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色的燈光是黑夜中的孤島。

  作為一名正規組織的成員，執行完任務之後的報告書，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說實話他這次任務完成從製定方案就不合領導的意思，而到了實施的時候，更是意外不斷。

  不過唐霖倒是一點不在意這些，麵無表情的像是在做著重複的機械式工作。平和的心態讓他很快就結束了工作。正欲關燈，忽然感到背後有一道視線，唐霖急忙轉身。卻看見劉先生不知何時盤腿坐在了唐霖床上。

  “見過劉先生。今日您為何而來。”唐霖見是熟人也就放開了，但該有的禮數並沒有少。

  “你這次的行動可不是很符合你該有的水平！”

  “先生我隻是心煩意亂，發揮失常而已！感謝劉先生的關心，現在已經沒事了。”

  “當真？”劉先生的劍眉微微一挑。

  “當真！”

  “那好吧！你現在倒是要考慮如何應付你那個脾氣火爆的隊長。畢竟待在那裏三個月，居然連個高中生都打不過。估計他們的臉都讓你丟光了吧！而且還因此讓自己的同僚受傷，你可不輕鬆啊！”

  “弟子自然會安排妥當！”

  “還真是辛苦你了！我就把打擾了！”

  “恭送先生！”

  唐霖在一段沒營養的問候之後，目送著劉先生化為了一道青煙。雖然“他”叫自己要讓自己小心自家隊長的懲罰。可唐霖自己的內心一直都在推敲這“他”的用意。

  “啊啊啊啊啊！”

  一身尖叫，把唐霖從思考中扯回。回身望去，睡在床鋪上的王東渾身戰栗，扭曲的麵孔在燈光下愈加猙獰。

  唐霖見此，無奈的搖搖頭。大家都在苦苦掙紮，救贖像長夜中的明月一樣遙不可及。

  “啊啊啊啊啊！”王東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雙手捂著頭在原地嚎叫，此刻他就感覺整個大腦有一陣強烈的扭曲感，就好像有人拿著棍子在攪拌他的腦漿。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緩過來，呼吸慢慢平複。這才發現眼前的情況，他躺在自己床上，環顧四周。如山般的電腦配件並不在自己的書桌上，書櫃裏也擺的是各式各樣的玩具，再看看自己的雙手十分光滑，指頭上完全沒有那些敲鍵盤敲出的繭子。就在這時，印象中永遠是鎖著的房門，被輕易推開，王東下意識的就往牆壁靠去。隻見從門外進來了兩個人，看見他們王東也放下了戒備，那兩位正是王東的父母。

  “做噩夢了？”媽媽坐在床邊輕聲問道，說著還撫摸著他略微顫抖的小腦袋。

  王東突然發現自己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隻能感覺自己在點頭，顫抖的身軀漸漸放鬆，活像個牧羊女懷裏溫順的小羊羔。

  可這樣孩子眼中的恐懼未曾減去多少。爸爸見此把王東小心抱起，來到自己的房間，然後把王東放在床中央，躺在他旁邊輕輕握著他的手。媽媽也回到了房間，躺在一側輕輕撫摸著我的背。

  “沒事了，沒事了，爸媽都在呢！”媽媽的話讓他放鬆，爸爸厚實的大手讓他安心。慢慢的，王東的心緒徹底平穩了下來。就在這時，一陣天旋地轉，王東發覺自己在一陣恍惚之後，又來了一個新的場景。

  自己坐在餐桌前，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食物，而在餐桌中心還擺了個巨大的蛋糕。但我已經坐了就個小時，還不能動筷子。真不敢想象，連續跳躍的夢境，居然還不忘給我添上饑餓感。

  “媽媽！爸爸怎麽還不回來，我要吃蛋糕！”自己的靈魂並不能製止身體的行為，但我好想已經適應了這第一人稱的視角。

  坐在一旁的母親依然微笑著安慰著我。

  就在我又要爆發的時候，家裏的大門被推開了，風裹挾著父親身上的煙酒味兒鑽了進來，但我沒有一點排斥，直接撲了上去。

  “不洗澡！不讓上桌！”母親的笑容突然收斂，她可不想讓這些臭味攪了寶貝兒子的生日。

  “爸爸！你快點！快點！”說著我還把爸爸的包放在一旁，好似這包有千斤重拖慢了爸爸的動作。

  “好！好！”這時的爸爸笑得像個娃娃。

  可惜下一秒，娃娃般的笑臉變了模樣。原本臉上清晰的輪廓被浮腫弄得模糊，眼中的精光漸漸黯淡，頭發也變得稀少幹枯。可就連這樣的臉，自己也見不到幾次。

  “老爸到底去哪了，都幾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兒子不耐煩的問著母親。母親沒有回答，隻是微笑，可微笑裏的苦澀誰也瞞不住。

