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6章 你跟你的棋過去14
作者:
步步為吟 更新:2021-01-13 00:08 字數:4785
童老醫館內。
從謝侯府回來後竟是意外瞧見本就不該出現在這的人。
以至於童老揉了揉眼眶多番看向眼前這一人。
身上的披風確實是自己那日離開時所見的那身華裳,隻是這人一抖著腳,眼神勾勾地望著桌上的小菜吞口水,趁人不備便又自己倒了一杯熱酒小酌,這真是看不出半點世家貴女的言行規矩。
“怎麽?看到我有那麽驚訝?”
既已被人抓包,弗陵也沒什麽好遮掩的,好整以暇地給自己倒了杯酒水,全無半分做客該有的拘謹。
他一時詫異,“難不成是找到了?”
她不答,自顧自地喝酒,抓起筷子,囫圇吞棗地便往自己肚子裏送了幾顆花生米。
童老心中疑惑,道:“那你這個時候你怎麽下山來了?”
弗陵聳聳肩道:“山上太冷,熬不住。”
發出的聲音都幹澀喑啞。
童老靠著她身邊小椅子一屁股便坐了下去,看了看這張被風霜凍得兩頰通紅的姑娘,想來她的確這段期間悶在山上不似說假。
“也就是說你蛇也沒沒碰到一條。”
弗陵亮晶晶的眼眸朝他看去,一笑:“大概是在冬眠吧,我一條軟體爬行動物都沒看到,您是不是很失望?”
童老道:“我失望做什麽?”他一擺架子,神氣十足。
“失望我沒有給你將那蛇抓回來。”弗陵唇角輕啟,聲音輕盈:“給你做藥用。”
童老一段,擺擺手:“老朽豈是那樣的人?”
弗陵恍惚地哦了一聲,似是信了,又似是不信。
她這一不說話,童老心中頓時就感到發虛,笑著解釋:“我這個時候讓你上山去著蛇窩就是因為冬眠期間它們攻擊力弱,等到春天它們交配期你去試試,還沒碰到個影就被啄咬了一口。”
說罷卻是摸著下頜繞有所思地看了弗陵一眼。
“何況就你這身體怕是禁不住到這個寒冬臘月,更別提挨到開春。”
“哦。”
似是漫不經心的口吻,聽得人心底怪不舒坦的。
“你這個時候下來做什麽?身上的毒不打算解了?”童老問。
弗陵好不容易才能夠在這裏喝一壺熱茶暖暖胃,乍聽他這麽一句話,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窩火。
“我冷,之前帶上去的食物都被我吃光了,下來找熱食,等會再上去不成?”她齜了齜牙,目光凶神惡煞。
“我連自己家都沒敢回,一來就朝你這藥館而來,可你倒好,小酒小菜吃得倒是舒坦,一點都不關心我在那山上是死是活,我怎麽覺得你說那蛇能解我身上的毒我怎麽就不信呢?”
童老失笑出聲。
“你不會是怕了?認定自己活不久索性不想活不想找藥是不是?”
弗陵氣抖冷:“我怕有問題嗎?難不成怕死如今也犯法嗎?”
要不是珍惜這一桌熱就熱菜美味佳肴,弗陵早就掀桌子走人。
“就沒見過像你這種不負責任的大夫,我今天能完好無損地從山上下來你得虧我家姑姑在天上顯靈保佑著我,要是我有一個三長兩短什麽的,定然治你蠱惑之罪。”
童老點點頭,捋著發白的胡須。
“那你這回吃飽喝足了,打算去山上待多久?”
弗陵咬咬牙,到底是顧忌自己這身上毒症未解,一時間意難平,氣息一咽,火氣消了有大半,含糊其辭道:“給我多準備一些熱酒熱食。”
童老道:“這準備再多你也帶不了,解決之法你應該學會去狩獵。”
弗陵冷眼睨他,指著這桌上的美酒佳肴。
“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吃獨食。”
童老道:“要不然就尋個人陪你去。”
弗陵指了指他,語調毫無半分情麵道:“就你了。”
童老連連擺手:“老朽不成,會成為你的累贅。”
弗陵氣笑了,語氣幽幽地看著他問:“真不知道我是跟你有仇你才這樣玩我。”
童老一臉不被理解的委屈表情,歎氣道:“我這裏治病救人就是這麽一個規矩,要保準藥到病除,就是這取藥需要你們自己解決。”
童老道:“之前跟你說過找個可靠的身邊人替你找那味藥,可你偏要獨來獨往,這又怪得了誰?”
