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站邊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834
  嶽千燭聽到遲平死亡的消息是再次入宮麵聖的路上。

  遲平已經被關進大牢等待處決,但還是被吊死在牢裏。有人說是遲平畏罪自殺,有人說是有人殺死遲平。不過不管是什麽結果,遲平的死已經定局,初仁皇帝就沒有再追究。

  嶽千燭與夏沐濋被引路到慶華殿的門前,就看到大皇子夏恪群失魂落魄的走出來。遲平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遲平是夏恪群奪儲路上的重要基石,也是他從小到大的精神信仰。看著自己的老師問罪又不明不白的死亡,夏恪群是肯定接受不了的。

  嶽千燭在夏恪群剛剛經過自己的時候微微行禮,夏恪群停下,看向如今已經身居高位的嶽千燭,毫不掩飾的展現自己的不屑。

  他走過去來到嶽千燭身前,看了一眼旁邊的嚴陣以待的夏沐濋,突然笑了。

  “如你們所願,遲平死了。”夏恪群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笑了幾聲從殿前離開。

  嶽千燭對夏沐濋說:“遲平臨死之前一定猜出自己的為何有如此遭遇。看來大殿下要將這筆帳算在咱們頭上了。”

  夏沐濋摟著嶽千燭的肩頭與她並肩而立看著夏恪群遠去的背影,默認嶽千燭的話。

  遲平一定在遇事之前就告訴夏恪群他參與了綁架嶽千燭的案子,並且為了活命指證薑靈雪。新仇舊恨算在一起,夏恪群肯定是認為遲平的死與夏沐濋和嶽千燭有關係。

  “遲平突然暴斃確實是意料之外。”夏沐濋告訴嶽千燭,來證明自己並非是殺害遲平的凶手。遲平遲早要死,夏沐濋沒有必要冒著危險去暴露自己。所以遲平的死肯定是別人另有所圖。

  萬裏公公進去通報後走出來請他們進去。

  夏沐濋和嶽千燭走進慶華殿,麵聖,行禮,行雲流水一氣嗬成。今天不出意外就是聖上給他們定罪的日子,不知道聖上會如何裁決。

  初仁皇帝與他看上去是一樣的平靜,他相信眼前的夫妻二人已經知道自己召見他們的目的,所以直接讓他們看擺放在桌上的彈劾奏折。

  夏沐濋遵旨翻看,上麵都是些彈劾的內容,無非就是沐王爺目無法度、欺上瞞下、抗旨帶兵的內容,每一條內容後都寫著送旨大臣的審判建議。大多都是削弱軍權,取消爵位罷了。

  這些內容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夏沐濋看了幾本,笑了一下,說:“父皇直接讓兒臣看彈劾奏折,就不怕兒臣將彈劾大臣的名字一一記下,秋後算賬?”

  初仁皇帝半倚靠在軟墊上很是舒適:“你不會。”

  “父皇這麽確定?”

  “你還等著與嶽家小姐大婚,現在犯了事不僅大婚不成,還會連累剛剛洗刷冤屈的嶽家。你,做不到。”

  初仁皇帝知道嶽千燭是夏沐濋的弱點,也不避諱他們,直接擺明自己要用與嶽家大婚來牽製夏沐濋。

  帝王的這份坦然,也就隻在自己更坦然的兒子麵前好表現。

  嶽千燭微微抬頭,就看到夏沐濋的笑臉,他無奈的默認聖上的話,也默認自己為了嶽千燭可以忍氣吞聲。

  既然如此,剩下的彈劾奏折夏沐濋就沒有看下去,他合上折子來到自己父皇麵前。拱手請罪:“兒臣,請父皇降罪。”

  嶽千燭跟在夏沐濋身後行禮請罪,她與夏沐濋早已經成為一體,罪名而已,她又不是沒擔過。

  初仁皇帝依舊淡定,他拿起旁邊沒有敲好的核桃,把玩著對夏沐濋說:“朕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吃核桃。後來怎麽不吃了?”

  夏沐濋放下手,看著桌上的核桃,說:“以前姐姐告訴我吃核桃會變聰明。長大了覺得自己好像變不了聰明,就很少吃了。”

  “你會覺得你自己不聰明?”

  “如果聰明,兒臣就不會三番五次冒著父皇的命令行事,肯定會找一個更合適的辦法。”

  初仁皇帝可不這麽認為。夏沐濋的聰明不是解決問題,還是怎麽解決問題。他一次又一次的用自己的權力和身份暗地裏周旋和牽製,將他自己放在漩渦中心,看似有些愚蠢其實有巧思。一旦有人開始擔心沐王爺對朝中有野心,那對方的心思就會混亂,忽視掉夏沐濋真正要做的事。

