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1章 你跟你的棋過去49
作者:步步為吟      更新:2021-03-03 00:13      字數:5222
  自從聽了謝玄道的話後,弗陵反而心情抑鬱,看謝玄道的眼神都帶著幾分的不安。

  難不成他們真的是那種關係?

  這休整不過一會兒,謝玄道便跨上馬背,不由分說地將她給一把拽拉上去,又把披風往自個身上披,細致到包裹住自己每一寸可能被風吹日曬的肌膚。

  動作熟稔,關切得像個老父親,仿佛像是做習慣了一般。

  其實弗陵也清楚,他很多時候都在照顧自己。

  譬如說之前的休整,不過是看她在馬背上顛簸得太累。

  譬如現在,將披風解下,蓋在她身上,也是怕她路上著涼。

  “我有句話不知道該問不該問。”

  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

  譬如她現在竟膽大妄為的想要問出心中疑問,即便知道會受他白眼或譴責。

  謝玄道回答得也很幹脆:“知道不該問就別問。”

  “可是……”弗陵說:“我心底糾結。”

  謝玄道:“什麽事?”

  弗陵:“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

  謝玄道勒過韁繩的手頓了頓,身上明顯溢出幾分怒意。

  “這就是你的問題?”

  弗陵忙不迭解釋:“不是不是,我的問題嚴重多了,我是想問,我們,我們倆,會不會是兄妹?”

  小心翼翼,戰戰兢兢,說話間都吞吞吐吐,生怕哪一個詞蹦出來會讓自己丟了性命。

  可問出這一句話後,整個人鬱結於心也忽然能夠舒緩開來。

  雨過天晴。

  果然,她是真的很在意得到他的回答。

  暴風雨前總是過於寧靜祥和。

  謝玄道:“如果我們有血緣關係,你覺得我父親會答應我們之間這親事?”

  弗陵語氣漸急,緊聲道:“可是你剛才為什麽說我會是你父親的軟肋?”

  謝玄道語滯。

  微垂眼簾,卷起的長睫上帶著點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意。

  “雖說我們之前是訂了婚吧,但我一直沒機會見到你父親。”

  謝玄道冷道:“別人對你好,就不能是因為你自身的原因。”

  “我自身……”

  弗陵忍俊不禁笑了笑,擺擺手道:“早說啊,我嚇死了,之前我還一直擔心我們要真的是兄妹,那成婚不就**。”

  僥幸之餘更多的是落寞。

  若是謝候爺她也就認了。

  至少看著如今的謝玄道,想必他父親也應該差不到哪裏去。

  更甚至,功勳顯著,戰功累累。

  到底是什麽樣的男子才讓孝賢皇後甘心冒天下之大不韙。

  謝玄道垂了眼簾看她,視線所及,隻能看到她臉色頹然。

  “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堅持要退婚的?”

  “也是也不是,你也知道,我身份尷尬,要是哪一天爆出來,對桑家怕是滅頂之災,而且……”

  弗陵瞥了他一眼,果斷道:“你祖母也不喜歡我,長輩不喜歡的事我們做小輩的不要強求,何況就我這種枕金睡玉,驕奢**,胡攪蠻纏的性子是不會主動去討好你祖母的。我要是真將她氣出個什麽好歹,你夾在中間也不好做。”

  謝玄道想起一事。

  當初她本有機會隨同祖母同回西洲大營。

  後來消息傳來她並未同往,原因便出在祖母身上。

  無可否認的是,與她的這樁婚事,祖母的確不喜,但更多的原因還是出在,祖母在意她的出身。

  謝玄道眼神凝重:“你不需要別人的喜歡,做你自己便是。”

  不需要別人喜歡,做自己便是。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簡直就像登天。

  弗陵頓然失笑,掀開頭上蓋住的披風,迎著微灼的日頭看向他。

  “謝玄道,我忽然覺得你好奇怪,你真的認識我嗎?”

  謝玄道眉梢緊蹙。

  弗陵抓了抓他的手,不顧他現在正策馬疾馳,搖了又搖。

  “你要不再仔細看看我,有沒有發現,現在的我和以前的我有什麽不一樣?你看看我,謝玄道。”

  謝玄道指尖熨上微妙的感覺,柔軟和滾燙並存,眼神微滯,又或許是因為她最好喊自己的那一句。

  “有什麽不一樣?”

  除了身份上的落差,並未看出任何不同。

  但或許有什麽不同吧。

  腦子興許進了水,若不然也不會退了和自己的婚事。

  謝玄道喉嚨微滾,想要說些什麽,但到底是顧忌他若是真說出這些話,這人興許又要置氣鬧矛盾。

  弗陵失望地歎了口氣:“果然啊,你們都不像圓圓那般了解璋憲。”

  謝玄道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後者溫聲笑笑。

  “沒關係,如今已經不重要了。”

  原來啊,璋憲堅持了那麽多年的愛慕依舊抵不過如今一個外來的靈魂。

  這要是泉下有知,估計得氣得詐屍。

  ······

  一路上,弗陵不在過問他究竟會帶自己去什麽地方。

  直到熟悉的城樓在此出現在眼眶。

  意外備至,他竟然還會帶自己回到?州城。

  如今糧食已然借道運出去了,高佑祖也被他自己的人安插進去,照理說這個時候將她給逮住,正好送她回去見?州城究竟還有什麽他想要的?

