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證據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2      字數:4651
  “這個用來煉鐵的爐子雖然看上去用過不少變,但是這裏麵的爐灰一看就是老灰。”說著平萊王不顧髒亂的將手伸進爐裏,再爐壁上蹭了一下,手拿出來手指撚了一下爐灰,給嶽千燭和夏沐濋看:“這灰層薄的很,按照證據所顯,沐元帥私鑄大量兵器,這點灰層不能夠。爐子底部沒有很明顯的礦石和木炭燃燒後掉落的礦渣堆積的痕跡。”

  說完,平萊王到旁邊繼續觀察。

  嶽千燭聽著,輕輕扯一下夏沐濋的衣袖,低聲問:“平萊王爺還懂這些?”

  夏沐濋在她耳邊說:“皇考時期,老王爺就是負責鑄造兵器的。”

  嶽千燭心生佩服,看不出來平萊老王爺這麽厲害的。看來聖上找平萊王來做這件案子的主審,不僅是因為他老人家能夠立威於朝堂,還因為他很懂鑄造兵器。

  “再來看這個拉風箱。”平萊王拍了怕肚子蹲下來,拉了幾下風箱,點頭說:“風箱做的不錯。可惜呀,太新了。”

  平萊王站起身,用隨身帶來的手帕擦著手轉身看著不遠處的夫妻二人問道:“濋兒,你沒發現這裏有點異常嗎?”

  夏沐濋環顧四周,說:“不僅是拉風箱,這裏的每一處都有些新。”

  “沒錯。”平萊王嗬嗬笑著:“這裏雖然看上去有點年頭,可惜都是做舊的。”

  嶽千燭跟著環顧,她現在的腦子是看不出什麽了。

  平萊王說:“按照現在已知的證據,沐元帥私鑄病情應該時間不短,這裏理應更破舊一些。可是這裏不僅幹淨,更聞不到殘留的味道,雖然用了一些有痕跡的爐子,還有那邊——”

  平萊王指著另一側說:“那邊的錘子火鉗也都有不少使用的痕跡,但是爐子和爐子附帶的拉風箱一看就是新搭的。”

  平萊王得出結論:“很顯然,這裏應該是臨時搭建的。這些舊工具是從別處搬來的。”

  臨時搭建的話,就說明不了沐映行在此處私鑄兵器。

  這時來了一位禁軍做稟告:“稟告平萊王爺,自此出三裏以外發現一村落。”

  平萊王擺手讓其下去,對夏沐濋和嶽千燭說:“瞧見了吧,發現人煙。等一會本王去查查口供,就知道村民們是否日夜受鑄造兵器所擾。”

  “侄兒與您過去?”

  “別!”平萊王阻止夏沐濋:“本王這是暗訪,你去豈不是打草驚蛇?再說,你現在是給你舅父遊走,萬一得到了什麽消息可不就讓你先發現了,這不公平。”

  夏沐濋:“······”

  嶽千燭:“······”

  他們可不認為現在的平萊王帶著禁衛軍浩浩蕩蕩的在這裏查私窯,到村莊去詢問口供是暗訪。

  不過他老人家說是就是吧,作為小輩的不好說什麽。況且他說的有道理,這個時候的夏沐濋和嶽千燭兩人最應該做的就是避嫌。能夠來到這裏,已經是平萊王走了後門。

  夏沐濋聳了一下肩,說:“好。那侄兒就帶著千燭回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平萊王大大方方的在他們麵前看著綏鄉的地圖。

  夏沐濋和嶽千燭無奈的想外麵走去,剛走兩步,夏沐濋回頭問:“伯伯,侄兒有一事不明。”

  “你問。”

  “明日案件開審,開審方可查證據。伯伯提前一天來到綏鄉,是為了什麽?”

  平萊王從輿圖中抬起頭來,看著夏沐濋反問:“那你來做什麽?”

  夏沐濋隱瞞:“侄兒的人一直在看著這裏的動靜,一旦有消息侄兒就會趕來。”

  “哦。”平萊王意味深長:“本王就是看天象,明後幾天有大雪。我呀,年紀大了,可不想在大雪天的跑來跑去。”

  “······”

  嶽千燭看了夏沐濋一眼,顯然這個稱不上的理由有點說服力。

  夏沐濋不以為然:“行吧,幸苦伯伯了。”

  “不辛苦不辛苦。”平萊王低頭繼續看輿圖,突然認真道:“以後你們就不要來了。”

  夏沐濋頓了一下,點頭,帶著嶽千燭離開。

  兩人走到馬車附近,夏沐濋對身後的陳致說:“查一查,今天夏恪信都去了哪裏。”

  “他來過忘月軒。”嶽千燭聞言,先回答道。

  夏沐濋皺眉,沒想到夏恪信會來這。他對陳致說:“今天看緊夏恪信。”

