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問斬
作者:
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570
從地牢出來,夏沐濋直接帶著嶽千燭上了馬車。
他看過憐霜的口供之後將還給嶽千燭:“謄寫一份,明日大理寺審案之前交給櫻筠。”
嶽千燭看著口供,心中了然。這份口供就是呼延家的催命符,櫻富恨呼延家入骨,為報女兒之仇肯定會對呼延家全力打擊。
這份口供裏涉及到了呼延婉和呼延昌,就看呼延慶是要保女兒還是兒子。不過不管呼延慶如何選擇,這次呼延家必定遭受扒骨抽筋之痛。
嶽千燭無語的扯出一絲微笑,呼延家若是倒了,誰來揭開當年自己父母自盡的真相呢?
“明日大理寺審案,你帶著憐霜上堂。”夏沐濋突然開口。
“我?”
夏沐濋倚在車壁上:“萬裏公公提醒本王不要摻和其中,本王便不明著摻和了。”
不明著摻和,但還是摻和了。
“可是,屬下是您的管家哎,這不是很明顯嘛——”嶽千燭覺得行不通。
隨便換一個人不就沒有事了。
夏沐濋:“上次你和葉適言辦案,可沒人認為是本王摻和的。”
“上次是上次,這次也沒有葉大人啊。”嶽千燭越說聲音越清,最後變成了嘟囔。
“嗯?”
嶽千燭連忙點頭:“屬下去,屬下去。”
夏沐濋閉目,身體因為馬車的顛簸而晃動,事情安排完,明日等著看戲就好。
睡得好吃的好,夏沐濋養足了精神。次日他就被邀請到大理寺聽審。
大理寺審案,事關呼延婉溺殺櫻筠,涉及到沐王府後院家事,夏沐濋理應過來聽審。聖上聲明此案公正審理,不做聽審,讓賢妃沐映竹全權代替自己來到大理寺聽審。
大理寺堂上莊嚴肅穆。
左側是夏沐濋,右側是沐映竹。嚴易坐在大理寺卿審案桌之後。
一身素服的櫻富和怒目瞪圓的呼延慶站在朝堂中間,在二人中間跪著今日的被審的重犯——呼延婉。
這是嶽千燭帶著證人憐霜上堂的時候見到的場景,還有壓抑的氣氛和令人緊張的氛圍。
嚴易桌上放著兩份證詞。
一份是呼延慶審問憐霜證詞,裏麵是憐霜背下呼延婉罪刑。
一份是昨晚嶽千燭謄寫的憐霜證詞,在來大理寺之前將它交給了櫻富。上麵不僅有呼延婉的名字,還有呼延昌的名字。更有呼延慶威脅憐霜背禍的鐵證!
而今日憐霜的出場,就是為了證明櫻富所呈證詞為真實之言。
嶽千燭看著眼前的景象,還有夏沐濋對自己的眼神示意,立刻明白堂上已經經曆過了櫻富和呼延慶的對質,而且情況慘烈。而現在就是一錘定音的時候了。
嚴易敲響驚堂木。
嶽千燭扶著憐霜雙膝下跪,自己站在她的身邊。
“堂下何人?”嚴易開始了新一輪的審問。
憐霜跪坐:“草民素人齋,憐霜。”
憐霜輕咳幾聲,每一次咳嗽都讓她身上的傷口扯著疼痛。
“所為何事?”
這次憐霜還沒有開口,櫻富搶先回答:“是為證實老夫所呈證詞而來。”
這也是嶽千燭傳達給櫻富的意思,這次夏沐濋會將所有得到的消息都提供給櫻富。
嚴易翻看左手邊的證詞,最後的落款是憐霜,上麵按了紅色的手印,證實是本人所言。
嚴易看了櫻富一眼就看向憐霜。
“憐霜姑娘既然給了呼延慶大人一份證詞,又為何給櫻富另一份證詞?”
憐霜向嚴易深深叩首,起身道:“因為草民不想屈打成招。”
說罷,憐霜雙臂抬起,脫掉了外衫,手臂、肩膀、脖頸上滿是鞭痕,明顯是被人毆打的痕跡。
呼延慶指著憐霜吼道:“大膽刁民,朝堂之上豈可寬衣解帶!成何體統!”
憐霜抬頭看向呼延慶,不卑不亢,道:“草民隻是展露證據,與體統何幹?”
沐映竹本就因櫻富的證詞對呼延慶很有意見,見他這般說,道:“呼延大人,這裏是嚴大人審案,你且聽著就好。”
沐映竹看向憐霜說:“姑娘,繼續說。”
憐霜深吸一口氣:“草民雖是風塵女子,但也知道自愛。草民曾有幸受呼延小姐到府中探討琴技,不曾想在呼延府中遇見了呼延二公子。二公子強迫草民委身於他,草民不肯,他就拿草民的情郎威脅草民。”
憐霜艱難抬起手臂指著呼延慶說:“呼延大人和呼延二公子都曾威脅過草民。如果草民背下呼延小姐陷害的罪名,就會放過草民的情郎。”
嚴易問到:“那你的情郎呢?”
