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暴露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619
  嶽千燭是帶著被子和食物來探望呼延婉的。宣判結果下來後,呼延婉被送進了死牢,就沒有人會來看望,沒有人會給特殊照顧。

  有了夏沐濋的沐王令牌,嶽千燭順利進入死牢。獄卒將呼延婉的牢房房門打開,嶽千燭謝過之後走入牢房。

  此時的呼延婉背對著嶽千燭,看著潮濕的牆壁,上麵隻有一個小窗口透進來陽光。呼延婉的臉陽光直射下很是蒼白。

  嶽千燭抱著被子來到草席旁,上麵是潮濕的枯草,她將被子鋪好走到一邊,整理出一塊空地,將食盒放在地上。

  “屬下準備了小姐喜歡吃的食物。”嶽千燭說道。

  呼延婉緩緩轉過頭來,看著食盒裏的食物,淡淡說:“我還以為錢管家最後會站在我這邊。”

  嶽千燭打開食盒的手一頓,繼續拿出食物。

  “屬下從來沒有要站在哪邊的意思。”

  呼延婉轉過身來坐著,看著嶽千燭說:“可是那日遊湖是你將憐霜介紹給我的。”

  嶽千燭將筷子放在幹淨的食盒蓋子上:“屬下隻是覺得呼延小姐既然做了沐王府的王妃候選,千萬不要有嫉妒心讓沐王爺不快,所以才提醒。”

  這是嶽千燭的初衷,其實不管是櫻筠還是呼延婉,她都希望有一個人可以好好的喜歡夏沐濋,將來能夠好好照顧夏沐濋。即便夏沐濋隻是普通聯姻,也希望他們可以舉案齊眉。

  呼延婉很是失望,她輕輕一笑:“我自幼在呼延家長大,知道作為呼延家的女兒什麽人該交往,什麽人不該交往。我家與櫻家一直不合,我便從小不喜歡櫻筠,處處為難與她作對。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讓她死!從來沒有!”

  呼延婉突然吼起來說:“人是我推下去的,可是捫心自問不是我的初衷!”

  她揚起手指著僅放進一絲光亮的窗口說:“我之所以落到這個地步都是府裏的那位呼延大人所為!他為了他的家族,他那不成器的兒子將我推進牢房。我大哥躲得我遠遠的,我姐姐在宮裏未曾幫我申過一次冤!”

  “我做官家小姐的時候,多少人都巴結我!我成為王妃候選的時候,宮裏宮外見我都點頭哈腰!現在呢——”呼延婉流下眼淚,聲音嘶啞:“他們視我為何物?啊?”

  呼延婉帶著眼淚苦笑著:“我可以為櫻筠償命,但是呼延昌對不起憐霜的事憑什麽我來承擔?她的情郎死了,為何也要我承擔?”

  呼延婉來到嶽千燭身前,看著她說:“家族背叛的滋味,為何會落到我身上?錢三兩,你說,憑什麽?憑什麽啊?”

  呼延婉用她的嘶吼聲控訴著自己的不滿,恨呼延家對自己的不公!她任性但是明白現實,她知道呼延家朝中地位,她明知道夏沐濋不喜歡自己,也不惜堵上自己的一輩子為了家族榮耀。可現在家族為了自保卻舍她而去。

  失去最愛的人,失去家人,失去一切都尊嚴,現在又要失去自己的性命!呼延婉心痛到了極點,痛到嘶吼後無力的坐著漸漸失去生機。

  嶽千燭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呼延婉,在將呼延婉推進深淵的一行人裏也有她,麵對現在的呼延婉,嶽千燭也深深自責。

  呼延婉吼完了,眼淚也流幹了。她倚著牆看著對麵的嶽千燭,微笑起來。

  “姑娘。”她問:“你是誰?”

  嶽千燭還沉寂在對呼延婉的愧疚中,聞言猛的看向呼延婉,現在的呼延婉猶如自己見到她的第一麵,氣勢十足,仿佛在打量一切。

  “呼延小姐為何這麽問?”嶽千燭感覺自己的手心在出汗。

  呼延婉笑著說:“你不用隱藏了。在上次你和沐王爺探監的時候,我拽著你訴說心事,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脖頸。”

  那裏沒有喉結。

  嶽千燭感覺自己的額頭冒著冷汗,千防萬防,卻忽略了那一次。想必是呼延婉拽著自己,將脖頸處的衣料拽了下來,看到的。

  呼延婉苦笑說:“你放心,既然我選擇將心裏話告訴你,就不會接發你的身份。事實上,你是誰已經不重要了,我隻是將心中的疑問說出來而已。”

  嶽千燭本是六神無主的狀態,立刻被拉了回來,既然呼延婉知道自己是女人,索性就光明正大的坦誠麵對她。

  “呼延小姐真是聰明。”嶽千燭說:“我也告訴呼延小姐一件事。”

  “什麽?”呼延婉突然對眼前這個女扮男裝的人產生興趣。

  嶽千燭也決定不隱瞞,開口說:“其實我很愧疚最後做了堂上推你一把的人。但是我不愧疚借此打擊呼延家。”

  呼延婉好奇:“你與我家有仇?”

