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秘密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2      字數:4666
  鏡月殿裏很是安靜。

  嶽千燭坐在軟榻上懷裏抱著已經睡著的寧兒,在她的身邊是夏沐濋守著她。孩子安靜下來,他們作為新手父母也是安下一份心。

  沐映竹身體前傾想要近距離的看酷似姐姐的寧兒,隻是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和諧的模樣,她第一次發覺自己這麽多餘。

  嶽千燭餘光看到沐映竹,輕輕碰了一下夏沐濋。這是鏡月殿可不是忘月軒,大家差點忘了身處在哪裏。

  夏沐濋抬頭看向沐映竹,站起身:“姨母。”

  “嗯。”沐映竹應了一聲,回頭對代嬤嬤說:“將禦醫送來的食補藥材裝好,一會兒給沐王送過去。”

  寧兒雖然沒事,但禦醫為了表現自己對小世子的情緒照顧,還是開了不少補身體的膳食藥材。

  嶽千燭抿了一下唇,笑著問:“賢妃娘娘要抱抱寧兒嗎?”

  沐映竹身體微微前傾,她想要抱,但她不能在嶽千燭麵前表現出對寧兒的疼愛。她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嶽千燭笑著說:“寧兒很喜歡讓人抱的。”

  話都說到這,沐映竹若是再冷酷拒絕,怕是不再合適。更何況,她本人也想靠近孩子,好好看看寧兒。

  “本宮過來看看。”沐映竹輕咳一聲走過去

  夏沐濋讓出來位置給姨母,嶽千燭起身將懷裏的寧兒向前送了送,送到沐映竹的懷裏。

  沐映竹如願接過孩子,順勢坐下來。軟軟的身體在她懷裏塌陷來,軟乎乎的,實在是可愛。

  嶽千燭與夏沐濋對視,輕聲道:“聖上還在外麵吧,你出去看看?”

  寧兒尚未穩定的時候,初仁皇帝是不會離開的,他一直坐在外殿,等著裏麵的消息。

  夏沐濋點頭,是應該回複聖上,他行禮告退,出去外殿。

  嶽千燭來到一側,拿起小小的薄毯蹲在榻前蓋在寧兒的身上。

  “怪不得聖上很喜歡寧兒。”沐映竹看著孩子肉嘟嘟的小臉,微笑著:“他太像濋兒的母親了。”

  嶽千燭接上話:“一開始我們隻是覺得寧兒像沐濋,沒想到會像他的奶奶。”

  沐映竹看著懷裏的人,仿佛通過他能夠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你們沒有見過她,所以想象不出來。濋兒已經很像她了,寧兒更像。”

  沐映竹有些愛不釋手,上次抱這麽小的嬰兒時還是濋兒出生的時候。她抱著他,從濋水一路逃亡,去尋生的機會。

  “聖上之所以偏愛濋兒還有寧兒,原因之一就是他們很像姐姐。”沐映竹說。

  嶽千燭站在一側,說:“聖上很喜歡先皇後。”

  “不隻是喜歡,更是愛。”沐映竹頓了一下,說:“聖上的嬪妃不多。但是隻有姐姐一人是他主動要的。”

  沐映竹又親近了一會兒,將孩子穩妥的放在床上,起身走到一邊的茶桌。

  “過來坐吧。”沐映竹弄了弄袖子,拿過來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難得你能入宮,向本宮說說外麵現在是什麽情況。”

  嶽千燭坐到對麵,向她說明了幾日來上京城中和朝中發生的動蕩。

  沐映竹聽完微微歎氣,她能想到這些發展情況,隻是想不到這麽快。

  “你見過沐元帥了?”她問。

  嶽千燭答道:“是。”

  沐映竹問:“他說過什麽嗎?”

  嶽千燭搖頭:“這正是臣女著急的地方。安和王的手下兀察在萍地邊境處意外截獲一批對外的武器裝備,運送之人承認是沐元帥所為。而沐元帥同樣承認他確實在邊境送過東西,隻是不承認是武器。”

  “隻是不管沐元帥承認與否,隻要沐元帥不說出他在邊境做的交易是什麽,私鑄兵器,通敵叛國買賣兵器的罪名就會扣在他的頭上。”嶽千燭感到艱難:“可是元帥不肯說。”

  沐映竹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眉頭擰了擰,說:“他不告訴你很正常。”

  嶽千燭驚訝:“您知道是什麽?”

  “本宮隻是猜測。”

  “那是什麽?”

