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探視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850
  馬車還在行駛,但馬車內的氣氛有些沉默。

  嶽千燭清楚的聽到了那句“灰飛煙滅”,心裏咯噔一聲。她感覺馬車裏很是悶熱,伸手拉開了馬車窗簾,向外一看,發現這不是去宮裏的路。

  “王爺,這是去哪裏?”

  夏沐濋歸京,第一件事應該是去宮裏麵聖請安才是。

  夏沐濋此時閉目養神,道:“大理寺。”

  不用想,現在呼延婉被關在大理寺,夏沐濋這是準備去見她。

  “您,不會要提審呼延小姐吧。”嶽千燭擔心。如若夏沐濋是想利用呼延婉,讓他提審必定危險。嶽千燭心裏並不想讓無辜的人卷入紛爭當中。

  夏沐濋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嶽千燭說:“你在擔心她?”

  嶽千燭不假思索的回答:“是。她是無辜的。”

  “可她確實將櫻筠推下湖,殺人角度來說,她不無辜。”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呼延婉為什麽會那麽做不還是因為夏沐濋?

  夏沐濋平靜的看著不相信自己的嶽千燭,微微歎氣道:“本王是想借此引起櫻家而呼延家的爭鬥,但無意傷她們性命。難道你就不好奇,一向不喜歡張揚的呼延婉為何會將櫻筠約在湖邊?”

  經夏沐濋這麽提醒,嶽千燭忽然想起來,呼延婉此人雖然善妒了一些,但一般隻是耍耍千金性子,斷然沒有下狠手的道理。而且她就算是找櫻筠也是會挑一個私密的地方。兩個女人聚在一起討論男人的確不是件適合公開的事。至於她為什麽會選在湖邊,更是讓人猜不透。

  嶽千燭帶著這個疑惑一直抵達大理寺。

  聽說大理寺卿在一個月前換了人,因為此人朝中中立,又是新官上任,所以在審呼延婉案子的時候一直都是秉公處理,並沒有偏袒。

  這也是讓呼延家覺得難辦的地方,不然呼延慶是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入牢房的。

  嶽千燭正在跟著夏沐濋走進大理寺的時候就碰到了一個熟人。

  嚴易本在門口正在吩咐別人,抬頭看到了夏沐濋,讓人下去後迎了上來:“微臣見過沐王爺。”

  “嚴易?”夏沐濋頗有些意外,他記得科考舞弊案之後,眼前的人是降了官職。如今看他的著裝正是大理寺卿的裝扮。

  嚴易行禮:“微臣正是嚴易,一個月前被調到此處。”

  有才能的人到哪都會被發現,嶽千燭趁著夏沐濋看不見,偷偷給嚴易豎起大拇指。

  嚴易看到了,微微一笑。

  夏沐濋打開出岫扇搖在身前:“看來呼延婉溺殺櫻筠的案子是要經你的手了。”

  “正是!”嚴易說:“微臣記得,此案的卷宗已經謄寫送到沐王爺的府上。”

  “沒錯。不過卷宗隻記錄了這件事情的案發經過和呼延婉的認罪為失手殺人的證詞。本王並不滿意這些。”

  嚴易拱手:“王爺說的對。那些內容不過是剛剛接手案子時審問內容,因為考慮到此時涉及未來的沐王妃,所以微臣就把那時得到的消息稟告給沐王爺。如今,得到了更多的內容。”

  “可是用刑了?”夏沐濋微微皺眉。

  嚴易搖頭:“並未。”

  嚴易就算在剛正不阿也考慮呼延家的背景。再加上呼延婉態度良好,秉公執法也不需要用刑逼問。

  夏沐濋微微一笑:“嚴大人這次學會變通了。”

  嚴易說:“經曆上次一案,微臣總要長些記性。”

  說罷,嚴易後退一步向夏沐濋躬身行大禮:“微臣感謝沐王爺舞弊案中的救命之恩。”

  如果沒有當時夏沐濋派葉適言和嶽千燭參與舞弊案的重新調查,恐怕現在的嚴易早已經冤死在黃泉。

  夏沐濋微微搖頭:“不是本王的功勞,你要感謝的是本王的參政和身後的管家。”

  嶽千燭笑著,看到嚴易向自己鞠躬,她連忙將他扶起:“感謝的話嚴大人已經說過了,這禮就算了。”

  看著父親的學生如今如此風光,嶽千燭打心裏為嚴易高興。

  言歸正傳。

  嚴易開口說:“王爺可是來見呼延小姐的?”

  “正是。”夏沐濋回答的不含糊:“嚴大人可否行個方便?”

  “方便。呼延小姐並非重犯死囚,可探望。”嚴易說。

  夏沐濋收起折扇,手指折疊著沒有收回的扇麵,不抬頭的說:“殺了本王的未來王妃還不是重犯死囚?”

