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騷擾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4      字數:4226
  公孫十三闕?

  雍黎蹙眉,當初長楚來人求取九止雪,再後來與謝岑的多次相處,她也發現謝岑身體有些異常,卻也沒有深問過,本也就以為他隻是身有舊疾,這舊疾或許醫治起來還有些困難,而九枝雪大概於他調養有益。

  卻沒想過他之前所有身體有異,似乎有舊疾未愈的表象居然是因為中毒?

  “這公孫十三闕可有徹底醫治的辦法?”雍黎問他。

  “這是名醫出溪暫時都沒法子的醫治的毒,不過據說九枝雪能壓製一二,不過九枝雪難尋,如今存世的大約也就是先主曾留下的那一株了。”元濯說完掀開簾子出來,卻徑直走向後麵走道,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他從頭到尾一點也沒有看向雍黎,仿佛隻是同在此處用餐的陌生人。

  雍黎也未曾看他,招呼小二來另添了茶水,還是一副悠然閑適模樣倚著美人靠聽戲台子上那兩歌女的彈唱。

  公孫十三闕雍黎是知道的,雖毀人生機,短人壽命,但於性命暫時是無礙的。如今藏在長覃山的那株九枝雪,雖然尚未到可以取用的時候,但到底是在她的手裏,她之前將九枝雪許給了來為謝岑求藥的莊溯,換得了長楚南陽王將來的一個承諾。

  其實若仔細想來,以她的身份,和謝岑的身份,這般交易本不該有的,但當初不知為何,她便同意了。

  後來她想著大約是南陽王名聲太盛,也大約是她曆數長楚近支宗室,覺得謝岑這人若真想爭位,怕是長楚皇帝位早在他手中了。若是那時,以一個九枝雪換取他謝岑的一個承諾,想來也不虧。

  隻是他堂堂長楚親王,自幼年便深受帝寵,由長楚與樂帝親自教養長大,何人敢對他下毒?何人能對他下毒?更何況他自己便是那樣一個謀略手段一樣不缺的人,即便身在步步危機陷阱的宮廷之中,但他如何能連這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果然,也許當真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人看來世所敬仰風光無限,又身居高位帝寵在身,但其實他們也都有自己遠不能為外人道的隱秘。

  雍黎頭一次覺得,謝岑與自己的處境其實何其相似,同樣的處於高位卻有所顧忌,同樣的盛名在外卻不敢懈怠,她也不由地心裏更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她深吸了口氣,而那種感覺散去的時候,竟又有沉痛湧上心頭。

  那種說不清的酸澀,雍黎覺得她活了這二十年幾乎再未曾有過,一時間不免有些心緒沉沉,不遠處咿呀彈唱的聲音也似乎在她耳邊漸漸遠去。

  跟著她的兩個護衛也是頭次跟她,並不知道她的習慣,見她沉默也不知是為何,還隻當她性格古怪,有些不好相處,故而一個個都提著幾分小心,並不說話。

  直到前麵走來兩人,些許雜亂粗重的腳步聲擾亂了她的思緒,她才回過神來,抬頭瞧了過來的兩人一眼,然後低頭去拿桌上早已布好的碗筷。

  “小娘子怎得獨自出門在外,身邊就帶著兩個護衛?竟沒有家人陪同的麽?”不多大一會兒,那兩人已經近前來,有不大悅耳的聲音在雍黎耳邊響起。

  雍黎並不想理那人,自顧自地夾著菜吃,連頭也沒抬起來看他一眼。

  那兩人為首一人錦衣華服,一副富家貴公子模樣,身材略有些肥胖,長得實在其貌不揚,笑起來也油膩得有些膈應人。偏偏他還自以為風流倜儻,手裏一把扇子在雍黎跟前“唰”地展開,十分不客氣地在旁邊作了下來,“小娘子怎的不理人?小娘子是哪家的?這樣的容貌以前我竟然沒有見過?莫非不是咱們沛州城的人?”