  嶽家案如此,這次遲平的事件依舊如此。

  “那你說說,針對你的違抗皇命,你會找到什麽合適的方法?”初仁皇帝問。

  夏沐濋從衣袖裏拿出一塊令牌。

  這塊令牌,嶽千燭認得,這是神遠軍軍令。她看著夏沐濋將令牌遞交給萬裏公公,這就意味著他將神遠軍軍權交還給聖上。

  夏沐濋放棄軍權,給自己也給聖上一個交待。

  萬裏公公站在一旁微微躬身,沒有接。

  “嗯?”夏沐濋空拿著令牌,沒有人來接有點尷尬。

  萬裏公公微微一笑,這是搖頭。

  “父皇覺得兒臣交軍權還不夠嗎?”夏沐濋問直接下令的聖上。

  初仁皇帝示意讓萬裏公公接過來,遞到他的桌上。

  “朕有話要對嶽千燭單獨說。”初仁皇帝對夏沐濋說:“你出去等一下。”

  夏沐濋沒想到父皇會要留下嶽千燭,他想說不準,卻被嶽千燭拉住衣袖。

  夏沐濋猶豫了一會兒,拱手道:“兒臣暫時告退。”

  初仁皇帝擺手,萬裏公公請夏沐濋到旁室休息。

  夏沐濋離開後,初仁皇帝讓她坐到旁邊已經準備好久的凳子上,自己開口說:“沐王拿神遠軍軍令作為謝罪,這事你知道嗎?”

  嶽千燭坐下來:“臣女不知。”

  “他沒告訴你?”

  “如果臣女知道,肯定會阻止他。”

  “哦?”初仁皇帝略有詫異:“為何?”

  嶽千燭說:“神遠軍是齊越在西南對魯朝的牆壁,作為禦守疆土的沐王爺絕對不能交出軍權。那是一道抵禦外敵的關卡,在他後麵是千千萬萬的百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沐王爺多次違抗聖令確實該罰,但是若用軍權作為懲罰。日後沐王肯定會後悔,聖上也會後悔。”

  “他認罰可是主動的!後不後悔他都得擔著。”

  “的確如此。所以臣女更會阻止他。沐王府的價值不僅僅是為聖上鎮守邊疆,更重要的是黔地百萬百姓的精神寄托。能讓沐王爺放棄這些東西,也就隻有聖上。麵對如雪花的彈劾奏折,在他心裏唯有拿掉軍權,對這些大臣沒有威懾力才足以平息他們的眾怒,才會讓聖上下來台麵。”

  嶽千燭話鋒一轉繼續說:“不過,王爺將來肯定會後悔。因為他是藩王,一旦因為他沒有軍權,單純作為沐王坐鎮凰城肯定不足以震懾魯朝。聖上會派新的主帥,但是神遠軍將士會不服。神遠軍一旦短時間內無法解決內患,黔地百姓就會受苦受難。那沐王爺就會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因為在他心裏,有聖上,更有大義。”

  在夏沐濋的心裏,他的黔地意義非凡。這是他母親的故土,是齊越的屏障,是他為之征戰過的土地。這片土地上有他的親情、兄弟情、愛情,有他的熱血和傷痕累累,有他的無盡的希望致命的絕望。

  夏沐濋不會輕易放棄這片土地,所以,讓他鬆手一切,他定會後悔!

  初仁皇帝聽完嶽千燭的話,終於理解夏沐濋為何對她念念不忘到今日。

  嶽千燭懂夏沐濋,明明知道夏沐濋所有的心理,明明反對夏沐濋的決定。但她看到夏沐濋上交軍權後,依舊保持平靜,這種不驚慌、不驚訝的反應就是一種默認的支持。

  即便她說服不了自己,依舊支持他。

  “他將軍權移交回來,是跟朕算好了,朕不會收。”初仁皇帝不介意自己在嶽千燭袒露心聲。相反,他覺得在嶽千燭這裏更能好好的了解自己的兒子。

  嶽千燭的視線從桌上的令牌轉移到聖上身上,說:“聖上為什麽不收?”

  “朕應該收嗎?”初仁皇帝的問話帶著肯定,就好像自己隨口接的一句話一樣,並沒有詢問之意。不過,他也想聽聽嶽千燭的意見。

  嶽千燭搖頭說:“臣女意見淺顯,無法為聖上提出建議。隻是覺得沐王爺的行為有他的道理,聖上可以與沐王好好聊聊。”

  初仁皇帝笑了一聲,將手中的核桃抬手扔進裝核桃的盤中,說:“誠如你所說,神遠軍和黔地沐王府是我齊越的西南屏障。黔地從百廢待興到現在漸漸平穩,用了六七年的時間。朕貿然動了黔地的神遠軍和沐王府就是動了黔地的根基。”

  “朕!不會拿整個齊越冒險!”初仁一字一頓的展現自己的威嚴:“而他黔地沐王就是看準了朕不能將他如何,故意來這一出,好像他承認錯誤給朕一個台階一樣。”

  嶽千燭頓了一下,撲哧一聲笑了。

  “你笑什麽?”初仁皇帝對嶽千燭的膽子大很是感興趣。

  “臣女覺得沐王爺給的台階不錯。臣女雖然不懂朝政,但是臣女也知道黔地對於齊越的重要性。臣女尚且都懂這個道理,朝中的大臣肯定更明白。而且歸還軍權還是沐王爺自己主動提出的,大臣們錯都挑不出來。這樣沐王爺認錯的態度有了,聖上對群臣也有了回應。剩下的孰輕孰重,他們心裏可得明白。”

