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0章 你跟你的棋過去48
作者:
步步為吟 更新:2021-03-03 00:13 字數:4860
理由是什麽,如今知曉又有什麽意義。
她是達到她的目的,唯一讓人心寒的,是她遇到事,卻不想著向自己求助。
若一開始她不是想著自己擅自行動,若一開始她能夠向自己告知實情,一切也不會走到如今這種無法挽回的地步。
思及此,謝玄道盯著這人頭頂看,恨不得將其從馬背上推下去。
就算你的身世暴露又有何關?
孝賢皇後臨終前怎麽交待的,她難道忘了?
萬事還有謝侯府。
孝賢皇後這般聰明,怎會生下你這種糊塗蛋?
如今可倒好,在外曆經這般多還是長了一雙識人不清的眼珠子。
何況這人的語氣還能如此漫不經心,竟是半點覺得自己錯了都不曾有。
弗陵沒聽到任何回應,一時無語凝噎。
若是這種時候道歉,對方肯定也會認為這不是自己誠心誠意之舉。
先等等吧,找一個機會,至少不是這樣背對背的局麵。
一個人心底藏著小心思,等一個恰如其分的機會道歉。
偏生另一個人心底還迫切地等著對方解釋,機會已經給過去了,偏生對方始終視而不見。
堅持了一路,一句話都不說,到了目的地,謝玄道語氣冷硬,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下去。”
弗陵:“我不。”
謝玄道:“要我推你?”
弗陵:“你先下。”
謝玄道牙關緊咬:“我讓你下去。”
弗陵脾氣也上來,擰了擰眉:“你以為我不願意下,我腿現在抽筋了,動不了。”
隨從尷尬地望望天,又看看地,隔了好半晌都不見這兩人辯駁出個什麽結局,索性自己找個地方將馬拴好。
謝玄道麵色微變,向來冷冰冰,無甚表情的臉上變幻了兩下。
“哪隻腳?”
語氣竟然柔和了幾分。
弗陵思忖著正要怎麽答,忽見對方徑直下了馬,隨後帶過自己的手,搭在她肩頭上,不容她閃躲的瞬間,另外一隻手從膝下帶過,將人從馬背抱了下來。
弗陵頑皮地歪了歪腦袋,嗔笑地看他一眼。
忽然想到了答案。
“你猜。”
意識到被騙了的人眉心微擰。
謝玄道:“你以為用這種方式我就能原諒?”
弗陵看著他還抱著自己未放,以為他應該是很喜歡,故意往他肩頭倚靠過去,溫柔小意道:“哪種方式?”
溫香軟玉在懷,偏生這人還能無欲無求,坐懷不亂。
謝玄道:“胡攪蠻纏。”
他語氣不冷不硬,卻反倒讓她險些氣笑了。
“是不是不懂得男女大防,是不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未待他回,弗陵後知後覺點點頭:“的確不合適,畢竟我們已經不是未婚夫妻了。”
謝玄道臉色不變,雙臂忽然伸展而出,而後在弗陵目瞪口呆的神情中,雙手一放。
弗陵下意識撈過對方的脖頸,緊緊鎖喉不放。
謝玄道:“放開。”
弗陵咬牙,緊緊抱住這人的脖,生怕他果真不懂得憐香惜玉,就將自己給摔在地上,雙腳更是敏捷地爬上他的腰。
“你要摔死我,你還是不是人啊?”
謝玄道語氣微變,聲音啞了幾分,眼眸漆黑如同浸潤了寒冰。
“放開,你這樣成何體統?”
弗陵笑笑,不以為然:“怕什麽,反正你也不吃虧。”
謝玄道低垂著眼簾,帶了點拒人千裏的決絕,唇角輕挽,笑意漸深,嘴角劃過猶如刀鋒一般的冰冷弧線,那種視眾生為螻蟻的殘酷藐視神色。
“璋憲,我沒在跟你開玩笑,我也不樂意同你開這種玩笑。”
弗陵陡然想到了什麽,目光微滯,趕緊地從他身上下來。
“算了算了,一點都不好玩。”
她差點忘了,這人已經被去了勢。
自己方才還故意那樣撩撥她,這不是故意往人刀口上撒鹽嗎?
罪惡啊罪惡。
深覺自己罪大惡極的人不忍再看謝玄道一眼,疾步轉身,快步離去。
謝玄道微微抬眼,視線落在她慌亂離開的背影,黯淡無光的眸底好像撒了一層灰。
竟這般急不可耐地要走?
弗陵不清楚他們此行究竟要去什麽地方。
自己對於方向感又極為淡薄,壓根不曉得如今又到了何地。
是離著?州城近了,還是離著?州城遠了。
圓圓若是還在?州城內等她,謝玄道要是根本不打算放她獨自離開,自己又該如何?