  夏沐濋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確認外殿聽不到這裏的話,才開口說:“當年的三年的混戰時期,聖上奪取皇位之際,外部勢力虎視眈眈,都想趁著國內混亂分一杯羹。”

  沐映竹回憶起當年:“當時安和王的父親剛剛去世,萍地一片混亂,北方部落有意分一部分土地。先皇後懷著孕到萍地邊境與當時的部落汗王談判,隻要他們不進犯,聖上登基後便對他們以禮相待,每年用金銀維係。”

  “這不是犧牲嗎?”嶽千燭說。

  沐映竹:“不錯。這對齊越來說,私下和解私下金銀買賣是屈辱。可是對當時的聖上來說,是唯一的解決辦法。不能因為北方來犯而放棄皇位的爭奪。”

  “姐姐當時留了心思,與部落簽署的協議裏是以沐家之名為非聖上。所以,這則協議隻有聖上和少數的沐家人知道。每年送去的金銀也都是從沐家這裏出去。”沐映竹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說:“元帥想必是不想讓這樁交易公布與眾,所以才隱瞞至今。”

  這份“屈辱”確實需要守住秘密。

  沐映竹抬眸看向嶽千燭說:“本宮之所以告訴你,是讓你和濋兒知道當今的形勢,不管局勢怎麽變化,這筆協議是不能露的。”

  “如果不說明,沐元帥就得頂下罪名。”

  “如果說明了,受百姓唾棄的便是聖上和已故的皇後。”

  嶽千燭一怔。兩者其害取其輕,沐元帥顯然選擇維護初仁皇帝和妹妹的名譽,自我犧牲。

  “協議總有到頭的時候吧。”她問。

  沐映竹說:“什麽時候元帥去世,協議什麽結束。”

  嶽千燭豁然起身:“那元帥他——”

  “放心!”沐映竹猜到嶽千燭所想:“元帥不會做出在獄中自盡的舉動。”

  嶽千燭:“······”

  是她想的偏激了。都怪牢裏總發生自盡的事,讓她下意識的往那邊想。

  “若是這般局勢,可有破解之法?”嶽千燭真心求教。她不希望沐家出一丁點兒的事。

  沐映竹有些疲勞,扶額道:“如今之計,就是要找到是誰利用萍地邊境來陷害我沐家。”

  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在紅紗軍囤糧囤兵器的地界綏鄉製造出鑄造兵器的私窯,能夠推測出兀察檢查萍地邊境來往貨物的時機,還會搜出元帥府與南商買賣兵器協議合同。這些東西各個都能置沐映行於死地,又巧合的集中爆發。

  很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

  不怪沐映竹懷疑是有人陷害沐家,對方的目的實在太明顯。隻有查到有人如何陷害,那就避免了暴露出與北方部落的暗自協議。

  嶽千燭在沐映竹這裏收獲頗豐,一路上她都在想某人是如何運作這一整套的計劃。而這其中還有更多偶然性。

  比如沐映行確實是在邊境通過買賣貿易來私下完成對北方部落的錢財送往。又比如,即便夏沐濋提醒夏恪信兀察此人身份有誤,但是夏恪信通自己的調查選擇相信兀察。

  沐家的這個案子實在過於複雜。

  “你要是再啃,指甲該掉了。”

  嶽千燭被夏沐濋的聲音提醒緩過神來。此時兩人正坐在馬車回去忘月軒的路上。

  夏沐濋笑著問:”想什麽呢?這麽認真。”

  嶽千燭收起手,搖頭說:“沒什麽。”

  “想舅父的案子?”

  嶽千燭一頓,點頭。

  夏沐濋坐過來,攬著她的肩擁其入懷:“不是說好,我來了之後你就什麽也不管,隻管和寧兒玩嗎?嗯?”

  嶽千燭啞口。今天早上,她確實是這麽與夏沐濋承諾的。

  “就是——就是忍不住。”嶽千燭訕訕一笑。

  夏沐濋說:“案子明天才開始審,我們現在想什麽都是徒勞。”

  道理嶽千燭都懂,隻不過讓她突然什麽也不管,心裏怪沒底的。

  “或許,我們應該去綏鄉看看。”她建議。

  “嗯?”夏沐濋露出一副“說好的不管怎麽又管上的表情”。

  “額——”嶽千燭理虧。

  夏沐濋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說:“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帶著寧兒到附近看看。”

  嶽千燭努了努嘴,知道自己是要被夏沐濋斷了繼續查案的可能。

  說著,馬車就到了忘月軒門口。

  馬車剛停下,外麵就傳來陳致的聲音:“王爺,綏鄉那邊傳來消息了。”

  綏鄉!嶽千燭來了興致,拍著夏沐濋大腿,興奮道:“你去調查綏鄉了!”

  得!剛才說的都是廢話!

  見到嶽千燭如此興奮,夏沐濋隻能如實點頭:“嗯。陳致去的。”

  “我們過去吧!”嶽千燭進而搖著夏沐濋大腿:“嗯?”