嶽千燭端手行禮:“五日前城內湖邊發現一具男屍,屍身上發現情書,落款是憐霜。”
嚴易詫異:“他死了?”
憐霜跪坐在地上,心如刀絞。
嚴易立刻叫來旁邊的官差,吩咐道:“去京都衙門要吳姓男屍的案件卷宗。”
櫻富顫抖著向嚴易拱手:“嚴大人,呼延慶不僅縱女行凶,家中之子還要強迫婦女。父子倆合力威脅無辜之人來洗刷女兒罪孽!嚴大人!這不是呼延婉殺我愛女,這是整個呼延家在犯罪啊。”
櫻富跪下來向前大喊:“嚴大人!你是聖上親選大理寺卿,請你給老夫做主啊!”
櫻富下跪,一位走投無路的父親形象,讓人唏噓。
沐映竹深深歎氣,別過臉去。她本來就對櫻家的遭遇很是同情,現在看櫻富如此卑微求助,心中對他的同情更大。
呼延慶麵向嚴易:“嚴大人!如何能夠證明此人不是陷害老夫?”
嶽千燭看了一眼“與我無關”的夏沐濋,想說什麽還是閉上了嘴巴。
嚴易對呼延慶說:“呼延大人莫急,等京都衙門的人回來,就知曉其中波折了。”
呼延慶隻是輕哼。
夏沐濋眯眼看了呼延慶一眼,收起手中正搖著的紙扇,漫不經心的說:“既然要等上很久不妨聽聽本王的管家如何說。”
這是給了嶽千燭開口的機會。
嶽千燭看了一眼夏沐濋,知道他這是讓自己為櫻家說話,她也明白了夏沐濋的意思,他的本心是針對呼延家。
嶽千燭穩住心神,從憐霜身邊向前一步,端手行禮道:“屬下或許可以回答呼延大人的問題。”
嚴易是信得過嶽千燭的,說道:“錢管家,請說。”
嶽千燭先是看了一眼呼延婉,狠下心偷偷咬著唇,說:“屬下與憐霜姑娘是朋友,嚴大人當時所受誣陷的科舉舞弊案,正是憐霜姑娘幫忙屬下找到的證據。憐霜此人是明大是大非之人,定然不會做出誣陷之事。”
“你個奴才,胡言亂語作甚!”呼延慶氣急敗壞,就要伸手去抓嶽千燭的衣領。
嶽千燭知道自己免不了被呼延慶推搡,正準備承受的時候,就聽到夏沐濋的嗬聲起。
“呼延慶,你是當本王死的嗎?”
夏沐濋依舊坐在原地,但眼神死死的盯著呼延慶。敢動他的人,勢必要付出代價!
呼延慶的手停在半空中,心裏忍著爆發的脾氣,揮袖哼了一聲。
嚴易聽到當時救自己於水火之中有憐霜的幫助,再看憐霜楚楚可臉的模樣,縱然他剛正不阿,難免有一絲惻隱之心。
嶽千燭麵對呼延慶突然的暴怒,心裏一頓,突然跪下對著嚴易說:“嚴大人,憐霜姑娘雖然是風塵中人,但其人品整個上京城都知道。如今肯向大人和娘娘、王爺坦誠自己曾被欺辱事實,是何等的大義!”
嶽千燭跪著上前兩步:“大人,要想證明憐霜姑娘所言真偽,大可將呼延二公子帶到大理寺審問,便知!”
對不起,呼延婉!
嶽千燭心裏默念,為了憐霜的清白和她情郎的被殺的事實,為了無辜的櫻筠。她隻能實話實說稟告嚴易。
此時的呼延婉早已經癱在地上毫無生機,其實當她看到憐霜身上的傷痕,頓時就分辨出呈上的證詞中櫻家證詞是準確的。
呼延婉陷入深深的絕望,她自幼生長在權勢爭鬥的家族,怎能不知此事的結果已經牽連到了全家。可是說到底,還是自己親哥哥為了自己的私欲害自己今日下場。
呼延慶大罵一聲嶽千燭,轉身向嚴易道:“嚴大人是大理寺卿,怎能被一個妓女和奴才左右判斷!”
嚴易重拍驚堂木:“呼延慶,朝堂之上不容你胡言亂語!”
