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故人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475
  提到夏恪勤,嶽千燭想起前幾日在延壽殿偶遇到的夏恪勤,她將那日看到的事情都告訴了夏沐濋,不知他作何感想。

  夏沐濋聽後問到:“在他的宮裏除了鄒進再無其他人了?”

  嶽千燭想了想搖頭道:“屬下未見到其他人。”

  夏沐濋略有所想,陷入沉思。

  嶽千燭看著認真思考的夏沐濋,說道:“依屬下看,二皇子絕沒有外界傳的那麽簡單。”

  說這話時,陳致正好來到旁邊坐下。

  夏沐濋抬頭看著嶽千燭:“你為什麽這麽說?”

  嶽千燭回答:“當時二皇子受傷,屬下想給他用藥,他一聽是神遠軍的藥就拒絕了。說是為了避嫌,擔心讓人做文章。如此謹慎小心,想事周全的人絕不簡單。”

  夏沐濋饒有趣味,讓嶽千燭繼續說下去。

  嶽千燭接受到夏沐濋的眼神,繼續說:“二皇子殿下有意無意的提起自己與賢妃娘娘的緣分,看似是對屬下說,實際上應該是讓屬下告知王爺才對。”

  “你為何這麽理解?”

  “很簡單。二皇子過繼到賢妃娘娘膝下這件事很是敏感,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提起相關的事。而這個時候一個皇子卻對一個陌生人說出心意,尤其還是個小隨從。”嶽千燭回答說:“所以屬下猜想,二皇子是有意讓屬下傳話給您,說出他的心意。”

  “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這話是陳致問的。

  嶽千燭想了想,也是不確定的說:“可能是想探探王爺的意思?”

  兩人一同看向夏沐濋。

  夏沐濋一直在思索夏恪勤的目的,但想不到個所以然來。不過正如嶽千燭所說,夏恪勤此人絕對不能疏忽。他的存在感越低就越可怕。

  “啟程吧。”夏沐濋站起來說:“天黑之前找個客棧住下。”

  嶽千燭拿下車梯請夏沐濋上車,自己收起車梯爬了上去。陳致重新坐上車轅,待到馬車裏的人坐穩之後,趕著馬車繼續前行。

  他們到的第一個地方時鬆明鎮,鬆明鎮雖不是萍地城鎮,不過作為去往萍地的必經之路,鬆明鎮要比其他城鎮繁華的很多。

  天黑之前,三人順利找到一家客棧住下。嶽千燭讓店小二準備好晚飯,自己端去了夏沐濋的房間裏,她剛站到門口,抬手剛要開門就見門在裏麵被打開,夏沐濋正在門口看著自己。

  “王——王爺,屬下送來晚飯。”

  夏沐濋看一眼嶽千燭手裏端著的食盤,閃身一邊讓她進來,自己隨手關上了門。

  “王爺可是要出去?”嶽千燭放下食盤,一邊拿出食盤裏飯菜一邊問。

  夏沐濋坐在一邊說:“在這裏稱呼我為——沐老板。”

  “好的,沐老板。”嶽千燭稱呼的痛快,可是心裏卻閃現出五年前那個同樣隱瞞自己身份的少年,他也自稱沐公子。

  “沐老板可是準備出去?”嶽千燭穩定住心神後,繼續問到。

  “嗯。”夏沐濋拿起筷子看著盤子裏的菜說:“聽聞鬆明鎮夜間集市熱鬧,出去看看。”

  “屬下剛剛看到陳領——不——陳侍衛出去了。”嶽千燭差點將陳致的身份說漏嘴。

  “由著他,今晚可能回不來。”夏沐濋隨口一說。

  “為什麽啊?”

  夏沐濋夾著菜的手一頓,鬆下筷子,拿起旁邊的手帕擦了擦嘴說:“你跟我出去看看。”

  說完,夏沐濋起身走出房門,嶽千燭不懂什麽意思,跟著出去。

  鬆明鎮不愧是齊越的重鎮之一,即使到了晚上,鎮上的集市也是燈火通明,人頭攢動。

  嶽千燭緊跟著夏沐濋的背影,擔心自己跟不住他或是走丟。

  嶽千燭跟的緊,但夏沐濋絲毫沒有要等她的意思,大步流星的不曾放緩腳步。拐個拐角嶽千燭就跟不上夏沐濋,看著他一直向前的背影,嶽千燭有意喊他卻不敢大聲開口,可是看到他漸漸消失在人群裏,嶽千燭還是大聲的喊出來:“沐老板——沐——”

