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9章 你跟你的棋過去7
作者:
步步為吟 更新:2021-01-11 23:54 字數:4676
謝侯府。
“聽說了沒有,咱家少爺要跟璋憲郡主退婚了。”
謝家前庭灑掃的婢女逮住世子身邊的富貴竊竊私語著。
富貴皺著眉頭:“之前不是一直有流言傳出,但就咱世子的為人,怎麽可能背信棄義,做那個忘恩負義的人?”
“咱家裏人知道世子是清白的,可別人不知道啊。”那婢女歎息了一聲道:“可這次要是璋憲郡主主動放手的又該如何論?璋憲郡主盲聽盲從,真當外頭說風就是雨。”
“郡主主動的,難道真的是因為那些傳言?”富貴覺得不可思議。
他覺得不應該啊,誰不知道他們世子就是個棋癡,若不是因為棋子不能傳宗接代,估摸著老祖宗都隨他去了。
“哪個女孩子不在意,偏生咱們世子不去解釋。”
那個婢女道:“我可聽說了,郡主這才剛剛搬出去郡主府住沒多久,就開始讓人網羅各類公子的畫像,不拘家世、相貌,估摸著是要另選夫婿。”
“不可能。”
富貴大喝了一聲:“當咱們世子死的啊?”
那婢女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憤然嚇了一跳,慌亂地撫著心口處。
“可我昨日出府可親耳聽到了......”
“你聽誰說的?”
清冷的嗓音從身後陡然傳開。
富貴躬身一禮。
“世子。”
謝玄道走到那婢女麵前。
“你剛才說什麽?親耳聽到了什麽?”
那婢女慌亂往下一伏地,餘光瞥見那絲竹青色的紋飾在眼前浮動:“世子恕罪,奴婢不該妄議主子是非。”
“我問你,你剛才說的是什麽?”
·······
璋憲郡主府外。
圓圓不識字,不知道那日璋憲郡主叫她去府門外貼的那一張告示究竟是什麽意思。
可不到兩天時間,上門來的兒郎可真是一個比一個俊俏卻紈絝。
還沒意識過來發生了什麽,郡主就讓他們去練武場,兩兩對打,輸者退出,勝者留下。
退出的人,郡主也不會讓對方空手而歸。
問對方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可有娶妻,父母高壽。
直將這些個兒郎問得羞愧發怯,以為郡主是為了跟他有什麽進一步發展,哪知曉郡主的想法本就捉摸不透,最後還領著一副棋盤離去。
沒錯,棋盤就是當初她為了送給謝玄道,從各地各處網羅而來的。
這是單純為了找護衛還是為了看人打架過過眼癮,還是為了過去那些年準備送給未來夫君的禮物轉送給其他人。
如今看著練武場上約莫有二十個兒郎存在了,偏生郡主還覺得不夠。
再貼告示,這會倒是多加了幾個字。
她是問了識字的婢女,才知道這幾個字是“武藝高強者,折優入選”。
圓圓更是納悶不解了,回去後便逮著她問:“你搜羅那麽多兒郎過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她自認為自己武功不錯,足以在危險時刻護得了她。
她到底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弗陵抱手看著自己正在逐漸壯大的隊伍,心滿意足地點點頭:“人多力量大啊。”
到時候就算是和親路上發生什麽意外,至少有這一支貼身親衛隨行,她也不用擔心到時候被人亂刀砍死,剁成肉醬。
圓圓一頭霧水道:“什麽意思?”
弗陵道:“你到時就知道了。”
圓圓抓著她的手臂,細聲細氣地說道:“你就別跟我打啞謎了好不好?好郡主,你就跟我說清楚,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真的不得不說說你。”弗陵反手抓過她的手,將人立在自己身前,上下逡巡了一番。
自從搬出宮的第二天,府中一日三餐,頓頓都是陽春麵,要不是自己以絕食相逼,都不知道得換換夥食。
可現在,陽春麵變成了炸醬麵。
每天都得喝三大壺的水,偏生這個誰還一直大快朵頤,認定麵中的炸醬不夠。
“美食固然重要,但身體也要緊,你再這樣吃下去,別說飛簷走壁......”
話音未落,便聽對方幽怨地望了自己一樣。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之前可是絕對不會嫌棄我胖的,是不是因為那天我沒接住你的原因?”