  這樣的撒嬌夏沐濋是頂不住。無奈的打開窗子對陳致說:“直接去綏鄉。”

  陳致抬頭,沒想到馬車裏還有嶽千燭,又看了一眼自家王爺無奈的表情,隻能指揮馬車和隨行人員出發去綏鄉。

  綏鄉距離上京城不遠。因為是紅紗軍囤糧囤物的地方,距離紅紗軍的軍營也就半個時辰的腳程。

  一行人到了綏鄉的倉房時,那附近已經有人開始處理傳說的私窯。

  嶽千燭由夏沐濋扶著走下馬車,一眼就認出在私窯附近的是禁衛軍。瞧他們的模樣,是在勘察。

  嶽千燭這邊正看著,就聽到不遠處傳來渾厚的中年男聲:“你們輕一點,哎呦呦,旁邊可是上好的鐵礦都別毀了!還有那邊,那是紅紗軍的兵器庫,你要是給弄塌了吃不了兜著走!”

  上來就敢一頓教訓禁衛軍,此人定是相當厲害。

  嶽千燭跟在夏沐濋身邊向私窯走去,就聽到陳致解釋說:“得到消息,平萊王今日帶兵搜查。”

  平萊王?

  嶽千燭伸長脖子向走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個雍容華貴的老者,一邊指揮著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

  這麽冷的天,他能出汗,可見他是一直親曆親為的忙前忙後。

  夏沐濋拉嶽千燭的手走過去,率先行禮:“伯伯。”

  “啊?”平萊王回過身來,一眼就看到了夏沐濋,走出來笑嗬嗬的說:“這不是濋兒嗎?”

  “伯伯。”夏沐濋點頭。

  兩人寒暄了一下,平萊親王就看到夏沐濋旁邊的女人,笑著說:“你就是沐王妃吧。”

  嶽千燭行禮:“拜見平萊王。”

  “哈哈哈!客氣什麽!本王一直聽念華嘴裏叨咕著你,聽說你早產的時候給她急的夠嗆,幸虧有我那好女婿在,才穩得住她。”

  提到自己的女兒和女婿,平萊王紅潤的臉上笑的燦爛。

  平萊王初陽,當今聖上初仁皇帝的同父異母的兄長,萊地和平萊王府真正的主人,金戈軍的第一主帥。可是老王爺早就不理政務,天天養魚逗鳥,活得自在,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的日子過得滋潤而舒心。

  老王爺的名聲雖然不如幾年前響亮,但是誰也不能低估老王爺的威名。即便他現在非常和藹可親的站在這裏,身上的威風還是不覺得讓嶽千燭有些緊張。

  “沐王妃。”

  “嗯?”嶽千燭微笑。

  平萊王笑著說:“本王知道你家的案子,也知道蘇侯爺已經請罪入獄。你放心,等本王將沐元帥的案子主審之後,本王也會去到聖上那請罪,給你和嶽侯也一個交待!”

  嶽千燭沒想到第一次見麵的平萊王回直接提起舊案之事,一時間怔在原地。她可是沒有追究舊案的打算,就連蘇逢磊請罪也是因為沐映行的案子形勢所迫,哪裏來的翻舊賬一說。

  嶽千燭趕緊打住說:“王爺,您多慮了。臣女並不想追究此事。”

  “哎!”平萊王擺手說:“你的事,念華都與本王說了。一想到你們姐弟倆遭受的苦難,本王去承認個當年的監審失責都不夠補償的。”

  “我——”

  “隻是得多給本王兩天時間,這沐元帥的案子還沒著落呢。”說著平萊王看了一眼裏麵,罵了幾句,喊著:“叫你們小心著點!都是證據!”

  說完再次走進去,就像剛才說了一句對他無關痛癢的話。

  嶽千燭僵直身體,看向夏沐濋,一頭霧水。

  夏沐濋同樣也對平萊王的行為有點疑惑。

  陳致輕聲說:“聞言,平萊王爺得知念華郡主有孕後特意去求菩薩,聽說要積德行善方能保佑念華郡主母子平安。想來老王爺是自省過,再加上惻隱之心,想要給王妃和嶽家一個交待。”

  這就好。至少嶽千燭心裏還能好受點。

  她是想給父母一個交待,但是絕對不是從審案的失誤上找原因。她已經理解當年匆忙下案的原因,她也相信即便父母沒有死,他們也會做出為了天下和民心做出犧牲。

  夏沐濋安慰嶽千燭說:“無妨,就算是他們請罪,隻要你追究,也不會影響到他們。”

  就好比,現在蘇逢磊也隻是入獄,任何責罰都不會有。

  嶽千燭點頭,事到如今,隻能如此了。

  “濋兒,沐王妃!”窯洞裏的平萊王喊著:“發現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