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他路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469
  萍地書南院,那裏是關著嶽千煬的地方,可是他已經不知跑去哪裏,現在去書南院還會見到他嗎?

  嶽千燭帶著很多疑問,坐上了去往萍地的馬車。

  五裏鎮是個重要的關口,從五裏鎮開始便是通往四處的官道,秦紹星繼續帶著大軍和空無一人的王爺馬車一路南下回去黔地。

  而另一側,一路上三人同行向北。夏沐濋偽裝成了去萍地做生意的老板,衣著配飾都極其貼近商人。嶽千燭和陳致脫掉了官家衣服,換上了隨從衣帽,全都裝扮成了隨從陪伴左右。

  陳致坐在車轅上趕著馬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刻提防著附近的動靜。現在距離萍地至少還有三四天的腳程,隻要沒到萍地地界,他就必須時刻保持最高的戒備。

  嶽千燭坐在馬車裏的小木凳上,雙手托著腮不知在想什麽。

  夏沐濋低眼看了一眼沉思的嶽千燭,伸手打開了窗戶上的窗簾,此去萍地,他有必要再次試探身邊的這個女人還有聖上的心思。

  聖上?似乎比夏沐濋想象的更難以捉摸。突然想起了昨日在慶華殿的對話。

  昨日,夏沐濋按照舊例去向聖上和沐映竹告別,殿上還碰到了要一起送別的沐映行和薛清平。

  夏沐濋行過禮數,最擔心他的沐映行是最先牽著他的手做囑托,囑托幾句話心思就開始悲傷,她實在是舍不得夏沐濋,尤其是他身體病弱,沒穩定兩天就開始千裏回程,這讓沐映竹十分擔憂於他。如果可以,沐映竹恨不得與他一起回黔地,看看他在那裏過得如何。

  夏沐濋知道沐映竹舍不得自己,開口安慰了她兩句,還會調皮逗一下她,可算是讓沐映竹噗嗤笑了,讓後者不至於那麽傷心。

  聖上雖為父親,但畢竟是一國之主,很少會展現自己的情緒,因此表情已經是平淡遠沒有沐映竹那樣,所有的情緒都寫在了臉上。

  初仁皇帝不過是以自己的身份囑咐夏沐濋兩句,告誡他為王如何,為一地之主如何?

  夏沐濋聽完都虛心的接受。

  國公薛清平今日是來慶華殿議事,知道今日夏沐濋啟程回黔地所有特意等到這時候,見他們囑咐的差不多,開口道。

  “聖上。老臣有事要想詢問三殿下。”

  初仁皇帝心情不錯,嗬嗬笑道:“國公有什麽話直接與濋兒說,朕不攔著你們。”

  “多謝聖上。”薛清平謝過初仁皇帝後看向夏沐濋:“三殿下,老臣有事想先向殿下您打個招呼。”

  “與本王有關嗎?”夏沐濋的言外之意是與他無關的事,就不必說了。

  薛清平接著說:“此事要說有關又與王爺沒什麽聯係,若說是無關,但當年神遠軍在內。算來算去,頗有些關係。”

  夏沐濋笑道:“多年不見,國公說話喜歡兜圈子了。”

  薛清平回道:“老臣年老了,說話可得小心著一些。”

  “那你說吧。”夏沐濋還真想知道他臨走前,薛清平給自己使什麽絆子。

  薛清平說道:“在萍地書南院關著的叛國之臣嶽家公子失蹤,殿下可知曉?”

  嶽千煬失蹤在書南院此事,在安和王夏恪信的權衡考量下還是稟告了聖上,畢竟是叛國亡臣之子,將來因為嶽家之事必定會成為齊越的隱患。所以此時開始,對嶽千煬的蹤跡不得不防。這是所有朝臣都知道的事。

  夏沐濋麵對薛清平的問話很是淡然:“安和王不是一直在派人尋找嗎?”

  薛清平:“安和王第一時間派人尋找實乃及時辦法,可是誰也不能保證身體力壯的少年就會被抓回來。”

  “嶽家公子什麽結果都與本王無關,國公大人說的這些事,本王不想去想。”夏沐濋說的幹脆。

  薛清平不急不躁繼續說:“老臣記得當年是殿下的神遠軍帶人將嶽家公子帶入朝中,關**南院的。”

  夏沐濋微微皺眉,提到嶽家,他對薛清平已經忍耐很久了。

  沐映竹看出夏沐濋的表情不對,立刻對薛清平說:“薛國公,當年押送嶽家公子的時候,濋兒還重傷在床,對於嶽家的處置,嶽家小姐的失蹤,嶽家公子的被捕是毫不知情的。現在是書南院丟了人,又不是在黔地丟的人,國公來質問沐王可是不妥。”

  沐映竹十分護崽,平時溫柔的她,麵對夏沐濋的問題,就可以變得十分犀利。

  薛清平料想到沐映竹會動怒,他想沐映竹行禮道:“賢妃娘娘誤會,老臣隻是想問三殿下。嶽家公子的這次逃走可有跑去黔地?”

