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隻是一夜，屋子裏一切都已經大變樣。

  看著停靈在堂屋，周遭無不彌漫著一種陰森恐怖之感，李璮還有些許的不真實，仿佛自己隻是沉浸在一場噩夢之中，隻是一時半會無法醒來而已。

  侍女跪坐在靈柩前，一邊將手中的紙錢扔進火盆裏，聽到門外的腳步，抬起眸時，朝著他的方向，微微曲了曲頭。

  李璮邁步進了堂屋，卻不敢再往靈柩前挪動一步。

  囁喏地動了動唇角，有太多東西要問，卻不知道該從何開口，更不太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的一切。

  “她真的被徐令殺了？”

  侍女薄唇輕輕一啟，淡淡一笑，無力且虛弱。

  “這種事，有什麽好作假的？”

  李璮笑笑，虛假且勉強。

  “不太可能。”

  挪了挪腳，想要近前，卻不知道再擔心什麽，腳下往後一個退去。

  “她那麽作的一個人，如今死得這般窩囊，會不甘心吧？”

  侍女錯愕，似怔似愣地看著說這話的那人，嘴角輕輕一挽，眼底盡是嘲諷。

  “我家少主年紀輕輕，卻死於非命，生前就被汙蔑，如今又遭刺殺，死得冤枉委屈有可憐，如今冤魂未散，您卻來嘲笑她。”

  李璮聲音澀澀，幹巴巴地舔了下唇角，問：“我不太相信她已經死了，她是不是在密謀什麽大戲？你跟我說句實話，我並非不是不能幫。”

  隻要坦白交待，說她鬧這麽大一出戲，假死隻是為了洗脫之前被冤枉的委屈。

  其實隻要交待出內幕來就已經好了，他會信的。

  可如今卻是連靈堂都給布置好了，一切卻更加地不怎麽真實可信。

  侍女微微垂下眼簾，抬手擦著縈繞在眼眶內的淚水，通紅的一雙眼直勾勾地盯向了他。

  “您要是沒心思來吊唁，就請回去。”

  李璮卻是問：“我哥來過沒有。”

  “陛下怎麽會來？”

  侍女似乎知道自己說得語氣有些大不敬，微微垂了下眸子，淡聲說：“陛下國事操勞，或許並未知道......”

  李璮說：“不知道也好，知道了，現在還一點都不表示，那隻能說明，我哥也不相信她真的死了。”

  “為什麽......”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家少主，或許暗戳戳地在密謀什麽大戲，你也不用哭了，等著看好戲便是，不過你哭得傷心一點也沒事，或許你家少主能因此看得出來你的忠心。”

  話音落，他就是連踏進靈堂都不願意再走一步，轉身即離。

  侍女：“......”

  ······

  “先生，應該不是真的吧？”

  離開她的住所後，李璮便一路疾往皇宮裏去，恰巧於宮門口看著整裝待發的左秉臣。

  他跨馬上去，甫一見麵就追問。

  “先生，這不是真的吧？”

  左秉臣輕輕一頓，點頭：“是真的。”

  “不可能。”

  李璮心底還有幾分不願意信。

  “她怎麽可能就這樣死了？不可能，那個禍害......”

  那個禍害，就算是要死，也絕對不會是這種輕而易舉的死法。

  那個禍害，她一輩子都活得那麽風光逍遙，恣意妄為，怎麽可能死得這般窩囊氣人？

  左秉臣微微垂簾，歎了一口氣：“我已經看過屍體了，確實是她，如假包換，如果你還有什麽不願信的，就去她家看看靈柩。”

  “那大哥怎麽......”

  “我就是奉陛下的旨意，現在要去大理寺審徐令，你要是.....”

  話音未落，卻見他已然跨步下了馬背，徑直往宮門中進。

  “我偏就不信，除非大哥親口告訴我。”

  左秉臣挑了下眉，搖搖頭歎了一氣。

  這才是貨真價實的禍害啊，就算是死了都不肯消停的那種。

  ······

  腳步聲突兀而至。

  皇帝頭抬也不抬，目光依舊落在視線所及處。

  “如果是她的事，我已經讓先生去查了，你大可不必再來我麵前重申一次她的死訊。”

  李璮心底漸急，幾步走上前去：“你真信她就這樣死了？”

  “先生說，已經看過.....”

  皇帝手抵在唇邊，咳嗽了一聲，嗓音幹澀發啞。

  “先生已經驗過她的屍身，確實是她。”

  “凶手隻不過不是徐令而已。”

  她的確是死了，隻不過凶手另有其人。

  兄長的話像一道雷鳴閃電，直將他打了個猝不及防。

  李璮震驚錯愕，一方麵除了親耳從大哥這裏聽到關於她死訊的確鑿消息，另外的，則是因為他在說起這件事的平靜從容。

  “不是徐令？不是徐令又是誰？”

  皇帝抬眼看向了他：“無論是誰，先生都會秉公處理。”

  “凶手是誰？”

  “先生在調查。”

  李璮勉強地扯了下唇角，“還用調查嗎？”

  這件事明明白白，誰沾了一身腥，誰又能全身而退，誰是既得利益者。

  李璮反問：“哥，之前我說是她推的我，你不信，現在她也說了，你初始信了，可現在為什麽又一改常態？”

  “我又說不信是皇後推她下水的？”

  “難道推人下水的那個就什麽處罰都沒有？”

  皇帝神色冷淡：“你怎麽知道我沒做過什麽？當初，即便我和母後都不信你所說，後來我也因為你警醒過她。”

  既然相處不舒服，那便盡量不要碰麵。

  因為他這警醒，自那時起皇後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往壽康宮晨昏定省後，就不怎麽往他們母子兄弟三人麵前湊。

  李璮被他這話氣得語噎，囁喏地動了下唇角，聲音澀澀地說道：“你從來不說，我怎麽知道？”

  “要是你當初你不止是警醒，或許她現在也不敢舊計重施。”

  皇帝抿唇不語，目光微冷地看向他，甚至覺得這有些胡鬧了。

  李璮看著他臉上的平靜從容，忍不住問：“哥，我原本以為你對她是不同的。”

  “沒有什麽不同。”

  皇帝一副秉公辦事，一視同仁的語氣。

  更甚至，從他淡漠的眼神中隱約能瞧見，不怎麽願意再談論這一些事。

  李璮頓了一瞬，道：“對，難怪她說你除了對她生氣過發火過，就從來沒有特殊之處。”

  皇帝挑了下深眉。

  “我還想，你之前隻是沒有遇到喜歡的，我還認真地想過她會給你生一雙兒女，原來還真就隻我一個人在空歡喜。”

  李璮扯了下嘴角，笑自己的癡心妄想。

  話落，他轉身大步欲離。

  皇帝冷聲：“站住。”

  “還有什麽事？”李璮失望地掀了一眼掃過去。

  “你太意氣用事了。”

  “所以如今就是你冷靜理智下處置的結果？就讓我名義上的另外一個嫂子殺了她，這如果就是你想看到的製衡，很抱歉我，我並沒有看出任何高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