弗陵笑而不語。
怪不得誰,既是自己的命就不好委托到別人肩上。
沒有人需要為你的明日負重而行。
她也不願意去欠下一個天大人情。
吃了幾口酒後,胃裏也漸漸暖和了,窩在炭火盆烤火的間隙,童老也將準備好的熱酒豬肉幹給準備好。
“陳年老釀,省著點喝。”童老給東西時臉上明顯地浮動一絲不情不願。
弗陵嘴角一掠,惡劣一笑後將他手上那大包小包地攏在自己懷裏。
末了還不要忘記撇給他一評價。
“小氣。”
童老道:“我是擔心你在山上麵喝醉酒將自己摔死了也沒人知道。”
弗陵哼聲,將包袱一甩往背上而去,“走了。”
毫不拖泥帶水,像個土匪一樣將東西卷了便走。
才剛剛一過門檻卻被一人從後方攔住。
“藥箱接住,若是有遇到什麽緊急情況,記得開藥箱自救。”童老覺得自己可真是老媽子一樣的熱心腸。
弗陵抱著這手上沉甸甸的東西卻忽然道:“之前怎麽不拿給我?”
“這不是……”童老一陣語噎:“這不是......剛剛沒想到嗎?”
弗陵氣笑了:“我要是有命活下來,第一個先饒不了你。”
童老見狀,也抱手看她一笑,倚在門檻往她背影遙遙望去。
“對了,有件事......”
弗陵腳步一頓。
“你那未婚夫很關心你的下落?要不要我告他一聲?”
弗陵眼眸暗下:“無畏的關心,或許於過去的桑奈奈而言需要,但現在的璋憲可不缺這種來自陌生人的善意關懷。”
怎麽能叫陌生人呢,這要是讓謝世子聽到了可不定有多傷心呢。
“這就走了,不留下來多烤會火?”
“算了,你家炭火熏得我眼疼。”
童老哂笑一聲:“矯情。”轉頭回去,臉上一片肅然沉凝。
這丫頭著實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堅韌,也不知道這樣一個旺盛的生命力能不能挨到明年春暖花開時。
······
弗陵實則早已將蛇窟的位置找到,也曾初始探險過裏頭有蛇在冬眠。
不過那時的自己還沒徹底地放下膽怯,也心有餘悸,更是對童老心中有所懷疑。
生怕他是某人故意派人暗害璋憲的。
可即便今天故意下山與他談這一番話,仍舊沒有放下心防對他。
若是自己今天死在這裏,就真的沒人能抓到罪魁禍首和幫凶了。
弗陵坐在山巒山兀立的一塊怪石旁,在山巒下便是蛇窟的位置,自己下去若是回不來,誰也不知道她究竟發生過了什麽。
寫封遺囑吧。
弗陵心底想,總該有人替她報仇雪恨,圓圓若是撿到了,一定會為她拚命的。
手下沒有紙筆,弗陵拿著隨身帶來的匕首在一旁的怪石山刻刻畫畫,可刻到一半恍然想起來,圓圓並不識字。
自己就算寫了給她也白搭。
弗陵歎了口氣,已經寫了將近一半的遺書,沒這樣便放棄。
心底想的是就算圓圓不識字,身旁應該也隨有旁人同行,旁人不至於也一樣大字都不識一個。
寫完遺書,手臂酸軟,天色也日漸趨近全黑。
弗陵不想在山巒口迎風口吹風,索性照著之前的線路,什麽上來的,就怎麽下去
然順著繩索下到一半,忽見一旁的石縫裏夾著一塊雲錦的衣料。
弗陵心中一愣,指尖揪著那角衣料摩挲許久。
這地方還有人同自己來意一致?
不會吧?
誰會像自己這般瘋魔?
不過童老之前可是說過,這一個蛇窟中就金腹蛇雖多,但母的卻必須隻有這一條。
而能夠解毒的還就是那條母的。
而且她還是冒著可能滅絕了一個物種的風險驟而被所有金腹蛇群起而攻。
這到時裏頭那家夥要是真跟自己目的一致的話那自己豈不是得該跟他她搶?
可這地分明是自己先行找到的。
弗陵不敢再遲疑不決,放開繩索後快速地借著石塊站住腳,往那洞穴外跳下去。
······
聽到洞內明顯有窸窣響動,弗陵越發擔心有人先他一步將東西取走,一邊往內快步走近一邊尋摸身上攜帶著的火折子。
腳下驟然踩到什麽東西,又或者說是地上那人反應過來什麽後一把抓住她的腳踝放,弗陵心底一驚一縮,跳起腳便要回去,黑暗之中她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踩著了什麽東西,便聽到那人一聲悶哼。
弗陵跌靠在了牆上,心跳不由加快,緩緩跌坐下來,緩平紊亂氣息。
想走還走不了,那不知道是什麽玩意的家夥正握著自己的腳踝不放。
弗陵抬腳踢了踢幾下仍沒被放過,那東西反而還不出聲了,她借著火燭的光看過去,燭火昏昏,不足以裝飾那人精致眉眼。
弗陵嗬了一聲,好半晌都沒晃過神來。
“怎麽是你?”
