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坦誠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457
  接下來的幾天黔地出現不小的變動。

  淮南再次水災,葉適言臨危受命趕赴淮南。

  白晨接待唐路,將唐路在黔地的活動一五一十的稟告夏沐濋,夏沐濋讓嶽千燭代筆將唐路一事挑些緊要的奏明聖上。

  據說杜含秋主動找到唐路做生意,他作為黔地商會的會長又是遠近聞名的商人,能夠給唐路很多的利益好處。起初唐路並不同意,他的生意對象隻有夏沐濋一人,後見夏沐濋這邊無望,考慮到杜含秋的真誠和能力,便同意了讓杜含秋當做齊越代表來做生意。

  沐王府還收到了來自上京城官考的消息。這本來夏沐濋沒什麽關係,但是當日在朝中有人建議讓這些官家子弟作為未來臣子可到各封地去采集信息,所以來到黔地調查的官考子弟不少,夏沐濋一並就默認應允了。

  如今官考進程過半,夏沐濋沒有發現來到黔地的哪家子弟有潛質,反倒與這次的主考官夏恪勤信件來往頻繁,關係近了些。

  隻是嶽千燭有時候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蘇惟小世子進行的如何。

  就在大家都平平靜靜、相安無事之時,上京城傳來十分震撼的消息。

  櫻筠死了,懷疑呼延婉所為!

  一瞬間風雲突變!

  朝野上下不僅將此案視為重案,還將所有的目光都投入到沐王府。

  這兩個女子都是夏沐濋看中的王妃候選,不出意外將在官考之後得出一個結果,甚至舉行大婚。

  如今一個被害死,一個卻是凶手。

  夏沐濋聽聞消息連夜請旨嚴查,這不僅是對櫻家和呼延家的傷害,更是有人對沐王府的不敬。

  嶽千燭本就知道夏沐濋無心娶兩家小姐,可是聽到這個消息後不免心生憐惜,她們不過是二八年華,這麽年輕的姑娘本來歡天喜地的等著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沒想到會是這般田地。

  想到這裏,嶽千燭磨墨的手慢了幾分,直到夏沐濋用筆杆敲著硯台才反應過來。

  “如此心不在焉在想什麽?”夏沐濋的聲音響起。

  嶽千燭恢複磨墨的樣子,搖頭說:“沒—沒想什麽。”

  夏沐濋一邊寫奏折一邊說:“你是在想櫻筠被殺的案子。”

  被夏沐濋戳穿心事,嶽千燭也就不藏著,說道:“王爺不覺得櫻家小姐的案子有疑嗎?”

  “怎麽說?”夏沐濋的頭並未抬起。

  嶽千燭說出自己的想法:“不管將來府上的正妃是誰,櫻家小姐和呼延家小姐完全能夠穩妥的嫁入王府,尤其是呼延小姐呼聲最高,她沒有必要殺害櫻小姐的。而且她們都還是小姑娘,就算是起衝突也做不到殺心狠絕。怎麽想都覺得不正常。”

  夏沐濋寫好奏折,放下毛筆才抬頭看向嶽千燭。

  “大理寺審案的卷宗寫的很清楚,櫻筠和呼延婉在湖邊起爭執,呼延婉將櫻筠推下湖造成櫻筠的死亡。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呼延婉無法否認。”

  “她若是無心之失呢?”

  夏沐濋笑嶽千燭單純,道:“櫻家隻有這一女,她被害死,櫻富不會善罷甘休。就算是呼延婉無意而為,如果櫻富偏要討個說法,大理寺也不敢草草結案。呼延婉或許無辜,但是呼延家絕不如此。”

  夏沐濋端起手邊的茶杯,輕飲一口茶,說:“呼延慶是薛黨最忠誠的擁護者,朝中對他有意見的人不在少數。如今呼延家遭難,落井下石的人不少,他們為櫻家小姐討個公道又何錯之有?”

  於是兩個姑娘就成為了他們黨爭之下的犧牲品!

  嶽千燭覺得好笑,一個蒙冤受死,一個失手殺人,本來可以就事論事的案件卻上升成為政治鬥爭。而這場爭鬥裏卻分不出來誰對誰錯。

  嶽千燭正覺得無語,就看到夏沐濋遞給自己剛剛寫好的奏折。

  “明日差人送到上京,事關本王家事,本王要入金好好聽聽是怎麽回事。”夏沐濋說。

  嶽千燭接過奏折,嘴上說:“她們還未嫁過來,算不得家事吧。”

  夏沐濋恍然一下說:“本王沒有告訴你嗎?離開上京之前,本王可是把印著沐王印的奏書遞交給了聖上。櫻筠,可是本王的正妃人選啊。”

