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隔天就從醫院走了，畢竟老太太的想法太偏激，擔心她再在這裏與之相處下去，麵對霍教授也尷尬，遂即離開。

  住院這些天純粹隻是為了陪老太太解悶，她自己的身體並無任何大礙。

  但出院時，將一筆錢放下，這是老太太當初硬塞給自己的一筆錢。

  之前還回去一次，她不肯收，弗陵當霍元慎的麵還給他，隻說了這錢的來曆，其餘的，話噎在喉嚨口，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臨走前，也隻是別扭地說了一句，對老人家多點關心，不僅限於衣食住行，是設身處地地為她想想，這個年紀的老人家想要什麽。

  聽不聽得懂弗陵也不指望，倒是有些擔心，老太太會否會在自己走後胡思亂想些什麽。

  但她此刻也無暇顧及了，答應了之前那個節目邀請後，便踏足新一輪的相親。

  這次倒是出乎意料的順利，對方並無結婚的意思，隻是礙於父母之命，又為了掌握家中實權，承諾她先訂婚，待過了兩年，再以性格不合的原因分手。

  弗陵同意，因為對方實在是性格太好了，溫溫和和，待人接物間有種令人如沐春風之感，潤物細無聲。

  見家長，事情發展得很順利，父母把外公接過來，和對方父母一起，兩家人吃了頓飯，協商訂婚事宜。

  不過那天當事人雙方卻一個也沒到，男方出差去了，這是早先就預定好的事情，隻是顧家父母著急，硬是要先協議好訂婚之事，仿佛是怕弗陵臨陣脫逃一般。

  可女方也不來，顧家父母和男方父母便生氣了。

  弗陵早就跟父母說過了，反正也不是什麽訂婚，她隻要那天準時到場旅行義務便可。

  她要去哪？

  一開始這件事就未曾瞞過父母，在帶男方去見過父母後便提出了自己的工作計劃。

  當然，這是在保持學業也順利進行的前提下。

  好在有了未婚夫做依仗，他的能言善辯就讓父母勉強同意她那所謂的事業。

  錄製節目很辛苦，有時候經常要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推遲上一整天，但排練舞蹈，在舞台上展示，卻成了她唯一的樂趣。

  或許，她漸漸忘記了得失，忘記了，曾經還答應過霍家老太太的事，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其實離著當時老太太住院隻是過了一個年，在再教室裏見到霍元慎的時候竟有種隔世之感。

  她在學校出現，此時已經是個小名人。

  不少男同學女同學，不知從哪處聽說這堂課她過來旁聽，原本還窩在教室睡懶覺的人卻紛紛跑來聽課。

  不管有修這一門課也好，沒休這一門課也罷。

  “師姐好。”

  她尷尬地打著招呼：“你們好。”

  不是因為自己現在的名氣，而是他們每喊一句師姐，就堂而皇之地宣告著自己掛過科這個殘忍的現實。

  霍元慎真是太討厭了，竟然把她安排到這一群大一的新生這裏來重修課程。

  可她大二的課程才是需要重修的。

  他卻覺得弗陵這一門課基礎差，所以必須讓她將大一大二的課程重新拾掇起來。

  憑什麽啊？

  就憑他拿捏著自己的畢業證書這一點上。

  這一學年，霍教授已經成功地包攬了數學係係主任這一職稱。

  改變不了這一個事實弗陵便隻能選擇順從，並且要努力將這一門課重修學好，考好，不再讓霍元慎小。

  “師姐，你比電視上好看太多了。”

  “我一直很喜歡你，從你第一場比賽就看到現在，每一期節目都沒落下過，每一次看你。”

  “師姐，加油，你永遠是打不敗的。”

  弗陵笑笑地給這些人簽名。

  被人喜歡到底是一件愉悅的事情，她也要以同等的喜歡回報回去。

  能做的終究不多，不辜負他們對自己的期望便是。

  下課後就被霍元慎給叫住了，不用她說弗陵也清楚是自己擾亂了課堂紀律。

  遂在學生陸陸續續走後，等到所有課後請教問題的女學生走後，才敢走是上前去。

  “課還聽得懂？”

  在學校，弗陵總是表現出一副乖學生的樣子。

  “嗯，聽得懂。”

  師弟師妹們都聽得懂，難道還能聽不懂不成？

  “好好學，畢竟你和他們不一樣。”

  重修的同然不一樣，她自認為學的都懂，沒學的也懂，就算現在拉她去考試也一定能及格。

  “畢竟這是你第二次上這麽課，如果你比師弟師妹們考得還差，如何擔得了他們對你的那一份喜歡？”

  他好像是看著自己，目光卻又落在陽光下的塵埃中。

  二人目光相觸，弗陵嗅到了幾分落井下石的味道。

  然而不待她問出心底的疑問，對方已經邁開大步走了，往教研室的方向去，應該今天又是開例會的日子。

  他總是這樣忙，不是工作就是家庭。

  弗陵覺得這人也忒無趣，但這個年紀的人不大多都是像他這個樣子，兢兢業業的隻為了養妻養兒，隻是他養的是母親。

  也不知道老太太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接納她的意見，兒媳婦又找到沒有。

  出學校，給老太太發了個微信，得知對方在家看電視煲劇，遂買了菜往她家中。

  弗陵做飯給她吃，老太太很高興，一晚上都合不攏嘴。

  她們坐在沙發上泡腳，看劇看綜藝，吐槽電視裏的狗血劇情，又講了講裏頭這女主角曾經是自己的隊友。

  可老太太到底給忘了，總說這小白花總是演這種淒淒慘慘，楚楚可憐的戲，要知道現在這個社會已經不興這種古早年代的劇情，大女主的，**的，百合的，如今早已是百花齊放，紛至遝來。