  嚴易微愣,裏麵的人怎麽說也曾是夏沐濋的候選王妃,夏沐濋這麽說未免太絕情了些。

  嶽千燭看出嚴易臉上的詫異,連忙插話說:“嚴大人是不知道,我們王爺是剛從櫻府出來,心裏麵正傷心著呢。說話難免——”

  你懂的!嶽千燭給嚴易傳達信號。

  嚴易立刻會意,傷心之餘難免說些狠話。

  夏沐濋側眼看了一眼嶽千燭,隻是輕哼一聲,自顧自地向大牢的方向走去。

  嶽千燭謝過嚴易連忙跟上夏沐濋的步伐:“王爺知道大牢怎麽走嗎?”

  夏沐濋又是一聲輕哼。這大理寺他來的都不止一百八十遍,別說大牢在哪,就連大牢裏有幾個刑具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大理寺大牢有些潮濕,嶽千燭隻去過其他的天牢探視過被關押的嚴易,這大理寺的大牢她倒是第一次來。可是大牢的陰森清晰和腐臭氣味還是讓她想起以前。

  呼延婉被安置在最裏麵,一來是呼延家的特殊照顧,住在裏麵幹淨一些。二來也方便呼延婉生活,畢竟是千金小姐,即便是入牢也要**一點。

  嶽千燭跟著夏沐濋停下步伐,透過木欄可以清楚的看到呼延婉的背影,她身上已經換了幹淨的衣袍,旁邊的床鋪幹淨整潔,還有可用的桌椅,想必呼延家已經將這裏收拾好,讓呼延婉可以舒服一點。

  聽到有人進來的腳步聲,呼延婉本是藏在膝蓋裏的臉慢慢抬起來,她轉頭看著外麵站了兩個人,頓時眼淚簌簌的流下來,對她來說,夏沐濋就是希望啊。

  “沐王爺!”呼延婉轉身爬到木欄前雙手拽著夏沐濋的長衫,抬頭真誠道:“王爺,您終於來了。婉兒就知道王爺不會拋下我的。”

  嶽千燭不忍心看現在狼狽模樣的呼延婉,那個曾經高傲的女子,卑微一點都讓人心疼。嶽千燭可憐呼延婉,她並不知道,此時她視做希望的男人有可能將她推到絕望。

  “王爺——王爺——”呼延婉梨花帶雨的叫著。

  夏沐濋蹲下來,平視呼延婉。

  “告訴本王為何要殺櫻筠?”

  呼延婉眼中閃出一絲恐懼,她扯著夏沐濋的衣衫搖頭說:“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人不是我殺的!”

  “但是你的證詞裏已經自己承認了。”

  呼延婉繼續搖頭:“我承認我失手將她推下,我承認我沒有救她,可是她不是因為溺水死。王爺請您相信我?我是要嫁給您的人,怎麽會犯那種錯誤!啊?王爺!”

  呼延婉雖然很慌張,可是她回答的很是篤定,她承認失手,但不承認櫻筠的死因。

  夏沐濋微微皺眉,事情果然沒有按照他的計劃發展。

  他站起身來,用力抽出被呼延婉扯著的衣衫,無奈的走到一邊。

  呼延婉看到了夏沐濋失望的神情,兩隻手胡亂的想外伸喊著王爺。

  嶽千燭明白了,夏沐濋這是在逼呼延婉說出一直沒有說出的實情。

  “呼延小姐。”嶽千燭蹲下來安撫她,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看見嶽千燭過來,呼延婉立刻拉住了嶽千燭的手臂:“錢管家,你是站在我這邊的,快跟沐王爺解釋,人不是我殺死的。”

  嶽千燭被呼延婉扯的生疼,默默的忍受著,說道:“那呼延小姐可要將實話告訴沐王爺,沐王爺才不會如此失望。”

  呼延婉愣了一下,猶豫了一會搖頭說:“不能說,我爹說還不到時候。我要是說了,命就要沒了。”

  “你覺得本王救不了你?”夏沐濋的話從後麵想起。

  嶽千燭安撫呼延婉說:“呼延小姐,您是王妃候選,王爺的一句話可比令尊大人有分量的多。沐王爺這次進京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但是大理寺也不是隨便進。呼延小姐要是現在不告訴王爺,下次見麵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呼延婉渾身發抖,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夏沐濋一些隱藏的事實,告訴了就是違背父親的計劃,不告訴的話在夏沐濋心裏自己就是個凶手。呼延婉甚是糾結。

  嶽千燭看到呼延婉六神無主的樣子,不忍折磨她,說:“要不我來問,您來答?您隻需答出您知道的就好。”

  呼延婉想了想,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點頭。

  嶽千燭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夏沐濋,看到他向自己點頭,這才轉過頭來看向呼延婉。

  “您是如何知道的沐王爺的正妃人選?”開始,嶽千燭決定問一些案宗上已經有的內容,讓呼延婉放鬆下來。

  呼延婉:“是德妃娘娘和我姐姐告訴我的。”

  嶽千燭:“知道這件事請之後,你就立刻去找了櫻小姐。”

  呼延婉搖頭:“沒有。我娘擔心我衝動,故意不讓我出門,等到我情緒平靜了,才允許我出門。”

  嶽千燭:“你為什麽要衝動?”

