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王東趴在船尾正在痛苦的幹嘔，從昨晚到現在滴水未進的他，隻會把胃酸的那股惡臭全部嘔上來。而剛剛忍受不了刺激的少年又開始幹嘔。

  坐在他一旁的穿著管家服的青年倒一點都不嫌棄，直接伸手先給他在嘴裏塞了一個小藥丸，讓他含住，然後又輕輕地捋著他的背。不一會兒，少年就緩了過來。隻不過幹嘔消耗了太多體力，整個人無力的靠在船舷上。

  “沒想到你還暈船，非常抱歉，是我招待不周。”葉夜在這略顯搖晃的船上，給還有點恍惚的王東，深深鞠了一躬。

  “沒事，沒事。我也不知道我會暈船。不過好像，我從小到大還沒坐過船！”標準的禮節，讓王東有點難以適從，想要起身推辭，幹嘔過後的無力感卻把他牢牢釘在甲板上。

  “沒事就好，我這裏還有一包剛才給你喂的暈船藥。我們用船出勤的概率會很高，如果用完了，你就去找藥師去拿，這個不用錢的。”說著就從懷裏拿出一小袋藥，很是恭敬地雙手遞給了少年。

  “藥師？”接過葉夜給自己的藥，這個年紀的少年人一向都有著十足的好奇心。

  “我們的編製裏，每個行動小組都會配一位軍醫。你還不知道這裏的情況吧！指望著這群人跟你講，估計也不太可能吧，那我就簡單跟你聊聊吧！不過請你先做好被刷新三觀的準備。”

  “好！”少年倒是做好了準備，畢竟今天一天都是在顛覆中度過。

  “首先你要知道，文明的花朵不止綻放於這地球之上，像我就來自你從未聽聞的異域。”葉夜指著街上少年隻在曆史書上才見到的鱗次梓比的古建築群和古裝劇裏才出現的傳統服飾，而對於王東而言最吸引人的則是許多聞所未聞的禮節。

  “第二，這個世界並不太平，我們隸屬於一個叫聯邦的組織，政治結構和你們地上相比就和1776年之前的亞美利加差不多，實力相對較弱，但一般不會幹涉像地球這類的文明。而這個世界中有一個中立的勢力被稱為教國，以及和我們處於戰爭狀態的帝國”

  “第三，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叫做“昌邑”的天空城。所謂的天空城就是為了接納因為戰爭而逃離家鄉的難民建造的難民營。而你將會在經過幾個月的訓練之後成為難民營中的應對各種突發事件的特種部隊成員。也就是我們CQRF城市快速反應部隊。”說著，葉夜還從懷裏拿出了一個令牌。雖然是木質，但做工極佳，竟然讓人摸出了玉石的質感，隻不過上麵刻著的卻是四個英文字母，而後麵還刻有持有者的名字和所屬部隊的編號，從沒見過這種事物的少年對此倒是覺得新奇。

  “第四，至於為什麽會是你被選上。很簡單，因為你覺醒了。大氣中擁有一種能量，曾經你們稱之為“氣”、“魔力”、“以太”等等。這種能量，可以通過一些特定方式，讓人類如同反應爐一樣可以利用它。而那些特定方式，我們稱之為覺醒。通過刺激人的極端情緒，讓心靈突破那層障礙。”

  “以上就是官方要求背書的內容。你有什麽問題嗎？”

  “……”

  青年看著正在消化新三觀的少年，不禁想起唐霖剛來的時候的表情，簡直是一模一樣。

  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奇，估計和唐霖一樣，在覺醒過程中就猜到了這個世界的些許異常。思考了許久，王東開口道。

  “你們這麽強行抓人，難道地上那些政府能允許你們這麽做嗎？”

  “我們其實從古代就開始與地上的各種政權有過接觸，這種事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曆史了。而且對於這種事，他們可是十分樂意的。”

  “樂意？”

  “是啊，畢竟你們的存在，很容易破壞已經穩定了的社會結構，增加一個社會的維穩成本。”

