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州牧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4      字數:4227
  雍黎是在隔日夜裏離開的,因為覓鐸連亦二人不能同行,所以除了暗地裏護衛著的,她身邊臨時還跟了兩個未晏的屬下。

  那兩人隻一路隨行,十分安靜,隻有當雍黎有一二吩咐時,他們才會出聲回複一二。

  他們一路快馬加鞭,不過兩三日便到了西川境內,進入沛州也十分順暢,並未有絲毫阻礙。

  沛州城與別處不同,因沛州熙州州一帶山勢起伏多有山脈丘陵,故而沛州城算是依山順勢而建,所以看起來並不如一般城池規矩方正的布局設計。

  他們一行幾人進城的時候正是午間,街上人群往來,雖說不上熱鬧非常,但也是十分一幅繁華昌盛的百姓生活圖景。

  進城後街道上人多,雍黎便令下馬步行,她也不用別人給她牽馬,兀自牽著自己那匹馬一道去了祝詞一早便令人安排好的城中的一處客棧。

  正是午膳時分,一路行來時,聞到沿街店家傳來的煙火氣中多有幾分辛辣嗆人,但細細聞來也實在是有種特殊的香氣。

  沛州人喜食椒麻辛辣,幾乎是到了無辣不歡的程度,而且受到當地氣候土壤等因素的影響,沛州一帶盛產花椒辣椒。加之當地氣候濕熱,人常生活在此處難免有些不適,這些當地盛產的花椒正是祛濕的良品,故而家家戶戶日日都要吃些。

  氣候土壤等特殊的曆史因素帶來的當地以口味清鮮醇濃並重,善用椒麻辛辣著稱的獨特的飲食文化。

  雍黎落腳的客棧位置便在城中最為繁榮的長興坊,據說也做得當地十分有名的一些地道吃食。

  甫一進去,果然座無虛席,雍黎實在不喜歡這樣喧雜吵擾的地方,正想著是不是該換個地方地時候,便有小二忙裏抽空很有眼力地上前來詢問。

  聽雍黎說是有預定好房間,他立馬將他們引去環境清幽的後院。

  “你們這邊日日都是這麽人多吵鬧的?”雍黎邊走邊問道。

  那小二見她們一行三人,似乎以雍黎這個女子為首,另兩人一直沉默不說話,仿佛隻是護衛,便猜測估計是哪家小姐出門遠行。不過若真是大家小姐,嫌棄外麵雜亂吵鬧,挑剔些也是正常的。

  “姑娘是嫌咱們這外邊吵鬧,擾了您的清淨吧?”那小二忙解釋道,“您大可不必擔心,咱們這院子地方大,住宿的都在後邊,這一路走過去來隔著吃飯的雅間,前麵的聲音是傳不進去的……”

  從前麵進來時,果然一排長廊開間,圍繞著一方不小的院子而建,每間開間皆以竹葦簾隔開,前方正對著院子中央的一個戲台子。

  此刻戲台子上正說書人很是熱鬧地說著些各國英烈傳,雅間客座不滿,大約也就坐了半數地位置,看起來稀稀拉拉的人,卻比前麵嘈雜的氣氛顯得幽靜了許多。

  偶有說書人說到興致高昂之處,下麵也有幾分鼓掌附和之聲。

  那小二想帶著他們從前方小道過去後麵住宿的院子,雍黎卻站在廊下略略又掃視了一眼這邊的院子,然後她目光在長廊盡頭靠西邊牆單獨一個開間處停住,然後朝那小二道,“先不急,我們今天趕了大半天路,先在這邊略坐坐,你先安排上些飯菜茶水來。”

  那小二立馬應了一聲,引他們入座,雍黎卻指指西邊長廊盡頭,“那邊視野甚好,我們去那邊坐。”

  那小二也不多問,隻當她時喜歡那邊離戲台子較近方便聽人說書,立馬將人引了過去,手腳麻利地倒了茶水。待雍黎他們坐下後,然後那小二一疊聲報出了一串菜名,讓他們選擇。

  雍黎隨便點了幾個菜打發了他下去,而跟隨她的兩人,一直目光警醒地注視打量著周圍環境和人群。

  雍黎卻與他們緊張小心的神情並不相同,隻隨意道,“你們也坐,放鬆些,不必太過刻意。”

