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決裂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2      字數:4722
  夏沐濋重新回到大理寺中,心甘情願的接受平萊王的審問。

  在大理寺還未離開的夏恪信和夏恪勤聞聲後,來到殿外想要聽聽裏麵的動靜。卻不料夏恪信站在門口,為的就是防止有人偷聽。

  夏恪群想去能夠聽到對話的偏室,卻眼睜睜的看著大理寺的官員將偏室的門鎖上。他緊皺眉頭,覺得夏恪信在針對自己。

  “安和王,本宮連偏室都進不得嗎?”他直接開口問。

  夏恪信悠閑的站在門外,雙手抱臂:“這是聖上聽審的地方,大殿下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少拿父皇壓本宮!”

  夏恪信微眯雙眼,開口回應,語氣中帶著不可抗拒的冰冷:“少拿皇子的麵子壓本王!”

  不是夏恪信張狂,是他夏恪群說話不掂量幾分。

  就連聖上都看在老安和王的麵子優待夏恪信,先皇後去世之前更是十分器重萍地安和王府,換句話說,整個初仁朝有一半的天下是安和王父子打下來的。現在夏恪信世襲安和王,在眾王之中可是高於首位,就連同為王的夏沐濋都要尊稱一聲堂兄。

  講真的,夏恪信還真沒有將夏恪群放在眼裏。

  “如果哪天大殿下登基為皇,本王自當對大殿下馬首是瞻。隻是大殿下今日在大理寺麵前玉與本王發脾氣,還為時尚早。”

  一口氣堵在夏恪群的胸口。夏恪信在自己麵前狂妄不就是因為有王權和安順軍加持嗎?他還真是囂張!

  “安和王!”

  “安和王——”夏恪勤看出夏恪群已經生氣,為了不讓場麵尷尬,他站出來說:“你說的有道理。我與大哥二人也是乘了父皇的才得以聽審。隻是我與大哥是很關心沐元帥的案子,難免會有衝動。”

  夏恪勤比夏恪群謙虛,不自稱“本宮”,態度謙卑,卻也不卑不亢,給了所有人麵子。

  夏恪信的身高要比這兩人高一些,他垂眼看著這位明麵不顯但已經野心勃勃的二皇子。如此肯低的下顏麵的人可是比這位距離儲君之位更近的大殿下要可怕的多。

  夏恪信沒有說話,夏恪勤給台階下,他就會給夏恪勤麵子。他向後退了一步,伸手做出請的動作,請兩位直接離開。

  夏恪群還要說什麽,就被夏恪勤拉住。他意外的看向夏恪勤,不知道他要搞什麽把戲。

  “告辭。”夏恪勤向夏恪信點頭,拽著夏恪群就離開。

  兩人走下台階,夏恪群甩開他:“你剛才在做什麽?”

  夏恪勤雙手負在身後:“你沒看出來安和王已經是怒氣邊緣了?”

  “本宮怕他!”

  “他現在的背後是父皇。”夏恪勤一語驚醒夏恪群:“父皇很注重沐元帥的案子,自當是注重老王爺與安和王,不要與他爭鋒。”

  夏恪群一邊清醒過來一邊對夏恪勤的行為不是很理解:“你為什麽要幫我?”

  “你我是兄弟,還提什麽幫不幫的。”

  “你我以前是兄弟。但是當你入朝之後,我們就不是了。”

  夏恪勤頓住,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覺得我們不是兄弟?”

  夏恪群說:“以前你唯唯諾諾,我覺得你就是個安於現狀,膽小怕事的皇子。我還在想,我們雖然道不同,但畢竟血脈在身。等我成功了,肯定給你一個安逸的地方,供你美滿。可是你卻要伸手入朝堂,而且直接接手我們本來唾手可得的吏部。你的老師還拿下了科考主審,你看看現在的朝中,新上任的官員哪個不是你這屆科考的學子!這就是你作為兄弟做的事?”

  夏恪勤手握成拳,壓製住心底的翻湧:“大哥就是這麽想我的?”

  “難道不是嗎?”夏恪群喊出不悅:“太子之位何其尊貴,凡是皇子誰能不動心!想想父皇,為拿皇位付出多少!那些爭奪皇位之人哪一個不是成為父皇腳下的白骨階梯!唯有獲得太子之位,才能名正言順!你敢說你不動心?”

  放在以前,夏恪勤從未對太子之位動過心。他也想與世無爭的生活下去,尋得一處安於。可是皇宮之中,皇子之命,任何安於都是妄想。他不爭不搶,但總有人覺得他礙眼。

  夏恪群或許還是保留一絲對血脈的看重,但薛黨沒有,德妃沒有!夏恪勤忍氣吞聲那麽多年,他本可以繼續忍下去。但是他成家了,有了妻子和兒子!

