長又怎麽了，這還是初春，火氣就這麽旺拉？”

  “見過林隊長。”葉姓青年微鞠一躬說道：“新晉隊員有些地方觸了黴頭，齊隊長難免會有些不爽。您聽這一陣過了，自然就消停了。”

  “我可受不了，先行告辭！改日再敘！”林隊長感受不到這青年語氣中的安慰，一溜煙就下了樓，寬大的長袍絲毫阻礙不到他的速度。

  青年的禮儀無可挑剔，目送文士下樓後，才帶著王東來到小樓最裏間。

  還未進門，就聽到有人用小女孩般清脆的嗓音在屋內大聲訓斥。

  “你跟我說萬無一失萬無一失！啊！搞的是一塌糊塗！明明一個晚上就可以解決的問題。非要托那麽久……”

  “是誰說要去那高塔玩噠？”青年推門隨口一問，就讓屋內的女孩兒一時語塞。

  “不就是你齊爺我嘛！”那女孩除了這一身皮囊，沒一處像個少女。眉眼倒是個美人胚子，梳著雙馬尾，穿著小紅裙，一對玉足搭在桌上，如果隻看造型看倒有一個幫派老大的派頭。

  “可好像下去的款子還沒結吧。要不……”青年見此表情雖然越加恭謙，但是卻絲毫沒有恭敬的意味，和剛才那謹遵禮儀的謙謙君子截然不同。

  隻見他從懷裏拿出一串鑰匙，女孩蹭的站起來，右手緩緩後拉，灰色的光芒在拳頭上集聚。

  “鑰匙的模板我可有好幾份哦！”葉姓青年毫不畏懼，又拿出兩三塊鑰匙模板。

  女孩見此立馬就泄了氣，幾乎是一瞬間，小鼻子就開始一抽一抽的。

  “別演了，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切！”女孩兒又一副受氣的模樣，嘟囔著小嘴，縮在椅子裏。青年見此，收起鑰匙和模板，俯身給光腳丫的女孩套上白色棉襪和擦得鋥亮的小皮鞋。

  一臉懵逼的王東這才漸漸緩過神來，將目光從那兩個唱對台戲的人身上移開。坐在女孩兒右手邊的是一位正靠著椅背睡覺，披散著金發的少女，裹胸布也遮不住的傲人身材，就這麽大大咧咧的展露在外，椅子下麵是散落的衣袍。那熟悉的麵容讓王東猛然想起前夜林芸的救命恩人。而女孩的左手邊則是身穿員外袍的老頭，戴著金絲眼鏡，一手拿著煙鬥，一手拿著手機，視線壓跟就沒放倒場中，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屏幕。

  王東視線再一轉，就看見唐霖很沒形象地癱坐在地上，絲毫沒有前幾次見麵的囂張，整個人畏畏縮縮的。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隻不過雖然少年很想發作，但這裏的情況太過詭異，一時不好動手。

  “時間快到了。師兄還是早些宣布吧！可不要讓大家等急了。”坐在小女孩身邊的老頭似乎才反應過來有陌生人的進入，打量了王東一番，就開口催促道。隻不過使用的語氣確實讓少年頭上的問好又多了幾個。

  “很囉嗦哎！小久！”

  “師兄火氣不要這麽大嘛！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是多笑笑比較好不是嗎！來來來，我給你看幾個搞笑的段……”老爺子整個人除了稱謂已經讓少年理解不能以外，倒是挺符合這一套和藹可親的形象。

  “看！看！看！看你個頭！老子訓完了，該你了！”隻不過女孩的怒氣不減反增，劈手就要奪過手機。卻發現老頭似乎早有預料，反手就把手機藏進寬大的員外服裏，讓女孩抓了個空。然後裝模作樣的理了理自己的衣物，盡量擺出一副嚴肅的笑容，從懷裏拿出了任命書。

  “經軍部研究決定！現，唔！”少年隻聽到老頭一身慘叫，捂著後腰痛苦地倒在桌上。女孩沒有一點尊老愛幼的意思，鋥亮的皮鞋就在老爺子的身上補了幾腳。

  似乎是解氣了，散去附著在四肢的灰色能量，接過委任狀就是往唐霖腦門一砸。

  “我們這個隊啊！一個啊！練了三個月連個高中生都不如！還有一個整天隻會吃睡喝酒打架的，就是個酒囊飯袋！最後啊！還有個每天隻知道上什麽勞什子網看段子的領導！嘖嘖嘖！都是些啥！惡心！”

  說完還嫌棄地瞥了他們一眼，就掀開窗戶跳了出去。

  “放心好了，隊長隻是急著去喝酒罷了！”葉夜已經早就習慣了自家無法無天的領導，開始對著沒緩過神來的王東解釋道。

  “酒！哪裏有酒！”隻不過這解釋的結果卻是喚醒了另一個人。躺在座位上的金發女子將就像是被喚醒的僵屍一般，直挺挺的彈了起來。

  “不是說好的去煙花巷喝唐霖的入隊酒嘛！等等，你別動，我給你捯飭捯飭。”青年趕緊扶住“聞酒起舞”的少女，然後開始整理起她的行頭。

  王東看著這一連串的鬧劇，終於是想起了正事，正欲開口。燕尾服青年仿佛讀心一般轉過頭來說道。

  “安心，那女孩沒事。”