  呼延婉:“因為我覺得櫻筠配不上沐王爺的正妃。”

  嶽千燭用餘光看了一眼夏沐濋,沒想到他的桃花債這般複雜。

  “您說的對。”嶽千燭安撫呼延婉:“很少有人能配得上沐王爺。”

  有了這句話,呼延婉安靜了不少。她需要有人再此時認同她。毫無疑問,嶽千燭就在扮演這個角色。

  嶽千燭:“既然情緒穩定了,您又是為什麽要約櫻小姐呢?”

  呼延婉抱緊自己的雙臂,顯然這個問題觸碰到了她的隱藏故事。

  嶽千燭繼而溫和的試探她,說:“屬下知道呼延小姐不是故意找茬之人,將櫻小姐約在湖邊不是你的主意,對吧。”

  呼延婉抬起頭,眼神裏都是肯定。這讓嶽千燭和夏沐濋出乎意料。

  “是憐霜。”呼延婉說:“憐霜說,‘癡情女子多為悲劇,為何不在悲劇前知道男人的心思’。可是沐王爺的心思我探不到,就隻能去櫻筠。”

  憐霜?這倒是個新的疑點。

  “湖邊呢?”嶽千燭進一步的問。

  呼延婉說:“憐霜姑娘給我一個香囊,她說這個香囊的香氣可是讓人說出自己的心裏話,但是需要與水汽相融。我事前吃了解藥,帶著這個香囊去了湖邊,那裏水汽最盛。”

  呼延婉突然緊張起來:“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突然煩躁的很,看到櫻筠炫耀她與沐王爺的情意,我就忍不住的想要她閉嘴。所以一用力,她就——”

  呼延婉埋頭哭出聲來,再也說不出話。

  此時的嶽千燭和夏沐濋明白了呼延婉隱藏的事實。就是憐霜和那個香囊。

  呼延婉入獄,謀殺王妃可牽連全族。

  如今以櫻家為首的幾個中立派一直緊逼呼延家,呼延慶為了保證女兒和家族的性命,就先讓呼延婉承認過失殺人,拖延時間,自己背後尋找憐霜。

  隻要找到憐霜,問她給呼延婉喂的藥為何物,再確認香囊成分,就可以判定出呼延婉有沒有被人下毒操控。

  從大理寺的大牢出來,外麵已經是落日餘暉。

  此時的嶽千燭心情沉重,她也相信了夏沐濋並未害櫻筠和呼延婉之心。隻是防誰也沒有防住,案件的謎團竟然在一介青樓女子身上。

  嶽千燭歎氣,算起來與自己也有關係,如果自己沒有介紹憐霜給呼延婉認識,或許呼延婉不會說她蠱惑。

  “那句話那麽有殺傷力嗎?”夏沐濋聲音在嶽千燭身邊響起。

  “什麽話?”

  “癡情女子多為悲劇。”夏沐濋重複憐霜說給呼延婉的話。

  嶽千燭苦笑:“世上癡情男女大抵都是這個結局吧。”

  至少於嶽千燭、於夏沐濋是如此。

  兩人走下大理寺台階,這次夏沐濋沒有選擇坐馬車而是選擇步行到皇宮。

  “這個案子,你怎麽看?”末了夏沐濋補充一句:“你可大方說,本王不怪你。”

  剛剛嶽千燭還想裝個一問三不知,現在被夏沐濋的話堵在這,是逃不掉了。

  嶽千燭認真的說:“屬下認為,憐霜所說香囊香氣與水汽融合可讓櫻小姐說出真話的這個說法不可信。”

  夏沐濋微微挑眉,這一點與自己的想法相同

  “如果真有此藥,櫻小姐吸入之後肯定會有很多的反應,可是據當時在場兩家丫鬟和救人打撈的官差供詞,櫻小姐的身體病無異常。事後太醫院也對櫻小姐的屍體做了檢查,沒有特殊情況。”

  這次供詞都是寫在案宗裏,有跡可循。

  嶽千燭繼續說:“所以呼延大人知道此中細節後,他應該現在再找憐霜的下落,並且著重判斷呼延小姐吞下的解藥是什麽東西。”

  夏沐濋說:“他有懷疑大可將此時直接告訴大理寺,由嚴易出麵解決豈不是更好?”

  嶽千燭:“王爺都說,櫻家和呼延家的糾紛已經上升到黨爭局麵,沒有萬無一失的準備,呼延大人怎麽敢貿然出手?”

  嶽千燭即便不想這麽想,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呼延慶和薛黨想借此機會不僅救出呼延婉,還要痛擊櫻家。

  這兩家的女兒,終歸是政治之下的犧牲品。

  “憐霜是素人齋的人,找起來可是很簡單,用不上這麽多天。”夏沐濋說。

  嶽千燭搖頭說:“屬下懷疑,其實呼延大人已經找到憐霜姑娘,正在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