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待在靈堂中，並把自己給叫走，關上門，隔絕所有人視線。

  弗陵一開始還懷疑他是否是懷疑自己什麽。

  可被叫走，她心底的懷疑倒是消散了。

  可他在靈堂裏待得越久，弗陵心底越是存了幾分懷疑。

  總不至於，將自己搬出來鞭屍吧？

  雖然她有時候為人處世是挺不講情麵的，但也不至於做得這般絕情。

  一直不敢從門外離開，吊著耳朵直勾勾地盯著屋中的情況，生怕裏頭發生什麽自己不知道。

  等到皇帝舍得出來，已經是隔日一早，天色半昏半沉，晨曦的光漸漸撕扯拉開帷幕。

  弗陵也從昏昏欲睡中猛然驚醒，可對方已是什麽話也沒有同自己說便抬腳準備離開。

  盯著那人離開的背影，弗陵心底陣陣不解。

  總不至於是特地來給自己守夜的？

  跑到靈堂內去查看靈柩，看看棺槨內代替自己躺在裏頭的人，卻不曾發現有任何變動的痕跡。

  弗陵擰了下眉心，心底的不解逐步加深。

  若真的隻是來給自己守夜的，那他的確是挺閑的。

  白日哭靈顯得沒什麽力氣，不僅僅是昨晚都在戰戰兢兢地擔心了一整個晚上，一整個早上反而昏昏欲睡。

  若非左秉臣來拉起自己往外提，她都快忘記大牢裏還關著一位。

  “叫你是去救命的，昨晚他差點就死在大牢裏。”

  弗陵挑了下眉頭，本來還混沌的神思一陣清明。

  左秉臣說：“有人在牢裏故意放了許多老鼠，他被咬傷，今天早上發高燒，才被發現？”

  弗陵好笑不已：“今天早上才被發現？”

  左秉臣掃了她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收斂一點，做人得有點同情心。”

  “被老鼠咬了一整個晚上，他竟然還能咬著牙忍了一整個晚上，不可笑？”

  左秉臣無法反駁。

  本來今天就是他上堂的日子，若非今早提前派人去提審他，或許死在牢獄裏都不知道。

  弗陵隻手托著腮：“抓到人了？”

  “這種事叫獄卒來做就可以了。”

  “獄卒咬舌自盡了？”

  左秉臣看了她一眼，倒也意外竟然會猜到是這樣的走向，若非昨晚在場的人中全是他安排的人，還真以為是她混進來什麽探子。

  “及時製止了，也指出是誰主使。”

  弗陵鬆了一口氣，是自己心底想要的那個答案她便放了下心，微微闔著眼，唇角輕輕揚起。

  “還真是狗急跳牆。”

  雖說預料到她會有所行動，卻也沒成想比預料中的還要快上幾分。

  現在已經有自取滅亡之勢頭，倒是讓弗陵不怎麽忍心提前結束這遊戲。

  左秉臣說：“今天早上還能與我談笑風生，讓我秉公處理徐三的案子，我有些看不懂她，竟是連自己的親哥哥都能下得了這個手。”

  “沒什麽想不明白的，她現在急於將這件事徹底擺平，想要安安穩穩做皇後這個位置，就必須割掉一些多餘的口。”

  弗陵盯著他看了有好一會，眉心微動：“反倒有一事，皇後與死者到底有什麽恩怨糾纏？”

  心髒暗戳戳地跳動著，想要知道內幕的焦灼情緒都快溢出來。

  左秉臣挑了眉頭，抱著手說：“如果有的話，也隻能說是深宮後院，妃嬪與皇後之間的爭風吃醋。”

  弗陵不太相信。

  “就一點小事也值得兩個女人去拚命，皇帝難不成是花雕酒不成？這些女人都恨不得一個一個都將他霸占上去吃進肚子裏。”

  她心底其實早有疑惑。

  皇帝好像在放任這件事的進展。

  “有什麽不正常，吃醋善妒是女人的本性。”

  左秉臣說：“死去的那個妃嬪曾經就因為和皇後有過嫌隙，還曾鬧到太後那裏去，皇後私底下也讓內務府扣留她的一切用品，那妃嬪就借機讓自己在朝為官的哥哥揣掇朝臣言官，意圖以皇後多年無所出為由罷後。”

  說到這裏，他到底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隻不過你平時都不留心觀察，其實前朝後宮都不太平，皇後多年無子，可你在宮裏那段時間，就真的吃了睡睡了吃，除了酒我就沒發現你關心過任何人任何事。”

  之所以宅，不就是怕自己魚目混珠的事情被發現？

  皇帝不是沒說過要帶她混出宮放放風，隻是在答應了最初一次兩次過後，再接下來弗陵都溫柔體貼地婉拒了。

  她還不想這麽快就抖包袱，將來家產盡數充公，平白無故便宜了皇室。

  何況他這話可真是好生奇怪，男人難道就不吃醋善妒了？

  弗陵舌尖抵腮：“他是皇帝，三宮六院就是標配。”

  左秉臣抬了一抬眼說，“其實也有擇一而終的帝皇。”

  從一而終，不過都是話本小說裏杜撰的佳話？

  男人怎麽會不偷腥？

  何況還是在這種美女一窩蜂對他殷勤獻媚的前提上。

  左秉臣忽如今會這樣美化他家陛下，不過是還心心念念存著狗皇帝的美顏濾鏡罷了。

  然而，這件事，終歸到底，皇帝的責任最大。

  他的女人，鬧事鬧出圈了，將事情責任一概推諉到自己這一個過路人身上。

  他難道還想獨善其身？

  套用現在一句話，粉絲行為，偶像買單。

  皇帝也不是普通人，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喜怒哀樂，每一件情緒都牽動著千千萬萬的女子命運。

  弗陵不想聽他辯駁。

  “會有如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我估計你家那位才是問題最大的人。”

  左秉臣抬手遮了遮額頭，無奈長歎：“你可閉嘴吧，這些話在我麵前說說就好，可千萬別再傳出去。”

  ······

  折騰到半夜三更才將人從閻羅王手裏給拽了回來，好在這一趟並沒有無功而返。

  徐三徹底地與自己的親妹妹，當今的皇後反目成仇，喘著一口氣說起當日案發的真相。

  死去的妃嬪是意外竊聽到皇後在與徐三痛訴，自己如今仍舊是處子之身這一消息被發現。

  擔心事情外傳，皇後尊嚴有損，便被皇後掐暈，後溺死在禦花園的池塘裏。

  當然，做這件事的人肯定有徐三，若不然僅僅靠皇後一個柔弱女子，是沒有辦法將一個活生生的人給挪到池塘裏。

  至於弗陵身上的玉佩為何會被那死去的嬪妃握在手裏。

  這一點連皇後自己都不甚明白。

  其實她迄今為止都不知道，弗陵一直以來都魚目混珠，待在宮內假裝和親公主這一件事，當然，不知道的不僅僅她一人。

  連太後都被瞞在鼓裏。

  不過是當時在掐死人後，她與徐三發現了死者手裏的玉佩，也的確清楚這就是可以證明弗陵身份的憑證。

  夏侯永叔遺落在外的長女，這件事早就不是什麽秘密。

  是以，當初弗陵發現屍體一事被皇後親眼看在眼底，擔心事情敗露，便迅速地想到那個被攥在死者手裏的玉佩。

  借刀殺人，就在她這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