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一章 黎明
作者:深海琵琶魚      更新:2020-12-27 18:21      字數:4545
  田曼掃了眼鬧哄哄的安置點。

  族兵或者西戎居民,在她看來都不算什麽好東西。

  這裏的事可暫且交給別人。

  這麽一想,她便將這裏大小事宜全權交給了黑閻王,帶入策馬而去。

  李隨半道上沒見人跟來,心知財貨被截,他隻得無可奈何佇馬等待。心裏更加討厭這個領主特使了。

  才見一麵,能讓他恨起來的人不多。

  “李校尉,我有事耽擱了,咋們趕緊過去吧。”田曼看了他一眼,沒有停馬,直接跑了過去。

  馬蹄踏雪而過,李隨心裏的怒火隨之而起。

  他身後一小兵氣不過,道,“隨哥,我去把貨截回來。”

  李隨抬手打斷他說話,令道,“守住以得財貨,多斬人頭去西戎人那裏示威,量他們也不敢把數量報明白。”

  “隨哥英明。”小兵嘴上說著,心裏跟其它人一樣不服氣。太憋屈了,這城裏可是咋們喜哥說了算。

  吩咐完畢,李隨策馬追去,到地方還未跟田曼扮做的使者發難,便看到無數門火炮齊發,天崩地裂跟世界末日似的場麵。

  他立即就被吸引了目光去,不是李喜喊他,都不知道看到何時去。

  炮火砸到地上聲響震耳,兩人放棄了說話。

  但看李喜的不急的樣子,局麵是被控製住了的。

  城外黑黢黢的,借著火舌之光,可以看見不少零散的人狀物體,蠕動的幅度幾乎不可見。

  炮一響,西戎軍的戰馬齊齊驚駭,萬人的陣形頃刻間潰敗。

  此刻西戎兵馬撤退在三十裏外紮營,地平線上的硝煙和爆炸仍讓他們驚駭不已。

  才殺了些驚慌不安之人,整頓了軍紀,右賢王煩悶的回到打仗之內。

  帳中圍著篝火盤坐著百十號人,人皆絨甲氈帽,腰佩彎刀,鐵錘、戰斧等大件兵器放在背後,一人一案桌,各飲苦酒。

  右賢王迎著眾人的目光,一言不發坐到麵朝帳門的上座。

  大巫師圍著篝火手舞足蹈,古老神秘的舞步時而讓人心驚膽戰,時而讓人整個都放鬆下來。

  帳裏的人,沒有一個說話的,都緊抿著嘴看著大巫師。

  戰前大巫師卜算結果是:太陽落山前,能大獲全勝。

  他們因為一點小問題,沒能在下午光景在城外組織好攻勢,晚了一個半時辰。

  時間早點晚點不都差不多,這大獲全勝的彩頭可不常有。

  各部族都覺得可以攻下這個城,於是乎打到了天陽落山之後,兩道城門以破,勝利在望。

  可偏偏那個關鍵時刻,一字排開的炮轟碎了他們的信心。

  右兵衛現在還能記得那個,看起來跟沒睡醒似的人,他身邊都是那種嚇人的武器。

  之後城裏就更亂了,他們這些攻進城的人,拚死拚活才逃了命出來。

  那示威的地裂天崩,到現在都沒停下。

  要再叫他們攻城,他們打死都不願意去,寧願去跟雲瑤西征軍硬碰硬,至少西征軍還是用陽間的打法,他們熟悉一點。

  大巫師咿咿呀呀的唱誦著,九曲環法杖再在他手裏,舞出了九條蛇一起舞蹈的幻像。

  蛇圍著篝火扭動,漆黑的信子吐出,嘶嘶聲在人耳畔響起。

  一些人臉色漸漸發白,直到靠上位置有個人踢翻了食案,見鬼一般瘋叫,往後瑟縮著身體。

  “他的血是肮髒的。”大巫師一法杖指向了那個人,那人身邊的兩個人起來撲向了他。

  片刻之後,大巫師將一碗鮮血慢慢倒進火焰裏。

  火焰低垂下去時,一塊燒紅的龜甲顯現出了些許紋路。

  大巫師還在吟唱古老的神,座下的人皆摒住了呼吸。

  大多時候,大巫師需要的活犧牲,不止一個。

  每一次占卜,都是一次性命的賭局,一點不比上戰場弱。

  這一次的龜甲,似乎燒的格外順利。

  大巫師很快就將龜甲取出,人皆鬆了一口大氣。

  右賢王向後仰身,端坐著等待大巫師的占卜結果。

  等了好一會兒,大巫師才抬了一下頭,滿頭花白的細長辮子垂下,幾乎碰到龜甲上。

  拖著鏗長的聲調,大巫師佝僂著身軀顯得如大地一般大,有如螞蟻一般小,但人都抱著一顆敬畏之心,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右賢王大人,龜甲占卜赤龍新王就在城中,雷火之中,新王誕生。赤龍國要回來了。”