  可弗陵想，孔瑤瑾隻接這種自家製作的沒營養的，看了開頭就知道結局的戲，估計也是忌憚著當初那位給她賠付違約金的男人。

  弗陵笑笑，繼續吐槽這霸道總裁，其實這種劇除了沒營養外大抵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終日在這種快節奏的社會生活的人，白日一身疲憊，難道還要他們在電視麵前思來想去那些枯燥艱澀難懂的關聯？

  霍元夜裏回家，卻發現玄關門口一雙小白鞋。

  白色的雛菊花瓣點綴在鞋麵的兩側，映著暖黃的光，越發顯得朝氣蓬勃。

  他記得這雙鞋的主人是誰。

  今早還在自己麵前，腳尖並立，局促地站著。

  聽到客廳裏傳來那些久違的笑聲，他靜靜地站了許久，才邁步進去。

  笑聲漸漸消失。

  弗陵在他麵前規矩許多，將腳從沙發上放下來，慌亂地將臉上的麵膜撕開，隨後局促地往廁所裏去。

  老太太麵上還帶著喜色，聞言，倒是憤憤不平地看了霍元慎一眼。

  看你一來相思就得走。

  霍元慎倒是如常接受老太太這埋怨。

  幸好顧相思就算有時荒唐也不會再自己不允許的情況下給老太太吃高熱量膨化食物。

  差桌上擺放的是橘子，草莓，楊桃等水果。

  弗陵洗過臉後出廁所，跟老太太辭別。

  老太太別扭了好一陣，但想到她一個已經訂婚的女孩子住在自己老師裏到底不合適。

  是的，在老太太今天又有意提出兒媳婦人選的時候弗陵就把自己已經訂婚的事告知對方，這才將對方的想法打消。

  其實是快要訂婚，因為未婚夫一直在國外工作沒回來。

  霍元慎說要送她。

  弗陵卻是一臉的茫然。

  老太太那個高興的，臉上都快笑開花了都。

  電梯口。

  “論文的事，你也差不多要準備了吧？”

  雖然今年才大三，但課程已經進展得差不多，大四是沒有課程的，大多都是要忙論文和實習。

  而她們學校數學係的傳統一般都是在大三下半學期忙畢業設計的課題。

  弗陵現在已經很忙了，除了自己大三的課程要修，重修的課程又快要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也有預感自己大四會很忙，她剛簽了經紀公司，經紀人見到她的第一麵後就欣喜地抱住了她說已經對她開始了事業規劃。

  可當聽他說起論文這一件事，弗陵身子微微一晃，險些跌倒。

  “論文？”

  霍元慎看著她，“對，論文題目選定了沒有？論文指導老師選了沒有？”

  弗陵咬了咬後槽牙，若不是電梯遲遲不到達這一樓層，真想馬不停蹄離開。

  “要是還沒有選定，我可以做你論文指導老師。”

  弗陵頓了一瞬，吞噎了一口唾沫。

  “……我回去想想。”

  誰不知道在學校他是以嚴謹出名，但凡被他指導論文那就是一件身心疲憊心力交瘁的事情。

  電梯總算是等到了，但因為裏頭是一架沙發，樓上人家在搬家，還有一堆雜物，還有樓上住的王姨，不能再容納一個人進入。

  王姨笑笑著說了句抱歉抱歉，眼神卻揶揄地看著霍元慎，心底可為老太太高興了。

  弗陵遲遲沒有進入，電梯門門再度關閉。

  霍元慎負手而立，忽然覺得自己當年選定了這一梯兩戶的房子隻是因為這裏離醫院和學校近，方便工作和照顧母親，其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弗陵煩躁時，腳尖會在地板上跳舞，站得久了，手不自覺扶了扶腰。

  她還沒好老就得了這麽個傷病，可但凡想到自己所夢所想能夠實現便甘之如飴。

  霍元慎目光微擰在她腰間，不帶任何目的地看著，但隻是一瞬便挪開，眼底恢複一陣清明。

  “你上學期期末考我這一科考多少分來著？”

  忽然提起這些弗陵臉上泛紅。

  “嗯，不記得了。”

  反正就是不及格，瞥過一眼就不願再見，誰還會特意去記這些。

  霍元慎視線從她臉上收回，輕歎一聲：“不會是擔心這次又不及格，所以先來討好我媽，再讓我給你高分？”

  弗陵氣得橫了對方一眼：“我哪有那種想法？”

  霍元慎淡淡笑：“如果不是那就最好，論文題目還沒選的話我這裏倒是有一個適合你。”

  對方已經邁入電梯，她猛按了下關門按鈕，電梯門旋即關上。

  霍元慎感慨，清冽低沉的聲音緩緩傳開：“38。”

  當時還想過能怎麽再多給她一分，但將試卷翻來覆去，發現能加的已經都給她加了。

  回天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