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心知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1-03-30 00:20      字數:4457
  那星圖遠遠地看不分明,但走近時乍一看,十分華麗璀璨,特別是月光斜照下來的時候,那流光溢彩越發明顯,若是人見到,大約也隻是將之當作一幅刻在牆麵上的好看的畫。

  而雍黎謝岑二人,目光方觸及到那星圖的時候,目光均是變了變,隻是一個略帶思索,一個略帶震驚。

  “咱們下去麽?”

  雍黎繞著那麵牆走了一圈,那牆前麵繪著星圖,背後卻是中規中矩的繪著春夏秋冬一色水墨小品四則。

  “下去吧。”

  謝岑微微斂了斂眼中的那一點震驚神色,伸手在那星圖的一處摸了摸,然後走到側麵,伸手一模,正摸上了側麵的開啟牆麵的機關。

  隻是謝岑的手法似乎更簡單一些,與方才那人尚自摸索的不熟悉不同,謝岑的每一步都是在計劃之中,動作十分迅速地便再次開了門。

  矮牆打開的方式與方才一樣,都是整個矮牆下沉,露出裸露地一個漆黑的狹長的大洞,往那略窄而長的洞裏麵一看,果然有台階從地表直接通入地下。

  隻是下麵實在太黑了,即便借著月光,也不過就隻能看到最上麵的三四個台階,而下麵的台階卻直接隱蔽在洞深處的黑暗之中,看不清全貌,也看不清這底下到底有多深。

  “我先下去,你跟著我。”

  謝岑這時倒是放開了方才一直牽著雍黎手腕袖子的手,當先便要下去,雍黎知道他擔心有下麵異常,想自己先下去探查細看一二,若真有著上麵危險,也好讓自己迅速避開。

  雍黎無可不可,也緊跟著他下去了。她想著若真的是在下麵密道裏遇到危險,那麽這家夥即便擋在自己麵前,也掙不得多少供自己逃生的時間,那最終大約也是他兩個一起生一起死的結局;而若是初初進去密道這門還沒關嚴實的時候,雍黎想著即便遇到什麽異常,那自己大約也能來得及把他拖出來……

  走了十來步,下麵果然隻是台階,而抬頭時,原本大開的入口,此刻再次軋軋機簧聲聲音響起來,而原本下沉到貼著地下牆麵的那個矮牆,此刻以妙的角度,再次換了個方向,往後移動了兩下,然後以最正確的直立的角度,再次緩緩升起,不多時,又恢了正常。

  而頭頂入口封住,謝岑與雍黎正正邁下最後一個台階。

  而此刻沒有照明的物事,月光也不能照進來,根本看不清此處四周布局位置如何,隻感覺到猶豫場麵不見陽光,此處給人的感覺濕冷怪異,甚至還有種淡淡的腐敗的腥氣。

  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謝岑下意識把住雍黎的手臂,他握著雍黎的手明顯比方才牽著她手腕時更加用力。

  隻是他手下有分寸,雍黎也沒覺得他手勁太大有何傷了自己的的,隻當沒在意,聲音放得極輕極輕,“你能看清這裏的布局麽?咱們往哪個方向走?”

  “可以。”謝岑也將聲音放得很低,“你跟著我走,小心些。”

  謝岑握著雍黎的手臂,往右邊走了二三十步,然後突然左拐,又走了幾步之後,他突然停住,仔細聽了聽,又問雍黎,“你可聽到了什麽?”

  “有水聲……還有,腳步聲……”

  雍黎抬頭往上方看,但是這漆黑一片的密道裏,她根本就看不清任何東西。但聽覺卻比尋常更靈敏一些,她聽得水聲仿佛遠了些,似乎是很有規律的尋常水流聲;而那水流聲間雜之中的腳步聲,卻顯得極近,而且傳來的那聲音正在上方。

  “你也聽到了?”謝岑往旁邊摸了摸,正好摸到一麵牆壁,他湊過去,耳朵貼在牆壁上細細聽了片刻,道,“大約正是方才那個人,隻是搞不明白的是,他方才明明與我們從外麵同一處下來的,怎麽的就到了上麵去?”