  她坐在桌子西側,背後正是與裏麵那個開間隔開的竹葦簾幕,而隔著竹葦簾幕的她的背後,也安然端坐著一人。

  即便雍黎他們過來,旁邊桌子多了幾個人,那人也一直沒回頭,最多不過就是微微側首看向戲台子的位置。

  戲台子上說書先生正說到“華陽公主舍身大義領兵平野”等前些年開始便已經時老掉牙的故事,華陽公主雖已逝世多年,但這個能以帝王之禮厚葬平野的英雄傳奇女子,本就是個講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的人物。

  下麵在座的自然也不乏對華陽公主的景仰者,聽到精彩之處時也有拊掌驚歎之聲不時響起。而雍黎身後那男子,原本安靜地聽著,漸漸地似乎沒了什麽興致,突然嘲諷嗤笑一聲。

  “你也不必笑那些說書先生,他們不過就是道聽途說來地一些事情,為了引人目光,多加了些自己的猜測臆想罷了。”雍黎淡淡道,語氣離帶著些笑意,“不過你若是上去說與眾人母親從前的事跡,定然比這說書先生說得好。”

  她這幾句話是突然開口,跟隨在她身側的兩個未晏屬下一時摸不著頭腦,並不明白雍黎的意思,便問道,“您說什麽?”

  雍黎擺擺手,示意他們無事,身後元濯終於開口道,“您果然又是輕車簡從,身邊沒帶幾個護衛便過來的。”

  “哪裏是輕車簡從,暗地裏跟著不少呢。”雍黎道,“你在這邊可還順利?”

  “一切順利。”元濯靠著桌子,微微側過身來,“我其實在這裏早些時候便已經有了安排,黎紹對我並不算完全不信任,我設計了些事情,讓他不得不信我。如今離我初步的計劃已經實現了七八成,黎紹對我應該不過就是最後的一點試探了,等他這次去定安觀禮之後,從定安回沛州來時,我幾乎可以肯定,他那時才是真正地將我視為心腹了。”

  祝詞說設計了一些事情,才最後得到黎紹的一些信任,雍黎也知道這其中發生的事情也定然不是他口中這簡簡單單輕飄飄的幾句話。不過雍黎也沒深問,以元濯之能,又有未晏加持,即便困難些,卻也不是那麽不容易實現的事情。

  而當所有人都以為元扶梅是黎紹的人了,當元扶梅之才成為黎紹手裏自以為是的王牌的時候,那才是對陛下而言,可利用的一張無可替代的王牌。

  “其實當初知道你去南方之前,從陳國回來之後,又在沛州停留了坡長一段時間,我便知道你地打算,你那時應該便已經刻意有了安排了吧?不然單憑這些時日的安排,你在南方在何家之事中做得那些事情,黎紹也不可能就那麽輕易地打消疑慮。”

  雍黎一邊道,一邊站起身,慢慢走到廊前地美人靠上坐著,也是微微側頭似乎是看向戲台子地地方,但其實這個角度,隻要她再略一側目,便能看到同樣側身看戲台子的元濯。

  元濯一如往日神情,見雍黎看過來,他也側目看過去,朝她微微一點頭,然後繼續去看戲台子方向,舉著杯子送到唇邊卻沒有喝,而是又暗暗低聲道,“是的……這件事其實也是當初陛下的一二授意,所以那時從陳國回來之後,我才會再西川停留那段時間,原本沒想到那段時間停留時的一些安排會這樣快派上用場……隻是未曾提前請示您,是我僭越之處。”

  她這般說,雍黎卻覺得沒什麽,畢竟她一向各方事情都十分繁雜,即便是未晏的事情她也不可能麵麵俱到,元濯作為未晏首領,自然有可有由他自決之處。

  “無礙,這事你自己安排便好,我插手不了太多,更何況以我的身份,一旦插手若被黎紹懷疑,於你而言,大約是往日安排毀於一旦了。”雍黎道,“所以你元扶梅與我,不能有一絲關係。”

  “是。”元濯喝了口茶,擱下杯子,又問,“您此番過來,是有何安排?”

