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0章 你跟你的棋過去8
作者:步步為吟      更新:2021-01-11 23:54      字數:4583
  “他走了,是很生氣很生氣地走了。”

  聽說起謝玄道不辭辛勞地過來跑一趟後,弗陵神色一往如常地平靜,斜倚在太師椅上,左手托在腮邊,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

  “這聽起來並不像很生氣的樣子。”

  看來他並不在意自己給他戴綠帽子。

  可是但凡一個正常的男人,怎麽會這般任由未婚妻子這般糟踐聲名?

  唯一的可能是他也瞧出來了端倪。

  畢竟能下棋下到大宋無敵手的人想必也不會弱智到什麽地方去。

  他既然能夠瞧出來端倪,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

  高繼後要是也發現自己背後的小九九......

  弗陵不敢再繼續往下深想,忿忿然地拍了下桌子,“還不如直接懷疑我給他戴綠帽子多好。”

  “又在說什麽瞎話。”

  圓圓是知道她的,就算是有這賊心也沒有那賊膽。

  這些日子她也算是看清楚了,璋憲郡主究竟在謀劃什麽。

  “我可跟你說好,這傷害一個人是舒爽了,但要和好,卻不是那麽容易。”

  弗陵抓過圓圓的胳膊,雙手用力搖著她的手臂道:“圓圓啊,我的傻丫頭,你怎麽還看不清楚,他要真覺得被傷害了,就不會是現在這種可有可無的態度。”

  她現在可是真巴不得謝玄道上門來找自己麻煩,這樣也能讓外頭的人越發肯定自己,她隻是為了所謂的兒女情長鬧小情緒。

  圓圓氣得一跺腳:“到底是我傻還是你傻,你怎麽還不信呢?榆木腦袋。”

  方才自己可是扒拉著門板,親眼所見謝世子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眼睛裏閃爍著怒意,但他始終沒有發作,隱忍克製著直到離開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可璋憲郡主分明就是想要獲取他的注意而已,既然效果已經達到了就應該見好就收。

  弗陵忍俊不禁,笑著撇撇嘴:“我那有閑情逸致去關心他的情緒,我自己都愁得不行。”

  抱手坐在椅上,盤著腿坐在軟墊,身子往後靠著。

  身邊一侍女急急忙忙上前將她的裙擺往下捋了捋,擋住了隻穿著鞋襪的腳。

  弗陵便朝那個侍女微微一笑。

  “還有幾個人?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剩下的幾位壯士,能否等到明日再進行筆試。”

  圓圓聽言,看了一下冊子上的報名人員。

  “就剩下一人了。”

  弗陵道:“一人啊,好像也沒對手可以讓他應戰。”

  “要不,讓這剩下的人等到明日再來,我今天看著也累了。”

  圓圓迫不及待地表示讚同,快速將冊子一闔:“剛好,也該吃完飯了,今晚炸醬麵有改良,醬料從豬肉換成羊肉。”

  弗陵腦袋一暈,險些從太師椅上栽倒下來。

  這家夥怎麽逮著一樣東西就非得吃到吐不然不罷休?

  正被侍女扶著起來時,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將她給喚住。

  “等一下。”

  那個男聲說:“郡主,我想今日必須比試。”

  衣裳明顯可見是元詔帝於今年開春時賜下的蜀錦,她記得謝玄道也有這一身材質的衣服,就連這衣服式樣做工,都與謝玄道有異曲同工之妙。

  能穿得了禦供的蜀錦,由此可見這人身份非同一般。

  弗陵頓了一頓,險些沒認出來這蒙麵壯漢究竟是誰。

  待那個熟悉的聲音再次從耳畔處傳開吼,弗陵莞爾。

  “是南陽郡王啊。”

  那天他坐下小白忽然間不太話,不由分說地將他帶走之後,今日還是弗陵第一次見他。

  弗陵忽然來了興致,起身走到他身前:“你打扮成這樣混進來做什麽?”

  南陽郡王咧著一嘴的大胡子一笑:“你不是在招武師?”

  弗陵笑笑地側頭望向圓圓:“你跟他說的?”