謝玄道抿唇不語。
“你踢了九下。”
弗陵:“......”
有這麽多嗎?她都快嚇得手腳無力了,竟在這種生死存亡的危機大關麵前還能發揮出這麽雄渾的力道。
弗陵將火折子往他麵前一放,微微俯過身去看他。
“你來這裏做什麽?”
謝玄道估計被自己踢出啞巴來了。
弗陵將火折子往他眼前一晃,惡聲威脅:“說清楚,你來這裏做什麽?”
謝玄道眯了眯眼,聲音艱澀:“那你怎麽會在這裏?”
弗陵冷哂:“我說你這個人能不能有點意思,是我先問你的。”
謝玄道:“童老說這裏有我祖母治療腿疾的藥。”
弗陵扯了扯唇:“是找金腹蛇的嗎?”
謝玄道頓了一瞬,點了點頭:“嗯。”
弗陵樂了,眼神一暗:“童老這一招真是殺人誅心。”
這蛇就這麽一條,還有人來跟她搶命。
這人還偏偏就是謝玄道。
這事還偏偏就是那老頭子搞出來的好事。
能不讓人生氣?
簡直氣到失語。
難怪童老之前說出那番陰陽怪氣的話,還說什麽謝玄道關心她的下落,這算關係,這怕不是要來奪命的。
謝玄道卻是不明。
弗陵沒好氣地盯著地上躺著的這人看:“你這是被咬了?”
謝玄道艱難地動了動嗓子:“沒。”
“那你這個樣子......”
謝玄道耳尖發紅:“摔下來的......”
弗陵:“......”
這曲線距離,能是摔出來嗎?
弗陵不打算在這個時候揭穿。
隻是笑笑道:“所以說你這文弱書生好好呆在屋中等人來給你獻上藥來不是更容易?”
謝玄道:“童老治病有個怪癖,非親近之人親自去取藥,否則不治。”
弗陵饒有所思:“也是。”
她就不喜歡童老這種為難人的治病方式。
也虧得她身上有光環,命大,要換成普通人,得耗費掉多少人治病救命的時間了。
“你可知道你取這藥需要怎麽用?”
謝玄道低垂了下眼簾:“童老說,把蛇給他抓回去,他會將蛇膽取出研磨製藥。”
弗陵狐疑心起:“那玩意能治腿疾?”她還是第一次聽說蛇膽能治腿疾。
但管它能不能真的治。
自己隻要是被金腹蛇咬一下便好了。
他要的隻是這金腹蛇的蛇膽。
他們之間好像沒有什麽需要爭搶的地方。
那這樣就太好了,自己還覺得跟一個老太太搶藥太過無恥呢。
將火折子放在他身旁一柴火堆旁點燃。
“謝玄道,你動過那裏麵的蛇窩嗎?”
謝玄道很快地回:“沒。”
弗陵看著他追問了一句:“你確定沒有動過?”
謝玄道點了點頭:“未曾來得及就摔下來了,不久後你就進來。”
弗陵鬆了口氣:“那就好,它們還在冬眠,你要是將他們鬧醒了,今天葬身此地的,就隻有你一個。”
“那你呢?”謝玄道突問。
弗陵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不得的事情,冷笑出聲:“廢話,我手腳完好,自然是要逃的。”
謝玄道目光微頓。
“你現在這裏等一下。”
弗陵才一動手腕卻被他撈過。
“做什麽?”
“抓蛇啊。”弗陵聽他這話問得好笑,忽然起了惡趣味,故意湊到他麵前道:“你不是也要抓蛇,我幫你吧,也算是對你家老祖宗過去那些年都在隱忍我當她未來孫媳的補償。”
謝玄道語氣一噎,想到他家老祖宗對璋憲的印象並不是很好。
若非孝賢皇後去世前定下的婚事,她指不定要怎麽鬧呢。
“你抓蛇做什麽?”
弗陵笑盈盈看向他:“天冷,聽說蛇羹大補。”
謝玄道:“......”
頓了一頓,見她還是笑得沒心沒肺,心口不禁透過一絲涼意。
“你不會......”謝玄道:“要自己去......”
弗陵笑著將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桎梏中掙脫出來。
“不然呢,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