  人皆垂首聆聽,聽到這麽個消息,沒一個人表示懷疑。

  各懷心事的看向右賢王。

  “大巫師的卜算,是來自蒼天的警示。諸位所見,如何將這龍種。。”右賢王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

  他已然決定殺之而後快。

  帳中諸將沒有意外的表情,但都顯得不那麽想去打仗。

  “右賢王大人,足下推薦獨孤部族。一則獨孤部族本來就是從赤龍國分出來的,了解河水的源頭。

  二來,獨孤部族多年與雲瑤通商,對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更了解。

  三來嘛,獨孤一族才投入王之麾下,未立寸功。我們這些兄弟部族不好意思搶功,交由獨孤一族來,我沒有意見。”

  “我們也沒意見。”

  “我們也是。”

  。。。

  “既然都沒有意見,那獨孤一族即刻任命為先鋒。”右賢王斜向角落一眼,一名獨孤部族之人出列捂著心髒。

  “右賢王大人,眾多兄弟部族抬愛,我族決定接下此事。為了右賢王大人,我族願意赴湯蹈火,可才從西北戰場來此地。

  人困馬乏,族人傷亡過半,雖有萬噸金銀不可拿回。

  現在我們需要一點點東西,待我們攻破漠城,我族萬噸金銀願與眾兄弟部族分享。”

  聽到獨孤部族的人承認他們有錢,跟自己個以為他們有錢,那感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人人眼睛都閃著貪婪的光。

  現在讓他們去,別說一個漠城,就是十個、百個,他們都要往上衝。

  獨孤部族藏錢的地方就在漠城,這也是右賢王搶了獨孤部族來,偏離兵道,往西南而來的原因。

  相比於攻破京城,右賢王更想要垂手可得的財富。

  而他手下都是些為財舍命之輩。

  獨孤部族的人心裏冷冷一笑,麵上仍舊恭順又合群。

  “你們需要什麽東西?”右賢王一副掌控大局的樣子。

  在他看來,獨孤一族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要不是為著那天大的財富,那個比女人還美德族長,已經被他收歸帳下了。

  因為是赤龍國貴族的後代,一直被西戎王庭好好看管著,稀奇的又不會武功又不會騎馬。

  唯一一點優勢,就是那逆天的積累財富的本事。

  獨孤部族代表一鞠躬,“我需要三件東西。

  第一,南郎部族的狼犬百條。

  第二,長生部族白虎堂副堂主。

  第三,右賢王大人隨身佩刀。

  右賢王大人隻要將這三樣東西交給我,十天之內,漠城領主必將開城門受降。以迎我西戎大軍。”

  “你所言當真?”右賢王並不相信。

  不要金銀財寶,不要寶馬壯士,要一個人帶著一群狗,就想有神器護城的漠城領主投降,簡直癡人說夢。

  “若如不成,我全族性命交由諸位決定。”

  此言一出,議論聲就起來了,多是在想著怎麽瓜分財寶人口。

  是城裏瓜分還是城外瓜分,那個落袋為安比較真。

  反正都是倒嘴邊的肉了,他們也都同意了。

  南郎部卻是肉疼不已,要他們族的狼犬一百條,這是要傷筋動骨的呀,再說,有誰舍得呀。

  而與他對望的長生部族卻是沉靜的多,一點點道德負擔而已嘛。

  “二位族長要是沒有意見,我便拍板決定了。”

  右賢王一邊一眼威脅,將佩刀拍在了食案上。

  “我族沒有意見。”長生部族族長立即表示同意。

  南郎部族的族長沉重的點了下頭,目光凶狠的瞪著獨孤部族的人,“我有一個要求,那些狼犬必須活著交換給我們。

  若死了一條,就要殺你族一百個人償命。”

  “自然都是活著的。”獨孤部族的人冷冷回道,音調不急不慢。

  “那我南郎部族也沒有意見。”

  “我長生部族也要求白虎堂副堂主活著。”長生部族族長經過了一番心裏搏鬥,說出了令人唏噓的話,立即招來了羞恥的呼哨。

  “上戰場哪有不危險的,你要求一個外人活著,這是在羞辱我西戎部族兄弟。”

