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歸程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681
  城門不遠處使出一輛馬車。裏麵坐著從宮裏過來的夏沐濋。

  馬車停在了車隊附近,葉適言和陳致先跳下馬車向車隊方向走去。馬車裏留下了夏沐濋和萬裏公公。

  離京之前夏沐濋特意去宮中告別聖上和沐映竹,由萬裏公公親自送過來。

  萬裏公公打開車窗簾子看著外麵準備好的隊伍連連點頭,有這些人護送夏沐濋會黔地十分的安全。夏沐濋從打開的縫隙向外看去,正看到嶽千燭和秦紹星等人聊天,不知他們聊的什麽,每個人都看起來那麽高興。

  萬裏公公放下窗簾說:“殿下,如今到了宮外,老奴有一句話要提醒殿下。”

  “萬裏叔叔請講。”

  “老奴知道那日在慶華殿您對那姑娘大動肝火,看似是在泄憤,其實是在聖上麵前保住她。”

  夏沐濋不可置否。

  萬裏公公繼續說:“殿下不知這姑娘的身份,所有並沒有多想。可是老奴知道,所以能夠猜到殿下心思。老奴雖不知她的真實身份,當時單她女扮男裝這事可就是欺君之罪,殿下護得了一時,很難一世。”

  不用等萬裏公公說完,夏沐濋便知道他的意思,為了一個隱瞞身份的女子去欺瞞聖上著實不理智。萬裏公公勸夏沐濋不必為了此人陷他自己於困境,這是他伴君幾十載得出的結論。

  夏沐濋放下手中的茶杯說:“萬裏叔叔放心,她不過是我手中的棋子,在大業未成之前保護她一時就可,至於一世——”

  夏沐濋輕笑:“能讓我保護一世的人早就不存在了。”

  提起往事諸多難回首。

  萬裏公公怕自己戳到夏沐濋的心事,多餘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南方的春雨季就要到了,賢妃娘娘讓老奴給殿下備了厚實防禦的衣服。”萬裏公公轉移話題,拿出準備好的衣服,打開門簾,招呼不遠處的小公公送到夏沐濋的馬車上去。

  “回去幫我謝過姨母。”夏沐濋不拒絕。

  “是。”萬裏公公繼續說:“殿下這次來京雖然待的時間不短,但是賢妃娘娘還是掛念。娘娘擔心讓陛下不開心,讓老奴給殿下傳個話——”

  夏沐濋笑了,他估計能猜出一些,果然就聽到了萬裏公公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娘娘說,她一定會盡快給殿下尋覓佳人。”萬裏公公說。

  夏沐濋噗嗤笑了,而且越想越好笑,說:“萬裏叔叔覺得我會著急尋覓佳人。”

  萬裏公公訕笑著。

  “時候不早了,我要走了。”夏沐濋說。

  萬裏公公說:“沿途已經給各個驛站打過招呼,沿途會有人招待殿下。”

  夏沐濋一頓,笑著說:“有勞了。”

  萬裏公公下了馬車,拉開門簾讓夏沐濋下車。

  夏沐濋走下馬車,來時的厚衣大麾已經變成了直裙長衫,來時捧著的湯婆子也變成了出岫扇左右搖晃。

  齊越的這個冬天已經過去,春暖花開之時,靜等萬花綻放。

  萬裏公公恭送夏沐濋,夏沐濋點頭謝過,走回去自己的馬車。

  嶽千燭從剛才感歎夏沐濋穿著樣貌中反應過來,拿下車梯,放在馬車之下。

  “王爺請。”嶽千燭十分的殷勤。為了順利回到黔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顧好夏沐濋。

  夏沐濋雖然對女扮男裝的嶽千燭很是冷淡,但他絕對是維護自己人的人。嶽千燭可以任由夏沐濋責罰,但夏沐濋絕不會讓嶽千燭被別人欺負了去。

  所以嶽千燭堅信,隻要討好了夏沐濋,自己就十分順利。

  嶽千燭正想著,就看到夏沐濋正在用審視自己的眼睛看著自己,她也不慌亂,後退一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倒是乖巧。”夏沐濋哼了一聲上了馬車。

  嶽千燭繼續保持燦爛的微笑,待夏沐濋上了馬車之後,收起車梯,正準備爬到車轅上的時候,他們的不遠處傳來急馬快奔的聲音。

  離京的車隊雖停在了城外,但是夏沐濋等人並未擋通往城門的路,不遠處的兩匹快馬,奔馳而來,毫無阻礙。

  在前的紫衣男子颯踏而來,在他身後應該是他的侍衛,兩人疾行向前,絲毫沒有要減速的意思。

  嶽千燭站在馬車前目光隨著紫衣男子的身影移動,猝不及防的被他看過來的一眼給嚇到,紫衣男子隻是看了一眼她,繼續前行。

  終於到了城門口,他才停下了速度,穩住馬匹。

  “萬裏公公!你隻是出城?”紫衣男子似乎認識萬裏公公,拉緊韁繩直接問到。

  萬裏公公露出微笑:“老奴見過薛公子。今日是沐王殿下離京,老奴奉了聖喻特出城相送。”