  “那關於你說的官方背書的第三條，我可以拒絕嗎，我隻想做個普通人。”

  “你沒得選，你被征召了，如果逃走的話，我們就不會像現在這麽客氣。”

  王東聽到這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苦笑了一聲，再次問道。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去一趟。”

  “不出意外的話，經過三個月的培訓，通過考核，就可以申請休假，到時候自然可以回去看看。”

  “那我還有些收尾沒有清理幹淨怎麽辦，我這人在遇到危險情況的時候，都會錄像。”

  “這你不用擔心，地上的政府會負責收尾的。”

  “那我可以寫封信給她，我突然消失，林芸肯定會很擔心的。”

  “沒問題。”青年滿口應允。

  “那最後一個問題，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

  “任務細節，唐霖會跟你詳細說明的，這件事還是由任務的策劃人跟你談會比較好。”

  少年一時無言，看著眼前的青年，雖然還是和早上初見時一樣帶著公式化的笑容，但明顯能從略帶中性的眉眼中感受到關懷的意味。少年不由地放下了戒備，背靠在船舷上，準備放鬆一下緊繃的心神。

  這時小船行過一個橋洞，一暗一明，王東下意識的眯起了眼，但陌生而嘈雜的響動立刻湧來，好奇心還是迫使他睜開了眼睛。

  一睜開眼，就看見一匹巨獸，不，一座城向自己走來。洞開的大門、巨大的匾額以及在兩邊的巨大的門柱，組成了一張猙獰巨獸的臉。而在側門前則是碼頭，碼頭上停滿了船隻，就好像是威嚴巨獸的觸須。抬頭看去，四座高樓直插霄漢，就像四把巨矛把巨獸釘死在這裏。其間還有星星點點無數長廊互相連接。

  巨城越來越近，王東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開始仔細觀察，那一座座高樓看著宏偉，但也不失精致之處。每一處門扉都經過精心雕琢，屋瓦上的小人也是活靈活現。由於現在還是上午，其間不少門窗大開，隱約還能看見些許倩影，而大膽的則倚在窗口，看著來來往往的船隻，抽著水煙，偷得浮生半日閑。或是朝著自己看對眼的公子輕揮長袖，希望能到自己的閨房內共度良宵。

  小船穿過門洞，四周變得更加熱鬧，兩旁岸上各色的牌匾比比皆是，現在還是在上午，大部分店麵雖然都還關著，可人流還是不少，眼尖的他還看見幾個拿著酒壺的醉漢在街上晃蕩，周圍的行人皆是退避或疾走而過。

  進城之後船速就慢了下來，上午的水道上就已經有了零零散散的大小船隻，如果到了晚上，這狹小的河道怕是能被徹底堵住。小船雖然減了速，還是輕鬆超過前麵幾艘慢騰騰的遊船，拐了幾個彎來到了這座巨城複雜水道的支流。到了鬧市的邊緣，果然讓人清靜不少，周圍的店鋪沒幾個是開門的，水路上的行船也就隻剩下了他們這一艘。

  來到這支流的盡頭，小船停在了冷清的碼頭。但在這碼頭離著幾步遠的卻是一家裝璜精致的酒樓，門前穿著玄色錦袍的中年總管三四個錦衣小廝一見有船靠過來，就立馬迎了上去。

  “黃總管，好歹你也是老祖身旁的老人了，今天怎麽還搶了小廝的活計啊？是不是十三那個龜孫兒，又給你找麻煩了。”眾人下了船，走在隊伍前頭的小蘿莉，對這裏十分熟悉，徑直往裏走去。

  “齊爺，玖爺貴安，幾位爺大駕光臨，我豈敢怠慢。你們大人有大量，就別再折煞小人了。”黃經理跟在小蘿莉身後，進了酒樓。

  “那小子在哪！”

  “回齊爺，十三爺正在裏間休息，您就…”