  這本是他不敢奢望的,他是個被放棄的皇子,母親亡故,沒有母族,父皇冷漠,眾人皆棄。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廢物。但是,這樣的一個他,卻得到姑姑和賢妃的照顧,給他尋了一門親事。

  納蘭瑞可以接受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作為她一生的夫君,他們之間沒有感情,一個為了自保而默默無聞的皇子,一個為了忘卻情事孤身步入皇宮的牢籠的柔弱女子。兩人彼此依靠,知曉彼此心事,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最後,有了生的希望。

  夏恪勤的初衷隻是為了自己活下去,現在他更想為他的皇妃和孩子去爭奪更好的生活。所以,他不得不要對儲君之位感興趣。在你死我活的競爭中,唯有贏,才能達到他的目的。

  可是他從來沒有要將夏恪群置於死地的打算。

  夏恪勤露出無奈的苦笑:“我以為我們兄弟二人會在很久很久的將來才會麵對未來可能發生的情景。卻沒想到,大哥此時便要與二弟我,決裂。”

  “是野心,讓你我二人決裂!”

  夏恪勤的舌尖抵著牙根處,仿佛在隱忍著什麽,又仿佛在鬆懈什麽。須臾,他緩慢的連說了幾聲:“好,好,好。”

  說罷,夏恪勤遺憾的轉身而去,若是仔細看,就能看出他的身子不如以前筆直,失望和蒼涼布滿了他的背影。

  從今以後,他最為珍重的兄弟之情也隨之而去。

  ······

  “沒想到還能看到一段兄弟決裂的好戲。”夏恪信抱著臂膀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分開和離去。

  夏沐濋從廳堂走出來,雙手攏在袖中,看著去往兩個方向的背影。

  夏恪勤和夏恪群的對話聲音不算大,即使在人來人往的大理寺內,不去認真聽也不會有人知道兩位皇子之間起了什麽爭執。更何況,沒有人敢去看兩位皇子之間的你言我語,所有人都乖乖的躲在遠處。

  但是不遠處的夏恪信和夏沐濋可不是聾子,兩人的聽力都比旁人敏銳,雖然聽不全他們的對話,但也能夠推斷出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夏沐濋不屑:“不過命運的正常發展而已。”

  夏恪信輕笑一聲:“話說回來。你與兩位皇子可是同血兄弟,他們決裂居然不帶上你?”

  夏沐濋嫌棄夏恪信問了句廢話:“我與他們不是一路人。”

  更談不上決裂。

  夏恪信單純好奇:“你就對太子之位沒有興趣?”

  夏沐濋反問:“你呢?”

  夏恪信挑眉:“沐王爺這麽問話可是要陷本王不忠不義。”

  “安和王的問話,可是讓本王不忠不孝。”

  夏沐濋甩下袖子,向台階下走去:“本王要回去了,安和王好好辦案吧。”

  自己的王妃都找不到了,還在這逍遙自在呢!夏恪信笑了一聲,轉身回去廳堂。

  “伯伯,審的如何?”夏恪信進去就看到一臉愁緒的老王爺。

  平萊王指了指桌上的紙,上麵本應該寫著審問夏沐濋的證詞,但是現在什麽都沒有。

  夏恪信:“沐王爺不配合?”

  平萊王:“配合。配合到又給我推薦了新的審問線索。”

  夏恪信:“這是好事。”

  “是好事。”平萊王歎氣。

  夏恪信看出平萊王的難辦,說:“新的線索是什麽?侄兒去審問。”

  平萊王深深歎氣:“鏡月殿,賢妃娘娘。”

  ······

  沐映竹一直被禁在鏡月殿,日日夜夜都在照顧小世子。與剛開始被禁步的緊張和憤怒相比,現在照顧孩子的沐映竹心態可是平穩的很。任外麵風雨飄搖,她都不動如山的隻管照顧好寧兒。

  “娘娘。”納蘭瑞在一旁幫忙疊著寧兒的小衣服說。

  “嗯。”

  “剛剛恪勤從大理寺回來,說沐元帥的私鑄兵器的案子已經結了。元帥與私鑄兵器案無關。”她說。

  “那是自然。”沐映竹給剛剛洗完澡的寧兒穿上小衣服,滿目的慈祥:“那都是空口無憑的誣陷,一定會真相大白的。”

  納蘭瑞微笑著。

  沐映竹抱起寧兒,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可是稀罕人,她是愛極了這個孩子。

  “現在還剩什麽罪名?”

  納蘭瑞說:“通敵叛國。”

  沐映竹覺得好笑:“誰不知道我們沐家為了聖上和朝廷鞠躬盡瘁,誣陷我們通敵叛國,還真是敢說。”

  納蘭瑞默認:“接下來,娘娘想怎麽辦?”