  嶽千燭說:“不好說,令尊大人可能逼殺過我的父母。”

  呼延婉疑惑的哦了一聲,現在她經過釋放已經什麽也不在乎了,人都要死了又何必在乎有沒有人來找自己尋仇。

  “我父親可是有許多仇家呢。”呼延婉笑著露出一絲苦澀:“你若真的有仇,可是去尋。最好將他們全都拖入地獄!”

  家族的背叛,讓呼延婉此刻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恨意!

  呼延婉突然想起什麽,伸手讓嶽千燭過來。

  嶽千燭半信半疑,但還是走了過去,蹲在呼延婉麵前。

  呼延婉說:“看你給我拿了好吃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可以向我爹尋仇的大秘密。”

  說完,呼延婉在嶽千燭耳邊說出個秘密。

  嶽千燭不知道是怎麽從死牢裏走出來的,她渾身發冷全身顫抖,仿佛是從寒冷的冰水裏撈出來一樣,大汗淋漓。

  她抬頭看著天,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蒼天有眼,父母保佑,她終於可以解開他們真正的死因了!

  嶽千燭是跟在夏沐濋身後一同前往慶華殿的時候,聽到了呼延婉自盡的消息。聽說她將床鋪整理好,吃了自己最喜歡的糕點,將自己的衣袍繞過窗口的攔杆打結吊死在上麵。

  即便似乎死亡也要挑在有光亮的地方,這是呼延婉給自己最後的尊嚴。

  嶽千燭停在原地,向死牢的方向向呼延婉端莊的行了大禮。

  對呼延婉的愧疚會是嶽千燭一生背負的負擔,而她也會遵照呼延婉的遺言讓她安息。

  鏡月殿前,嶽千燭看見跪著的呼延慶和呼延昌,殿外是初仁皇帝身邊的萬裏公公在說著:“聖上繁忙,呼延大人請回。”

  女兒自盡的消息剛傳過來,呼延昌就被放出來,呼延慶帶著他的兒子來到慶華殿請罪,似乎忘了為他們頂罪的呼延婉。

  萬裏公公看到夏沐濋來,上前行禮:“老奴拜見沐王殿下。”

  夏沐濋停下來,冷眼看了一眼呼延慶和呼延昌便走入慶華殿。

  殿內除了初仁皇帝,元帥沐映行和國公薛清平也在。

  夏沐濋向初仁皇帝行禮後被安排到一側坐下。屋子裏因為呼延婉的死訊略有些低沉,他們心裏很清楚呼延婉的死是因為對方因素共同造成的,場上見過生死的三人隻是為小小年紀的呼延婉如此單純感到可惜而已。

  “呼延慶還在外麵?”初仁皇帝開口,問的是後進來的萬裏公公。

  “是。”萬裏公公說:呼延慶大人要親自請罪。”

  初仁皇帝明知故問:“他有何罪?”

  萬裏公公隻是躬身不答,罪都丟給了呼延婉,呼延昌能有什麽罪!

  初仁皇帝輕笑:“依朕看,最有呼延家勇猛血性的人就是死了的呼延婉!呼延慶活了大半輩子,是一個兒子都沒有教好。”

  這句話中有多少失望,在座的各位都聽得出來。

  薛清平道:“呼延大人當打之年時,對子女疏於管教,算起來也是有情可原。”

  夏沐濋接話:“薛國公的意思是,如今呼延昌的德行是與生俱來的?”

  薛清平麵向夏沐濋,否認說:“老臣可不敢評論人的天性。”

  夏沐濋給自己續茶:“一個人的天性與否,旁人是無法改變。但是後天形成可就不同。”

  夏沐濋看向自己的父親說:“兒臣可還記得,呼延昌與一個男子被殺案有所牽連,也不知道京都衙門有沒有查到真相。”

  “哦?”初仁皇帝假裝詫異:“是嚴易遞交上來的案宗上提到的吳姓男子案子?”

  “回父皇,正是!”

  初仁皇帝說:“既然與櫻筠被殺案有所牽連。傳令下去,將吳姓男子被殺案轉移大理寺去審。”

  萬裏公公躬身:“是。”

  薛清平微微一笑,眼神裏充滿著其他意味看向夏沐濋,夏沐濋抬頭向他挑眉示威。

  嶽千燭在心裏為夏沐濋拍手叫好,呼延婉死了,呼延昌也得死!