弗陵著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有一說一,那天要是圓圓能夠及時飛簷走壁救走她,也不會摔下牆根,還被人抓包,麵臨現在這種每時每刻都擔憂對方什麽時候要搞死自己的懷疑狀態。
但是,今天還真不是因為這個緣故。
圓圓心下卑淒,道:“我為什麽會這樣你知道嗎?我從山上下來後就是苗苗條條的一個淑女,可自從到了你身邊後一切都變了模樣,那都是怪禦膳房的柳禦廚做飯太好吃了。”
弗陵:“......”
圓圓:“以前你可是說過能吃是福,前不久還承諾過即便現在搬出宮中,也一定要將禦膳房的柳禦廚給叫到家裏來做菜。現在又說我胖了你什麽意思?”
弗陵:“......”
圓圓捂了捂臉,痛哭流涕道:“你不是璋憲郡主,若是璋憲,不會那麽不顧我的臉麵嫌棄我的身材,你到底何方妖孽?”
弗陵抬手扶額,怎麽覺得頭又開始疼了。
興許那天摔傷就在身上落下了什麽後遺症,若不然自己也不會疼得這般厲害。
······
璋憲郡主府外。
一輛華蓋馬車內端端正正地坐著一人,簾帳謝玄道手持古譜,麵前小桌子上擺放著一副殘局。
那人似是在冥思苦想,全然不曾聽到車簾外傳來的聲音。
富貴無可奈何,掀開車簾,大臉抵到謝玄道麵前。
“世子。”
謝玄道頓了一瞬,抬手,古譜從他頭頂打下。
“有什麽重要的事非得在這個時候擾我?”
富貴摸了摸頭,幽幽怨怨地望過去一眼。
忽然覺得他家世子會有如今這般遭遇,也是自己活該所致。
可還是老老實實地將郡主府大門上貼著的告示一字不差地轉告給她。
謝玄道眉梢挑動,隱忍著怒氣指了指那處:“把那張礙事的紙揭下。”
富貴聞言,精神也為之振了一振,忽覺丹田中力拔山兮氣蓋世直通頭頂,挺直胸膛,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過去。
他家世子總算是做了一件人事。
可剛一抬手,隻撕扯開微末的一角,就見一人眼神勾勾地盯著對方。
“兄台這是要做什麽?”
“就撕......”
話音未落就見對方亮出自己身份。
他一身黑衣短打,利落幹爽的氣派,手插著腰道:“我是郡主府中新晉護衛,你要是敢撕開,就是公然跟我們郡主府為敵。”
富貴手一慌,連連擺手。
“不是,用不著為敵那麽誇張,我是......”
他正要亮出自己謝侯府世子身邊左膀右臂的身份,以示咱兩家是親戚關係,哪知道對方陡然來了一句。
“就算是謝侯府謝世子親自過來也沒用。我們郡主說過了,你謝家世子敢做初一,她就敢做十五。”
這就是堂而皇之地報複了。
富貴羞得無敵自容,回去後,更是無法麵對世子,麵容訕訕。
將方才的話又是原封不動地轉告了回去。
謝玄道的臉上已經不能用黑來形容,更應該說是難堪。
“你去將那些人趕走。”
富貴看著他隱隱攥的手背青色盡顯,道:“世子,這不合適吧?”
謝玄道看了他一眼。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是倒了大黴才攤上這麽一個主家。
偏生見自家世子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富貴委屈巴巴地抿了抿唇:“這到底是您的媳婦。”
······
到底是自己是媳婦,要不然謝玄道絕對不會紆尊降貴地下這個馬車。
衣袂翩躚,香風浮動。君子如玉,溫潤而澤,光華內斂。
幾乎無一人不被眼前的風景所掠動。
但萬事總有例外。
郡主府外,裏三層外三層地圍繞著不少看熱鬧的人。
謝玄道看著這些家夥,眉頭不自覺輕扯了一下。
這群自以為是的男人真當璋憲郡主是瞎了眼還是......