  嶽千燭大吃一驚,從未聽夏沐濋提起過此事,緊接著她想到了一個十分可怕的可能性,看著夏沐濋,不可置信。

  既然是未來的沐王妃被殺,那夏沐濋自然是坐不住的。夏沐濋請旨入京的折子剛送到朝中就引起軒然大波,認為封地之王不能經常入京。可是當賢妃沐映竹將夏沐濋上次離開上京的王印奏書拿出來的時候,所有人不免唏噓,也無法阻止夏沐濋。

  奏書上寫著夏沐濋選擇櫻筠為沐府正妃,欲在其生辰日公布。沒想到櫻筠的生辰日還未到,人就已經香消玉殞。

  夏沐濋是提前就趕往上京城,等到聖上下旨請他入京的時候,夏沐濋距離上京城就剩半日腳程。不過大家也不意外,向來“聽調不聽宣”的夏沐濋提前為自己未過門的妻子討個公道,並無異常。

  但是隨行的嶽千燭清楚,此番夏沐濋入京,絕對不會那麽輕易的離開。

  可是,這次上京之路,隻有嶽千燭一人陪同,也不知道夏沐濋的膽量為何這麽大?不怕再被追殺?

  入京的第一件事夏沐濋就直奔櫻家,此時的櫻家喪事正辦,白綾鋪棺。櫻家二老還有櫻筠的兩位哥哥皆是白衣吊唁,尤其是櫻夫人哭的已經掉不出眼淚。

  嶽千燭看著擺放在這廳堂的棺材,不久前裏麵的那個人還活蹦亂跳,日日期盼嫁入沐王府,與自己喜歡的男人舉案齊眉。可如今——不免唏噓。

  看到夏沐濋來了,櫻富擦著眼角走到前麵向夏沐濋行禮,他看上去老了許多,即便隻是微微行禮也踉蹌了幾下。

  夏沐濋伸手將他扶起,似在安慰他:“本王想去給櫻小姐上柱香。”

  嶽千燭到前麵拿出三柱香,借著燭火點燃之後交到走上前來的夏沐濋手中。

  夏沐濋此時十分虔誠,端舉燃香向櫻筠的牌位鞠躬三拜吊唁。此等舉動是給了櫻富莫大的禮數,也更讓櫻家相信,夏沐濋的王妃之選是櫻筠,他的本意更偏櫻家。

  嶽千燭接過夏沐濋手裏的香,剛剛插入香爐內,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哭喊。

  “沐王爺,您可要為小女做主啊。”櫻夫人本就跪在旁邊的蒲團之上,雙手拍地,痛失愛女,哭喊聲讓人揪心。

  夏沐濋麵露遺憾,蹲下來看著櫻夫人說:“夫人莫要擔心。本王此次入京就是為櫻小姐求一個公道。櫻小姐是本王未過門的正妃,這口氣沐王府不會忍下。”

  櫻夫人滿心感激,有了這句話她就可以對女兒的冤情有個依靠,哭喊之音漸漸平息下來。

  夏沐濋起身,正好看到櫻富在旁邊。

  櫻富感動的說:“多謝沐王爺能為小女做主。”

  夏沐濋道:“我雖與櫻小姐做不成夫妻,但她是本王親選王妃,本王自然不會讓她冤了去。還請櫻大人與本王講講事情的來龍去脈。”

  半個月前,夏沐濋連夜離開上京城趕回黔地。櫻家和呼延家聞言都心中詫異,畢竟此次夏沐濋來到上京是為了確定王妃人選,此番沒有確定就離開,不免讓兩家人心懷忐忑。

  不過令櫻家放心的是,自從夏沐濋回到黔地之後一直沒有忘記櫻筠,半個月內送來了不少禮物。櫻家高興之餘也曾派人到呼延家打聽,確認呼延家與夏沐濋沒有任何聯絡後,櫻家才徹底放心,知道櫻筠嫁入沐王府已成定局。

  但是警惕的不隻是櫻家一家,呼延家得知夏沐濋私下與櫻筠接觸十分著急,呼延婉更是日日傷心,即便有德妃的擔保呼延婉必定嫁給夏沐濋,但是此時的呼延婉已經不滿足隻是嫁入沐王府。

  呼延婉想成為沐王妃,與夏沐濋並肩看山河。側妃已經滿足不了她的野心。

  野心放大的不隻是呼延婉一人,整個呼延家也斷然不能接受呼延婉被淘汰,所以在薛清平和德妃薛素美的助力下,得知夏沐濋臨走之前放下王印奏書,願娶櫻筠為正妃。

  得到這個消息的呼延家知道正妃無望,就要想方設法保下沐王府側妃的位置。可是呼延婉妒火四起,不與家裏商量就私下將櫻筠約在湖邊。

  此時的櫻筠並不知道自己被選為正妃,還沉浸在夏沐濋對自己關愛中。

  兩人來到湖邊,呼延婉並沒有說夏沐濋立妃的事,而是故意放出難聽的話想讓櫻筠知難而退,自己放棄嫁入沐王府的想法。

  可是櫻筠已經感受到了來自夏沐濋的關懷,就算是不知道自己被定為王妃,從夏沐濋的態度也能猜到個**不離十。她不但沒有理會呼延婉,甚至在她麵前有意無意的提起夏沐濋對自己的喜愛。

