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3章 你跟你的棋過去31
作者:
步步為吟 更新:2021-02-03 23:34 字數:4516
就這樣,弗陵被當成貴客給留了下來。
雖然她也不清楚現在這樣是對是錯。
譚顯如今修書告知謝光景關於自己的下落,也就是意味著暫時性不放她獨自離開。
弗陵再緊張圓圓和她那一堆嫁妝的下落,如今也不敢輕舉妄動。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如是想。
人在屋簷下,有些事就不是自己想行就能行的。
從那日表露身份外,譚顯倒是時常過來過問自己,究竟那日是如何落水逃生。
總不能告訴她自己是在和高句麗王子爭執間落的水。
可對方現今還將高句麗王子給抓了去。
若是在審問高句麗王子的時候發現與自己的口供不一致,到時候若是自己語焉不詳的話,那些瞞著的事能藏多久也說不定。
弗陵隻好先下手為強,坦誠自己落水失蹤是為了悔婚逃離。
反正他倒是很樂意聽到自己這樁婚事是被強買強賣的。
不過自己在杜撰落水原因的時候又稍微改動,潤色了幾分。
“我說你也是傻,這要不是命大,說不定早就凍死在這冰冷的河水裏。”
他實在是難以想象,這個姑娘當初竟是抱著尋死的決心去跳的河。
畢竟事發時,所有人都說和親公主不慎墜河,當時高句麗王子還舍生忘死,跳入河中救人去了。
弗陵冷不丁地哂了一聲。
“要不是他,我也不至於非得這個時候落水,大冷天的。”
雖然說能夠預知到她路上可能被動手動腳。
但到底不可能不顧及她尚未及笄的份上就對一個小姑娘做點什麽。
可看眼前小姑娘眼底的忿然和怨憎,好似又不僅僅如此。
譚顯將坐下的椅子往她跟前又挪了挪。
“跟大哥說一聲,他怎麽對你了?”
弗陵羞憤地咬了咬牙,壓著嗓音道:“他知道我心底無他,想父憑子貴,借子上位。”
譚顯一聽之下臉色也不好了,抬腳踢了下麵前的桌子:“他娘的,你不是還未十五?”
這婚事未被奪之前義父還滿心歡喜地想著日後迎了小郡主過來得好好善待兩年,待她再長大一些才讓她為謝家承繼香火。
可沒想到如今卻有人如此糟蹋他心尖尖上的未來兒媳。
謝家子嗣單薄,在謝玄道十八歲成年後,老夫人便有為此找一門地相當的姑娘早日延續謝家血脈,這一點義父並未反對,而對於當事人謝玄道而已卻是可有可無。
然在那個時候正好是孝賢皇後病重,璋憲郡主便在這種時間段被托付到謝家手中來。
自己還曾嘲諷過謝玄道老牛吃嫩草,畢竟那小郡主可比他還要小上九歲。
這要等她及笄嫁到謝家,老夫人都不一定能夠抱上曾孫。
就算是再抱怨過小姑娘年歲小,但事已至此,皇命難違。
義父卻是拍手稱好,很是讚同這門親。
謝玄道不冷不熱地接了旨意,瞧不清楚他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
這些年來婚事拖延至今,不就是人人都在盼著璋憲小郡主長大。
前些日子,義父正在數黃曆,正好數出小郡主還有三個月便要及笄時,便忙著讓人準備六禮,哪知道聘禮才剛剛準備好,這到手的兒媳婦就飛了。
這才有自己今日此行。
到底是將璋憲小郡主當成自己未來弟妹看待,一聽說她險些遭受屈辱,更恨不得將監獄裏那個畜生給大卸八塊。
“難怪說他那麽急著找你,原來也是怕真相敗露,外頭人都說他情深義重,沒有見到你的死活就不肯回去,原來都是做給人看的一出戲。”
隻可惜,這人身份特殊,要是死在大宋國境,隻怕是得引起邊境爭端。
雖說不能對他真正做點什麽,但打一頓到底是做得到的。
譚顯抬手拍著大腿起來:“你放心,這件事大哥會給你個公道的。”
·······
聽到刑訊聲音的時候,弗陵正窩在火堆前烤魚。
高句麗王子雖然對自己不錯,但可惜他們從一開始就處在不同立場。
隻盼著譚顯這人能夠手下留情,留對方一條活路。
火光在她側臉上烙下一層淡淡的光暈,明豔的麵龐被模糊著,纖細的長睫低垂,泛著淡淡青色的眼瞼掩不住那幾分愁容。
不多時,手頭邊烤好的魚忽然被人給奪了去。
“你這會不會烤魚,這魚肉都被你燒焦了。”
好不容易烤至好的成品卻被人給奪了去,再烤的話,弗陵興致缺缺。
“胡思亂想些什麽呢?”