  也是巧，門又開了，又看到那張瘦削的臉。兒子此時完全沒有了幼時上前提問的習慣，瞥了一眼，就摔門進了自己房間。

  王東雖然知道自己的努力是徒勞，但還是拚命的要去把摔門的聲音降到最低。

  此時他呆在一個封閉的環境裏，不過裏麵的場景得飛速轉換。眨眼間，自己來到了一個正在燃燒的工廠車間。

  王東看著眼前的門，掙紮地轉過頭去。他看到了他一生中最不想看到的場景。

  父親正對著自己，頂著身後的砰砰作響的大門，軀幹上閃著琳琳冷光，無數刀刃穿了個通透。而母親此時跪在地上，雙腿隻有血汙，不見皮肉，而他們的臉上都在拚命擠出最後的笑容。

  下一刻，我驅動著灌了鉛般的四肢，竭盡全力打開身前的門。

  我朝前狂奔，奔向眼前的光明。當溫暖滋潤全身，回首望去，母親終於爬到了門口，關上了門，關上了拇指般方寸的希望。

  此時此刻，在這光明中，無比真實的感知充斥全身。意識也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控製權，卻發現眼皮再也撐不住，自己毫無準備的淚流滿麵。

  ……

  一夜過去，少女閨房內，林芸醒來竟然發現自己居然會睡在書桌上。在桌旁枯坐了一會兒，少女才回憶起，自己是為了等王東回來才睡著了。

  吸了吸鼻子，感覺有點受涼。但她沒管那麽多，悄悄推開房門，發現媽媽果然沒回來，於是就馬上跑到王東家門口。

  此時此刻，王東家大門敞開，林芸心頭暗道不妙。她輕輕推開門，一點銀光閃過，隻見一中年大叔手持鋼刀抵在林芸喉頭。

  經過了那件事的洗禮，林芸已經不會像從前的那個小女孩一樣驚慌失措。她緩緩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敵意。

  “你是誰？”那中年大叔並沒有放鬆警惕，軍刀壓著玉頸，就像疾風中的青煙，沒有絲毫可以抵抗的餘地。

  “我，我是王東的同學，林芸。”林芸盡量保持著自己這個柔弱的姿態，顫抖的聲線表示自己沒有任何威脅。

  聽到這，中年男子眼中閃出異樣的光芒，隨即又被他壓了下去。

  “走進來！不要叫！”中年男子壓低了聲音命令道。

  林芸一小步一小步的移進了房間。兩人又像走馬燈一樣，互換了個位置。中年男子瞥了眼門外，把門帶上，便還刀入鞘。

  林芸見那人收了刀，整個人就軟了下來，幸虧有那人扶著，不然整個人就坐在地上。

  那人把她扶到王東房裏坐好，拿了瓶水給她。林芸喝了口水深呼吸了幾下，右手搭在心口，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漸漸降了下來。

  “我麽有惡意！我姓吳，叫我老吳就行，是他的同事，我聽他說過你。”老吳見她平靜下來，開口說道。

  “他在哪？”少女焦急的問道。

  “我也是來找他的，他最近接了一單，昨天晚上就失去聯係了。”

  “接單？他在店裏也能失去聯係？”少女的大腦一時不能消化耳朵聽到的信息。

  “店？”老吳也被她弄暈了，又轉念一想，說道：“你知道他是幹什麽的嗎？”

  “他不是在一家電腦配件店修電腦嗎？”少女不假思索的答道。

  “誒呦我的媽呀！你還真不知道啊！”老吳這才發現少女並不知情。

  “他要真是個修電腦的就好咯！你自己看吧！”說完掏出手機給少女，手機上顯示的正是王東的基本信息。

  “黑，黑客！”擁有強大閱讀能力的少女，粗粗看了一遍就挖到其中的重點。那些重點構成了一具骨架，再添上平日裏的生活的點點滴滴會聚成血肉，原本的少年已經麵目全非。

  “真的嗎，真的是黑客嗎？”少女還是不敢相信。

  老吳點點頭。

  當少女的問題得到確認，她有點不知所措，自以為熟悉的一切仿佛都不再真實。她作為一個平常學生，也曾經覺得這些穿行在鋼鐵叢林中的獵人帥氣無比，但當這些突然降臨在身邊，卻讓她感到十分不真實。

