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貼身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896
  宮裏還沒有落門,趁著天沒有完全黑之前,夏沐濋順利入宮,先是到慶華殿請安,聞言初仁皇帝去了鏡月殿。夏沐濋正好可以直接去麵聖,順便看看姨母。

  代嬤嬤通報之後將夏沐濋請入側殿中,此時的賢妃沐映竹正扶額犯愁,身邊的初仁皇帝卻很是輕鬆的模樣。

  夏沐濋進殿行禮:“兒臣拜見父皇,姨母。”

  嶽千燭也跟著下跪行禮:“奴才拜見聖上、賢妃娘娘。”

  初仁皇帝抬手讓夏沐濋平身,並讓他坐在一旁。

  嶽千燭跟在夏沐濋身後,跪坐到一側。

  “姨母憔悴了許多。”夏沐濋看著對麵軟塌上的沐映竹道。

  沐映竹最近煩心事多,單是櫻筠溺死一件事就讓她身心疲憊,肉眼可見的變瘦了許多。

  沐映竹鬆開扶額的手,歎氣道:“櫻筠的死一直調查不前,櫻夫人每日都來我這裏傷心落淚,不給她個回複,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櫻家。”

  初仁皇帝道;“朕已經全權交由大理寺辦理此案,你不必過多操心。”

  沐映竹:“大理寺辦案自當是層層秉公辦理,臣妾管不著。但是律法無情人有情,筠兒這孩子我是看著長大的,甚至——”

  沐映竹看了一眼夏沐濋,道:“甚至還是濋兒的未來王妃,她這一死我也是心疼的。”

  沐映竹惆悵:“今早呼延夫人入宮與櫻夫人撞個對麵。聖上是不知道今晨的情況,兩人見麵分外眼紅。”

  櫻筠之死,呼延婉之疑涉及範圍之廣,不僅上升到朝中爭鬥,就連後宮也有所波及。沐映竹不僅沉寂在櫻筠去世的悲情中,還要調節後宮及各夫人之間矛盾,這就讓她更加心中鬱悶。

  沐映竹看到初仁皇帝和夏沐濋都沒有言語,臉上也都麵無表情,說道:“你們男人啊真是各個心狠,我是不懂朝中局勢和鬥爭。可是現在是個無辜的人死了,你們卻是無動於衷。”

  沐映竹向來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但不代表她就處處能夠忽略別人的冷酷無情。現在看到殿中的兩個男人毫無反應,心裏的這股正義感就油然而生。

  管他是聖上還是沐王,想要諷刺一個也不會落下。她沐家人的血就是這麽硬!

  夏沐濋抬頭與自己的父皇相視一眼,麵對他們之間的夫妻吵嘴,夏沐濋選擇閉嘴。

  初仁皇帝本來今日是在慶華殿辦理朝政,想著今日夏沐濋會回來麵聖,又想著沐映竹心中對這件事的不甘和傷心,所以就過來看看。

  他也早就想到自己今天會被沐映竹給說道,沒想到被她直接說出口。

  有點不給麵子呢。

  初仁皇帝笑著看向沐映竹:“賢妃想讓朕有什麽反應?”

  沐映竹哪敢讓初仁皇帝做出反應。他是帝王,看見自己臣子之女遭遇不測是應該保持冷漠。可是那是在眾臣之前,現在是私下,看到自己未來的兒媳婦慘遭溺死,他應該有所反應才是。

  沐映竹收起剛才的無禮,歎氣說:“臣妾隻是覺得,應該給櫻家一個非常公道的說法才是。筠兒是濋兒的王妃,雖然沒有賜婚成親,嚴格算起來也是沐王府的後院事。”

  沐映竹是為櫻筠的死可惜,但是她更在乎的是夏沐濋的處境。有人要是想對沐王府不利就是對沐家不利。沐映竹是不喜歡朝中的勾心鬥角,但這不代表她無知不懂,該有的防備還是要有的。