“沒。”
譚顯挑眉道:“擔心裏頭的人被我打死。”
弗陵眯了眯眼,抱著膝蓋烤火:“你會放他走嗎?”
譚顯撕開魚肉,往嘴裏一塞:“放?等他去找官府,將我們一鍋端。”
“你不是要進京造反的嗎?區區官府又算得了什麽?”
“話雖這樣說......”他語氣一頓:“我還沒考慮好的事,你不能慫恿我。”
說真的,造反還挺合弗陵心意的。
她身上背著的鍋太重了,除非換個皇帝換片天,要不然一輩子都得躲躲藏藏。
譚顯見她怏怏不樂,跟個蔫壞了的茄子一樣,道:“說真,你真沒什麽事吧,用不用我給你找個大夫瞧瞧?”
弗陵搖頭,“這麽多天,要有事早就沒了。”
譚顯沒再多說什麽,架了另一條魚上柴堆,放在火上烤至,隨身拿出攜帶的鹽均勻地往魚肉身上撒去。
晶瑩剔透的鹽粒在火光中泛著淡淡的金色。
烤魚的香味撲麵而來,讓人無不口舌生津。
弗陵吞咽了一口唾沫,盯著那烤魚看了上去,又不敢表現得太過強烈。
譚顯側過頭看了她一眼,火光漾在她的側臉流淌,肌膚吹彈可破,白玉無瑕,睫毛烏黑濃密,根根分明。
他回過頭,繼續烤手中的魚道:“你烤的是什麽玩意,一點味道都沒有?”
弗陵餘光透過火焰,越過那籬笆往外處瞧,驍銳軍鎮守在小屋外,四麵嚴絲不露,密不透風,道:“你們這樣聲勢浩大,不擔心朝廷早有防備?”
譚顯:“這點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們這是來虛張聲勢而已,做做樣子而已,但京城早就有我們謝家軍潛伏入內,從皇宮中將謝玄道和老夫人接應出來。”
“我們駐軍在這裏,就隻是為了向皇帝表示,要是敢不放人,我們謝家便幹脆利落地反了。”
橫豎,這還是不打算一條路走到黑啊。
弗陵幾不可聞地歎了一氣:“這要是接不出來怎麽辦?”
不是她杞人憂天,是這眼前這家夥明顯是個做事沒計劃的人。
說一出是一出。
譚顯挑了一挑冷眉:“你這什麽烏鴉嘴?”
弗陵訕訕:“我就打個比方。”
“皇帝要是敢不放人,就將高句麗王子剁下一隻手送過去,一天剁一隻,手沒了就剁腳,腳要也沒了,就片肉。”
“......”
看看,她就說嗎,就這樣的人。
正欲給他由衷建議,忽聽外頭一黑甲護衛傳來一聲。
“將軍,老夫人接來了。”
譚顯驚喜過往,拍打著大腿起身:“祖母來了,快請。”
快步迎去的同時忽間身後那人腳步止住,絲毫不動。
他側過頭去看:“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
弗陵嘴角訥訥:“不要跟老夫人說我在這裏。”
譚顯錯愕:“怕什麽,又不是第一次見,這個時候還害什麽羞。”
這跟害羞不害羞壓根沒有任何關係。
譚顯狐疑地揣測一句:“愧疚?”
小姑娘怕是將謝玄道在宮中所受的屈辱都攬抱在自己身上。
弗陵點頭:“總得麵對的,這要是連祖母都不敢見了,要是等玄道也接應過來,你又能一直避開不麵對,對不?”
道理她都懂,隻是這......
譚顯見她麵色頗顯為難,索性道:“算了,你要不就自己尋個地方躲起來。”
“我還怕祖母見到你後奔潰大哭呢。”
弗陵不解其意,隻是想到謝玄道的處境,頓時明了,這要換成誰人,哪有不奔潰大哭的道理。
她都要哭了。
謝家老夫人都來了,謝玄道還會遠嗎?