  嶽千燭自從嶽家案解決之後,沒有後顧之憂又變成了那個膽子大的她。麵對聖上她也能夠談話自由。既然聖上要問自己的意見,她就敢對聖上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初仁皇帝聽完,嗬嗬笑道,用手指點著嶽千燭,滿意的說不出話來。

  嶽千燭明麵著是分析夏沐濋歸還軍令的意見。但實際上是堵住包括聖上的朝中眾口,直接告訴他們沐王爺承認錯誤了,甚至拿出自己的根本作為懲罰。但是沒有他,黔地就是不行!

  朝中想把哪個人派到神遠軍來接手主帥之位都可以,但是神遠軍軍內將士肯定不服。如今魯朝在外虎視眈眈,黔地好不容易平穩,若是軍心動搖,民心不穩,可就沒有人能控製住這個場麵。

  若真到了控製不住的局麵,想請夏沐濋回歸主帥之位,可就不那麽簡單的。

  因為夏沐濋記仇,嶽千燭也記仇,整個沐王府都記仇。

  隔壁房間的夏沐濋聽嶽千燭與聖上講的“大道理”,笑了。

  初仁皇帝笑夠了才開口說話,語氣中還帶著他笑的尾音:“嶽千燭,平日不見你如此伶牙俐齒,今日怎麽這麽多感想?”

  嶽千燭也不避諱,有問就答:“平日裏臣女頂著嶽家案的罪名,為了不給家裏添麻煩,也不想給父母的尊嚴抹黑,所以就唯唯諾諾一些。現在不同了,臣女作為嶽家的女兒或許應該有點忌諱,同樣作為嶽家的女兒要說的更加堅持和爭執。而且臣女現在也是聖上欽定的沐王妃,若是不為沐王爺說說話,不為沐王府著想,臣女有什麽資格站在他的身邊?”

  “聖上,您同意賜婚,不也是希望臣女能夠時時刻刻站在沐王身邊,不是嗎?”

  初仁皇帝看著嶽千燭眼中的篤定,微微點頭。他作為父親的私心確實如此,朝中這些小伎倆他早就看在眼裏,儲君之位是各方要爭奪的位置,肯定是你來我往少不了爾虞我詐。縱然夏沐濋身處黔地也免不了沾上些血雨腥風。

  初仁皇帝這次同意嶽千燭成為沐王妃,一方麵他是對六年前的那樁賜婚對夏沐濋心有愧疚,另一方麵他是看中嶽千燭為了嶽家案不顧生死的拚勁兒。他相信,若是有朝一日,夏沐濋陷入萬劫不複,嶽千燭依舊會為他不離不棄,用命相搏。

  就像他的芝兒對他一樣。

  嶽千燭又與初仁皇帝聊了幾句就退下了。退到慶華殿門口就碰到了夏沐濋,看樣子夏沐濋已經等候多時。

  嶽千燭為了讓他安心,笑著說:“瞧吧,我現在可是聖上的兒媳婦,聖上不會為難我——”

  嶽千燭話還沒說完,自己就被夏沐濋拉到他的懷裏,緊緊的被他抱住。

  “幹嘛?”嶽千燭笑著回抱著他說:“眾目睽睽之下這樣,你就不怕再被說一個沉溺女色的罪名?”

  “本王樂意!”夏沐濋抱著更緊了,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天知道,他在隔壁聽著嶽千燭處處為自己著想時,都想衝進去直接抱住她來表達自己的喜歡。

  這才是嶽千燭的樣子,這才是他的千燭的樣子。

  嶽千燭抱著他開玩笑說:“我可不樂意!我現在是有身份的人,一定要端莊自持,你可不要給我安一個沉溺男色的罪名!”

  夏沐濋被逗笑了,連連點頭:“好,我絕不拖累你。”

  “行了!快進去,不能讓聖上多等。”嶽千燭催促著他說。

  “嗯。”夏沐濋在嶽千燭耳邊說:“等我。”

  嶽千燭拍著他的後背,承諾說:“等你!”

  ······

  鏡月殿聽說了今天慶華殿上的情況。

  沐映竹聽完之後有些詫異:“嶽千燭當真這麽說?”

  代嬤嬤點頭:“嶽小姐為了王爺與聖上據理力爭,聖上很是讚揚。”

  沐映竹欣慰的點頭:“如此,便好。”

  旁邊傳來一人的輕咳聲,說道:“賢妃娘娘不要擔心,沐王爺敢做違抗聖名的事,心裏肯定做好後路。老臣聽說,黔地凰城和神遠軍早就做好準備,單是這一個消息,朝中的各位臣工也要掂量掂量。”

  眼看著事情的結果塵埃落地,沐映竹心裏最大的石頭終於落地。

  “現在應該聊聊,接下來要做的事了。是不是?”沐映竹看著底下坐在一側的老臣說:“鄒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