  元濯其實早就知道雍黎要提前過來沛州;她如何掩人耳目離開使團隊伍的計劃,他也是知道的;甚至前兩天祝詞進來沛州城,一些安排和計劃,以及後來又暗中跟隨黎紹一行進京,他也是知道的。隻是雍黎在黎紹已經離開的時候到沛州來,究竟所謂何事,元濯並不知道。畢竟雍黎來得也算突然,他還未曾來得及收到消息,雍黎人便已經出現在沛州了。

  “你前前後後在沛州也待了不少時日,沛州州牧,是怎樣的人,你可打過交道?”雍黎問。

  “沛州州牧?您是說袁丁儀?”元濯疑惑問道,“您是為他而來?”

  “算是吧,你覺得他是不是黎紹的人,或者可否為我們所用?”雍黎道。

  沛州是昌王在西川封地的官邸所在,也算是他封地的中心了,沛州州牧關係不同尋常,與雍黎封地下宣州一樣,是上璋目前已經分封出去的幾州中,唯二在封主之下又設州牧的兩個州。

  州牧雖受轄與封主,但對封主在當地的勢力,其實也是有幾分未曾一一擺到明麵上的削弱的。

  “你若是想利用一二沛州州牧的身份以及這個位置上的權利,從而對黎紹這人將來能有幾分暗中出乎意料的轄製,那袁丁儀這人,還是想辦法換了吧。”看向雍黎微微有些不解的目光,元濯道,“這人表麵與黎紹不和,其實實際上卻是黎紹的死忠,他對黎紹不可謂不忠心,而黎紹對他也不可謂不信任。”

  “竟是如此?……”雍黎沉吟,暗暗思索,喃喃道,“若是想個辦法換了這人,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稍微麻煩些,可能也需要多花些時間。”

  元濯聽了,道,“雖說多花些時間,但我在沛州,這事其實我安排起來也是順手的事,也十分方便。隻是我目前所作所為其實都被黎紹盯著,我需得小心一二,所以這事我也不能直接動手。”

  元濯當然明白她的想法,將沛州州牧換成他們的人,便是折了黎紹的一方羽翼,將來若真有事發,他少了一條腿也總比全須全尾的對他們來說要有有利得多。

  元濯瞧她聽得仔細,又道,“你若需要我可慢慢安排,但是我需要一個人,你到定安後,讓林軼到沛州來。”

  “但是那邊……”雍黎微微沉思,其實在她心裏,林軼如今控製著整個南嶽策,他在定安的作用其實更大些,隻是若她回定安,身邊又有祝詞幫忙,林軼其實若是去沛州也不是不可,“可以,我回京後立刻便安排他過來,不過他雖有能力,到底年輕,掌控整個南嶽策怕是已經不易,到時或許還需要你暗中多看顧一二。”

  “這個你放心,畢竟是未晏所屬,我雖在沛州,雖用著元扶梅這個身份,但也不可能完全萬事不理。”元濯道,“隻是還有件事,若將沛州州牧換人,你可有合適的人選換上來?”

  下麵戲台子上說書的早已經說完下去了,此刻換上了兩個琵琶彈唱的女子,彈唱的應該事當地的小調,帶著當地口音,有幾分不同尋常之處的婉轉。

  這小調雍黎聽著倒還是覺得不錯,她仔細盤算了一下她所了解的,能力上以能擔得起一州州牧的人,最後發現除了幾乎沒有盤算出合適的人,隻得道,“這事不急,我也沒有合適的人選,等回了定安,我與陛下商議商議。”

  “也好。”元濯點頭,站起身往外走,“你慣常與我聯係的渠道,還是可以用的,你與我的聯係仍可照舊。不過我在未晏的事情,大部分可能需得放放,特別是在他國的那些,或許需得您多多費心。”

  雍黎應了,瞧他樣子大約是要離開,又匆匆問了一句,“當初在南方,你可曾見到過謝岑?”

  “長楚的那位南陽王?”元濯聽她此問,有些詫異,卻還是回答道,“見過。”

  他想起那日見得謝岑時他的模樣,又加了句,“不過他身上有舊毒,那毒還不是一般的毒,是‘公孫十三闕’。您也知道,這公孫十三闕,是天下奇毒中數一數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