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已經很長時間沒回家了。

  她雖然不用在進入什麽封閉式訓練期，但每次比賽之前總是會呆在公司的舞蹈訓練室內，不到淩晨不出。

  中午十二點又會準時出到舞蹈室開始，繼續如前一日一樣進行漫長而重複的訓練。

  但她的日子也不是一直都在訓練裏度過，該去上的課還得上，該撿起來的課本和考試沒有一樣嚐試過放棄她。

  這下放學，收到父母電話，告知訂婚日期已定的時候，兩家人要再吃一頓飯，她那遠在國外的未婚夫總算是要回國了。

  弗陵整個人趴在桌子上，本來就累得要死，身心俱疲，聽到這樣的信息更是怏怏不樂。

  怎麽偏偏是在這種時候？

  她和這個未婚夫其實見麵也隻有兩次，相親一次，帶回去見父母一次。

  後來他出了國，除非有要事，要不然絕對不會聯係，更何況他們的聯係方式是電郵。

  弗陵倒是很喜歡對方這種公事公辦的態度，這樣讓雙方看起來更像是合作夥伴。

  合適的距離總讓人心生馳往。

  可雙方父母卻如新婚夫婦一樣，這些日子膩在一塊不是商量訂婚那日的事宜就是把結婚要用的婚紗款式都給洽談了下來。

  比起他們這對要訂婚的當事人，雙方父母的關係竟是要比想象中的好。

  今晚又是未婚夫回國，吃飯的事必然是推脫不去的。

  隻是今晚……

  弗陵摸出了包裏的兩張門票，她一開始也不會怎麽相信自己的人氣已經高得離譜，哪知道經紀人說最近門票漲得飛起，以至於到了一票難求的地步。

  或許也有可能是因為別人，又不是所有人都來看她的。

  可弗陵顯然對自己是吸引力一無所知。

  就好比她始終想不明白老太太就為了她扶起她一次就情根深種。

  雖說之前離開霍家留下不怎麽好的印象，弗陵也擔心對方再次提及論文的事，可思前想後許久，她覺得別扭和老太太又有什麽關係？

  最後終是將東西給霍元慎送去。

  老太太那麽喜歡自己肯定也是希望能夠看她比賽的吧？

  等到霍元慎下課從教室裏走出來，原本還想遞出門票，不料被幾個女學生給擠在了後頭。

  真是受歡迎。

  老太太分明就可以不用擔心什麽兒媳婦的人選。

  霍元慎也看到了她被幾個女學生給擠到牆角，手裏拿著的東西也掉到了地上，被風一掀就落到樓梯層上。

  她急急忙忙跑過去撿。

  都怪她要將自己打扮得很土裏土氣，像個素人，要不然現在被人包圍得密不透風的應該是她。

  弗陵把掉落的門票撿回去後，抬頭時卻發現霍元慎已經走到眼跟前。

  頎長挺拔的身影掩下一片陰涼，霍元慎嘴角輕揚，笑意淺淺，落在她鼻梁骨架著的圓框眼鏡上。

  弗陵推了推眼鏡，將門票遞上去，“老太太如果想要來的話就給她。”

  霍元慎並不接，淡淡地遞過來一眼，“你明明知道她肯定會去。”

  “嗯……”

  那我票都搶到了你到底接不接？

  視線灼灼，無法當做無事發生，弗陵頂得頭皮微微發麻。

  霍元慎卻是說：“票，前兩天送過來就好了，我已經買了。”

  “啊？”

  “但座位不怎麽好。”

  話音落就把她手底兩張票給順走。

  弗陵扯了扯嘴角，低頭時眉眼微微彎起愉悅的弧度。

  霍元慎躍過她往樓下走時，明顯感覺到身後腳步聲隨之跟上。

  “老太太最近還好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還很開心，顯然是因為收下她的票的緣故。

  “她昨天還在念叨你。”

  “我最近......忙。”

  說起這件事弗陵倒還挺愧疚的，原本每次想說等霍元慎在學校自己就偷偷溜過去陪老太太，但每次都是隻說不做。

  霍元慎挑眉，視線微側，說：“忙也總有個限度，何況你也挺長時間沒去看她。”

  弗陵抿了下唇，一股壓迫感莫名頂在頭上。

  怎麽看老太太這件事就成了自己的理所應當？

  “今晚要是沒事的話一起吃個飯……”霍元慎說：“和老太太一起。”

  弗陵眉心輕輕地擰了起來，歎了口氣：“今晚有事。”

  原想說明天吧，明天晚上估計可以，但霍元慎卻腳步一頓，忽然轉過身來，鄭重其事地說了句“抱歉”。

  “因為老太太很喜歡你，我就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實在抱歉。”

  您原來也知道這要求無理啊！

  但未免也太鄭重其事了點，弗陵還是說：“我今晚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要什麽忙完時間還早的話，就去見老太太。”