  “你們長生部族怎麽能這樣欺負獨孤部族,他們才到來,還受了嚴重的損害,你們長生部簡直不是人。”

  “保護雲瑤人,你的心也向著雲瑤了。”

  話頭向著危險的方向而去,長生部族族長急忙叫停,捂著心髒向右賢王表忠心,

  “我的心如果向著雲瑤,就讓禿鷲把我的心肝帶給蒼天,我願意活著忍受忍受傷痛,洗刷我靈魂的不潔。

  可我的心向著西戎,向著我們大家,我的忠誠不可以被隨意玷汙。”

  右賢王點點頭,暴躁的眼裏多了幾分平靜,“沒有證據,我們不可以隨意汙蔑兄弟。”

  他話一出,方才憑意氣說話的人臉瞬間紅了,用一個海碗盛滿了酒,說著道歉的話,一口幹了。

  長生部族族長這才平息了怒火,感謝右賢王主持公道。

  右賢王頗為受用的眯起眼睛,接著道,“一個雲瑤人,給出去就給出去了。你不要這麽小氣嘛,到時候城破了,你們族第二個挑選戰利品。”

  聽到這種程度的偏愛,長生部族族長飄搖的心一個大轉彎倒向了西戎,死死的排進了地裏,摳都摳不出來。

  “多謝大王,大王的光輝與日月同在。”

  座下多了許多眼熱的人,都說長生部族族長走運,被蒼天眷顧。

  誰能想到一個各族都不敢殺、都不敢收的白虎堂副堂主,到如今這個局麵,這麽值錢。

  南郎部族族長重重歎了一口氣,第二是長生部族,第一自然是右賢王自己。

  一百條上好的狼犬,比不過一條喪家之犬,這跟誰說理去。

  獨孤部族的人雙手過頂接過了佩刀,轉身出了營帳。

  此刻天邊以蒙蒙顯出清晨的亮光,天地還是混沌的。

  背後營帳裏傳出古茄悠揚的聲音,一隊戰戰兢兢擠作一團的女人,穿著豔麗的彩衣,被舞官帶著往營帳裏去。

  他不忍多看、多想、多管些什麽,這一切都是平常。

  如若他們一族不能強盛起來,下場隻會更慘。

  策馬回到營地,那是在起伏山坡上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視野非常開闊,能看見城裏最高的塔樓。

  獨孤月依舊如同在蝴蝶山莊裏那樣撫琴,古琴的音調令人心神平靜,一曲畢,回味竟有些苦澀。

  “公子,右賢王的佩刀拿回來了。”

  “桌上有封信,送去城中給領主大人。”他念著‘領主大人’頗有些玩味地意思。

  “那個領主大人?李家與我族不和。”

  “在生病的那個領主大人。趁她還沒回去接著裝病,把信送過去。”

  手下沒有多問,雖然問題都堵到嗓子眼了。衝著獨孤月背影抱拳一拜,他拿上信就往漠城去了。

  田曼正在城樓上看日出,順便讓耳朵恢複回複。

  炮聲太大,她現在腦子都是嗡嗡~的。

  關於改進的方向一點眉目都沒有,一隻腳踏進了專業的領域,就跟泥牛入海一般,直接沉底。

  人才的積累卻要許多時間的積累。

  愁啊,身為領主,手下一個軍火專業的高級人才都沒有。

  她一個醫生,總不至於治病還要自己造設備吧。

  站在城中最高的塔樓上,看坊市餘燼,暖香閣化成了灰,連帶著一大塊地黑漆漆一片真糟糕。

  不過已經有很多人開始重建家園了,這種原始的生命力,讓她發自內心的感動。

  百姓都沒有先認輸,她一個領主何故先降。

  轉身,下塔。

  要回去那個位置上,這夜發生的事情,李喜還呆在領主的位置上,百姓都不答應。

  雖然裝病很累,今次莫名其妙的想要當領主了呢。

  “請問,你是領主身邊的親衛隊長麽?”一人背著光站在門口,聽聲音是個快樂的青年。

  “我是。”

  田曼眼角一跳,瞥了眼角落裏站著的烏楓,心裏稍安。

  “太好了,你能告訴我領主在那裏麽?我找了他一夜,又累又餓。我好想快點完成任務去喝酒哦。”

  快樂的青年摘下腰間的葫蘆,搖了下。是空的。

  田曼麵具之後的臉,凝重又疑惑:不會是田振吧?

  “你想喝酒我可以請你,但是首先,你得把臉給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