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希望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1-03-27 23:52      字數:4572
  所以後麵亭橋地勢略高,從那邊過來的水流,正是一種自上而下流淌的狀態。而密道中大約為了防滑,傾斜角度略高的地方都鋪了微微露出地麵的磚石,那上麵下來的水流越來越大,湧過這些微微凸出的磚石的時候,像一疊疊一層層小型的山瀑。

  雍黎他們轉瞬之間便已經折返往後跑了十來丈距離,水流原本不算大,流淌得慢,被他們遠遠地甩在後麵,而不過瞬息之間,後麵水流淌地速度已經有逼近他們地趨勢。

  那水流雖漸急,但其實水勢卻不大,看樣子大約也就隻能沒到人的小腿位置。

  謝岑卻隻顧拉著雍黎往前跑,最後一瞬,謝岑拉著雍黎越過方才他們停住披衣的地方,越過方才雍黎目光因為掃過的那塊微微突出的窄長的岩石。

  而就在那一瞬,後方水至正流淌過雍黎的腳底,正流淌過那塊突兀在石壁上的那塊岩石。

  也就在那一瞬,“哢噠”一聲響,是機簧彈開的聲音;“轟隆”一聲響,是腳下石路斷裂的聲音;“嘩啦”一聲響,是斷裂的石路磚岩落入水中的聲音。

  三種不同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此起彼伏,沒有一絲一毫的間歇。

  這最後的一瞬,即便被謝岑拉著,借著他地力快速地往前奔,但雍黎終究是趕不及踏上最後一步。在後麵水流恰恰好好在那塊突兀的岩壁前沒過她的腳底的時候,她便立刻便知道這事情不對;當那水流流過那突兀的岩壁,突然急急流淌去岩壁下的位置,瞬息之間消失不見,再未往前流淌一星半點的時候,她也立刻便明白了這處機簧的設置。

  大約是那突兀出來的石壁正是機簧關鍵所在,石壁下有暗口,暗口處正是地勢最低的地方,水流進入暗口之後迅速分流,然後漸漸積蓄,最後借著水流的重力和流水的衝擊,打開暗中的機簧。

  那機簧正是控製腳下所踩著的石壁的地方,機簧一開,以這突出的石壁為中心,前後數丈位置的腳下的石道立刻便分裂塌陷,墜入湖底。

  而雍黎也正是未曾及時跑開,石路塌陷的時候,她的右腳將將邁出最後一步,而左腳仍舊踩在塌陷的石路上。

  隨著石路塌陷墜入湖底,她的身形沒有支撐,而重心卻仍舊在後,刹那之間,她隨著那下墜的石路一同往往下墜去。

  即便她在最後一刻下意識地改變重心騰挪身形,卻還是來不及,又是“嘩啦”一聲,她整個人便掉進下麵水位已經與此處地麵齊平的水裏。而她的手一直被謝岑死死地牽著,她落水的這一瞬間,巨大的墜力,將謝岑前奔的身形拉得略微滯了滯。

  謝岑反應迅速,立即便轉了個身,伸手便去撈雍黎,他一撈並未成功,原本因為急切思想先於身體的行動,本就未曾穩定了身形,這一撈之後,更是踉蹌了一步。

  他抬眼間,隱約見著那地麵上破開偌大的洞裏麵,水麵漸漸流動起來,看起來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十來個漩渦,而當中一個卻不小,足有三尺見圓。

  謝岑看著那漩渦,心中突然湧起了些駭然,往日裏那樣萬事無意便是血火殺伐也不存於心的人,此刻竟然心理是滿滿的害怕。

  雍黎此刻大半個身子都在水中,一隻手被謝岑拉著,另一隻手死死抓著石道斷裂的那處切麵,這才穩定住身形,但她卻真真實實感覺到,身後似乎有巨大的吸力拉扯這她的下半身,幾乎快要將她整個人往後拉墜過去。

  謝岑掌心裏沁出了滿滿的汗水,他下意識地將原本便拽得很緊的雍黎拽得更緊了,他原先是一隻手拉著雍黎的手腕的,此刻直接握住的她的手臂,另一隻手去托她另一邊的腋窩處。

  “你可還好?!方才掉下去的時候,可有磕碰到哪裏?”