  初仁皇帝看向夏沐濋說:“既然死是沐王府的家事,濋兒說說吧。”

  夏沐濋點頭說:“今日兒臣到了上京之後,已經去櫻府和大理寺。”

  “見過他們了?”初仁皇帝恢複正色。

  夏沐濋:“見過了。呼延慶有呼延慶的打算,櫻富有櫻富的目的。”

  初仁皇帝:“櫻富這次不僅是要讓呼延婉認罪,大有讓呼延家陪葬的打算。”

  初仁皇帝看似將審查之權交給了大理寺,但實際上一直暗中看事情的發展走向。他也想看看一個溺水的案子到底能鬆動朝中多少根基。

  夏沐濋說:“不僅如此,呼延慶也不會放過櫻富。”

  在場的人越聽越糊塗,沐映竹擺手說:“等一下。我怎麽聽不懂了?什麽櫻家、呼延家的?他們不是同僚嗎?為何要對立?”

  夏沐濋提醒說:“姨母,這是朝事。”

  沐映竹搖頭:“罷了罷了,你們談正事,我先回去休息了。”

  沐映竹起身叫上代嬤嬤到了後殿休息。

  這裏依舊繼續。

  夏沐濋抬手讓嶽千燭自己倒茶,嶽千燭上前來續茶之後乖巧的坐到後麵。

  初仁皇帝見著了,笑道:“你這隨從看起來很得你心,到哪都帶著。”

  夏沐濋:“難得碰到一個聽話合適還有點腦子的人,自然要帶著。”

  嶽千燭聽這句話並沒有覺得是誇獎。

  夏沐濋繼續說:“父皇如今坐山觀虎鬥,就不怕朝中亂起來?”

  初仁皇帝的心思很難猜,不過還是被夏沐濋察覺到什麽,心中欣慰。

  “總會有人出手擺平的。”

  能夠出手擺平之人可就是手眼通天的人,初仁皇帝也想看看在這件事情當中,誰可以出來支持大局。至於主持大局者會得到什麽看法,這可就不一定了。

  從鏡月殿出來回忘月軒的路上,嶽千燭一直迷迷糊糊的。初仁皇帝和夏沐濋之間的對話雲裏霧裏,似乎各懷心思又似乎坦誠交談,實在讓人摸不清頭腦。

  現在的夏沐濋的心情不錯,看著住在前麵小木凳的人沉思的樣子,開口說:“你是又有什麽不明白的了?”

  既然夏沐濋問了,嶽千燭也就不瞞著,誰讓自己在夏沐濋眼中是個有點腦子的人。

  “屬下也想知道櫻家和呼延家為何要對立?”

  夏沐濋的用扇子拍著自己的掌心,說:“這其實是一些陳年舊事。”

  十五年前櫻富和呼延慶同時入仕,在當時年輕一代的官員中流傳著“文櫻武慶”的說法。因為比較多了,就讓兩個心高氣傲的年輕人暗自較勁起來。在朝一年之間兩人少不了摩擦爭吵,直到一年後呼延慶外派帶兵打仗,才使得他們不再爭鬥。

  五年後,也就是十年前。呼延慶立功而回,官拜將軍,而櫻富已然成為朝中戶部侍郎。都是久經官場和戰場的人,爭吵的心思沒有了,拉幫結派的氣勢不減。多年恩怨不斷。

  夏沐濋看了嶽千燭一眼,接著說:“五年前在嶽家叛國案,呼延慶負責抓捕,櫻富負責後續結判事宜。在論功行賞之時二人發生了很大的矛盾。當時呼延慶已經依附薛清平,憑借薛清平的助力呼延慶是大放異彩。櫻富氣不過,索性辭官不做,最後被勸說回來,直接退出六部,做祭酒至今。”