富貴心覺,自家世子玉樹臨風地站在那裏,就足以將這群自以為是的小癟三壓下一頭,璋憲郡主要是眼不瞎就不會多看那些人一眼。
“幹什麽啊,你不要看別人還要看。”
謝玄道陡然被人掀了一把,卻險些將他掀過身去。
富貴詫異出聲,急急忙忙將自家世子摟著:“放肆,也不看看這是誰。”
謝玄道喊了聲:“富貴。”
不言而喻,他這是不想聲張的意思。
外人隻當他這位公子脾氣好,即便被人推搡了,也依舊一副端正君子,大度風範。
可唯獨隻有謝玄道自己清楚。
丟臉。
他隻是不想讓璋憲得意,不想被世人知道自己他謝家世子竟然真的低聲下氣來找她。
謝玄道麵色溫和,無欲無求,拂一拂衣袖,又施施然地站在那處,周邊人自覺遠離他三步之外。
“算了。”
眾人嗤之以鼻。
璋憲郡主府內那位穿著黑衣短打的男子嘴角抽抽了兩下,心底竟是暗罵了一句。
道貌昂然。
要不是因為他身心不潔,腳踏兩隻船,璋憲郡主也不必要另選夫婿。
謝玄道並不知道這群人心中的小九九。
麵色溫和且主動走上這群人麵前,“你們都要去郡主府招聘武師的?”
“武師?”
眾人麵上怔了一怔,反問道:“郡主不是在選婿?”
謝玄道心中冷哂,麵上不顯:“誰說郡主是在選夫婿?”
人群中一個十五六的小男孩冒出了個頭來,興高采烈跑了出去。
“我哥啊,上次郡主就因為我哥武功高強差點就相中了他,可不巧的是,他之前娶過一個妻子,我大嫂去年生娃不幸去世,但留下一個娃娃,就因為這點郡主最後沒相中,為此他鬱鬱寡歡了好一陣子,我娘勸說我也來碰碰運氣。”
男孩不知想起了什麽,臉上染上一層緋紅:“我還沒娶妻也沒娃娃,和郡主年齡相當,說不定郡主......嗬嗬。”
黑衣短打男子撇撇嘴。
仔細看這小男孩,確實是年齡相當,不過卻相當土裏土氣,這不知道的是以為郡主找小廝呢。
眾人中一個年級稍長的青年,一副才子模樣打扮,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走出來點評。
“就你這個傻樣,郡主能看得上你?”
那男孩被說自己傻,一臉的忿忿然:“怎麽不可能,我家鄰居一個殺豬的大叔,現在就被郡主留在府中,培養感情。我長得也不差,就隻是家裏沒錢,沒辦法捯飭得像秀才你這般模樣,但是秀才你也別忘記了,郡主找人第一要求是要武功高強,敢問您哪一點符合郡主的要求?”
那秀才仗著自己肚子裏有幾點墨水,確實是恃才傲物,也確實是捯飭得漂漂亮亮出來的,可卻也忘記,要說符合甄選規則的,他定然是那種第一眼就被淘汰掉的。
謝玄道眼眸微微眯起。
武功高強者,折優入選。
這怎麽看都是在選護衛。
富貴卻忽覺自己頭皮發麻。
自家世子什麽都好,出身好,父親是威懾八方的鎮北侯,母親是名門閨秀,書香門第。
他集合了父母所有優點,長相自是不必多說,性子呢,又有鎮北侯和謝夫人教養,自然不會差到哪裏。
而且還是當代棋道第一人。
唯獨有一點點不好,就是他不會武功。
眾人還在唏噓那個恃才傲物的秀才,讓他趕緊走,不要在這裏丟人現眼,浪費郡主時間,又誇了那個和郡主年歲相當的小男孩,直誇對方有望成為郡主的入幕之賓。
謝玄道冷笑,背過身去,壓製著牙關的發抖:“荒唐。”
她想玩,自己還懶得陪她一塊瘋。
見他甩袖欲走,富貴一頭霧水。
“世子,您不進去?”
謝玄道正躬身要進馬車,側過頭,神色冷凜:“她府內的下人難道不認得我,可我這都站多久了,你覺得那些仆人為什麽不過來迎我過去?”
富貴恍然。
郡主這也太過分了吧?
謝玄道:“既然她不想見,幹脆別見。”
等到請期後,她嫁進謝侯府,看她還怎麽跟自己老死不相往來。
謝玄道回到馬車上,不知為何,胸膛翻滾著的怒意遲遲不能消退。
他雙手撐在棋盤上,目光鎖著棋盤,卻久久無法將殘局參通。
富貴道:“世子,那我們現在去哪裏?”
“問道棋館。”
馬車內傳來喑啞的嗓音。
富貴掀簾,探了個頭進來,原本是想勸說他幾句,讓他就服一個軟。
哪知道忽然見到對方冷氣森森的表情,他一時間也不敢擅自妄為。
“世子,您這.....”
謝玄道冷睨了一眼過去:“難道你還覺得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