  沐映竹說:“外麵有濋兒,還有老王爺,我可什麽都辦不了。”

  “不過。”沐映竹話鋒一轉:“那些對我沐家不利的人,我是不會放過的。”

  代嬤嬤這時走進來,行禮道:“娘娘,平萊王來見。”

  沐映竹抬起頭:“我是在被關禁閉,老王爺來做什麽?”

  代嬤嬤回:“平萊王已經得到聖上許可,專門來見娘娘。”

  納蘭瑞放下衣服,問:“聖上都許可了?”

  沐映竹反映了一會兒,說道:“老王爺應該是有什麽事要問我吧。”

  說完,沐映竹將孩子遞到代嬤嬤的懷裏,自己走出去。

  平萊王局促不安,他已經很久沒有入後宮了。算算時間,應該有二十多年。上一次他進後宮,還是追封沐映芝為皇後的時候。

  他還在低頭研究鏡月殿中的盆栽,就聽到身有人喚自己:“平萊王。”

  “嗯?”平萊王抬頭轉身,就看見來人:“好久不見,賢妃。”

  熟人之間就沒有那麽多客套。

  沐映竹微微行禮:“好久不見,平萊王。”

  平萊王感歎時光,縱然是美女佳人,其實臉上也已經有歲月的痕跡,他們可都老了。

  “真是物是人非。沒想到我們這次見麵是在你在禁足的時候。”

  沐映竹笑了:“歲月如箭。老王爺可老嘍!”

  平萊王笑的得意:“老歸老!我現在可是要做外公的人啦!”

  沐映竹撇了撇嘴:“瞧您說的,我早都做了姨奶奶啦!”

  故友相逢,哈哈大笑,所有的寒暄都是熟悉的話,根本就沒有隔閡和不安。

  平萊王漸漸收起笑聲:“時間緊,我要辦正事。”

  沐映竹點頭,屏退左右,說:“老王爺有什麽話盡可發問。”

  平萊王坐到一邊的座椅上說:“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是濋兒的建議,同時,也是經過聖上允許的。”

  沐映竹坐在對麵說:“聖上知道王爺要問什麽嗎?”

  “知道。”

  “如此。我就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平萊王說:“那就請賢妃娘娘告知本王。關於沐家和萍地邊境的關係。”

  ······

  夏沐濋的案幾前攤著嶽千燭親自寫下的三份血書。他看著,疼著,難過著。他的千燭已經消失了四天。整整四天,從白天到黑夜,一次又一次的天明到夜色,每一刻都是難熬。

  “咳咳咳。”夏沐濋咳了幾聲。許久的勞累,長久的擔憂和無盡的想念,讓他沒有一個時刻可以放鬆神經。

  自從他們重逢以來,這是他們第一次分開這麽久,久到即使是握著手裏的玉釵,也無法平靜下來。他病了,頭疼著,心也疼著。

  陳致姍姍來遲,一路闊步來到書房。

  “王爺。”

  夏沐濋收起玉釵,再次抬頭,將眼中的擔憂隱了去,恢複正色:“怎麽樣了?”

  陳致這幾日一直在忙著另一件事,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沐映行的案子當中。

  “賀老將軍已經得到從安寧軍送過來的消息,兀察身份的真相,已經送到賀老將軍手裏。”

  夏沐濋的目光移到最中間的血書上,上麵寫著薛清平曾經想要通敵叛國的罪名要陷害夏沐濋,陷害不成,換成了沐映行。

  不過不管針對的是誰,薛清平要的就是兵權。神遠軍和紅紗軍,都行。

  “薛清平一定是知道沐家與邊境北部部落之間的關係,才會利用這一點,用兀察在萍地邊境查到舅父偷偷買賣兵器和叛國的證據來陷害舅父。”夏沐濋端起旁邊的杯子,飲了一口。

  陳致這才發現,案幾上已經放了一壺酒。

  他理解,就是因為沐家越北邊部落的關係不能聲張,所以王爺才沒有一開始就拿出血書這些致命的證據。

  夏沐濋放下酒杯,說:“老王爺已經去到鏡月殿去問這層關係,姨母會告訴他真相。依照老王爺和夏恪信的能力,他們能夠很快就能解決舅父通敵叛國的汙名。”

  夏沐濋雙手摸著玉釵,說:“你留在這裏,把持局勢。如有需要,就去請賀家軍的幫忙。他們欠我們一個人情,一定會幫的。”

  “是。”陳致略有擔憂的說:“王爺要做什麽?”

  夏沐濋收起玉釵和案幾上的血書,將扇子插在腰帶上,說:“路,我都鋪完了。接下來,我要去接千燭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