自己背信棄義,害得他落得如此地步,這要是不死天理都難容。
隻好忙不迭地寫信給圓圓,告知自己現下處境。
再不過來接她日後就隻能到她墳前來燒香了。
鴿子剛將信息送出不到百裏之外,轉頭便落入了別人掌錮之中。
侍衛將桎梏著鴿子的手鬆開,把鴿子腿上的信筒取下。
遞到譚顯手中。
“將軍,這是從璋憲郡主所住的房間裏放出去的。”
打開信筒,取出密信看了起來。
願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哪知道竟是寫信主人在杞人憂天。
譚顯輕嗬一聲:“她也真是大膽,什麽地方啊就敢隨意往外放鴿子?”
“還擔心我們對她做什麽,也不想想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事,需要我們的時候就要聯姻結盟,這不需要我們了就退婚翻臉不認人,簡直欺人太甚。”
“這回要不是你忽然過來跟我說明實情,我還真當她落水隻是不小心的。”
“這小姑娘家家的,心眼怎麽這麽多,還慫恿我將高句麗王子給敲打了一頓呢。”
話音方落便見身後一瞬寒芒撩著自己後脖頸。
譚顯縮了縮後腦勺,往後一瞟:“那你這是怎麽打算?”
那人掩在一襲黑色大氅下,麵上掛著赤金猊獸麵具,看不清楚麵容。
“先將祖母與她帶回。”
“那你呢?”
“留在京城,還有事情沒做完。”
譚顯眉心擰得死緊,為難道:“義父可都叮囑過我了,若這次不能順順利利將你和祖母都接回去,我也不必回去了。”
幾不可聞的低笑聲從喉嚨口溢出,那人道:“他隨便一說,你就隨便一應,真認真追究做什麽?”
譚顯抱了抱手看向他孤峭的背影:“留了這麽多年也該留差不多了,如今皇帝也知道自己殘害忠良理虧於世人。”
“桑人還有人留在京城。”
“桑家桑家,說到底還是為了那個誰。”譚顯像是明了了什麽似地撇了撇嘴。
那人偏過身來,道:“桑齊知道真相,留他們在京會亂說話。”
譚顯這才徹底地閉上了嘴。
······
弗陵不曾想自己怎麽就這樣同謝家老祖宗見上了麵。
她自認為自己已經夠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卻還是被人給逮了個正著。
見麵該說什麽,她腦袋全是一片空白。
要是道歉吧,她問自己為什麽她該怎麽回?
這要是不道歉吧,她徹夜地噩夢纏身,良心難安。
“過來啊,坐那麽遠幹什麽。”
弗陵陡然被點名,隻好迎上她慈愛的眼神,走上前去。
“老夫人。”
“胖了。”矍鑠的目光落在她兩頰鼓起的肌膚上,幽幽地吐了這一句。
弗陵被嗆得咳嗽了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記憶中這個老夫人好像也不喜歡自己。
覺得她年紀小耽誤她在有生之年抱曾孫,更是因為這是孝賢皇後強壓下來的婚事,終究沒有經過她老人家的點頭,再者,估計就是璋憲的任性胡鬧,著實主持不了謝家中饋,
譚顯忍俊不禁:“她好不容易死裏逃生,祖母就不要再嚇她了。”
弗陵垂了垂眼簾,裝乖。
老夫人冷不丁地瞟了一眼過去:“我嚇唬她什麽了,玄道的事我還沒跟她......”
話音未落,身側一人笑得詭異,攔斷她的話。
老夫人意會地點了下頭,手抵著唇咳嗽了一聲,道:“算了,已經是這樣了,你也不用愧疚於心,人保住便行。”
弗陵將頭垂得更低了。
一時間納悶不已,她不是一直想抱曾孫的嗎,如今竟這般想得開嗎?
譚顯哼了一聲,趾高氣昂地抬了抬下頜:“要是從一開始你不胡鬧也不會有這種事。”
弗陵還能說什麽呢,從一開始她就不該怪罪謝玄道稀裏糊塗地就同隋玉過了一夜。
畢竟古代嗎,三從四德,相夫教子。
你一個女人好不容易攤著這門好親事,就該開心得樂不可知。哪裏還能管束丈夫今日又跟誰膩歪在一起?
若是連一個女子都容忍不了,將來又該如何麵對他的三妻四妾?
心底一頭這樣想,另一頭卻是直罵惡心。
所以說,無論是過去的璋憲,還是現在的璋憲都做不了這個侯門貴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