  城門口並未懸掛任何懸賞通知,連帶著謝玄道帶來的隨從入城都毫無忌憚。

  弗陵也就納悶了,那個假冒偽劣的二世祖,到底是怎麽糊弄住紈絝他爹的。

  弗陵迫不及待問:“我可以去見圓圓嗎?”

  謝玄道麵無表情:“我讓她來見你。”

  沒有拒絕自己那便是好事,就算是冷著臉又有什麽。

  弗陵不在意,忙道:“那你盡快。

  謝玄道勒住韁繩停下:“我先安排你到一處地方,你好好在裏麵待著,等圓圓過來。”

  “好。”弗陵甜甜應他。

  她忽然這般乖巧懂事,總讓人心底止不住起疑。

  到了暫住的小院,謝玄道下了馬背,接過她的手準備扶著她下來時忽然換了動作。

  一隻手從她膝彎下穿過,另一隻手從她身後攬住,貼緊她的腰間,將人抱下馬背這還不算,竟還直接抱著她入了小院,一路竟是沒有放下的打算。

  弗陵頭皮發麻,若不是自己親眼所見,真要誤以為謝玄道是被什麽鬼東西給附身了。

  “你做什麽?”

  餘光瞥見所經之處,侍女和仆人皆低垂眼簾,不敢擅自抬頭看上一眼。

  弗陵壓著聲音再次道:“我腿不麻。”

  謝玄道:“別想太多,隻是怕你磨磨蹭蹭的,被人看出端倪,找上麻煩。”

  弗陵氣道:“我這還磨蹭?”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架勢,哪戶富貴人家像你這般帶這麽多護衛的?”

  從外邊看時,小院並不起眼,隻是進到這裏頭來方才察覺內裏裝潢精致典雅,擺放的桌椅,燈台,茶座,屏風,便連窗欞,以及窗欞外廊道下擺放的盆栽都是一等一的好物,並未輸給京城中任何一戶大戶人家。

  到來一處小院,謝玄道推開屋門,解釋:“?州城靠近邊境,人員混雜,其中不乏有異族來這邊經商生活,在治安方麵,會比京師亂不少。”

  弗陵疑惑出聲:“是嗎?”

  雖然她是自從隱居避世後第一次出山門,但好像也沒感覺到?州城有他口中說的那般不安全。

  “你該出來看看外麵,不應該一輩子躲躲藏藏的。”謝玄道看向自己。

  弗陵掙紮著下來,往後退開兩步距離:“每個人喜好不一樣,我便喜歡宅。”

  謝玄道:“不用擔心會被人知道身份後去元詔帝麵前告發你,元詔帝怕是任何人都希望能接受你已經死去的消息。”

  弗陵道:“你怎麽這般肯定?”

  謝玄道輕蔑地掃了她一記眼刀:“屍身運到京城也不檢查,二話不說連皇陵都給你安排好了,你覺得在元詔帝心底能有你幾分地位?”

  幾斤幾兩她自己清楚。

  元詔帝若真能夠漸漸忘記自己的存在自然挺好。

  隻不過現在讓她不安的可不僅僅隻有這一件事。

  抱了一路也便算了,如今非要褪了她褻衣鞋襪,看她大腿根算什麽回事。

  你的正人君子到哪去了?

  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當即給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如雞蛋碰試石頭。

  石頭痛不痛她不清楚,反正自己這個雞蛋既然熟透了。

  謝玄道頂著被拍過一巴掌的臉,視若罔聞地,毫不在意一般,心無旁騖隻裝得下眼前這一事。

  取過一隻小竹篾簽子,塗抹藥膏後便往她因為一路策馬而馳被磨爛的大腿根磨上。

  弗陵窘迫又尷尬,掙紮了好幾下,還在是推不開眼前這銅牆鐵壁,力道也很快被他泄了去。

  無奈,聽命地,當個殘廢。

  早知道會是這樣局麵當時就不該假好心地給南安郡王留馬車了。

  塗抹完藥膏後,謝玄道麵不改色地取過濕帕子擦了擦手,好似沒什麽事情發生過一般,抬腳便出去了。

  一句解釋都不曾跟她說過。

  弗陵羞憤欲死地將自己埋在枕頭下。

  他們現在算和好了嗎?

  若是還在冷戰期的話,不應該連這般私密都事都親力親為。

  “少夫人。”

  外頭有人喊。

  她分明聽到,一開始還詫異到底是在喊誰,可那人聲音臨近後,弗陵卻又故意不去應。

  可那人真是一點眼力勁都沒有,難道不曾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很想見。

  侍女雙手掖在身前,憨憨傻傻,挺有福氣的一張臉,此刻也歪了歪頭看向倒在榻上的她。

  弗陵眼神直勾勾地回盯過去:“為什麽叫我少夫人?”

  侍女一臉納悶:“難道不是?”