  謝岑急急問,語氣中有著他自己都未能察覺到的急切。

  “好像沒什麽,我是在石路斷裂墜落之後才跟著墜下去的,那些斷裂的碎石塊砸不到我。”雍黎費力地動了動腿腳,並沒有什麽異常,大約就隻有方才落下時,胳膊內側擦在斷裂地石路缺口的位置,磨出來的一些傷痕,她朝謝岑道,“沒什麽異常,你先拉我上來。”

  “好。”謝岑站著使不上力氣,又擔心腳下的石路也有隨時斷裂的風險,他幹脆跪在地上,彎腰去夠雍黎的腋窩位置。

  他這一跪一傾身的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任何遲疑,完全沒有在意滿地濕漉髒汙。雍黎卻覺得呼吸滯了滯,她一抬頭間,正看到謝岑那張景致得無可挑剔的臉正對著自己的。

  這樣近的距離,雍黎看到他麵容肌膚有如玉般的色澤,仿佛是得天地之鍾愛,是九天神人傾力雕鑄的最完美的作品。

  雍黎這怔然的走神也不過就是一瞬間,因為就在謝岑傾身向前來拉她腋下的時候,她聽到水聲中極其輕微的一兩聲刺啦聲響。

  謝岑身下的石麵已經有了些裂紋,而隨著他每一下動作,那裂紋便延展得更快,誰也不知道,謝岑下一個動作之後,會不會就是這些裂紋徹底斷開得時候。

  雍黎按住謝岑想要把自己往上拉得手,著急道,“你不要動!”

  她示意謝岑鬆開拖著自己左邊腋窩的手,謝岑卻隻當作沒聽到,手下卻一點也不放鬆。雍黎無奈,隻得就這樣伸手去摸謝岑身下的裂紋。

  抖抖索索地費力地摸了那裂紋之後,雍黎又去摸下麵石麵的厚度。

  “這邊石麵要斷,你不要再動了,不然咱們兩個人都得掉下來,到時候沒有借力的地方,被卷入後麵那大漩渦,我們都得死。”下麵的水很冷,雍黎在水中已經泡了一會兒了,又得蓄著力氣,與身後漩渦對抗,不敢有絲毫放鬆,故而這會兒已經很有些疲累。

  她微微壓著有些喘的氣息,朝謝岑道,“這邊要斷了,你先放開我,我自己抓著借力往邊上去,邊上這厚度要厚一點。你也慢慢挪過去,趴在地上往那邊爬最好,石麵受力小,不至於一動就斷裂。”

  “不行,後麵漩渦水流多大,我不是不知道。我若一鬆手,你哪裏能抓得住?!”謝岑想也不想,直接反對道。

  謝岑更低地趴伏下身子,想讓身體與地麵地接觸更大一些,不至於斷裂得那麽快。

  他一邊往地上趴,一邊伸手去撈方才披在雍黎身上,此刻因為水流作用已經漸漸在她身上掛不住的外袍,他這一撈,正撈上來衣服的下擺和一個袖子。

  他單手將那外袍在水裏饒了繞,繞成一段還算結實的繩子,然後將那“繩子”往雍黎腋下一繞,打了個死結,又將繩子的另一端綁在自己的胳膊上。

  脫險

  謝岑更低地趴伏下身子,想讓身體與地麵地接觸更大一些,不至於斷裂得那麽快。

  他一邊往地上趴,一邊伸手去撈方才披在雍黎身上,此刻因為水流作用已經漸漸在她身上掛不住的外袍,他這一撈,正撈上來衣服的下擺和一個袖子。

  他單手將那外袍在水裏饒了繞,繞成一段還算結實的繩子,然後將那“繩子”往雍黎腋下一繞,打了個死結,又將繩子的另一端綁在自己的胳膊上。

  “你莫要說話,一切聽我的,相信我。”

  謝岑這短短一段話,停頓了三次,每一停頓都似在喘息。

  他那喘息,不是因為體力不支,而是因為心中急切,為她身處險境,而他卻不能立時便救她脫險而焦慮。

  他一手死死地拽住雍黎的胳膊,一手撐著地慢慢地往旁邊移動,他地動作極其緩慢,他也不管太快,身下地石麵在哢哢地響,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

  謝岑看著雍黎已有些蒼白的臉色,有些擔心,目光一掃那水流激烈的睡眠,暗恨那邊汩汩流動的水為什麽沒有再上湧的趨勢,若是再上湧一點,他完全能借著水的浮力將雍黎拉上來。

  “我還能支撐,你真不必擔心。”

  雍黎迎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覺得眼前這個曾存在於傳言中不染人間塵埃的天降之子,那般從來都從容淡定平和穩重,連笑容都是疏風朗月般的人,此刻看來竟是少年模樣,雍黎看到他微蹙的眉間有少年的執拗意氣。

  謝岑不語,隻蓄著力氣一點一點地往邊上挪動,水流卷動著的力道不小,不斷地將雍黎往後麵扯,一拉一扯間,雍黎維持整個身體平衡的全部的力道,幾乎都是借力在謝岑那隻與自己綁在一起的手臂上的。