  上京城薛姓公子不多,而與萬裏公公熟識的薛姓公子更沒有幾個。嶽千燭以前看過記載上京各官員的族係的書,腦子裏立刻確定。

  文韜武略不輸將軍,博彩之學不輸朝臣,年紀不大,性情圓滑,長相上乘,眼藏深邃,被稱為“上京城第一世家公子”。這位紫衣薛姓公子,應該就是國公府家的公子,薛清平之子薛謨。

  薛謨聽聞是來送夏沐濋的,回頭一望,眼睛立刻鎖定在了最前麵的馬車上。他翻身下馬,來到馬車之前,看了一眼小隨從模樣的嶽千燭,雙手行禮道:“在下薛謨,給三殿下請安。”

  馬車裏沒有動靜。

  薛謨無所謂,行的禮沒有放下禮儀的手,繼續道:“在下薛謨,給三殿下請安。”

  馬車裏依舊沒有動靜。

  薛謨繼續,提高音量道:“在下薛謨,給三殿下請安。”

  馬車裏還是沒有動靜。

  嶽千燭就站在馬車門口,她從簾子的縫隙中看去,見夏沐濋正在把玩手中的扇子,似乎聽不到外麵薛謨的聲音。

  薛謨放下請安的手。就在嶽千燭以為薛謨準備放棄的時候,就見他重新行禮,這次換了稱呼。

  “在下薛謨,給沐王爺請安。”

  馬車裏拿著扇子的人手停,用扇子打開窗簾,迎上了薛謨請安的眼神。

  “薛公子不必行禮。”夏沐濋說。

  薛謨這才收了禮數,言語道:“在下不知沐王爺在此,剛才得罪。”

  “薛公子是國公府的公子,回城乃是常事,怎麽能是得罪本王。”夏沐濋招呼嶽千燭上馬車,讓她拉著窗簾。

  主子在講話,哪有主子自己拉著窗簾的道理。

  嶽千燭乖乖的上了馬車,跪坐在窗子一側,按著窗簾,掩在窗簾後麵。

  薛謨當然知道夏沐濋對自己頗有些意見,可是他無所謂,在他心裏沐王的身份再大,不過都是異地王爺。對他以禮相待不過是多年教育下的喜歡而已。

  薛謨說:“父親曾經教導在下,即使有急事在身,在城外和城裏都不得快馬疾行,以免衝撞百姓。剛才在下的馬行的匆忙,衝散了沐王爺車馬隊形,實屬抱歉。”

  嶽千燭順著窗子看著的車馬隊,正好有一些人員擋在了進城官道之上。薛謨這不是向夏沐濋道歉,而是向大家說明夏沐濋的神遠軍占了官道。

  這是諷刺。

  薛謨的聲音不低,附近的人都能聽的清。

  站在車後的陳致想上前,被葉適言拉住,後者搖頭要陳致不要輕舉妄動。對方若是其他人還好,可是他是薛謨,他的身後是國公府。

  他們要回到黔地,遠離上京邊緣化,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與國公府有武力衝突的才好。葉適言相信,夏沐濋有辦法對付薛謨。

  夏沐濋聽完嗬嗬笑道:“薛公子不愧是上京第一公子,這麽聽父親的話。”

  薛謨默然。

  “不過——”夏沐濋話鋒一轉:“不是所有的聽話都是好的。”

  薛謨微愣。

  夏沐濋單手轉著手中的扇子,漫不經心的說:“聖上已經下旨本王為黔地沐王,三殿下這個稱呼早就在本王上陣殺敵的時候就已經消失。聖上可以叫本王此稱呼,宮中老人可以如此叫本王。甚至你的父親,本王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接受。但是你不行——”

  夏沐濋停下手,緊盯著薛謨說:“不要什麽都跟著薛國公學,你不是他,有些事情還沒資格學著他做。”

  明晃晃的教訓讓一旁的人緊繃表情,就連嶽千燭也不知道夏沐濋為何生氣。唯獨一邊的萬裏公公還保持著微笑。

  薛謨此人很會隱藏,即使對夏沐濋的話心中惱怒,但臉上依舊是一副受教的模樣,拱手道:“在下無知,還請沐王爺見諒。”

  “見諒談不上,薛公子以後見麵才是。畢竟以為,我們還是要見麵的。”夏沐濋用扇子敲了一下嶽千燭的手。

  嶽千燭立刻會議,鬆開一直按著的窗簾,轉身從門簾探出一個小腦袋對趕車的馬夫說:“咱們啟程。”

  馬車行駛,咯吱作響。

  薛謨依舊保持著禮儀向著馬車行進的方向大喊:“在下薛謨,恭送沐王爺。”

  馬車行駛在官道之上,離上京城越來越遠,嶽千燭坐在小凳上,視線從窗外移向車內。此時的夏沐濋正倚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嶽千燭趴在膝蓋上看著夏沐濋,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搞明白,夏沐濋為何如此在乎自己的名稱。按理說三皇子殿下,沐王爺都是他的稱呼。可是在薛家麵前,他好像特別的在乎。

  “你想問什麽?”