  弗陵:“我好端端一個黃花大閨女,忽然被你叫老了。”

  侍女愣愣地抬頭,忽然咧開一口白牙,笑道:“少夫人看著確實年輕。”

  弗陵:“……”

  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

  這丫鬟跟主子都一個樣。

  ······

  暮色四合,蟬鳴半夏。

  夏夜清涼,庭院晚風徐徐,白日的暑熱也被一掃而盡。

  侍女早已經將飯菜擺放在桌。

  弗陵百無聊賴地拿著筷子在玩,這筷子是玉製的,無論怎麽在桌上磕,好似都不見絲毫裂痕。

  “再不吃就要涼了。”侍女不是第一次催了。

  弗陵望了望院下,苦悶道:“再等等。”

  一個人吃飯委實無聊,她想圓圓了。

  “再熱便不好吃了,少爺說過,今晚晚飯前是趕不回來的,讓奴婢盯著少夫人,要好好用飯。”

  弗陵無語。

  少夫人二字早已經聽到長繭,偏生這人不管自己怎能說都無甚用。

  “他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我讓你做什麽你卻不聽。”

  侍女笑嘻嘻道:“少夫人想讓奴婢做什麽,前提是隻要不違背少爺的命令。”

  這不是一般地謝玄道忠心不二。

  改名叫謝吹得了。

  “我還不是他夫人。”弗陵重新握起玉箸,神色如常。

  “對了,他昨兒夜裏一直沒回來嗎?”

  “回府了啊!”

  弗陵愕然,“若是回來我怎會不知?”

  侍女道:“大概是少夫人睡得熟吧,少爺是在您房裏就寢的。”

  弗陵:“……”

  電閃雷擊,如遭雷劈。

  腦海中亂相紛雜,弗陵還沒醒悟過來究竟是什麽時候的事,忽見圓圓從垂花門下,大跨步而來。

  許久不見,一時間心情激動萬分,有太多話想要訴說。

  然對方卻是平靜許多,仿佛她那日被劫一事根本不存在。

  “過得挺好啊你。”

  圓圓扶著圓桌,詫異地看著一桌美食佳肴道:“你們和好了?”

  和好嗎?

  她也不知道像他們現在這種情況算不算和好。

  她好像連道歉都未曾說過。

  對方雖然好吃好喝招待自己,可在相處中還始終隔著一層什麽。

  弗陵心煩地擺了擺手,著實不願意和她提及任何有關謝玄道的話題。

  看向她盯著美食一臉的虎視眈眈,鬱悶出聲。

  “為什麽你一看見我不是第一時間問我有沒有事?”

  圓圓:“你能有什麽事?”

  “事情大了去了。”弗陵天花亂墜地將自己當初被高佑祖抓回去又遭南安郡王劫持一事添油加醋地一說。

  “有吃有喝,就該知足。”圓圓自顧自地搬了張椅子坐下。

  “……”

  她浪費的唇舌啊!

  圓圓興奮地拿起筷子:“這有酒沒菜啊?”

  弗陵朝侍女擺擺手:“再給她溫一壺小酒過來。”

  侍女:“是,少夫人。”

  說罷抱著托盤轉頭往廚房過去。

  圓圓拿著筷子的手一顫:“聽聽,聽聽,她這都叫你少夫人了,你這小日子活得挺滋潤的。”

  弗陵:“從我入住到這裏來了,就沒再見過謝玄道。”

  圓圓咬著筷子:“沒見過人,那他晚上不住在這裏?”

  弗陵搖頭。

  不是沒有,照侍女的話應該是有。

  可她不清楚。

  是她睡得太熟的原因嗎?

  “那這是表相將你軟禁。”圓圓義憤填膺。

  弗陵:“......我猜,也是。”

  “他想做什麽我很難插手上前,為今之計,隻能麻煩你了。”

  圓圓:“你讓我去跟蹤他?”

  弗陵看了看她,不靠譜兩個字躍然紙上:“跟蹤便算了,我聽富貴說,謝玄道身邊有一護衛,是你師兄。”

  “嗯。我回去定然揪住我那師兄問個清楚明白,不把他扒下一層皮才怪。”

  弗陵抬手捂額。

  “你跟著你那師兄在謝玄道身邊做護衛,但凡他去過哪裏,見過什麽人,如果能再打探到他正在做的事,我便心滿意足了。”

  圓圓:“做他護衛?他想得倒美。”她還在生氣謝玄道如今對她的待遇可比以前對璋憲好上千倍百倍呢。

  弗陵斜眼。

  圓圓不滿地抿了下唇:“隻是我便是想做他護衛也得他同意再說。”

  “你就跟他說是我安排你過去的,如果問起你原因你便說我讓你去監視他。”

  “你傻啊!自爆!”

  “就算不自爆,以他那蜂窩煤似的腦袋瓜,你以為他能看不出來?”

  圓圓想不明白:“那他為何……”

  就圓圓這呆頭鵝,越是呆萌憨直,反而給人的警惕和提防會減小,就越能得到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可她哪敢說實話,除非不擔心將人氣跑。

  “我懷疑,他可能想要知道我們之前的藏身之所。”

  是以圓圓這種時候去接近他,反倒稱了謝玄道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