  “我感覺……這地下密道,應該至少是兩層的。”雍黎腦子翻得快,那矮牆一上一下時,大約正好停在不同的高度,方才兩次開關,第一次將那男子送到離地麵最近的一層,而第二次卻未曾停在相同的位置,他們二人順著樓梯下來之後,直接就到了更深的一層。

  “你我感覺一同。”謝岑似乎在做出這個判斷之後突然心裏鬆了鬆,“若是如此,咱們倒也不要擔心不消息與方才那人碰上了。”

  “隻是我覺得,這裏應該也會在某處與上麵的那一層有個出入口相接的,但是想必即便有這麽個出入口,大約也是十分隱蔽,不知道廢棄了多久的。我們這一時半會兒的估計也找不到。”雍黎道,“我不知道你來這裏是有什麽要做的,我覺得吧,咱們要做啥的趕緊去做。這與上麵相連的通道找不找得到無所謂,倒是方才那矮牆大約隻是個入口,我們得找找出口才是當務之急。畢竟是個從沒來過的詭異暗道,總不能莫名其妙地被困在這裏。”

  今日之事一切的主導都在謝岑哪裏,雍黎倒是不擔心他的計劃錯漏百出,她覺得若謝岑真的是沒有全然地把握,他大約也是不會這麽輕易地將自己帶過來的。

  隻是原本雍黎以為頂多半個時辰便能將這裏的事情解決掉,但看他從之前進來這府裏開始都是一副不急不忙,悠然淡定的模樣,到現在還不知道後麵是個什麽章程,雍黎想著,照著目前他二人這悠悠然好不著急的模樣,他二人如果能在天亮之前離開這府裏,已經算是快的了。

  “放心,不會太久的。”黑暗中謝岑似乎輕笑了一聲,然後沿著方才那條路,繼續往前走。

  走了一段,雍黎卻提出了疑問,“咱們不往瓊華台那邊去?看你現在走的方向……大約時那個不大的小湖的方向?”

  “是的,咱們最後再去瓊華台,這會兒先去‘田’字左上的那個水亭的位置。”謝岑邊走邊道,“我想你也看出來了,這地下的暗道格局,與地麵之上的布局幾乎是一致的,也是呈‘田’字形狀……而為何從地麵上看,黎貞府裏園子附近的這塊的建築布局十分奇怪,我想著大概便是跟這地下的多層密道有關係。大概是密道層數多了,建造的不算完美,有些該藏得東西藏不住,便隻能借著地麵上得建築遮掩一二了。”

  “多層?”雍黎疑惑,“你的意思是,這處密道不隻兩層?”

  她輕輕踩踩了腳下得地麵,“下麵還有一層?”

  謝岑沒有否認,“我是這般猜測的,但並不確定,所以我需要去那個水亭的位置確認一下。從地麵上看的時候,那水亭正是‘田’字四周中間九處處建築中位置最低的一處,且是建造在隔湖的對岸,最是合適不過的查探位置。”

  “這事情實在奇怪,確實得好好查查,尋常人家建造密道暗室雖說各有目的,但像這般一個本就十分錯綜複雜的密道,居然還層疊累加地建造了三層,或者可能更多,實在有些怪異。”

  雍黎也想不通,而且這密道如此複雜,且陳舊,一看便知不是近年建造的。這處府宅也是去年才被皇帝陛下賜給黎貞的,黎貞大約也隻是借著修園子的契機,又修整了這處暗道。

  但至於黎貞是如何發現這處暗道,又費盡心思修整這處暗道所為何用,一時半會兒也不是好查的。

  水湧

  走了一段距離之後,上麵那人的腳步聲已經漸漸聽不見了額,但水聲卻是越來越明顯,而那水的聲音,也不像山泉溪水那樣明透清亮,倒是有種深沉湧動的感覺。

  果然是靜水流深,或許表麵看起來是波平浪靜的湖麵之下,在那人所不得探查的地方,暗流湧動往往出乎人們意料。

  “這邊過去大約有一段是從水下經過的,我們方才聽到的水聲,應該就是那裏的,現在我們越往那邊走,水聲也越大一些。”

  謝岑略微查看了下密道走向,他目力極好,即便在這樣的黑暗中,也能大致將暗道輪廓看得分明。

  “前麵該快到了吧?”雍黎問。

  這裏已經是漸漸伸入水底的位置,這一段密道都是沉在睡眠之下的,密道裏濕冷寒涼,比之外麵的溫度低了不是一點半點,雍黎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

  素來敏銳得不像話的謝岑自然注意到她的不適,微微停下腳步來,偏頭問她,“怎麽了?可是冷了?還是太黑了,不適應?”