  “是。”陳致領命,先行退下。

  兩人上了馬車。嶽千燭將夏恪信來到忘月軒的事請告訴給夏沐濋,最後總結就是兩句話。一是夏恪信信任兀察,二是夏恪信因為自家王妃而照顧北方部落,對魯朝的唐路有仇。

  夏沐濋琢磨著夏恪信的想法,一時捉摸不透。不過他隻能確定一件事,自己去到萍地親自告訴他兀察身份可疑的這件事算是白忙乎了,還差一點看不到嶽千燭和寧兒。

  馬車行駛到官道,很是平穩。

  嶽千燭看一眼倚著車壁合眼休息的夏沐濋,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今天在鏡月殿聽到的消息。正猶豫著,就聽到夏沐濋開口,懶洋洋的問:“想說什麽?”

  “嗯?”嶽千燭詫異:“你知道我要說話?”

  “你每次猶猶豫豫氣息都會些許急促。”夏沐濋緩緩睜開眼睛,傍晚的餘暉映著他的睫毛,睫毛的陰影落在他的眼下,褐色的瞳孔裏,柔情不可言表。

  嶽千燭一時看的入神,片刻才反應過來。

  “我——我在鏡月殿聽到了一些話。”

  “什麽話?”夏沐濋雙手攏在袖中,向旁邊一靠問著嶽千燭。

  “就是關於沐元帥——”

  “關於舅父在萍地邊境的交易?”夏沐濋見嶽千燭猶豫不決,他就替她說出來。

  嶽千燭抬頭:“你知道?”

  “我也是剛知道。”夏沐濋說:“在外殿的時候,父皇告訴我的。”

  嶽千燭向前抓住夏沐濋的衣袖:“那是不是就說明,聖上其實是不信元帥在邊境買賣武器裝備?”

  夏沐濋看出嶽千燭的緊張,抬手將她擁入懷裏,安撫她的脊背:“放鬆一點,你現在太緊繃了。”

  嶽千燭做不到像夏沐濋一樣胸有成竹,她依偎在夏沐濋的懷裏,聽著頭頂的呼吸聲,漸漸放鬆情緒。

  “一想到沐元帥的案子會是一件通敵叛國的冤案,我就緊張的不得了。我不希望有人像我父母一樣,遭受被冤枉的苦難。”

  叛國案。

  深深烙在嶽千燭血液裏的三個字。嶽家因為叛國冤案,差點家族覆滅,這種痛著心扉的疼,這輩子也不會忘記。

  沐家是夏沐濋最在乎的親人,嶽千燭不希望重蹈覆轍,讓這種痛苦落在夏沐濋的身上。她想保護他,留住他最大的依靠。

  夏沐濋明白嶽千燭的心思,他抱著她,低頭親吻了一下她的頭頂,安慰她:“不會的。上次我不在,這是我一生的遺憾。這次我在呢,絕對不會讓慘案發生。”

  嶽千燭抬起頭,對上夏沐濋的目光,眼波流動,最後相信他:“嗯。”

  二人回到忘月軒,用過晚飯後,夏沐濋一頭紮在書房裏。他給嶽千燭表現的是輕鬆,但在背後他不得緊鎖眉頭開始處理黔地的軍務,還有如何將紅紗軍給穩住。

  嶽千燭這次學著夏沐濋,知道寧兒莫名的哭鬧是因為想去外麵,於是就抱著他站在門口,看著天上的月亮越來越淡,想來一切都被平萊王說中,要變天,下雪了。

  眼看著天氣寒涼,嶽千燭將寧兒哄睡著之後,拿著幾個湯婆子來到夏沐濋的書房。走到門口,就看到回來複命的陳致也走過來。

  看見陳致的手被凍的通紅,嶽千燭拿出一個湯婆子放在他的手裏。

  陳致一頓,看著手裏的湯婆子和眼前的嶽千燭。他正猶豫著要不要說感謝,後者向他微微一笑,轉身進到書房。他看了一眼手裏的溫暖之物,雙手抱著跟著進去書房。

  嶽千燭已經坐在案幾旁邊,將其餘幾個湯婆子套好袋子放在夏沐濋的懷裏。夏沐濋正享受著自己夫人帶來的暖意,抬頭看到陳致進來,直接問道:“可是調查到了?”

  陳致走過來,跪坐在對麵的軟墊上,回複:”今日安和王早上來過忘月軒,從忘月軒離開後去到過國公府,在國公府待上許久,下午去了大理寺碰到嚴易,又去到禁衛軍營去點兵。晚上才回到念華郡主府。”

  夏沐濋抱著湯婆子說:“他倒是沒少走。”

  “審案在即,安和王去到大理寺和禁衛軍軍營無可厚非。但是主動去國公府,可就有點意思了。”

  “他不信兀察是細作。”

  “什麽?”陳致驚訝:“他說的?”