無奈之下將目光挪到謝玄道的部下身上。
弗陵見他們將馬拴在樹上,靠著在一團取出水壺喝水時,隨機逮住一個長相隨和,看著親切的人問話。
委實是其他幾個看到自個過來便如走獸散去,唯獨眼下這位,是背對著自己,未曾意識到她已然悄無聲息地步到他身後,手背輕搭上這人的肩。
這部下顯然是被自己的突襲給嚇到了,又咬牙切齒暗罵抬同伴。
竟將自己給拋下以至於被迫應對璋憲郡主的詢問。
“你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嗎?”
這部下抬了一抬眼皮子,看向不遠處,正靠著樹幹閉目整休的世子。
弗陵不解他這遲遲不回到底什麽意思,但眼神依舊帶著濃重的期許看向他。
這部下拱手抱拳:“看世子安排。”
弗陵微微一皺眉頭,很是不滿。
這回答壓根就跟沒回到無甚區別了。
“你們之前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出什麽任務嗎?你們出任務,難道都是這般稀裏糊塗的。”
這部下又抬頭,越過璋憲郡主身後徑直看向那樹下的人。
謝世子正凝視著他。
神色慵懶,那眼底深處卻是絕對的肅殺和冷酷。
部下趕緊垂頭斂簾,倒吸一口涼氣。
弗陵好笑又好氣,叉腰看向他:“怎麽我問你一句你要看一眼謝玄道?難不成他臉上還寫了答案了?”
說罷還有樣學樣,跟他一般往後看了謝玄道一眼。
這部下麵色顯出幾分窘迫:“郡主,您別為難我。”
弗陵氣笑了:“你這人好生奇怪,我說什麽了我就為難你,難道不是那為難我嗎?故意裝出一副被我欺負慘了的樣子,然後好讓謝玄道找我麻煩是不是?”
部下急呼:“郡主。”
話音方落,陡然瞥見謝玄道已然悄無聲息地步到他身後來。
這部下立刻站定得筆直:“世子,屬下什麽都沒跟她說。”
弗陵抱手,故意道:“他騙你,他說了好多,這人留不得了,拉去埋了。”
部下大叫:“郡主,您不能害我。”
謝玄道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然目光在觸及她眼底的促狹時很快便移開,對部下看去,眉眼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去吧。”
部下筆直地走了,鼻翼間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悶哼。
弗陵抱了抱手,哀婉歎息了一聲。
“好好的人都被你訓練成什麽鬼樣子了?”
謝玄道突道:“你府中之前不也養了一批精兵強將,在你逃婚的時候幫你轉移嫁妝。”
這話題來得巧妙,弗陵都不敢擅自作答。
生怕他這是瞄向自己的嫁妝了。
要說弗陵怎會如此疑神疑鬼,那也得歸委到西洲軍營怔急缺糧草。
而她的嫁妝堪比半座城池,能換回多少嫁妝,還尚且不可估量。
她第六感一向很準。
雖然隻是他的一句試探的話,弗陵已經在腦海中快速運轉,深諳他接下來會跟自己提什麽。
若最後真是那種要求,弗陵自然沒有理由拒絕。
保家衛國她雖然使不上勁,但在這種事請上她還是知道孰輕孰重的。
弗陵很快綻開笑靨:“跟謝世子您的人比起來,便算不上什麽精兵強將。”
謝玄道:“那些人如今在哪裏?”
弗陵眉梢微轉,“我憑什麽你問什麽我就得答什麽。”
謝玄道:“你可以問我你想知道的。”
這般的急不可耐,難不成還真隻是相中自己嫁妝而已?
她的確是想過,若謝玄道開門見山跟自己提,她不會拒絕什麽,隻不過這心底委實還有那麽幾分的不甘心啊!
弗陵嘴角抽抽兩下:“嗬嗬,那我要是認真問你胡亂答該怎麽辦?”
謝玄道:“我不像你。”
談判破裂。
就這態度,自己還死乞白賴地想要討好這人,也不看看這張嘴巴到底是怎麽往外出口傷人的。
“謝玄道,咱們免談。”
還想知道她將人藏在哪裏,這要是將自己老巢給掀了個底,自己還怎麽在那裏無憂無慮地度過自己的晚年生活?
