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夜談
作者:
深海琵琶魚 更新:2020-12-27 18:20 字數:3339
“她田曼就不是個婦道人家麽!”
主簿夫人多年的委屈迸發出來,聲響極為厲害。
正堂外雞飛狗跳,一個穿開襠褲的小孩一屁股坐到地上,哇哇大哭,仆婦連忙彎著身子把小孩抱起,匆匆跑開。
田曼淡定的飲茶,主簿家的情況她不清楚也不關心。
門外的響動持續了一會兒,主簿端著幾碟小食走進唐裏。
“田大夫,讓你看笑話了。”主簿供著寬袖,滿是皺紋的臉上難掩尷尬之色。
“是我不請自來,多有打擾。”田曼起身抱拳道。
“田大夫親自來,所為何事?”
“聽說主簿大人藏書眾多,來看看。”
主簿麵色和緩下來,請田曼去書房參觀。主簿家的藏書確實不少,紙質本的卻隻有薄薄幾冊,田曼是越發看不懂,明明已經有人懂紙的製造方法,怎麽書籍還是沒有普及,主簿好歹是個文官,家中這麽些書,真的說不過去。
田曼進了書房就沒再說話,一卷竹簡看懂、理解幾分鍾的事。
見田曼隻是看書,主簿默默退出書房,心裏十分納悶。
天色接近傍晚,田曼給最後一卷竹簡放回原位,胳膊連著腰背酸痛。
“光有這些知識還不夠。”田曼皺著眉頭,掃了眼一下午的戰果,嘴角揚起笑,走路輕快不少。
夕陽下烏鵲歸巢,溫暖的光線把影子拉的很長。主簿家裏的仆人遠遠看著田曼,躬了躬身子很快走進房屋的陰影裏,隻留一院綠草翻著碎金。
田曼到正堂目光落在樊壽身上,什麽也沒說。樊壽也什麽都沒說,對主簿抱拳告別往門口去。
“田大夫,下官不留你用飯了。”主簿對田曼拱手,仆人帶著一個小孩出來,大眼睛的小姑娘頭上頂著兩個丸子一樣發型,垂著兩條桃紅色的發帶。
“有勞主簿費心了。”田曼對主簿抱拳。
心裏還是一平靜的很,這讓她有點慌。
主簿家門口。
田曼看著樊壽的坐騎,一匹很威武的棕紅色馬,眼睛裏閃著光芒,很有靈性的樣子。
“田容,跟著叔叔騎馬回去。”田曼手腳麻利地抱起田容,遞給馬上的樊壽。
樊壽看一臉開心的田曼,沒接田容,麵無表情的提醒道:“田大夫,後麵有車。”
“看見了。小孩子還沒有騎過馬,你帶她一個怎麽樣。”田曼抱著田容,田容坐在田曼臂彎裏身體僵硬。
“田大夫,州牧大人在等你。”樊壽話裏帶著催促的意思,暖紅色的光照在他臉上,透著一種流於表麵的諷刺。
田曼站的僵直,臉上笑容瞬間消散,心裏千萬個不樂意去武都府,她這算什麽啊。
“哦。”
田曼抱著田容進了車裏,馬車顛簸,田容看著田曼眼眸冷如寒霜,打了個寒顫。
“怎麽,怕了?”
田曼放開田容,把車簾放下,車廂裏頓時暗下來,隻能看到幾條屬於衣服的線條。
“沒。”田容縮著身體,聲音細微。
“不怕就好,這樣的日子長了點,但不算沒有盡頭。”田曼在黑暗裏閉著眼睛,喃喃的自言自語。
“你還小,想要平安長大就要學會閉嘴,甚至,要學會說謊才好。”
“田大夫,俺。。不懂。”
田容聽田曼好久不再說話,以為田曼在等她回答,她才八歲,田曼說的什麽根本不懂。
娘對她好,叫她要說實話;田曼對她好,叫她要會撒謊。田容憋屈的表情掛在臉上。
“你不懂啥?”
田曼眯了一會,車顛的胃難受,回答的聲音沒精打采的。這時馬車停住,外頭袁領隊在跟樊壽說話。
“樊護衛,這個田曼她會治眼睛,她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不念著大人的好。。”
“袁領隊,當麵說不太好吧。”
田曼撩開車簾,一雙眼冷冰冰的看著袁領隊。
“你還不讓人說了,你說你。。”袁領隊就要跟田曼理論,樊壽製止了他。
武都府。
“州牧大人什麽事找我,你說說唄。”田曼跟著樊壽往正堂去。
“你會治眼睛?”樊壽頭也不回,走在前麵。
“你別說了我懂。州牧吃魚不?”田曼叉著腰,見樊壽站住回頭,她雙臂抱胸站著。
“吃的不多。”樊壽回身,臉上有了一些溫度。
“行。你去叫州牧晚飯少吃點,我去拿藥。”田曼懶得跟他說話。
田曼看透了,樊壽心裏全是左巍,這府裏人都向著左巍,自己稍微有點異議,全是冷暴力。治病,治啊,怎麽不治。
書房。
樊壽望著門口,一言不發。
左巍看著麵前熱氣騰騰的砂鍋魚,麵色凝重。
“她做的?”