  她有些擔心謝岑體力不支,被自己的力道拽下來;更擔心石麵斷裂,他終究還是會被自己連累。

  謝岑費力地往一旁挪了有一尺距離,因顧忌著即將斷裂的石麵,他動作輕緩,往日一下便能移動到地距離,他足足挪了有一炷香地時間。而就在他穩定住自己和雍黎身體的時候,“哢噠”一聲,方才他俯伏過的地方,本就已經出現裂紋的石麵,在水波的衝擊和方才他身體的壓力下,徹底碎裂瓦解,最終墜入湖水,再無蹤跡。

  雍黎身後的流水越來越急,漩渦也越來越大,謝岑不打算再往旁邊挪了,現在每挪動一步,便得消耗莫大的氣力,他一隻手探了探身下的石麵,覺得尚算堅固,大約也能支撐自己這片刻。

  謝岑微微側了側身子,不再是方才俯伏挪動的姿態,而是緩慢地側著身子往後挪。

  他這一動間,原本抓住雍黎大臂的左手卻絲毫沒有鬆開,雍黎整個人隨著他往後挪動的那一兩下短短的距離也更往前了一點。

  “你放鬆些,腳下和下半身往上浮一浮,我一會兒順勢拉你上來,不過得小心著些,別蹭到身下石道斷麵的地方。”

  謝岑聲音不大,即便是流動的水聲中,卻足以讓雍黎聽得清楚,雍黎點頭。

  見她明白自己的意思,謝岑以手肘支撐著地麵,另一隻手往雍黎肩膀處一帶,手下瞬間用力,蓄勢將雍黎往後一拉一扯。

  嘩啦一聲,動靜頗大的水聲中,謝岑往後又是一退,連帶著雍黎小半個身子被拉出水麵,隻是原本他伏著的那塊地方,再次出現了裂紋,那裂紋因著雍黎的重量也更是越來越深。

  謝岑卻絲毫不在意,又是猛力一拉,這一次,雍黎的大半個身子已經出了水麵,而方才她身下的有裂紋的石麵因著這一下再次徹底碎裂開去,又壓得另一塊地方出現了新的裂紋。

  謝岑再拉,如是又拉了兩次之後,雍黎整個人濕淋淋地被拉上來,躺在地上微微地喘著氣,她身前地衣服因為方才與地麵地摩擦已經有些破損,好在衣服布料尚好,並未完全破損傷到她的身前的皮膚。

  “跟你一起運氣一向不好,但是也一向很好。”

  雍黎喘著氣慢慢平複下來,她看著上方自己完全看不清的黑黢黢的地方,仿佛看到了春日裏的一夜春雨後泥土裏冒出的嫩綠的芽,夏日裏河畔蘆葦叢中的螢火蟲,仿佛看到秋日朗空萬裏無雲,冬日雪野茫茫而酒意溫暖,仿佛看到了那些一年四季裏最美好的物事,不由得微微笑起來。

  她這句話說得矛盾,而謝岑卻未曾需要任何思索便知道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那句話,前一句是玩笑,後一句是感歎,而她後一句感歎的語氣中的那絲放鬆之後的欣喜,卻讓謝岑也不由得滿心歡喜起來。

  黑暗中,水流聲中,他看著她,也微微地笑。

  謝岑坐在雍黎身邊,方才那綁在兩人身上扯成麻繩的衣服還綁在兩人身上,那衣服勒得緊,綁的雍黎覺得背後腋下都有些麻了,她歇了片刻後已然恢複了些體力,伸手慢慢摸索著將綁著自己地那繩子解下來。

  謝岑見她解的費力,伸手去給她幫忙,他先解幫著雍黎解開綁著她的那一端,沒了繩子的桎梏,雍黎覺得更鬆快了些,雖然被繩子綁住的地方仍然有些麻麻的細微疼痛,但此刻沒什麽比死裏逃生更讓人放鬆的了。

  她微微側首去看謝岑,見他正低頭解綁著自己手臂的那一端繩子,手臂本就比人的腋窩下一圈要細的多,加之方才謝岑扯得太用力,雍黎瞧過去,那衣服擰成的繩子,纏在謝岑的右手臂上纏得十分緊,看起來仿佛是要嵌進他的肌膚血脈中一樣。

  大概是方才使力過度,又大概是繩子纏得太緊,謝岑一隻手不太方便,解了幾次都沒解得開。

  用力做起來,往他身邊靠了靠,伸手去幫他解。

  繩子解開,便看到他衣袖而他的袖子,大約是在方才的拉扯過程中被磨損了一大塊。而透過他衣袖破損的地方看過去,正看到他胳膊上被勒得一道道的觸目驚心的傷痕,甚至有些傷痕已經磨損破皮。

  “你這邊勒得嚴重,讓我看看。”雍黎毫不羞澀地去扯他的袖子,一邊又下意識地伸手去自己袖囊裏摸隨身帶著的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