  “誤會?”沐映竹冷哼:“本宮並不覺得這是誤會。嶽家公子是年前半月丟的,那時候沐王在生病,沒有病好年後就入京,入京才知道嶽家公子消失的消息。他哪有時間和精力去注意這些事。”

  沐映竹的伶牙俐齒在維護夏沐濋上表現的淋漓盡致。

  夏沐濋知道沐映竹是在維護自己,他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對薛清平說:“本王入京當日,安和王給本王送兵的時候就說過此事。萍地與黔地距離較近,陸路水路都方便。嶽家公子跑去黔地也不一定。所以本王已經給了黔地士兵的命令,一旦安和王去到黔地尋人,黔地士兵全員配合。”

  夏沐濋笑著說:“所以薛國公到底想與本王說什麽?是讓本王全力配合安和王?還是國公懷疑嶽千煬到黔地,本王瞞之?”

  如果是後者,可就是劍拔弩張。薛清平想試探夏沐濋對嶽家的態度,夏沐濋就不在乎與薛清平明著相對。

  薛清平滿懷歉意的笑著說:“是老臣多慮了,隻是想著當年沒有雛形嶽千煬留了後患,若是逃走找不回來,難免會留下隱患。既然殿下已經與安和王商量好,老臣剛才就多嘴了。”

  在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沐映行開口道:“薛國公憂國憂民未雨綢繆之心讓人稱讚。可是在我印象裏,關押重犯親屬,奉命管理書南院的好像隻有萍地的安和王一人。薛國公如此為安和王這麽著想,安和王知道嗎?”

  朝中局勢已成定局,但是朝外的格局才剛剛開始。萍地安和王,當今聖上的親侄兒,世襲掌管萍地十五萬大軍,鎮守關鍵萍地邊防。安和王本人論身份地位與皇子平級,論手握軍權不輸沐家,論聖上恩寵更是所有朝臣之首。

  所以安和王夏恪信早就成了薛清平拉攏的對象,現在薛清平開始為夏恪信考慮就是拉攏示好的第一步。

  沐映行雖然不理朝中紛爭獨善其身,但也知道朝中變換,又怎能不知薛清平的野心。

  薛清平笑著說:“同是為國分憂,知不知道並不重要。隻是當年嶽家叛國之案是老臣主審,老臣多為擔憂而已。”

  薛清平不說,夏沐濋差點忘了。聽說當年薛清平主審嶽家叛國一案是審的幹淨利落。嶽淩和鄒喻自盡被他說成了畏罪自殺。嶽千燭逃亡不見蹤跡被他斷成了逃婚賣國,嶽千煬被抓被他貫上了叛臣之子的汙名。

  當年嶽家叛國真相,夏沐濋並不清楚。但是他清楚的是,薛清平正是將嶽家趕盡殺絕的主審劊子手。

  嶽千燭想要翻案不僅要自證清白,更要手刃薛清平。這對她來說,太難了。

  “清平不必擔憂。”聽了半天都初仁皇帝開口說:“嶽家公子是朕主張留下一命,與你無關。”

  “老臣惶恐。”薛清平行禮。

  “罷了,今日是給濋兒送行,說煩心的事無用。”初仁皇帝說:“朕已經將此事全權交由信兒負責,朕信得過他。”

  殿上的幾人又說了一些話,夏沐濋在萬裏公公的引導下出了殿,剛下台階就碰到了大皇子夏恪群和二皇子夏恪勤,看樣子他們等候多時。

  “三弟。”

  “——三弟。”

  夏恪群直接叫著夏沐濋,相比夏恪群的高亢嗓音,夏恪群顯得唯唯諾諾。

  夏沐濋來到二人麵前,微微行點頭之禮:“見過兩位皇兄。”

  夏恪群說:“今日我與二弟來給三弟送行,知道三弟喜歡吃小食,特意給三弟拿來一些淮南的特產糕點,以便路上食用。”

  說著,夏恪群讓身後的公公送來糕點,萬裏公公見狀幫夏沐濋接了過來。

  “謝謝大哥、二哥。”夏沐濋禮貌的回應。

  夏恪群略帶可惜的說:“這次分別也不知咱們兄弟什麽時候能夠再見麵,本想著能與三弟在一起喝酒談心,可惜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那好辦。大哥若是喜歡,大可去到黔地遊玩,我全程親自招待大哥。”