  她可是明明白白地跟府內的人說過,自己這番搞那麽大的一場戲,可不是為了讓皇宮中的某些人瞧出自己在壯大自己的親兵隊伍。

  是以,她自始至終在外散播的都是璋憲郡主要另選夫婿。

  圓圓搖頭看向大胡子。

  這段時間以來自己瞧見的生麵孔不少,但眼前這大胡子從眉眼中,依稀還能夠瞧出幾分俊郎清秀。

  南陽郡王搖了搖頭:“沒有,我看外頭告示過來的。”

  貼著告示,對外又放任謠言滿天飛,她現在的行為就好像是在等謝候家厭煩了她不顧忌女子名聲後主動退婚。

  她肯定是把握住了謝家老祖宗在意的東西。

  謝家老祖宗是拿過貞節牌坊的烈婦。

  老鎮北侯為國捐軀,血灑疆場,那個時候老鎮北侯夫人就身懷六甲。

  如今的鎮北侯是她一簞食一瓢飲教養長大的,不假於手。

  即便年輕時遇到多少人勸她再嫁,她都置若罔聞。

  年輕時候的鎮北侯繼承了老鎮北侯的血性,國難時主動請纓,老夫人從未阻攔,甚至風風火火地送唯一的血脈上戰場,即便麵臨生別都未曾在人前落過一滴淚。

  謝家老祖宗堅強剛毅,可她同時也是一個十分注重女子聲名的人。

  若今天璋憲郡主大勢聲張的場麵被人傳到謝家老祖宗那裏,怕是不久對方老太太得震怒。

  南陽郡王心中所顧慮的這些全然不在弗陵所考慮的範圍。

  她甚至忘記還能直接走謝家那位食古不化,越老越糊塗的老祖宗麵前。

  弗陵溫和一笑,側過頭來對南陽郡王道:“怎麽忽然想要應聘武師了?”

  南陽郡王摸了摸鼻梁骨:“怎麽,不成嗎?之前可是說好的比武論輸贏,贏的人就能留下來,不拘身世,不問品性。我自認為我身世不錯,品性極佳。”

  弗陵麵上掛著恰如其分的笑,並未直接開始拒絕。

  “的確。”

  可他並不知道自己招聘武師究竟是想做什麽。

  南陽郡王家中獨子,父母眼中的眼珠子,手心寶,上頭還有七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姐。

  要是將來隨同自己和親的路上碰到什麽意外,自己沒辦法還對方家裏一個完完整整的大兒子,她還不得被片了肉去。

  之前弗陵就有過這個顧慮,是以在選人的時候是慎之又慎。

  但凡家中還有老人需要贍養,孩子需要撫育,都在拒絕名單內。

  現今選中的這些全是無父無母,無兒無女,一生毫無牽掛。

  南陽郡王這身世,實在是讓她招惹不起。

  弗陵笑笑道:“眾所周知,郡王武藝平平。”

  南陽郡王麵色一愧,“平平並不代表不會。”

  都怪自己仗著爹疼娘寵姐姐愛,過去實在是沒真用心在這一行當上。

  幾乎隻是在開蒙的時候學了個花拳繡腿而已。

  可是真男人打架難道不是就那麽一回事。

  你一拳我一腳,先將對方幹下場者勝。

  是以,他對自己還是有幾分信心的。

  弗陵一臉的茫然無奈:“既然郡王這麽堅持,我再強行拒絕也確實不合適,既然郡王決定比試,那就讓圓圓跟您應戰吧。”

  狀況之外的圓圓:“我挑戰他?”她擺擺手,不欲應戰。

  “怎麽,你沒信心?”弗陵緊緊挨著她手臂,湊到她耳邊低聲道:“趕跑他,以後晚飯做什麽我再也不置喙一句。”

  南陽郡王麵色也是一臉的凝重古怪。

  “她可是圓圓。”

  弗陵道:“我知道啊,我身邊近侍,左膀右臂,若是能勝過他,您便能如願以償地留下來。”

  南陽郡王腮幫子動了動:“我不跟女人打,那樣勝之不武。”

  弗陵扯了扯唇角,餘光輕瞥到那處隱忍不發的傻丫頭身上:“郡王好膽量。”

  ······

  問道棋館。

  棋館老板人稱酒鬼,這一沾上點,不醉還就誓不罷休。

  男孩抱著棋盤來鑒定時,無奈隻好找上這家的兒子。

  “我看你這件東西想要賣出高價很難嘍。”

  說話的這位便是棋館老板的兒子,以錙銖必較,貪財出了名,偏生在鑒定棋盤上這一點獨有見地,便被人冠以“小財爺”之名。

  明知道這家兒子的缺點卻還能來到這裏的,無非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

  他看不過兩眼就做出這番評定,男孩自是心有不甘。

  “怎麽不能?是哪裏有問題?”

  小財爺將棋盤翻轉了過來,指著一處凹槽道:“你看這個地方,唯獨到了這裏就凹凸不平的,像不像人的肚臍。”

  男孩咬了咬自己略微幹燥脫皮的唇:“那你看究竟能買多少?”