  雍黎實在覺得這人厭煩聒噪,讓人惡心,她原本夾了一筷子茄子,盯著那茄子看了兩眼,也不吃了,擱下筷子,喚來店裏的小二,“勞煩,這桌上的菜髒了,都替我換了吧,也不必送過來這裏,直接送到我們定的院子裏吧。”

  那小二瞅了眼眼前情況,不甚明白,卻也不敢多問,隻得自己照著雍黎吩咐下去準備了。

  那男子原本還未曾反應過來,見雍黎已經起身,退開他五六尺距離之外,一副避他如瘟疫的嫌惡模樣,頓時反應過來,有些惱怒地拍案而起,“臭丫頭,你找死……”

  雍黎身邊的兩個護衛,一個立刻上前將人攔住,另一個一腳踹翻那肥胖男子身邊跟著的意圖上前來給自家主子幫忙的小廝。

  “哪家的浪蕩子,連我家主子也敢調戲?!”雍黎身邊兩個護衛其中一個叫韓柏,一把拍向那肥胖男子的脖頸,拍得他有些暈頭轉向。

  他這一暈沒站穩,突然往後一仰,倒了下去,這一倒,在地上滾了兩下,沒起得來,他身邊的小廝連忙爬起來上前去扶地上“哎喲哎喲”亂嚎的那肥胖男子,一邊朝雍黎三人氣勢洶洶道,“我們家主子是昌王府的公子,你們竟然敢如此無禮傷人!你們小心著些,回頭定讓你們好看!”

  “昌王府?”雍黎冷笑。

  昌王五個兒子三個女兒,三子一女是王妃何氏所出,長子,四子以及兩個女兒隻是府中姬妾所出。何氏所出的幾個嫡出子女,從前在定安的時候,雍黎或多或少也都見過那麽一兩次。

  但昌王大約偏重嫡子,對庶出一向忽視,也從未想過帶出來見見世麵,所以昌王府庶出的那幾個,雍黎卻從未見過。

  若這家夥真的是黎紹的兒子,看年齡應該不是他那個庶長子,應該是那個從來沒什麽存在感,外界也從未有片語隻言提及到過庶出四子。

  至於這黎紹這四兒子叫什麽,雍黎也實在是沒有什麽印象。

  隻是她疑惑的是黎紹不是一兩日前,已經帶著家小出發前往定安了麽,怎麽這邊這個還悠哉遊哉地在沛州城裏到處閑逛?

  “正是昌王府!我家公子是昌王府四公子,你們膽敢……”

  那小廝話還未說完,雍黎朝韓柏使了個眼色,那韓柏也是個聰明的,立刻上前去又是一腳將好容易爬起來的兩人再次人踹翻在地。

  一邊指著他二人怒喝道,“哪裏來的無恥賊人,企圖騷擾我家小姐,對我家小姐無禮,還想要冒充昌王府公子!”

  “快來人啊,趕緊報官,莫要讓這無恥賊人逃脫了,以至於讓她騷擾更多女子,也汙了昌王府四公子的好名聲!”

  韓柏呼呼喝喝的聲音,引來了不少圍觀的人群,連店裏的掌櫃的也趕緊過來查看情況,這一看,大約覺得是自己不能解決的了,立馬讓人去府衙報官。

  而在韓柏與眾人添油加醋講述著方才發生的事情博取同情的時候,在地上掙紮地十分困難的四公子突然不小心抓住了韓鬆的袍角,韓鬆略略一讓避開,那四公子卻在掩人耳目的地方,鍥而不舍地又來抓。

  街上巡邏的衙役們估摸著近來也沒什麽大案子處理,閑的有些發黴了,一聽說此地有齟齬鬥毆的事情發生,故而來得實在是快,不多時已經將這裏圍了起來。

  那些衙役大約也是不認得王府四公子的,但是卻也是聽說昌王府上下的主子們近來都前往定安恭賀安王成親之禮去了,也沒聽說有哪個留在封地沒去的,既然如此,這又是哪裏來的王府四公子在這裏?

  莫非是冒充王府公子在街上招搖撞騙,欺辱良家女子的?

  嗯,瞧著這肥頭大耳的,看著實在不像是個好人!