  這就徹底激怒呼延婉,呼延婉不知哪來的力氣就與櫻筠推搡起來,直接將她推到了湖裏。

  櫻筠不會水,在湖裏撲騰著大喊救命,可是剛開始櫻筠和呼延婉談話時候,呼延婉就叫人清場,此時她們二人的丫鬟和小廝都不在場,更看不到這邊的景象。

  呼延婉慌了,她本想去救但是心裏有個聲音告訴她,櫻筠死了,她就是沐王正妃。

  直到櫻筠在湖裏沒有掙紮,氣斷身亡。

  櫻富講完自己女兒的死因,悲痛欲絕,一直忍著的悲傷終於克製不住,在夏沐濋麵前失了儀態。

  夏沐濋抬手輕拍櫻富肩膀,表示自己會為櫻筠討個說法後,離開櫻府。

  “王爺是故意的嗎?”出了櫻府,上了馬車,嶽千燭忍不住問。

  夏沐濋疑惑:“什麽?”

  嶽千燭說:“王爺明知道呼延小姐善妒,就利用櫻筠,展現自己百般溫柔來引起櫻家小姐而呼延小姐兩人的爭端,進而上升到兩個家族的對抗。”

  夏沐濋不語,靜靜的看著嶽千燭。

  “屬下一直想知道,當初候選王妃不少,櫻家小姐和呼延小姐不是您喜歡的,為何還要選?”嶽千燭問。

  “你怎知本王不喜歡?”夏沐濋的語氣很平淡。

  嶽千燭:“如果您喜歡,就不會利用她們。”

  “本王為何要利用兩個女人?”夏沐濋依舊平淡。

  嶽千燭露出一絲苦笑:“因為她們是櫻家和呼延家的姑娘。一個是薛黨的人,一個曾經與薛國共事的人。沐王爺對薛黨有怨,自然會選擇拔了他的羽翼。”

  夏沐濋有些意料之外的看著嶽千燭,平時一副言聽計從的愚笨模樣,心裏倒知道的清楚。看來自己下的苦心沒有白費。

  馬車在行駛,馬車裏都是顛簸的聲音。

  夏沐濋雙手攏在衣袖中,問:“你上次看到櫻富和呼延慶的名字是什麽時候?”

  “在二皇子殿下給蘇世子,官考之時要防備的名單上。”嶽千燭怎麽會忘,這可是她最關心的名單。

  “他們都曾做過一件事,你可知道?”

  嶽千燭穩住心神說:“知道,蘇世子的考題,嶽家叛國案。”

  夏沐濋微微提起嘴角:“本王坦誠的告訴你,本王的目的不是嶽家叛國案,而是揪出誰朝中誰與唐路聯手。以報本王心頭之恨!明白嗎?”

  用最普通的語氣說著狠心的話,夏沐濋對五年前的事情已經達到了恨的麻木的境地。

  嶽千燭感覺身後一涼,此時她終於確定,夏沐濋雖然知道嶽家叛國案有疑,但他無所謂。他想知道的無非就是唐路憑什麽有膽量殺沐凝、殺將士、搞侵略、吞並黔地三府。

  不過嶽千燭心中理解,自己終是不信任他的人,他不在乎嶽家案件也是正常。他是沐王爺,家國天下才是他的目標。而自己早在五年前就親手斷了這份感情。

  不過這樣也好,最起碼嶽千燭可以了卻一直妄想的一點點執念,一心一意的為家族翻案做準備。

  “王爺針對薛黨是朝鬥,實在不該把兩位小姐牽扯其中。”嶽千燭為櫻筠和呼延婉抱不平。

  夏沐濋倚在馬車車壁上說:“是她們非要參與進來。與我聯姻就是政治,她們比誰都清楚自己作為籌碼的意義。”

  這是她們從小就有的理念,隻是政治交換上碰到了一個覺得還不錯的人罷了。

  “屬下看到你給櫻家小姐的信。上麵不是您的字跡。”嶽千燭為櫻筠不值:“你就算是利用她,也要做戲做全套不是嗎?”

  夏沐濋輕笑,袖子裏的出岫扇握的緊:“本王所有情早就灰飛煙滅,做戲都無情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