  “至多二金。”小財爺沉思良久,最終麵色凝重地比劃出兩根手指頭。

  男孩差點因為這個鑒定結果咬破唇皮。

  哪裏知道這小財爺竟財迷心竅,抱著棋盤不撒手。

  “怎麽回事,這又不賣了?那我剛才隔擱這裏給你白賣苦力啊?”

  男孩抱著棋盤也不撒手,偏生自己力氣小,隻能二人各執一邊。

  “二金,你還不如去搶?”

  見對方稍一分神,男孩忙不迭地要去將棋盤搶回來。

  “我看你們這棋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你也學不來你老爹那樣識貨,還不如去讓你老爹醒醒酒後過來。”

  男孩哼哼數句後,抱著棋盤便要離開。

  小財爺痛心疾首,就差從櫃台這邊將腦袋探出去。

  “你這怎麽還不信?我可告訴你,就算我爹親自來看了也是如此。”

  “狗屁。”

  實則小男孩並未走遠,他往棋館內一常年到這裏下棋對弈的老秀才身前過去。

  老秀才有網羅收藏棋盤的愛好,對這一門的鑒定至少要比小財爺高超。

  更重要的是,不要隨時隨地擔心對方坑你。

  “其實老板說的也不無全錯,這棋盤雖是上等榧木所製,這棋子顏色也泛黃了,能值個二金不少。”

  可老秀才鑒定過後竟然也是這番結果,未免讓人心底失落惶惶。

  “二金還不如我拿回家收藏呢。”若幹年後自己至少還能與兒孫們炫耀,爺爺當年可是差點也成郡主的入幕之賓。

  話雖這般說,實則小男孩自身也心有不甘。

  一副棋盤,不管它市價幾何,在不懂棋的他手中,無非就是明珠暗投。

  老秀才見他擰著一股同麻繩一樣亂糟糟的眉頭,便知道這孩子還是不認同他的鑒定結果的,遂朝他指引了一番。

  “你若不懂,可去問問那謝家世子。”

  他指了指二樓隔間裏的那一位。

  “這,這不太合適吧。”

  別人不知道這東西是璋憲郡主給自己的,難道自己還能不知?

  老秀才確實不知內情,常年浸淫在棋館內對外界的行情什麽都不清楚。

  “有什麽不合適的?”

  男孩想了又想,撓著後腦勺自己反而樂了。

  “也是,人家郡主光明正大送我,難道我還不敢正大光明地拿出來?”

  何況謝玄道確實有收藏棋盤的嗜好,問道棋館內來往的棋客有半數是從各地網羅來珍惜棋盤與他交易的,而那個對棋近乎癡迷入魔的人,若是瞧中可以入手的,無論對方開多少價,都一臉的甘之如飴。

  是以在問道棋館那些來往的棋客眼中看來,那人就是傻的,好不容易逮住一個還不使勁薅。

  ······

  隔間內。

  “榧木棋盤的製作本身就是個漫長的過程,榧木被截取後,要放在自然環境下幹燥近五十年才能製作棋盤,這段時間也稱作為榧木的休眠。”

  “是以,製作這類棋盤的場地,多是祖輩開采,父輩維護,孫輩製作。這個棋盤多半是從東瀛傳來,那裏的榧樹與眾不同,材質特外堅硬,可是製成棋盤後,將棋子放在棋盤上的一瞬間,手感卻很柔軟。”

  “與棋盤配套的棋子實則也亦非俗物,這個泛黃的白色棋子,其實是由天然的巨大蛤蜊貝殼化石所製,泛黃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年代久遠。”

  “這黑色的棋子源自一種特殊的礦物,前朝曾有遣唐使以此進貢,產量極少,足見其高檔珍貴。”

  “這裏的凹槽,仔細看的話可以分辨出槽中央雕刻來一個四棱形的凸角,整個形狀確實有些類似人的肚臍,但這凹槽不但可以使棋子拍在棋盤上發出的聲音變得更加清脆悅耳,還有助於蒸發木料重點水汽,以防棋盤變形。”

  老秀才和男孩都聽得雲裏霧裏的,但也確定了一個點。

  這個棋盤卻非俗物。

  男孩迫不及待道:“那世子,您看這棋盤到底值多少。”

  謝玄道:“不過三百金。”

  男孩一聽,心滿意足道:“三百金啊,能得到謝家世子這麽一句話我心也安了。”

  “那您要嗎?”

  男孩緊接著來了一句。

  謝玄道:“我有過一個差不多的,多收藏一個類似的,沒什麽實際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