  初仁皇帝從不會插手夏沐濋與薛清平之間的語言交鋒,確切的說他不會理會夏沐濋與任何爭論。隻要夏沐濋肯,就證明夏沐濋願意談起朝中政務,這是初仁皇帝樂意看到的。

  “沐元帥怎麽不說話啊?”初仁皇帝點到旁邊一直默默喝茶的沐映行。

  沐映行側身麵向初仁皇帝說:“臣與呼延慶大人並未深交,不便多言。”

  初仁皇帝:“呼延家可是差點成了朕的親家。呼延婉可是差點成了你的外甥媳婦。”

  沐映行依舊是不苟言笑:“隻是差點而已,並沒有成。”

  初仁皇帝無語的笑著:“映行啊,你還真是無所謂啊。”

  沐映行:“呼延家的事和濋兒的婚事本就是兩件事,隻是被某個事情聯係到一起罷了。”

  初仁皇帝:“但是你的妹妹可不這麽想。賢妃可是擔憂的生病了。”

  沐映行聞言起身道:“臣鬥膽向聖上告辭,去看看賢妃娘娘。”

  初仁皇帝很是拿沐映行的性情沒有辦法,揮手同意他去。

  夏沐濋也站起請求一同前往,初仁皇帝更是沒有辦法,便都讓他們去了。留下自己和薛清平再各懷心思的飲茶。

  出了慶華殿,沐映行與夏沐濋並肩而行,嶽千燭跟在夏沐濋後麵。

  沐映行先開口:“提醒你很多次不要在聖上麵與薛清平有口舌之爭。”

  夏沐濋:“舅父,我一年不回幾次上京城,隻說他這麽幾句已然是客氣的了。”

  沐映行知道自己拗不過夏沐濋,繼續說:“這次呼延家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聖上心中自然有數。薛清平也已經不準備保下呼延慶,這次呼延家必遭重創。”

  夏沐濋輕笑:“這還要感謝舅父。如果沒有舅父告知外甥湖邊的這場命案,呼延昌還不知道要逍遙多久。”

  嶽千燭心裏一怔,原來這關鍵性的證據是沐映行找到的。他沒有要摻和這趟渾水的意思,但還是幫助夏沐濋獲得最關鍵的轉折。

  “我告訴你這個命案可不是為了讓你打擊呼延家。”沐映行說:“你已經長大了,不能再意氣用事。在沒有證據之前,不能輕易暴露自己的目的!”

  目的?什麽目的?嶽千燭向前看了一眼,看到夏沐濋微微皺起的眉毛。

  夏沐濋道:“如果舅父依舊覺得外甥是任性妄為的話,外甥不做回答。遲早有一天,舅父和姨母都會理解我的。”

  沐映行:“我就是怕遲早有一天你還沒有達到目的,就先把自己拖進泥潭!你現在是黔地之主,不是隻知道帶兵打仗的毛頭小子。”

  夏沐濋對沐映行的訓斥全部接收,說:“但是外甥也沒有忘記沐家的家訓。沐家勢不背叛齊越,沐家勢要維護尊嚴,沐家勢要講求道義!”

  這是沐家的家訓,也是沐映芝臨時前寫在紙上的話。這是沐映芝教給自己孩子的第一節也是最後一節課,夏沐濋怎麽會忘記!

  如今夏沐濋堅守的尊嚴和道義都被某些人無情打壓和擊碎,夏沐濋怎麽可能不在乎?

  “舅父。”夏沐濋平靜的說:“外甥自有外甥的辦法。舅父在上京城隻要保護好姨母便可,過繼言論還不知出自誰口,薛黨和德妃還不知道要怎麽在朝中和後宮興風作浪。過幾日外甥便啟程回黔地了,還望舅父保重身體。”

  話罷就到鏡月殿門口,夏沐濋向沐映行微微欠身,便走進鏡月殿。

  嶽千燭剛要跟著夏沐濋走進去,就被沐映行叫住。

  “你是沐王爺的貼身管家?”

  嶽千燭點頭,就目前的情形來說是這樣的。

  沐映行說:“回黔地之後每半個月都要送信元帥府,我要知道他的行蹤。”

  這是要監視了。

  嶽千燭來到沐映行身前行禮道:“屬下是沐王爺的貼身管家,照顧沐王爺的衣食住行,隻服務於沐王爺一人。元帥愛護心切,不過請諒解屬下的恕難從命。”

  夏沐濋是獨立的人,哪裏需要被人監視?嶽千燭不想自己成為那種人,跟不會希望夏沐濋陷入這種處境。

  “錢三兩,慢慢吞吞的在做什麽?”身後傳來夏沐濋的聲音。

  嶽千燭向沐映行行禮轉身匆忙的跑向夏沐濋,這幾步看似是跑步,但是嶽千燭清楚自己是在逃命。

  因為她看到了沐映行的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