  關鍵點又在五年前的自己家案子上。

  嶽千燭已經練就了平常心態,接觸的越多就越知道當年嶽家案的真實狀況,現在她已經不會對此有多驚訝,得到更多的信息才對她更有利。

  “原來如此。”嶽千燭恍然大悟說:“怪不得這次他們都用全力去對付對方。”

  夏沐濋第一次看到提起嶽家叛國案時,嶽千燭這麽冷靜。看來她應該是已經做好麵對狂風暴雨的準備。

  回到忘月軒,夏沐濋先是去隔壁元帥府見沐映行過了很久才回來。嶽千燭服侍他上床睡覺之後,才打著哈欠回到自己房間。

  辛苦了一天,嶽千燭很是勞累,雖然腦子裏還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但是困意襲來擋不住,幹脆就舒舒服服的躺下睡覺。

  夢裏,她見到了久違的父母,他們在衝自己笑。嶽千燭相信,自己所期待的真相已經慢慢揭開麵紗。

  次日早上,嶽千燭來到夏沐濋房間,拿著外袍幫夏沐濋穿上。事實上,自從嶽千燭做了沐王府的管家就完全接過了陳致的活。

  隻不過平時的陳致不會將夏沐濋照顧的這麽貼身,但是嶽千燭不能,作為夏沐濋口中的“小奴才”,貼身照料夏沐濋已經成為嶽千燭的工作。

  剛開始嶽千燭還有些不適應,可是當時間越來越長,再加上夏沐濋身體狀況偶然不佳時就不得不需要她的照顧。現在嶽千燭能夠完全自在的幫夏沐濋更衣換衣,不覺尷尬。

  “王爺,您向後一些。”嶽千燭半蹲著給夏沐濋的腰帶上係玉墜,有點嫌棄他擋著自己的視線,隨口而出。

  夏沐濋微愣,身體向後傾。

  “手!”嶽千燭低著頭看不到夏沐濋略帶不自在的臉。

  夏沐濋聽話的雙手抬起,給嶽千燭係玉墜的空間。

  先是白玉墜,再是象征夏沐濋身份的沐王紅珠長穗掛飾,最後是沐王青玉令牌。嶽千燭都一一掛好。

  嶽千燭係好它們,擺正令牌,滿意的站起揚起頭:“好了!”

  “哦?等一下!”嶽千燭剛揚起頭就看到夏沐濋的衣襟上有個小線頭,她回身來到櫃子前找了把剪刀,很自然的重新來到夏沐濋身前將線頭剪掉。

  “屬下看宮裏的手工活都不如杜老板的製衣坊,這手藝有點差。”嶽千燭仔細檢查夏沐濋衣襟的所有地方,確認沒有多餘線頭了,微笑揚起頭。

  可是——

  冷不丁的撞進了夏沐濋的黑眸裏。

  嶽千燭的剛才如此自然的舉動都被夏沐濋看到眼裏,自然的舉止,自然的聲音,都像極了五年前兩人你儂我儂時的那種親切感。

  嶽千燭心道不好,剛才的自己似乎忘記了隱藏。她雙手拿著剪刀後退了幾步,緊張的眼神遊離,不知道該放在何處。

  夏沐濋淡定的放下雙臂,拿起旁邊準備好的出岫扇,看也不看嶽千燭一眼轉身出去,很是平靜的說:“跟本王出去辦事。”

  嶽千燭鬆了一口氣,幸好沒被夏沐濋發現什麽。她放下剪刀,回頭拿好錢袋跟了出去。

  經曆了上次逃亡的事,嶽千燭得出一個致用一生的道理,那就是跟夏沐濋出行一定要帶好錢袋,帶足銀兩。因為這位爺出門是很費銀子的。

  幸虧上次呼延婉給嶽千燭的金條還有富餘,嶽千燭換成了銀兩,這才有底氣跟著夏沐濋走。想起呼延婉,嶽千燭望著大理寺的方向,也不知道這位大小姐今天如何了。

  夏沐濋先是到了櫻家祭拜,幾句寒暄和承諾後再次去到了大理寺。

  不過這次夏沐濋見的不是呼延婉,而是這件案子的主審嚴易。在這裏,他們碰到了二皇子夏恪勤。

  “三弟。”夏恪勤先看到的夏沐濋,主動打招呼。

  嶽千燭看見後,先做行禮。

  “二哥為何在此?”夏沐濋問道。

  夏恪勤:“對官考有些不懂的地方,特來請教嚴大人。”