  於是很有責任心正義感的衙役班領大手一揮,那幾個衙役立刻上前來,將那個四公子連同他身邊的小廝一同鎖拿了。

  全然不顧那小廝費力爭辯解釋,甚至隨便摸了塊布團子將那小廝的嘴堵住了。

  那小廝嗚嗚啦啦的聲音中,那四公子卻一直不說話,大約是被韓柏方才拍暈了,又摔得個七葷八素的,這會怕是還是暈頭轉向沒反應過來。他站起來地時候還不是很站得穩,甚至還往韓鬆地方向歪了歪。韓鬆大約是不想讓那家夥倒到自己身上,有些不情願地伸手去扶了扶。

  將人鎖拿了之後,那衙役班領轉過來詢問雍黎。

  他見著雍黎時,第一感覺便是這姑娘是真的美啊,也難怪這招搖撞騙的家夥忍不住垂涎騷擾人家;歎賞之後又覺得,看這姑娘神色氣度,哪裏隻是普通人家出來的女子,怕不是背景深厚不一般哦,這樣的人也敢調戲,真真是不要命了吧!

  那衙役班領要求雍黎隨同前往府衙走一遭,隻是語氣裏卻與往日趾高氣揚地不同,反而有幾分小心試探地意思。

  “我去不便,讓我這位屬下陪你去府衙走一遭吧。”雍黎朝那衙役班領道。

  那衙役班領想想也是,便也就同意了雍黎說的,讓她身邊那個護衛跟隨同去。

  雍黎瞧了眼韓柏,給他一些暗示,隻是他跟在自己身邊時間不長,也他不知能看出多少。不過看不出便看不出吧,雍黎猜測,這位昌王的四公子,想來大約也不是個昌王信重的兒子,那些機密重要之事想來也不會交給他辦。

  衙役帶走了人,這邊圍觀的人群漸漸地也就散了,雍黎也不願在此處久留了,便讓小二帶著回預定的院子去休息。

  直到小二將她們帶過去又離開,雍黎將門窗大開,在屋子裏走了兩圈,才坐下,對韓鬆道,“你方才神色不對,可有什麽想說的?”

  韓鬆聽她這話,知道此處安全,是個可以說話地地方,立刻便從袖子裏掏出皺巴巴地一團銀票來。

  雍黎瞅著那團子銀票,眉頭跳了跳,她接過來,將那銀票展開仔細看了看,沒看到上麵異常。想了想,將那銀票拿在手上,豎起來對著門外天光瞧了瞧,她目力甚好,這才發現這銀票上麵邊角處用細針挑刻出的幾個小字——“久留有險,早日離開,注意此處客棧中人”。

  雍黎瞧著那幾個小字,目光縮了縮,忽地抬頭看向韓鬆,問道,“你這個是哪裏來的?”

  “方才那個自稱昌王府四公子的,臨走時塞過來的。”韓鬆想了想,補充道,“方才那邊很亂,韓柏說那些話吸引了大多數人目光去,那四公子便偷偷欲往我這邊靠近,我避讓了幾回,直到最後衙役帶他們走的時候,那四公子往我這邊倒了倒,我下意識伸手接了一把,他便順勢將這團成一團的銀票塞到我懷裏。”

  “我當時心中頗為疑慮,但想著他又是頗費了些心思避人耳目塞過來的,想著大約是暗中有人監視,他有什麽話不能直說,故而我便也不敢聲張,便隻能悄悄地先收了起來。”

  “你做得很好。”雍黎讚許點頭,仔細看了那銀票,除了那十來個字外並未再發現什麽異常。

  注意此處客棧中人?

  這客棧中有誰?

  雍黎又問,“咱們今日過來前,這邊客棧是誰提前安排的?”

  “是您身邊的那位祝先生。”韓鬆道,“咱們一路過來,路上的住宿和更換馬匹的驛站都是祝先生提前安排好的。”

  雍黎點頭,若是祝詞,她確實沒什麽可懷疑的。

  她今日在這裏客棧遇見元濯,其實也是他們早就安排計劃好的,隻是元濯身邊似乎一直有人監視,她與元濯也不敢輕易冒險。

  不過之前元濯大約在黎紹跟前露了幾分實力,不客氣地抓出了幾個黎紹安排來監視他的人,也算是震懾了他一番,故而後來黎紹雖還不死心又暗中安排了人監視元濯,但都不敢太過靠近隻得是遠遠地看著。

  故而雍黎才能與元濯今日地這般見麵,他二人隔著一道簾子,看似各不相幹,實則大大方方地交談著,大約遠處監視元濯的人也未曾看出什麽異常來。

  所以雍黎便肯定,待元濯離開後,定然會有人上前來與自己試探一二,試探自己是不是認得元濯。畢竟這整個院子裏那麽些空著的桌子,偏偏自己就選了元濯旁邊的那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