  “阿福他們不是到了嗎，你先把這撮人帶過去，我去找那混蛋先耍耍。”說完就一蹦一跳的翻進了屏風。

  說是酒樓，給人感覺倒更像是一間茶室，一進大堂，周圍全是名家字畫，正對著前門還有一塊巨大的屏風，上麵還繪著唐宋時期的仕女。雖說是仿品，但看這樣式，這古韻就知道價值不菲。

  眾人來到樓上，那間最大的雅間門口。就聽到裏麵的鶯聲燕語。黃經理推開房門，就看到房間內的一桌圍了一圈鶯鶯燕燕，而在這群麗人中央坐著一個披著和這裏完全不搭的皮夾克的黃發青年，左右手攬著美人的蜂腰，享受著旁人送來的美酒。

  那些麗人看見黃總管，隻一瞬便作鳥獸散。黃發青年倒是沒什麽大動作，看見麗人散去，也不挽留，隻是一人坐在原處自斟自飲。

  因為暈船，王東能走到樓上，全靠兩個小廝攙著。走到了樓上才漸漸有了力氣。避過散去的人群，走進這包間。這才發現，在房間的角落裏還有兩個人正看著書，還不時能聽見些許笑聲，似乎對這書裏的內容很感興趣。

  其中一位麵容姣好，穿著水藍色的旗袍，腦後的發髻上插著一根金步搖，略高的鼻梁上還架著一支黑框眼鏡，讓人想起那溫婉的民國年輕女教師，而傳出來的笑聲卻又不失少女情懷。

  而另一位則穿著整套黑色的修道服，胸前金色的十字架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神聖的光環，她那略顯嫵媚的臉龐在這光環之中卻讓人生不起褻玩之心。而那掩著口的輕笑，則讓那莊重平添了幾分清純。

  她們看的十分入神，完全沒有注意到進來的人們，依然在那裏談笑風生。

  葉夜推了一把正愣著的王東，少年這才回過神來。青年把王東帶到靠著門口的末席，看著所有人坐好，這才開口道。

  “我來給你介紹一下，剛才那位很受歡迎的小哥，艾爾弗雷德。你就叫他阿福好了。”似乎是感受到了視線，黃發青年滿臉微笑朝著王東虛敬一杯，隨即一飲而盡。

  “穿著教士服的就是我們的藥師。她的名字是機密，不要這個眼神，我也不知道。好像原來是一線的特科幹員。你就叫她藥師，反正大家都這麽叫。在他旁邊的是我們隊裏的文員，我的手下，琉璃。她人比較好說話的，像你這種新晉，文化課過不過就歸她管。”

  “那文員要不要上一線。”王東可不想整天待在槍林彈雨之中，坐辦公室自然是最好的。

  “一樣的，這個世界可是有類似法師這種職業的，文員隻是日常工作中的兼職。而且像她這樣的天才從三歲開始學，一年前她十八的時候才勉強達標。要是你，估計得到我們支隊長那麽大才能合格。這期間你都還要照常出勤。不值當。”聽完青年所講，王東心裏“咯噔”一下，看來今後自己的日子不會好過。

  “坐在我們正對麵的就是玖支隊長和齊小隊長。別看齊小隊長是個還沒滿十歲的小蘿莉。他可是貨真價實的男性，反正是他自己說的，把他當成女的，後果隻能自負。而且好像是出生於民國年間，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隻能是現在這個樣子。至於是什麽原因你也別問，現在知道了，對你可不是什麽好消息。對了，天空城上這種老怪物可是不少，而且一個比一個脾氣差。以後見人不要太過囂張，謹慎一點總是好的。”

  “坐在齊小隊長旁邊的，就是那天參與行動的張黛玉，我們都叫她張黛玉，是我們的副隊長。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大姐大，在入隊前也是黑社會，你隻要跟著她，自然是吃香喝辣。”

  “還有就是我，鄙人葉夜，第一個是葉子的葉，第二個是夜色的夜，叫我葉子就可以了。是隊裏的文書，會一點雜耍的技巧，上不得什麽台麵。我要先去陪他們了。要是不管他們，他們肯定能把這房子拆了。還請恕罪。如果你餓的話，要不要給你再叫一盤。”因為饑餓，少年已經幾乎是要把果盤裏的水果全部吞進。所以現在的葉夜也無法確認他到底記住了多少自己說的內容。

