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假哭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445
  嶽千燭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夏沐濋撿起從嶽千燭手裏脫落的血書,帶著蘇惟從房間裏出來。

  蘇惟擔憂的說:“確認不用陪在嶽姐姐旁邊嗎?”

  夏沐濋倚著長廊的柱子,目光看著關上的房門,手裏撚著血書說:“她需要發泄。”

  知道真相的她,比以往更需要時間和空間,消化殘忍的事實。

  蘇惟蹲坐在台階上,雙手托著下巴說:“很難想象,嶽姐姐和千煬是怎麽度過去這段黑暗的日子。當時嶽姐姐就在嶽府的門外,而千煬就在院子裏。”

  蘇惟不敢想象。五年前自己與嶽千煬同歲,設身處地的想,十一歲的自己能不能做到他那般鎮定?五年後的現在,十六歲的自己正是當年嶽千燭的年齡,是怎麽眼睜睜看到母親自盡的?蘇惟打了一個寒顫,無法想象,不能想象。

  夏沐濋又看了一遍血書上的內容,隨後將血書給蘇惟:“拿著它直接見聖上。”

  蘇惟接過來說:“不直接交給嚴大人嗎?”

  夏沐濋頓了一下說:“直接給聖上更妥帖。”

  蘇惟哦了一聲,沒有多想就收好血書。這是嶽姐姐和千煬的命,他需要保護好才是。

  夏沐濋問:“櫻富有沒有把柄在大理寺?”

  “櫻富?”蘇惟現在身在大理寺,每日除了嶽家案以外也接觸了其他案子,人際關心沒少走動,憑借他過目不忘的能力,其實已經看出不少端倪。

  蘇惟仔細回想說:“沒有,我壓根就沒看到關於櫻富的東西。表哥怎麽想起他來了?”

  夏沐濋晃動著手中的扇子,冷冷的說:“櫻富得死。”

  “哦,嗯?”蘇惟立刻站起身,吃驚的問:“為什麽?他可差點成了你的嶽丈。”

  “差點又不是成了。”夏沐濋用扇子敲蘇惟的腦袋,不知道小小年紀的腦子都裝了什麽。

  蘇惟吃痛的揉著腦袋,不過此時他更想知道夏沐濋要櫻富死的原因。

  “櫻富惹著你了?”

  夏沐濋看一眼緊閉的房門說:“嶽千煬的毒是他下的。”

  “什麽?”蘇惟驚呼出來,感覺自己的反應有點過激,立刻放低音量說:“誰說的,證據呢?”

  夏沐濋說:“你去審問呼延慶,他就告訴你了。”

  蘇惟擼起袖子,但是手臂有點冷,又默默的擼回去,說:“櫻富居然敢給我朋友下毒,想來他是沒遭受過毒打!不過,他是為什麽啊?”

  夏沐濋說:“應該是想控製嶽千煬與薛清平談條件,沒想到談崩了。”

  “所以,櫻富才提出來將千煬送去書南院,這樣千煬是生是死都與他無關了。”蘇惟順勢猜想。

  夏沐濋默認,這就是他喜歡將事情給蘇惟辦的原因,雖然他的辦事方法很幼稚,但腦子是數一數二的聰明。

  蘇惟又問:“你怎麽知道是櫻富所為?”

  夏沐濋說:“嶽千燭剛到書南院就再次毒發,安和王怕出意外將我叫了去。按照大夫給的中毒時間推斷,正是櫻富管理嶽千煬期間被下的毒。”

  “單純用時間推算,你們也不怕推算錯了?”

  “事實證明,沒有錯。”

  蘇惟點頭,那倒是。

  “我們一直瞞著嶽千煬就是不想打草驚蛇,在沒有確定櫻富的目的前,不宜聲張。”

  “你們?”蘇惟眯著眼睛說:“你與安和王表哥?”

  夏沐濋點頭。

  蘇惟切了一聲,以後誰要說夏沐濋和夏恪信不和,蘇惟一定撕爛那人的嘴。

  蘇惟突然恍然大悟,低聲說:“呼延慶入獄不會你搞的鬼吧。”

  夏沐濋舒服的倚在柱子上說:”怎麽說?”

  “老徐死了,嶽家案繼續一個新開口。這麽巧葉大人就發現了軍需貪汙,又這麽巧貪汙案主謀就是呼延慶,又這麽巧呼延慶承認殺了老徐,又這麽巧抄呼延慶的家找血書——”蘇惟哼笑幾聲說:“表哥不相信巧合,我也不相信。”

  夏沐濋笑了一聲,稱讚說:“行,腦子沒白長。”

  “算了吧。”蘇惟沮喪的說:“反應還是慢了些。”

  蘇惟倚靠在夏沐濋對麵說:“呼延的死慶是你給嶽姐姐報仇的第一步吧。”

  夏沐濋收起笑容。

  就知道是這樣。蘇惟又說:“你想要櫻富的把柄,是要對付他?”