  嚴易做過科舉主考官,在考試方麵很有經驗。夏恪勤來請教嚴易無可厚非。

  夏沐濋看著夏恪勤說:還不知道二哥的官考準備的如何?”

  夏恪勤:“有一半的子弟已經交上他們的官考考題,文尚院已經開始審閱。”

  夏沐濋:“這不就快了嗎?”

  夏恪勤搖頭說:“雖然已經有一半的人,但還有不少已經聲明要在最後一天交考題。我猜想他們這是遊曆各地,想多玩些日子。”

  夏沐濋微笑:“二哥說的有理。不知蘇世子可有消息?他的考題可是很難辦的。”

  夏沐濋問出了嶽千燭心中所想。

  夏恪勤歎氣:“蘇世子自從去了萊地之後,我就沒了消息。這孩子聰明,估計是不寫個長篇大論回來是不會罷休的。”

  “所以我才來請教嚴大人,如何能在官考的最後一日,快速審閱。”夏恪勤搖無奈道。

  夏沐濋微笑:“如今朝廷內外都盯著嚴大人手裏的案子,嚴大人現在一心二用,就不怕遭人口舌?”

  這話說的直接,不留情麵。

  夏恪勤和嚴易相視一眼,隻當是夏沐濋現在因為櫻筠之死,心思敏感,無心之失。

  但嶽千燭心裏很清楚,夏沐濋這是在給嚴易施加壓力,畢竟夏沐濋在京時間不長,他需要一個結果。

  嚴易很是抱歉的說:“王爺,下官也想嚴加審問,隻是呼延大人承諾五日內送來新的證據,下官不好對呼延小姐判刑。”

  夏沐濋用扇子拍著手掌:“距離五日期限還有多久?”

  “明日便是期限。”

  “好。本王明日再過來聽聽消息。”夏沐濋向夏恪勤點頭當做告別,帶著嶽千燭離開大理寺。

  “我覺得你說的對。”出了大理寺,夏沐濋沒緣由的說了一句話。

  嶽千燭疑惑:“屬下剛才沒說話。”

  “是你以前說的話。”夏沐濋說:“你說過夏恪勤絕非外界傳的那麽簡單!”

  嶽千燭向後看了一眼確定沒有夏恪勤的人,問到:“王爺也發現了?”

  “嗯。”夏沐濋點頭。

  嶽千燭這才鬆了一口氣,大膽說出剛才的想法:“屬下剛剛就懷疑其中有問題。”

  “二皇子殿下來找嚴易請教,卻沒有帶請教問題的東西。文書、考題都沒有!”嶽千燭說。

  夏沐濋接過話來:“本王剛剛故意提起蘇惟考題,他那麽關心蘇惟,卻不考慮蘇惟考題內容,反而隨意說了如何在最後一天閱蘇惟試卷。不合乎常理。”

  嶽千燭:“二皇子可以隨時請教嚴易,大理寺是公事公辦的地方,嚴大人一直恪盡職守,不會分心的在大理寺給二皇子殿下解決問題。”

  夏沐濋:“桌上有茶水,看茶的顏色很深,證明夏恪勤來了一會兒,大理寺可不是待客的地方。”

  嶽千燭:“二殿下的老師是鄒太傅,論學識能力遠在嚴大人之上,二殿下如此舍近求遠。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剛剛在說謊,他們是——”

  夏沐濋停下腳步:“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