  “地下有些涼,不過無礙,咱們加快些動作便好。”雍黎的聲音不大,“至於太黑……”

  雍黎輕笑起來,“你看我像是怕黑的人麽?再說這暗室密道什麽的,我可沒少鑽,便是跟你一起,也不隻走過一回了。”

  謝岑自然知道她說的什麽,最初在千古高風,清疏閣的密道暗室他們一起走過;在晏城的時候,也一起走密道九死一生了一遭;這次在黎貞這府裏的密道,也確實不是第一遭了……

  謝岑也暗暗笑起來,隻是他的笑,在黑暗中並未落盡雍黎眼中,他伸手將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如今已是秋季,有時白日裏溫度還是頗高,隻需要穿單衣便好,但到早晚卻需要再套件外衣。

  雍黎個子雖高,人卻過於清瘦了,謝岑的外袍虛虛罩在她身上的時候,便顯得有些空闊了。

  雍黎下意識地要拒絕,伸手便想將謝岑搭在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來,卻未謝岑按住了肩,不讓她動作,他道,“這裏濕冷,你披著。”

  “你不冷?”雍黎目光隱約掃到牆壁上有一塊地方,隱約是微微突出的窄長的磚石,她伸手去摸,又四處按了按,並沒有什麽異常的鬆動之處,隻道大約是建造密道時用的磚石形狀不規則,便也沒再多想。

  隻又隱約看向前麵謝岑的位置,心道,看這人也不是個身子骨強勁的人,若是因為將外袍給了自己,傷了風著了涼,可就實在是是自己的罪過了。

  “我今日出門時穿了件夾衫,方才走了一路,有些熱了。”他一笑道,“你披著,全當替我拿著脫下的衣服了。”

  雍黎聽他這麽說,伸手捏了捏他的袖口,果然不隻是一件單衣的厚度,有想起他方才握著自己手腕時,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溫度,便信了他的話,也不推辭,隻低低道了聲謝。

  反正這人的衣服,自己也不隻穿了這一次了。

  而且這家夥之前還穿過自己的衣服……

  謝岑看著裹著自己衣服的雍黎的身形,一時間不隻怎的,也想到當初在晏城密道裏,自己衣服磨損破裂,她將披風借給自己穿的事情,不由得又是清清淡淡的兀自一笑。

  那件披風,謝岑後來一直收著,隻是即便上麵沾滿了灰塵和當時自己背後的血,他卻沒有讓人清洗,隻是妥帖地藏著,他覺得上麵有她的氣澤,若經了水,洗去髒汙和血跡的同時,大約也洗去了她的氣澤了吧。

  謝岑苦笑,不知從何時起,在某些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那些細微之事上,他竟然早就如此,沒有任何理由地,墮入那場他大約從心底願意墮入的瘋魔。

  此刻二人,沉默前行,又走了百十來步,突然隱約覺得水聲大了很多,那水聲,不似之前靜水流深的厚重,而是水流倒灌的激烈。

  雍黎猛地抬頭,正對上謝岑同樣有些驚詫的神色。

  他那驚訝之色也不過就是一瞬,然後貼近牆麵仔細地聽,雍黎卻敏銳地發覺那水聲大約是腳下的地方,她也蹲下去聽,漸漸地幹脆就趴伏在地麵上,耳朵貼著地麵。

  片刻之後,她目光一變,心下大驚,下意識便要站起來,甫一抬頭,正見著謝岑離開牆壁一側,兩步上前來,像自己伸出的手,她想也不想,將手遞過去。

  謝岑握緊了雍黎的手,立刻拉著她快速往前奔跑,幾乎就在他們奔起的同時,他們原本要去的那個方向,有水湧流下來。

  那流下來的水勢並不大,大約隻是像地勢較緩的山間汩汩流淌的清泉的速度。

  照著他們二人的判斷,沿著這條密道往前麵不遠處便是“田”字形密道中,“田”字右上角,橫折鉤的“折”上的那一點,也正是湖麵上的那個亭橋建築的位置,這水勢應該正是叢亭橋那邊下來的。

  這條密道其實並不是水平的,而是一個微微下陷的形狀,方才從石蒜叢那邊矮牆下來之後,沿著密道往前走,其實地勢是漸漸往下的。而行至半途中,大約也就是謝岑方才給雍黎披衣的那個地方,大約是這條密道的最低點;而她二人再往前走是,原本往下的地勢,漸漸又開始回升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