呼延慶愣在原地,因為他不僅感受到了嚴易的憤怒,就連旁邊的賢妃和夏沐濋都是審視的看著自己。
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行!今日的案子不能再審了,老夫要見聖上!”呼延慶大喊著向堂外走去。
“將呼延慶攔住!”嚴易是大理寺卿,豈能容呼延慶藐視律法在堂上胡作非為!
呼延慶走到門口看到有人攔住自己,回頭雙目怒斥嚴易:“你敢攔老夫?”
嚴易一字一頓:“有何不敢?”
沐映竹冷哼:“呼延慶,本宮是代聖上而來,有什麽事可對本宮言語!”
堂上瞬間變的針鋒相對。
可是無論怎麽變化,呼延婉都呆滯不動,仿佛現在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嶽千燭還在驚訝呼延慶藐視大理寺,就看到玄色長衫擋在自己的麵前,隨後聽到夏沐濋淡淡的說:“起來!”
嶽千燭站起來,退到夏沐濋身邊,剛剛轉身就看到了櫻富似有似無的微笑。
隨後朝堂陷入混亂。
沐映竹以賢妃之名控製住了呼延慶。
京都衙門送來憐霜情郎的案件卷宗,證實死者是吳郎,腹部中數刀而亡,但是凶手尚未查明。
呼延家二公子呼延昌被帶到大理寺,起初嘴硬不說,最後承認自己與憐霜之間確實存在強迫霸占的事實。
“王爺您說,呼延大人是保呼延昌還是呼延婉?”出了大理寺,嶽千燭毫不避諱的問夏沐濋。
櫻筠溺死案尚無結論,嚴易會將所有證據和證詞呈交聖上,同時還有他的審案結果。
呼延婉繼續坐在監考裏等待自己的結果。
呼延昌因為強迫憐霜事件和間接殺害櫻筠緣由,被嚴易直接關進大牢。
憐霜因為與此案有關,也同時入獄。
此番與呼延慶的較量牽連甚廣。
夏沐濋搖頭說:“不管呼延慶要保誰,這次呼延家都難辭其咎。”
如果要保呼延婉,憐霜的證詞就會被成立。呼延昌強霸弱女,用不明之藥間接被呼延婉食用,導致呼延婉意外殺人。
如果要保呼延昌,呼延婉就要承認所有證詞,推翻憐霜所有證詞,承認自己主動殺害櫻筠,以自己的死保住呼延昌的命。
無論是保誰,呼延家都避免不了一場災難。
嶽千燭說:“呼延慶是薛黨一派,薛國公應該會出手幫他吧。”
“要出手就早出手了。”夏沐濋說:“聖上不管審問,全權交給大理寺做,你可知為何?”
嶽千燭想了想:“聖上是想借機做些什麽?”
“比如?”
嶽千燭說:“試探薛國公是否會因為呼延家與大理寺爭論?”
大理寺卿新官上任,所選之人正是因為科舉舞弊案與薛黨產生衝突的嚴易。大臣間的案件涉及朝廷,但初仁皇帝不理此事並且嚴禁朝中談論此事,或許就是試探薛清平與是否會與嚴易衝突。
嚴易不僅是大理寺卿,更是初仁皇帝擺在朝中的釘子。初仁皇帝也想看看誰敢碰他釘下的釘子。
“嚴易是聖上的人?”嶽千燭小心的試探問。
夏沐濋微微一笑說:“至少不是薛黨的人。”
大理寺最後的審判在次日宣讀。
呼延家小姐呼延婉承認自己溺殺櫻家小姐櫻筠,因沐王妃候選妒忌心起,證據確鑿,秋後問斬。
素人齋憐霜,引導呼延婉作案判做幫凶,因無心之過被判一年牢獄。
消息傳到忘月軒的時候,嶽千燭正在幫夏沐濋量衣服的尺寸,聽到消息的時候嶽千燭的手一頓。
“快些。”夏沐濋雙臂抬起,說。
嶽千燭將尺子從夏沐濋的肩膀量到他的手腕處:“王爺是不是早料到呼延慶會舍棄自己的女兒。”
夏沐濋輕笑:“呼延慶不會便宜櫻富,用女兒補償女兒,是他最後的底線。”
“兒子無知,欺男霸女不管,卻讓女兒背禍。他恐怕忘了,呼延小姐可是您的候選王妃啊。”嶽千燭記下夏沐濋的手臂長度,繼續量他的肩寬。
“那是他自知呼延家與沐王府緣分已盡。”夏沐濋低頭看見嶽千燭的雙手從自己的後麵穿過,量自己的腰圍。
“隻是讓憐霜姑娘暫時委屈了。”嶽千燭平靜的量好尺寸,記錄下來。
夏沐濋放下手,走到一旁的軟塌上坐下:“這是她的選擇。”
嶽千燭回身看向夏沐濋說:“王爺,屬下想去看看呼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