“嗯。”
“人呢?”
“睡了。”
州牧夫人在田曼的屋子裏看了一會,目光落在田容身上,笑盈盈的對田曼說:“田大夫看起來還挺喜歡這個丫頭的。”
“夫人來我這有什麽事?”
田曼強打著精神招呼州牧夫人,為了不把覺睡倒,支撐了一天。州牧夫人白天睡過了,現在精神正好,看樣子能聊很久,田曼有點虛她。
“妾身白天時見到嫂子,嫂子們很喜歡口紅,硬從妾身這裏要了兩隻去。”州牧夫人看上去有些肉痛,說:“田大夫有空多做些吧,妾身的哥哥很有錢不要白不要。”
田曼嘴角一抽,這兄妹關係不咋地啊。
“好的,夫人還有什麽事?”
“田大夫知不知道有一種晚上看不見的病?”州牧夫人坐的離田曼近了些。
“知道,隻是不知州牧大人的病是不是遺傳的。”
“什麽遺傳?巍郎幾個哥哥有這病症。聽說是亡魂作祟。。”州牧夫人抓著田曼的手忽然一冷。
“夫人但說無妨。”田曼腦子也亂,唯物主義三十年,自己遇到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鬼不鬼的已經不可怕了呢。
“妾身跟你說哦。”州牧夫人的述說欲占了上風,招呼田容關門出去,接著一把拉過田曼的被子窩了進來。
田曼無耐的往裏擠了擠,州牧夫人這是要講鬼故事的節奏。
“田大夫,你知道赤龍國麽?”州牧夫人神秘的說。
田曼聽到赤龍國,眼裏畫麵一下轉到地牢,鄧母提過這個國家。
“聽過,聽說國君無能,荒淫無度,十幾年前被滅了。”
州牧夫人一聽田曼知道這些,隨即壓著興奮的聲調,問:
“你知道是那位將軍登上國都城樓上,搶的頭功的麽?”
“左將軍?”
田曼挑眉,心裏猶豫,自己占了別人身體,是否背起原來的責任。她對自己是個女人有些慶幸,女人不背負國仇家恨也是可以的吧。
州牧夫人感覺不到田曼的異樣,滿腔自豪的說:“不是,是謝將軍,我爺爺。”
“夫人娘家是武官世家?”
田曼覺著州牧夫人出身不錯,武功差了點。
“嗯,妾身爺爺可是朝裏一品鎮國大將軍,巍郎的爹以前在妾身爺爺的帳下聽令。”州牧夫人聲音得意。
田曼卻對局勢有點虛,武將家聯姻,皇上怎麽想,左巍還能活多久?這時州牧夫人幽幽的說:
“妾身跟巍郎從小一起長大,巍郎很喜歡妾身的。”
田曼有些頭大,州牧夫人這樣不是一次兩次了。
“對。”
“剛才妾身說道那裏了?赤龍國。。”州牧夫人壓低聲音說:
“妾身還在閨中聽爺爺的部下講過,左將軍在赤龍國將士投降後,坑殺了兩萬投降的將士,裏邊有赤龍國的巫師。”
“聽說,巫師臨死前詛咒了左將軍,因為左將軍身上殺氣重,詛咒就落到了左將軍的兒子們身上。左將軍的長子十五歲眼睛就瞎了。”
“弱冠後娶了個媳婦,生下來的兒子眼睛都沒有。”
說著州牧夫人縮著身子往裏擠了些。
一點燭火靜靜的搖曳,窗外知了鳴叫。
“這麽玄?”田曼有些忐忑,聽起來像家族遺傳病,自己得收拾收拾準備跑路。
“嗯,可不是嘛。”州牧夫人抱著一角被子,撅著嘴說:“本來以為到巍郎這裏詛咒就沒有,現在巍郎晚上有些時候也看不清了。”
“什麽時候開始的?”
“最近兩天吧。”州牧夫人點點頭。
“最近兩天,那夫人的哥哥?”
“在京城就定下來了,本來打算一塊到。。”州牧夫人看著田曼,眼裏複雜。她不喜歡自己那個哥哥,也不願意留著田曼,隻是這兩個人都意外的有用。
一個能幫巍郎上陣打仗,一個能給巍郎帶來數不盡的財富。
州牧夫人想,她要是有田曼的本事,巍郎是不是就不會對她這麽冷淡,徹夜未歸,問都不問。
田曼壓力山大,州牧夫人這是打算要哭麽?
看病本職工作,沒藥不能怪自己。
田曼眯著眼睛,說:“明天早上我去看看,夫人還有事要說麽?”
“田大夫有辦法?”州牧夫人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聲音還高了幾度。
“看看再說,夜深人靜的夫人回去睡吧。”田曼欲哭無淚,州牧夫人也不能打擾別人休息啊。隨即下榻、開門看著州牧夫人。
“夫人。。”
州牧夫人窩在田曼的被窩裏沒下來,看著門口下意識念了聲:“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