  夏沐濋點頭。

  蘇惟說:“算我一個。櫻富可是傷了我朋友。”

  “你也要假公濟私?”夏沐濋饒有興趣的問。

  蘇惟擺手說:“我是實打實的去找把柄!可沒你那麽自私!”

  夏沐濋不可置否。

  屋子內,嶽千燭雙手放在門栓上。她雖心痛,但還有理智。她本想出門去找夏沐濋商量接下來的事,卻在門口聽到蘇惟的尖叫,聽到他和夏沐濋對話。

  呼延慶是夏沐濋用計殺的,就因為他逼死了自己的父母。現在夏沐濋又準備對櫻富下手,隻因為櫻富的毒害自己弟弟的凶手。

  嶽千燭心頭百緒,仿佛一切都是亂的,又仿佛一切都那麽清晰。

  “嶽小姐可要明白王爺的一番苦心。”陳致虛弱的說。

  蘇惟的一聲尖叫,不僅讓嶽千燭清醒,也讓陳致蘇醒過來。

  嶽千燭鬆開門栓,低頭苦笑。

  所有人都知道夏沐濋對自己的情誼,唯獨她自己在當成演戲。夏沐濋啊,他的心思怎麽就這麽愈發的難猜了。

  蘇惟的辦事速度很快,先挑重要的事做,一頭紮進慶華殿,將血書呈上。適逢自己的父親蘇逢磊和沐元帥沐映行在,這封血書可算是讓不知情的人都了解五年前發生了什麽。

  蘇惟為嶽千煬抱不平,但也不敢大聲嚷嚷,小哭包的抽泣先入為主,讓在座的三個大人感到頭疼。

  初仁皇帝說:“惟兒這愛哭的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

  蘇逢磊四處搖頭躲避眼神,還能隨誰,不都是年輕時候的長公主。隻是長公主偶爾掉眼淚蘇逢磊還會心疼,但蘇惟已經是十六歲的少年了,這麽哭下去確實不太合適。

  蘇惟這麽哭著讓人抓心,初仁皇帝便讓給他回去了。蘇惟擦著眼淚默默的退出慶華殿,剛出門就立刻換了臉色,剛才哭的嘶聲力竭,估計眼睛都給哭腫了。他可要好好擦擦,一會兒還要去辦正事。

  蘇惟正擦著眼淚,眼前就遞過來一個帕子。

  “謝謝。”蘇惟接過帕子擦著眼淚,突然察覺不對猛地側頭看過去,正對上萬裏公公慈祥的微笑。

  蘇惟這次是真想哭,一想到自己裝哭的樣子馬上就要被聖上知道,心裏害怕的要死。

  “嘻嘻嘻。”蘇惟露出自己潔白的牙齒,哭笑著:“公公好久不見。”

  萬裏公公依舊是慈祥的模樣,說:“世子殿下這是又裝哭了。”

  蘇惟不敢反駁,艱難的點下頭,說:“我是不想讓聖上問我證據的來曆。”

  這封血書可是陳致從薛清平手中拚死搶來的,他要是向聖上坦白,那表哥和陳致肯定會被聖上叫到慶華殿。沐王表哥一直避免自己卷入嶽家案的審判,他可不能給拖了後腿。

  萬裏公公了然,也能猜出幾分原因,說:“既然是關於嶽家案,老奴便不多問。”

  蘇惟笑著點頭,萬裏公公侍奉聖上這麽多年,他相信萬裏公公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那我先走了。”蘇惟將手帕還給萬裏公公,走了兩步回頭向萬裏公公作揖告別。

  蘇惟雖是齊越大名鼎鼎的樂安世子,但對萬裏公公還是充滿尊敬。

  萬裏公公回禮,微笑著送走蘇惟,自己深深歎息。

  蘇惟直接跑到大理寺,這次他沒有進內堂,而是去了旁邊的案宗館,推門進去就直喊在這當差的夏恪勤。

  “二表哥,二表哥。”

  夏恪勤手裏捧著卷宗從旁邊滿是書架的過道裏走出來,看到是蘇惟,微笑著問:“蘇世子今天這麽得空。”

  要知道蘇惟平時是很少往這跑的。

  “我這不是找二表哥有事嗎?”蘇惟笑嗬嗬的走過去。

  夏恪勤笑著轉身回去繼續擺放懷裏的案宗,說:“說吧,是不是姑母又不給你零花錢了?”