  夏沐濋點頭。

  嶽千燭接過話來說:“他今日忘月軒就是告訴我們,他在魯朝的人查過兀察的底細,兀察並非魯朝細作。”

  就這麽一瞬間,陳致差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的人出錯了。但是這沒有道理,他們在魯朝的細作可是深紮魯朝朝堂,不可能出錯。

  夏沐濋倒了一杯熱酒推到陳致的身前,說:“他信他的人,我們信我們的人。意見不同,也就合作不了。估計夏恪信會認為,咱們是在騙他,是來挑撥他與薛清平的關係。所以現在,他肯定會更信薛清平。”

  夏沐濋對薛清平有敵意是由來已久。但是夏恪信與朝中各大臣可都是和諧很穩定。

  嶽千燭沮喪:“這不就說明,安和王是站在薛清平這邊的。”

  “算不上站隊。”夏沐濋摸了摸嶽千燭的頭說:“隻能說是,在舅父的案子上,他會有所傾斜。畢竟證據是在他萍地發現的。”

  這才是讓嶽千燭頭疼的地方。

  夏恪信的態度模糊。嶽千燭有時候感覺他是與他們站在一起,可有有時候感覺他是站到對麵的。夏恪信這人藏的極深,很少有人能夠察覺到他真正的目的。

  陳致抱了一會湯婆子,身體已經暖了一些。他又喝了一杯熱酒,終於暖和起來。

  “說起來還有更有趣的事。”他說。

  “說來聽聽。”夏沐濋給陳致重新續了一杯酒。

  陳致分析說:“安和王去到國公府是因為薛清平相邀。他在國公府的時候,平萊王率軍去了綏鄉。”

  巧合?不見得。

  夏沐濋笑了一聲:“怪不得伯伯會選擇今日去綏鄉。國公府可是被夏恪信絆住了手腳啊。”

  薛清平不派人,那綏鄉的調查豈不是如魚得水!

  “我還有一件事情一直抱有懷疑。”嶽千燭說。

  夏沐濋和陳致一同看向她,等著她說。

  嶽千燭坐在軟墊上,說:”好安靜。延壽殿那邊,好安靜。”

  ······

  夏恪勤坐在書案後處理著吏部的政務,突然落在地麵的衣袖動了一下,害的他寫字都寫不穩了。他低頭看去,一個奶娃娃正坐在他旁邊,手裏拿著一顆糖葫蘆,大眼睛滴溜溜的看著他。

  夏恪勤放下筆,身子稍稍退後,抱起他,溫柔道:“駿兒來找父親了?嗯?”

  小駿兒還不會說話,但也認得父親。一邊舔著糖葫蘆一邊笑。

  納蘭瑞匆匆走過來,看到駿兒安然無恙的被夏恪勤抱著,放下心來:“我還以為他又爬出去了。”

  納蘭瑞來到夏恪勤身邊,雙手叉著腰低頭看著駿兒,故作教訓道:“你就喜歡來打擾你父親公務,這樣是不對的。”

  “孩子還小,說這些他可不明白。”夏恪勤示意讓納蘭瑞坐在他身邊:“我們的駿兒,可是聰明的很。”

  “是是是,喜歡拿筆就是聰明,好了吧。”納蘭瑞笑這對父子的天真。

  自從上個月,不會說話的駿兒偶然接觸到毛筆就知道沾墨在白紙上畫來畫去,夏恪勤就堅信他的孩子肯定是個聰明的。

  夏恪勤抱著孩子,對納蘭瑞笑著說:“我這是天下所有父親的通病,就是覺得自己的孩子好。”

  這倒是真的。

  納蘭瑞將駿兒抱回來,擔心他手裏的糖沾到夏恪勤的衣服和公文上。

  “下個月就是述職了吧。”納蘭瑞將駿兒放在懷裏,與夏恪勤閑聊。

  這是夏恪勤第一次作為朝中大臣來述職,他一定要好好表現。

  “是啊。”夏恪勤說:“頭疼的很。”

  “頭又疼了?”納蘭瑞知道夏恪勤有神經痛。

  夏恪勤笑了:“不是那種疼,是不明所以的疼。”

  納蘭瑞說:“有鄒太傅在,可以向他請教。”

  夏恪勤伸手摸著駿兒的頭,含笑:“是呀,這次可就麻煩他老人家了。”

  納蘭瑞跟著逗了一會兒孩子,問:“沐元帥的案子,殿下打算怎麽辦?”

  夏恪勤收回手,平靜的說:“我是無權過問此案,鏡月殿我們進不去。現在三弟回來了,我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到忘月軒。我想參與,但是沒有辦法。”

  納蘭瑞想了想說:“要不這樣。我去忘月軒見沐王妃。”

  “你?”夏恪勤看著她:“以什麽理由過去呢?”

  納蘭瑞笑著讓他放心:“我們還沒看過小世子呢?延壽殿可不能壞了規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