  霍元慎沉默許久，才點頭。

  可這看在弗陵眼紅卻頗有幾分勉強的樣子。

  弗陵指了指樓下，笑道：“那我先走。”

  “嗯。”

  慣常的惜字如金。

  弗霍元慎看著她背影，肩上挎著單肩包，寬鬆的衛衣長褲穿在她身上，整個人身形更現削瘦和疲憊，手一伸出就抓住她包包的穗帶。

  自己在做什麽？

  霍元慎清醒後猛然鬆開手，她整個人便猝不及防往後一滑。

  尖叫聲還沒從喉嚨口滑出，腰上便已經被一隻鐵臂一樣夯實的手緊緊箍住。

  弗陵懵逼地盯著他，為什麽忽然拽她？

  “站好。”

  清冽的男性氣息裹挾在縈繞，他麵部表情冷冷，落在環在腰間的那雙手上，仿佛被占了什麽便宜似的。

  一口老血哽在喉嚨口，弗陵舌尖抵了抵後槽牙，掙開他的手站好後，往下走了兩層樓梯，背緊貼著牆，目光略帶警惕地防備著對方。

  都多大人了還搞什麽小動作？

  霍元慎覺得抱歉，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說：“你這是要去校門口嗎？從這裏到校門口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送你一趟。”

  的確，從這裏走到校門口至少十分鍾，她近日以來每天都是雷打不動地練舞跳舞，累得半死，也不同他忸怩：“好。”

  霍元慎微微一笑。

  至今弗陵回憶起來還直笑得人心底發毛。

  ······

  夜裏兩家人一塊吃了個便飯，一是為回國的未婚夫接風洗塵，二是訂婚事宜也總算是能提上日程。

  弗陵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提不起來精神，大抵是因為對方父母總拿生孩子的事開玩笑。

  “我們家人丁稀薄，長風又是我家三代單傳，寶貝似地嗬護著長大，如今總算是等到他結婚生子的一天，待日後相思嫁進來我們家，肯定能給家裏添丁進口的。”

  生生生，又不是母豬還下崽。

  弗陵微微笑地喝茶。

  自己父母明明臉色也不是很好為什麽就不提出反駁，難道精心養育了二十來年的女兒被人當母豬一樣對待就不覺得氣的嗎？

  “相思長得好，高學曆，又擅長舞蹈，長風又高又俊秀，高智商，今後不管是女兒兒子肯定都是冰雪聰明。”

  眾人又笑。

  笑笑笑，笑個屁啊笑。

  弗陵微微笑地喝茶。

  好在未婚夫體貼，飯桌上提出自己並沒打算那麽早要孩子就把自己母親給噎死了。

  最後也是提前以獨處的理由送弗陵回去。

  弗陵出酒店門口就沒讓對方送了，他也不堅持，對她連說了幾句抱歉。

  這件事其實也不怪他，比起他父母的那些話，自己更在意的還是自家父母的態度。

  但很顯然，越是在意的東西給她的失落感也倍增。

  在路邊打了一輛車，待弗陵走後，未婚夫才開車離開。

  弗陵直接去了老太太家，路上原本想買點甜的，又怕招惹霍元慎不喜，索性隻能往水果店去，出來的時候又進了旁邊一家甜品店，將了一個還沒杯子大的海鹽奶油蛋糕。

  在往小區的路上便已經給老太太發了微信，不久對方便很開心地回複。

  【太好了，今天是我生日，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

  弗陵愣了，按門鈴時，是霍元慎給她開的門。

  弗陵睇了他一眼，目光從門縫處逡進房內探了幾眼，屋內縈繞著五彩斑斕的光，彩色氣球環繞，緩緩升騰觸到了天花板才停下。

  “姑姑，這個氣球夠大了吧？”

  “不夠不夠，再大一點。”

  “這再大一點就要爆了。”

  “不會，就隻要再大一點就可以了，你還行不行啊，這都多久了才吹這麽一點點。”

  “欒詩，你快出來，咱們換個工作，我去做飯。”

  顯然段鬱斯和欒詩也在。

  弗陵心底莫名多了幾分怨氣，壓低聲音睨著他道：“你也不早點說是老太太生日，那我肯定早點過來。”

  要早點知道是老太太生日也能提前準備好禮物，可自己現在帶的東西簡直太寒酸了，都拿不出手了。

  霍元慎注意到她換了身衣服，眉眼精致，清新又俏麗，與今天早上邋裏邋遢的素人全然不同。

  她其實很會打扮，知道長輩一般都喜歡什麽樣類型的女孩子，隻是這身打扮明顯不是穿給老太太看的。

  【我今晚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要什麽忙完時間還早的話，就去見老太太。】

  這像是不是什麽重要的事的打扮？

  卻道：“那樣不就顯得是我硬逼著你來的？”

  弗陵無語了片刻，將手裏的果籃掛在他手上，轉身下樓，在霍元慎的追問中她回過頭道：“去買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