  老吳看著坐在那裏呆滯的少女，也不知如何是好。要是自己有哄女人的水平，就不會讓自己頭上變成青青草原。

  王東現在人找不到在哪，又多出個人要照顧。那姑娘也挺慘的，聽王東說前幾天還被人綁了。

  想到這裏，老吳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可不對呀，昨天有可能看見王東的人都被捕了。難道警察裏麵有內鬼！老吳可不敢再往下想。

  “吳叔叔。”少女似乎已經緩了過來，開口說道：“您知道最近有什麽和王東接觸嗎？”

  “嘶，我想想。”

  “警局裏麵是不可能有問題的。昨天出動的人，和他父親有過命的交情。那些人我也認識。”少女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也認識？”老吳有點好奇一個高中生怎麽會和那麽多警察認識。

  “我爸是他們的上司，不過現在正在出差。”

  “哦！誒，想起來了，他昨天叫我查兩個人。好像跟我們的雇主有關係。”老吳突然想起了什麽。

  “是不是其中還有個代課老師？”

  “你怎麽知道的。”老吳感覺有點詫異。

  “就是他們兩個。他還有當時的監控錄像。”

  “等等，你說還有監控錄像。那塊地兒是幾十年前建的，以前就沒有。現在要拆了也不會去裝。他不會是自己的監控器材拍照的吧。”老吳覺得有點不對勁。

  “那如果是他錄的話，應該會有備份吧。我去查一查。”說罷，老吳打開電腦。憑著記憶找到一份存儲著視頻的文件夾，裏麵隻有兩份文件，而其中有一份的日期是昨天。

  “誒！等一下姑娘，快過來看這個，這個是昨天晚上的。”老吳招呼了一聲，林芸馬上湊了過來。

  畫麵開始是在一間工廠外，穿過層層阻礙，打開車間大門。林芸看到“自己”被綁在椅子上，旁邊還站著那個語文代課老師唐霖。

  接下來她又聽到唐霖誅心般的嘴炮，其後監視器的視角隨著王東在地上痛苦掙紮而變的漆黑，最終也沒有恢複過來。

  老吳看完之後，回頭望著少女。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他說過晚上會回來和我一起吃飯的。我，我一直在家裏等他！”少女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可顫抖的聲音卻怎麽都壓製不住。

  “接下來怎麽辦？”老吳看著眼前的少女，心中不尤感歎起來。她現在還能保盡量克製，雖然比王東略遜一籌，但比起自己當年，可不是牛的一星半點。難道現在的小年輕都這麽厲害？

  半晌，少女顫抖的身軀漸漸平靜，可她的雙拳緊握。一種截然不同的犀利氣質從她身上突然冒了出來。

  “這件事，我要當麵問清楚！我會找到他的。絕對會找到他的！絕對！”少女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說出了自己的誓言。

  “趁現在，你的雇主還沒找過來，我把一些書搬回去，你先把他電腦裏重要的拷下來，記得弄完發我一份。如果還有時間就在電腦裏弄點假消息或者病毒木馬，幹擾或者摧毀那群人的設備。做完這些，我們先蟄伏一段時間再聯係。我現在隻能想那麽多。”冷靜下來的少女突然發現自己的大腦已經準備好了一係列方案，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想法。

  “那以後怎麽聯係？”老吳倒是被她這一連串的想法給嚇到了。沒想到這麽文文弱弱的女孩子，現在居然還有這麽清晰的思路。果然，都是怪物啊！老吳內心不由感歎，他也順勢將這些事的主導權就交給她了。

  畢竟憑他的腦子可想不到什麽適合學生的主意能讓兩個原本不相幹的人，要用一種不引人注意的方法互相聯係。但對於好像是突然獲得智慧的林芸，建立聯係簡直是小菜一碟。

  “我現在高二了，數學是我的短板，我要個補課老師，不知道您能不能勝任。”少女伸出右手。

  “沒問題！”老吳依舊無法適應她迅速改變的態度，愣神片刻後也伸出了自己的手，這臨時的找人同盟就此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