這嫁妝若是真想要,等她回去自會找人抬出來放山門口。
隨你拿。
謝玄道看著她陡然轉身而離,眉心一挑不明所以她怎麽說走就走。
“站住。”
弗陵懶得理會:“放心,我閑著無聊,去那邊喂馬,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也飛不到哪裏去。”
······
河畔邊,雁齒橋紅,裙腰草綠,駿馬停駐在堤岸邊,正踩在綿軟的草地上吃草。
弗陵抱著膝蓋看了又看,稀裏糊塗間也叼了一顆雜草放在鼻翼間輕輕一嗅。
帶著雨後清新的青草香,讓人頹憊不堪的身心都難得得一舒展。
手心裏忽然被塞了一顆漿果的時候,弗陵愣了一下。
謝玄道負手而立,像是閑逛過來的,目光怔視著潺潺流淌的溪流。
弗陵隻當這是打算和好的意思,拿起果子放到河水中清洗過後,這才放入嘴邊,卡哢吱哢吱地吃了起來。
“有事找我?”
挺好哄的,謝玄道心想。
謝玄道收斂目光,沉聲道:“其實之前就算你不出現我也有辦法讓高佑祖同意借道。”
這是主動要來說自己那計劃了。
弗陵一挑眉頭:“有辦法你怎麽不說?看我出醜很好玩嗎?”
謝玄道:“不是。”
“隻是,看到你犧牲挺多的,想知道你究竟能做到什麽地步。”
弗陵掀開一記白眼看向他去,委實不知該怎麽說這人才好。
謝玄道悶聲道:“吃虧了沒有?”
弗陵抿了抿唇:“吃虧了又怎樣?沒吃虧又怎樣?”
謝玄道:“我已經將高佑祖殺了。”
弗陵愣然,一時間竟然以為自己聽茬了。
“你說什麽?”
謝玄道冷哂:“你吃虧了又怎樣,沒吃虧又怎樣。”
他敢那樣對你便該意識到有如今這結果。
更何況,那些難聽的話未曾落入她耳中。
弗陵訥訥地低頭啃漿果:“那能接下來借道運糧又要怎麽辦?”
她委實替謝玄道擔心。
他輕飄飄的一句,人殺了也就殺了,好像還不當回事。
“高佑祖可是高大人的獨生子,寵得跟個命根子似的,他這要是知道能不跟你拚命也就罷。”
“更關鍵,他肯定會將這件事呈遞到元詔帝手中的,到時候他要是在奏折中隨意汙蔑你們幾句,說你們囤積糧草是意圖謀反怎麽辦?”
“如今你們家這種情況,元詔帝說不定就等著你們找個機會反了呢。這樣他才能有機會收攬軍權。”
謝玄道不以為然:“我安排了人,擅易容術,安插了一個假的高佑祖在?州城。”
弗陵愣了一下,嘴角漸漸晚起一絲笑意:“這要是親爹都未能發現,那高佑祖死得未免也忒慘。”
“他們父子二人關係不和已不是一日兩日,便是高佑祖出現一些異於尋常的舉動,高大人一時半刻也發現不了。”
一時半刻,說不定等東窗事發,他已經不需要再靠那條道運糧了。
弗陵道:“是要打戰了嗎?這個時候怎麽需要囤積糧草。”
謝玄道:“韃靼人一直有南下勢頭,何況之前被滅的西涼國,前些時日扶持了一個少主,一舉將因內部矛盾而分散的各部聯合起來,如今野心勃勃,意圖聯合韃靼,想要破開城防。”
弗陵:“這些事朝廷不知道嗎?”
謝玄道:“知道,元詔帝派了一個督察禦史,如今還留在西洲,正監督著軍營內的一舉一動,如今便是要頒布任何軍令政要都需要那位的點頭同意才可頒布。”
這未免便有些過分了,這老話也常說,一山不容二虎,這放上兩個做主的遲早要出事。
而且最怕的還是有人找不到名頭,便拿督察禦史來做這個筏。
弗陵道:“但他既然安插了人進來,就該知道戰事一觸即發,元詔帝就沒有為此表示過什麽?”
“表示什麽?你要他如何表示?上回還以給你準備嫁妝為由駁回了。”
弗陵嘴角抽搐了兩下,著實為元詔帝的不要臉。
“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他們老裴家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將你們性命開玩笑。”
思及此,弗陵詫異地往上抬了抬頭,鬱悶看向他:“你忽然跟我說這麽多話做什麽?”
求同情,要嫁妝,買糧草。
若真是這些的話她已經把荷包準備好了,心甘情願的。
她可會看眼色了,與其頂著一個隨時隨地會成為元詔帝被綠了的證據,還不如主動站隊到謝家軍這一頭。
畢竟他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頂著這個美名,威震四海,民間更有傳說,隻要謝家不倒,江山一日不換姓。
何況是孝賢皇後給自己找的靠山,不要白不要。
謝玄道低垂著眸,視線落在她沐浴著陽光下姣好的側顏上:“你今天若是跟著南安郡王離開,不待多時便會落入元詔帝手中,會成為我父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