  蘇惟將夏恪勤懷裏的卷宗都捧進自己懷裏,拿出一個遞給夏恪勤。

  夏恪勤愣了一下,笑著:“無事獻殷勤——”

  “我可不是非奸即盜!”蘇惟插過話來。

  夏恪勤笑嗬嗬的接過蘇惟遞過來的案宗,繼續對照擺放。

  “你呀,總是有事才想起我。說吧,這次是什麽事?”夏恪勤拿著蘇惟懷裏的卷宗,說:“不過事先跟你說好,騙你二嫂事,我做不出來。”

  蘇惟笑話著夏恪勤說:“瞧瞧,我們齊越的二殿下可是個妻管嚴!”

  夏恪勤說:“你若是娶了媳婦,就知道媳婦的好了。”

  蘇惟吐了吐舌頭,他認識的男人裏,哪個娶了媳婦不是變成了老婆奴?仔細想想,娶媳婦還真是可怕。

  兩人一同將剩餘的案宗整理擺放侯,蘇惟將夏恪勤請到木榻上,主動倒茶,討好說:“小弟有一私事相求,還請二表哥幫忙。”

  夏恪勤飲用一口茶,說:“吃人嘴短,你說吧。”

  蘇惟就知道夏恪勤好說話,他向前湊了湊說:“我想要看關於櫻富的一切資料。”

  夏恪勤吃疑的眨了幾下眼睛,說:“你想認識櫻富?”

  “我是想知道他的生平。”

  夏恪勤給他出主意說:“去文尚院或是禮部,裏麵有很多關於櫻富生平記載。何時出生、何時入朝、何時娶妻,你都會知道的一清二楚。”

  蘇惟擺手說:“我看那些作甚,我又不是想與他結交。”

  夏恪勤道:“那你要看什麽?”

  蘇惟回說:“比如,櫻富犯過的案子或是他主審過的案子,跟他有關的案子、消息、卷宗都行。”

  夏恪勤頓了一下,起身來到門前,將門關上,才重新回到木榻前,說:“你到底要做什麽?”

  蘇惟知道夏恪勤是在關心自己,說:“放心,二表哥,我絕對不惹事。”

  “上次官考你也是這麽說,結果硬生生惹出個嶽家案。”夏恪勤對蘇惟負責的說:“告訴我原因,不然我可要在姑母麵前告你的狀。”

  “你都這麽大的人了,還去告狀!”蘇惟大聲喊著。

  “是誰要告狀啊?”門被打開縫隙,納蘭瑞探進腦袋,笑著說:“外麵的人告訴妾身,是世子過來了,我便進來了,可打擾殿下?”

  “不——”

  “當然不打擾!”蘇惟搶了夏恪勤的話,連忙走過去:“納蘭姐姐怎麽能是打擾呢?”

  蘇惟將納蘭瑞請進來,挎在她的手臂上,說:“納蘭姐姐,你可算來了。”

  夏恪勤看到蘇惟直接挎著自己的妻子,差點劃到她的小腹,連忙說:“惟兒小心些。”

  蘇惟剛剛並沒有注意到,經過提醒才想起納蘭瑞已經身懷有孕,立刻鬆開手,訕訕道:“不好意思,姐姐。”

  “無礙,我沒那麽脆弱。”納蘭瑞看向夏恪勤說:“別嚇到世子。”

  夏恪勤來到納蘭瑞身邊,扶她到木榻的軟墊上說:“惟兒自然是無心,隻是惟兒孩子心性,容易莽撞。”

  蘇惟看到動不動就黏在一起的兩人,真是散發著愛情的酸臭味。

  納蘭瑞坐在一旁,看著蘇惟說:“世子要被告狀了?”

  蘇惟終於找到可以訴說苦悶的稻草,說:“都是二哥,我求二哥辦點事,他要告狀。”

  “怎麽回事?”納蘭瑞看著旁邊給自己蓋毯子的夏恪勤說。

  夏恪勤蓋好毯子坐在一側說:“惟兒要看櫻富相關卷宗,你也知道大理寺卷宗不能外借,除非有聖上命令。”

  “這——”納蘭瑞對蘇惟麵露難色,說:“殿下不是大理寺的官員,怕是沒有這個權力。”

  蘇惟不想給夏恪勤添麻煩,說:“我可以不外借的,我就在這看。”

  夏恪勤說:“關於櫻富的卷宗少說也有十幾卷,你怎麽看的過來?”

  十幾卷?那麽多!那肯定有把柄。蘇惟很是滿意的說:“不過十幾卷,一天的功夫就看完了。”

  夏恪勤一頓,笑著說:“我都忘了,我們的樂安世子可是有一目十行且過目不忘的本領!”

  蘇惟驕傲的點頭。

  “但是我還是想知道原因。”夏恪勤認真的說。

  蘇惟深深歎氣說:“我不想跟你說的,怕丟人。事到如今,我可以說,但是你們千萬不要告訴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