  嶽千燭一愣,夏沐濋閉著眼睛怎麽知道自己心有疑惑?還有,他不睡覺的嗎?

  “屬下在想,王爺為什麽讓薛謨喊您沐王爺,喊您三殿下不行嗎?”

  夏沐濋依舊是閉著眼睛說:“世人隻知沐王,不知三殿下。”

  世人隻是沐王,不知三殿下。

  嶽千燭反複琢磨這句話,突然明白。三殿下這個稱呼無論怎麽說都隻是皇子,養在皇宮裏的皇子身份或許高貴,但很多人都會默認他們是投生在皇家所以尊貴。

  但是沐王的稱呼就不一樣,它是經曆過功勳和政績的洗禮,才被聖上下旨異地封王掌管一地,這是權利和能力的象征,也是百姓擁護和朝中忌憚的根本。

  黔地確實距離上京遙遠,但是仍舊沒有人趕在朝中對夏沐濋不利,除了朝中有沐映行和蘇逢磊調和,但最根本的還是因為夏沐濋的軍權和地方大權。

  夏沐濋對黔地的希望不僅是發展迅速,更主要的是成為齊越舉足輕重的地方,成為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存在。

  所以,夏沐濋在乎的是沐王的名稱,尤其是在薛家麵前不能含糊。他年紀尚輕,要想在封地震懾住這些老狐狸。他要做的就是不斷紮實自己的身份,讓人想動也動不。

  嶽千燭看著夏沐濋。這些年他是如何度過的,讓這麽一個心思單純的人開始玩弄權謀。這一雙耍著銀槍拉弓射箭的手,隻能拿著扇子指點江山。

  行軍趁天黑之前,到了第一個驛站,五裏河驛站。

  五裏河是個小鎮,但是地處交界點所以十分的重要。凡是經過上京的人都要經過這裏,所以五裏河驛站也比其他地方的驛站修建的大而廣闊。

  嶽千燭在廚房熬好湯之後天色已經暗下來,她端著食盤走了很多個圈才找到夏沐濋的房間。這裏真是太大,不熟悉的人還真是不好找。

  嶽千燭敲了門。

  “進來。”是夏沐濋的聲音。

  嶽千燭開門走進去,發現屋子裏坐的人真全。

  除了盤腿坐在主位上的夏沐濋,兩份分別坐著陳致,秦紹星,葉適言。看樣子,他們在商量事。

  夏沐濋低頭看著什麽東西,伸手用食指的骨節敲著桌麵,示意嶽千燭將湯放在此處。

  嶽千燭走過去,秦紹星向自己擺手打招呼,葉適言微笑點頭,陳致雖然沒什麽表情,但是十分的放鬆。可見他們商量的事似乎不是不好的事。

  嶽千燭跪坐在夏沐濋的案幾旁,將湯放好,就聽到夏沐濋開口說話。

  “既然如此,秦統領帶隊回凰城,路上照顧好葉參政。”

  秦紹星拱手:“屬下領命。”

  夏沐濋繼續說:“陳致跟我一起走,順便看看邊關的局勢。”

  “是。”陳致答。

  葉適言沒有武將的幹脆,開口說:“王爺確定不用微臣跟著?”

  夏沐濋收起手中的文書說:“咱們離開黔地時間過長,你需要回去打理。”

  嶽千燭聽不明白他們再說什,不過既然是商量要事,她還是放下湯先回避的好。可是當她剛準備起身告退,就看到夏沐濋指了一下自己。

  他說:“本王身邊有錢三兩照顧,你們放心。”

  嶽千燭愣在原地!啊?什麽情況?

  “既然有錢隨從在,姑且合適,微臣先回凰城處理要事。”葉適言說。

  秦紹星說:“對嘍,我們三兩很是認真,有他在屬下放心。”

  陳致依舊是不語,點頭已經證明他的同意。

  不是?這是什麽?嶽千燭搞不清頭腦,小心翼翼的問:“王爺您這是?”

  夏沐濋隨口一說:“收拾一下,明日我們啟程。”

  “啟程去哪裏?”嶽千燭肯定不是回黔地。

  夏沐濋說:“萍地。”

  萍地?

  夏沐濋又補了一句:“萍地,書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