  突然,嶽千燭的嘴被人從背後捂住,後背感應到被武器頂著,她愣在原地,一種被綁架的感覺油然而生

  “別動!”耳邊傳來男人的警告聲音。

  嶽千燭不敢輕舉妄動,聽話的點頭。

  “跟我來!”身後的男人似乎很有禮儀,雖然捂著嶽千燭的嘴,但並沒有殘暴的對待她。

  前麵不遠處,夏沐濋感受到了身後冷清,他一回頭果然不見了嶽千燭的身影。他站在原地,手裏的扇子被他握的緊了幾分,但沒有要回去找人的意思。他轉身回去,繼續向前頭,不再回頭。

  嶽千燭被帶到一個廢棄的屋子當中,心裏害怕的不得了。屋子裏一片漆黑,她感覺到身後一鬆,綁架自己的人是鬆開了自己。男人熟悉的走到一側,拿出火折子,點燃了旁邊的蠟燭。

  借著火光,嶽千燭看出男人的身形,可是他蒙著麵讓人看不出相貌。

  嶽千燭下意識的拉緊衣領,大腦一片空白,她現在隻想逃出去,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撲地一聲!

  嶽千燭還沒有反應過來,綁架自己的男人突然跪倒在自己麵前,輕聲喚出兩個字:“小姐。”

  嶽千燭怔在原地。小姐?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麽稱呼自己。嶽家二老自盡後,嶽家被抄,嶽家家仆被散盡不見,沒有人敢與嶽家有一點關係。

  而現在竟然有人稱呼自己為小姐?嶽千燭突然想起一人來,五年前那場事故之後,消失不見的人。

  “你是——”嶽千燭不敢相信眼前蒙著麵紗的人,她幾經思考,還是叫出了他的名字:“宮大哥?”

  眼前的男人抬起頭,眼睛裏充滿了感激和欣喜,他點著頭,證實了嶽千燭的猜想。

  “宮大哥。”嶽千燭跪倒男人的身前,雙手不知該放到何處:“真的是你?”

  “是我,宮林。”男人回答到。

  嶽千燭立刻淚眼婆娑,這是五年來她第一次見到久違的親人。同樣,看到嶽千燭的宮林激動不已,雙目含淚。

  嶽千燭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宮林的樣子,想要去解下宮林的蒙麵,後者側頭躲開了嶽千燭的手。

  嶽千燭疑惑:“宮大哥,你——”

  “我臉上留了疤痕,會嚇到你。”宮林還是一如既往為嶽千燭著想。

  是熟悉的聲音,是熟悉的感覺,嶽千燭終於更加確定眼前的男人就是自己一直想念的宮大哥。嶽千燭搖頭說:“無論宮大哥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害怕。”

  “可是我害怕。”宮林說。他害怕自己不再是嶽千燭心中的樣子。

  嶽千燭伸手向著宮林腦袋後的打結處說:“宮大哥一向那麽厲害,怎麽會害怕。我都不害怕的事,你為什麽要害怕?”

  宮林看著嶽千燭真摯的眼神,不再躲避,任由嶽千燭卸下自己的蒙麵。

  嶽千燭見他不再反對,更快的解開蒙麵,可是解開的一瞬間,當她看到宮林臉上的傷口的時候,還是下意識的捂住了嘴巴。

  那是兩條深深的疤痕,疤痕不長但卻相交印在宮林的左臉上。一看就知道當時受傷之時是怎樣的痛苦。

  宮林以為傷口的醜陋嚇到了嶽千燭,剛想要係上蒙麵的黑布時,就感受到嶽千燭摸到了自己的左臉。

  宮林微愣,看著嶽千燭認真的看著自己,心裏非常想要逃避。

  “很疼吧。”嶽千燭心疼的看著宮林的雙頰,伸手摸著宮林臉上的傷疤,滿心的心疼。這曾經是一張俊俏的臉,是一張嶽千燭連都會記住的臉。到底是經曆了什麽,才會讓他落得如今。

  嶽千燭心疼的看著宮林,千言萬語堵在心口,什麽也說不出來。

  “千燭——”宮林感受著嶽千燭的觸摸,這份感覺他等的時間真是太長了。

  燈火搖曳,兩人相見感動不已,重逢的喜悅後,兩人才理性的反應到現實當中來。

  此時的房屋裏已經燃起了柴火。

  宮林向嶽千燭講了自己的經曆。五年前,嶽家被定為叛國罪後,為了保護家中老小能夠生存,宮林奉嶽淩之命護送他們離開。而那時嶽千燭已經逃婚在外,無法聯係。宮林的想法就是送走那些人之後去尋嶽千燭的下落。