  不過這孩子被折騰了那麽久，也應該好好休息一陣子了。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葉夜還是吩咐侍者給他在上了一盤滿滿當當的水果。

  因為是分餐製，長方形的包間內幾個桌案圍了一圈，每個桌案上都擺了幾個果盤。待眾人坐定，那些鶯鶯燕燕又走了進來，不過這次她們還帶著一係列餐具。王東雖然吃的很歡，但還是無法適應眼前的一切，隻能直挺挺的坐在那消化剛才的水果。而其他人可沒這麽束手束腳，張黛玉甚至還和幾位聊的有說有笑。

  “張黛玉，今天你們怎麽來了？又不過節的。”

  “不過節，就不能來看看你們嗎。來說說吧，最近又看上誰啦！”張黛玉說著左手輕輕抬起眼前麗人的香腮，慢慢逼近。

  “是，是義，是義選組的小，小先生。”那麗人被張黛玉弄的小臉一紅，低著頭，眼神躲閃，不敢直視張黛玉那亮金色的眼眸，活像一個被婆婆抓了個現形的小媳婦。旁邊的女孩們看到無不掩口失笑。

  “哦~”張黛玉故意把話音拖長。隻見那麗人聽到之後頭埋的更低，不敢說話，過了一小會兒，發現張黛玉沒說。於是就在眾人的目視下，緩緩抬起頭，她的眼神不再猶豫，而是充滿了堅定，直視著張黛玉，深吸了一口氣。

  “他，我，伊藤先生今天是，是正式入隊考核，我跟他說好了，無論結果如何。我，我都要等他！”女孩兒剛開始還是緊張，但說著說著就越來越流暢，到了最後一句號幾乎是叫出來的。這下子全場寂靜，就連在外邊站著的黃經理都被驚動了，房間內所有人，都在看著被張黛玉調侃的女孩。她說完之後頭又低了下來，雙手緊握，好似等待著裁決。

  張黛玉用眼神製止了推門進來的黃經理的問話，掃視了一圈，發現所有人此時都緘口不言，看著這裏。張黛玉把手放下輕撫著她的正在顫抖的肩膀。

  “不錯啊！翅膀硬了！小小，你做的很好！這才是我們武家的女人！”隻見張黛玉滿臉欣慰之色，她又對正站在門旁的黃經理：“老黃，我給她包個紅包，今天就別讓她陪客人了。”

  黃經理點頭應允，說道：

  “今個兒，沒想到還是你的大日子，那人如果是個真漢子，估計你離從良的日子就不遠嘍！去去去，好好在裏間候著，別讓那小子以為你的東家淨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你還呆在那幹嘛，還不快謝謝張黛玉！”

  那位被稱為小小的女孩，一聽到黃經理趕人的話，原本顫抖的身軀瞬間平複，滿臉通紅的對著張黛玉說。

  “謝謝姐姐！謝謝姐姐！姐姐吉祥！”

  說完，小小一陣風般的跑了出去，就留下眾人在一旁調侃。

  “瞧這小臉紅的，不會是真……”

  “你還別說，小小命苦，跟著大家跑了出來，是在沒辦法，才來這兒的，現在好不容易安穩了，要是一個男人肯要她，豈不更好！”

  “我們還要小心點，義選組可是專出負心漢，有哪個不是天天過來喝花酒，我們姐妹麽可要盯緊了。”

  ……

  雖說是調侃，更多的則是對她未來的祝福。

  一次性吃了太多水果的王東，無視著已經隻剩下果核的果盤，打算通過看戲來稍微給胃部一點消化的時間，所以倒是有幸看到了全過程。

  看著那個被祝福的小小，少年不經意間就想起了遠在地上的少女。

  她現在怎麽樣了？

  自己這樣不辭而別，真的沒事嗎？

  想著想著，視線稍微變得模糊，少女的笑靨漸漸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