  “哈哈哈!三弟爽快!隻是我不比三弟,我一個閑散皇子什麽時候都能出去玩,但是三弟現在是一地之主,日理萬機可沒有閑暇時間招待我啊。”

  夏恪群笑著,夏恪勤拘謹的陪笑。夏沐濋的目光從夏恪群身上移到夏恪勤身上,繼續說:“好辦。二哥也可一起前去,我招待不周的時候,兩位皇兄還能結伴而行。”

  夏恪勤偷偷看了一眼夏恪群,觀察他的反應。

  夏恪群立刻說:“好啊,三弟這個主意好。小時候咱們經常在一起玩,現在好像很久沒在一起了,是應該好好安排一下。哈哈哈。”

  夏恪勤跟著點頭,毫無主見。

  夏沐濋不想與他們再浪費口舌,與他們告別之後,出了宮門踏上了萬裏公公準備好的馬車。

  夏沐濋扶著額頭,很是煩躁。他一向不喜歡交際,今日卻接二連三的要擺出迎合的臉麵對不同的人,他很累。

  “平時夏恪勤也是唯唯諾諾的跟在夏恪群之後?”上了馬車,夏沐濋想起剛才他們二人的樣子,對萬裏公公不加掩飾的問。

  萬裏公公讓人趕車,回身說:“聖上雖尚未立儲君,但是大家都能看出來是大皇子殿下勢力更盛一些,但是聖上在宮中的時候將二殿下同樣對待。這就讓很多人開始懷疑,無權無利的二殿下也會是儲君備選。”

  萬裏公公在夏沐濋麵前直言不諱。按理說夏沐濋也是儲君的有力競爭者,隻要夏沐濋肯開口,會有不少人為他效命。嫡子身份,軍權在手,沐家勢力,後宮權勢,夏沐濋占盡天時地利人和,隻要他野心初現,拿下儲君之位輕而易舉。

  隻可惜夏沐濋對這方麵毫不在乎,這才有了宮中二位皇子的爭權跡象。

  夏沐濋想了想說:“誰說夏恪勤無權無勢?他身邊可是有天下文人之首的鄒進,這可就是籠絡了半數人心。”

  萬裏公公一愣,好像確實如此,以前並沒有人可以在意過。

  夏沐濋繼續說:“現在有人在打姨母的主意,讓夏恪勤到姨母膝下。哼!那人還真是會出主意。”

  萬裏公公說:“話雖如此,但是沒等賢妃娘娘說什麽,德妃娘娘和薛國公就會站出來反對。殿下您不必擔心此事會成。”

  畢竟是從小看到大的人,萬裏公公怎麽會猜不到夏沐濋的心思,他在上京城最大的羈絆就是宮中的沐映竹。怎麽忍心讓她卷入不必要的糾紛裏。

  “叔叔可知,提議過繼之事的人是誰?”這個人居心不良,始終是夏沐濋的心病。

  萬裏公公搖頭說:“老奴沒有隱瞞殿下的意思,這事老奴當真不知。”

  夏沐濋信任萬裏公公,見他如此說,自己也就不再追問。

  夏沐濋說:“有件事想要拜托萬裏叔叔。”

  “殿下客氣,盡管吩咐就是。”

  “幫我盯著夏恪勤。”

  萬裏公公一愣:“確定是二皇子殿下?不是大皇子殿下?”

  在所有人眼裏,大皇子夏恪群可是比二皇子夏恪勤更具威脅。

  夏沐濋搖頭說:“觀察夏恪勤就好。”

  科舉舞弊案雖然讓鄒進和嚴易受冤入獄,但最後折卻是大皇子的黨羽,鄒進和嚴易因此還受到更多文人的敬重。

  這個案子的背後沒那麽簡單。

  回到前往萍地的路途上,三人下了馬車準備休息。

  夏沐濋坐在石頭上,手裏拿著糕點向馬嘴那邊投食,如果仔細看就能看出是夏恪群送給夏沐濋的淮南糕點,此時正在被夏沐濋拿來喂馬。

  嶽千燭去河邊打了清水,一個水壺遞給了陳致,拿著另一個水壺來到夏沐濋身邊。

  “王爺喝水。”

  “嗯。”夏沐濋漫不經心回答。

  嶽千燭感覺夏沐濋心思凝重,蹲下來看著他說:“王爺可是不舒服?”

  夏沐濋停在拋糕點的手,很認真的看著嶽千燭。這讓嶽千燭很不自在。

  他說:“你那日見到夏恪勤之後,有什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