  豈料途中碰到了發瘋了一般都陳致,兩人產生衝突,陳致刀刀致命的向宮林揮去,宮林因為連夜的奔波體力不支,最後被陳致打傷逃進樹林避免一劫。他臉上的兩個刀傷就是如此而來。

  多年來,宮林一直在尋嶽千燭和嶽千煬的下落,前不久他聽說了萍地書南院的事就直接奔來,後來又在路上發現去往萍地,由陳致駕駛的馬車,他本來想跟蹤找到機會混入書南院。沒成想在樹上監視他們的時候意外發現了嶽千燭的身影。

  所以今晚才會跟上來,確認了嶽千燭的身份。

  嶽千燭知道了宮林的經曆,不禁倒吸口涼氣。五年來陳致一定是十分的辛苦,他臉上的刀傷是陳致所劃,而瘋狂的陳致那時正在遭受著沐凝死亡,夏沐濋重傷的悲慘。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當年的任性所致。

  想到這裏,嶽千燭對宮林產生了深深的愧疚之情。

  “這幾年你去了哪裏?現在怎麽又在夏沐濋身邊?”比起自己的遭遇,宮林對嶽千燭的經曆更加擔憂。

  嶽千燭自動過濾了當年的悲慘,隻是告訴他自己墜崖事後被儀元觀的一線道長所救,因為落涯重傷,在儀元觀養了好久。這次出來是想為嶽家證明真相求身上重申叛國案,這才女扮男裝意外的來到夏沐濋身邊。

  現在求聖上翻案不成,知道嶽千煬從書南院逃走,所以便跟著夏沐濋來萍地看看情況。

  宮林搖頭道:“我不準你再繼續在夏沐濋身邊,他對你有敵意,一旦發現你的身份,肯定不會饒了你。”

  嶽千燭苦澀的扯開嘴角:“我欠了他太多,就算他現在想要我的命,我也會給他。”

  宮林握緊手中劍,神情激動道:“可那些人都不是你殺的,凶手明明另有其人,你為什麽要擔下這個責任。”

  “可此事因我而起!”嶽千燭反駁道:“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那賊人怎麽可能會趁虛而入!那是三千條人命啊!沐凝可是疼愛我的姐姐啊!”

  嶽千燭低頭抓著自己頭發,無限自責。就是因為自己,沐凝死了,就是因為自己,毀掉了無數的家庭!這份罪孽壓的嶽千燭喘不過氣來!可她卻不知道那賊人是誰,無處尋仇。

  宮林看著痛苦的嶽千燭,心中有千言萬語。最後他無力的鬆開劍,單蹲在嶽千燭的麵前說:“好。我們一起給嶽家翻案,一起去找害死他們的真凶。”宮林抓住嶽千燭的手,讓她不要弄傷自己:“這次不是你一個人努力,你還有我。”

  嶽千燭看著自己唯一的親人,心中就像找到了一個依賴,終於不再漂泊無依。

  “宮大哥——”嶽千燭吸著鼻子。

  兩人給著彼此親近的依賴,屋子裏的柴火聲源源不斷。

  嶽千燭收拾好心情立刻起身:“我得先回去,沐王爺還在等著我。我們約好了,我在沐王爺身邊打探消息,你跟著我先入萍地。”

  “你一定要走嗎?”宮林說:“在他身邊很危險。”

  嶽千燭說:“可他是沐王,宮中各處,齊越各處他都可以來去自如。為了還嶽家的清白,我需要他。”

  “你隻是在利用他是嗎?”宮林不敢確定的問她:“你已經不喜歡他了,是嗎?”

  嶽千燭本來已經轉身,聽到宮林的話,呆滯在了原地。

  過了一會兒,嶽千燭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早已經沒有資格喜歡他了,不是嗎?”

  嶽千燭邁步走出了房屋,沒有看見她身後帶著失落表情的臉。

  而這件房屋旁邊的屋頂上,夏沐濋坐在上麵看著嶽千燭的離開。

  “我早已經沒有資格喜歡他了,不是嗎?”

  聽到這句話的震撼不隻宮林一人。

  夏沐濋扯開嘴角,原來他們之間早就沒有了喜歡。也對,男人恨著女人,女人愧對男人。他們之間的任意一種感情都遠遠淩駕於喜歡這種感情之上。

  嶽千燭利用夏沐濋去謀求可以平反的機會,那夏沐濋又何嚐不是利用嶽千燭去調查他想知道的事。互相利用罷了,感情的事當不做真的。

  至於宮林!

  夏沐濋無聲的輕笑,他有辦法引導宮林見到嶽千燭,就有辦法讓他掉入自己設的圈套裏。自始至終,嶽千燭和宮林都是夏沐濋手中的棋子,兩顆用過就廢的棋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