  不過王東看到轉過來的已經不是那原本中性的麵容，而是和林芸一模一樣的笑靨。

  “哈……哈哈哈哈！”少年看到這一幕，發出了像是就收音機裏才有的斷斷續續的笑聲。給這一間本來就異常的休息室更添了一份詭異。

  相比之下唐霖就顯得正常許多。稍微活動了一下身子，雖然剛才齊隊長的那幾下讓外人看著慘了點，其實都沒落到實處。看著王東還在原地不知道抽了什麽風，唐霖很幹脆的奪門而出。到了樓道更是腳底用力，整個人迅速彈起，空中一個轉體，猛踩了一腳天花板，整個人直墜地麵，不過一瞬他就調整了姿態，穩穩地站在這棟小樓的大門口。

  “還是糙了點。”陰影處翻著手機段子的老頭走了出來，手裏一鬆，棕色的木屑隨風飄散。

  “不過沒關係，前期的筆試、麵試、街巡你都近乎完美。隻不過最後的實訓出了點意外，你就不要在意了。師兄他就見不得看重的人犯下一點錯誤。”

  似是安慰的口吻，唐霖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寬心。隻是跟著支隊長走到了哨所的小碼頭。

  這所像是特警駐地的快速反應部隊哨所，它的碼頭上擠滿了和西湖遊船差不多樣式的運兵船。而在角落裏有一艘裝飾過的小艇，如果你拿著它的改裝圖紙，倒是還能發現一點和其他運兵船的一點點相似之處。可在外表上就已經被改的是麵目全非，原先樸素的塗裝換成了鮮豔的大紅，甚至還把用於火力壓製的武器全部拆掉，裝上一個個畫舫上才用得到的詭異雕像。這種不把任務和小命當回事的行為，也隻有敢直接對自己上司下死手的齊隊長帶領的小隊才做的出來。

  對於這種明目張膽的違紀行為，支隊長曾經也苦口婆心的勸過。可就被什麽“我們這艘是為了隱秘接近而這樣設計的”，“塗成紅色能加速三倍”，“運兵船什麽隻要把人送到不就行了，火力壓製交給兄弟隊伍不就OK了嘛！”之類沒道理的解釋搪塞了過去。

  要不是因為任務成功率百分之百，再加上沒人打得過他們這群滾刀肉，否則這種刺頭的是不可能存在的。

  現在的支隊長早沒了當年的急性子，眼觀鼻鼻觀心，純當沒看見，抬腳就上了船。雖說這群妖孽橫行了有幾年，不過現在出來個資質平庸的小子，也未嚐不是一個好事。

  想到這，老頭忍不住興奮的要拿出自己的旱煙打算猛吸幾口。可才剛點起旱煙，就發覺有一道視線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支隊長迅速收了作案工具，抬頭一看，就發現齊隊長坐在駕駛室的控製台上饒有興致地盯著自己。支隊長不敢怠慢，趕緊上了樓，丟下唐霖一人站在甲板上。

  “我親愛的師弟啊！什麽事，讓你如此愉悅啊！”一進屋就聽自己師兄親切的問候。

  “沒……”

  “哦，是嗎？師弟你最近俗務繁忙，還請保重好身體，因為，接下來會更忙！”

  “師兄不必客氣，今日忙裏偷閑，聽師兄這麽一說，不免有些好奇，究竟會是什麽事，會讓我更忙啊！”聽著自己師兄一反常態的客氣，多年來形成的直覺開始警告自己。這個時候就需要裝傻，從心。

  “你真以為昨晚大半夜帶來的人，隻是普通的覺醒者。還有你能確定那個資質平庸的新晉，不是在藏拙。”

  “這……”

  “你還記得當時為了覺醒小唐的代價嗎！那可是近乎滅隊啊！要不是剛覺醒，不然配上他那恐怖的武藝。一人屠城，完全沒有問題！”

  “一體雙魂的事情，我也知道。不過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先例嘛！隻要按照規製搞下去，自然也能成為隊伍裏的得力幹將。”看著自己師兄一副嚴肅的模樣，老頭有些不以為然。

  “規製！你在逗我笑嗎！你敢現在去查那些一體雙魂的，還剩下幾個！戰死，壯烈，英勇犧牲。真的那麽簡單！你也不想想特科為了這些人折了多少好手。”

  “難不成是間諜？”老頭聽到這心裏不免一驚

  “不好說，那些個老怪物，各個精的不行，誰知道是要複國，報複社會，還是單純的求個長生。為了這些理由被策反都是有可能的。不過，原本就是帝國間諜的可能性實基本不存在，就算是當年騎著青牛破開空間的那位也做不到單純讓靈魂跨越世界之間的屏障。”

  “好好好！我知道了現在有一個巨大的定時炸彈在身邊。那另一位呢？不會也是吧！”

  “那倒不至於，一體雙魂也還沒廉價到那種地步。又不是地上小說裏的那些主角團，動不動就雙武魂、三武魂之類的。”

  “嗯！”

  “不過說到地上人，我們多少年隻不過幾十年沒下去了，地上就已經完全是另一個世界。而這裏還是沒什麽變化啊！”

  “哼！如果真的發生衝突，你覺得誰會贏？”老頭子自知辯不過他，隻好拋出了最後的殺手鐧。

  “……難說啊！不過那方要贏肯定都是要經過幾輪血戰，生靈塗炭啊！”

  老頭子似乎沒料到自己的師兄居然開始悲天憫人起來，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接茬，隻好強行把自己代入憂慮的氣氛中，強行觸摸自己也不懂得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