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哭求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4      字數:4288
  “咱們直接回官驛麽?”

  連亦見雍黎走得悠閑,似乎完全沒有再去與使團會合的意思了。

  “天色晚了,他們一行估摸也準備回去了,咱們再回頭去尋,估計十有**遇不上,還是直接回去的好。”

  馬車等在前方小巷子裏,駕車的小廝見雍黎幾人過來,立刻便駕了車出來路邊,車穩穩地停在雍黎跟前,雍黎扶著車轅正要上車,突然想起什麽竟然就保持著那個姿勢不動了。

  今日遇見謝岑似乎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但今日見著莊溯,她卻覺得有些奇怪,這種奇怪感覺仿若很熟悉,但卻不是雍黎與他有幾麵之交的熟悉。

  今日她也曾旁觀打量,言辭之間雖無太多探問,但對其舉止性情也算是更看出了幾分。

  但一個人若刻意有所遮掩,那麽舉止性情這東西,估計也是沒什麽可做參考的。

  “殿下?”連亦見她久久不動,悄聲詢問。

  “謝岑身邊的那個莊溯……”

  雍黎這才回過神來,一邊上車,一邊道。

  她聲音不大,似乎在喃喃自語,連亦不解,知道她大約是想起什麽,兀自尋思,所以也並未詢問。

  待坐穩了馬車緩緩駛向城中官驛,雍黎仍在閉目沉思,她想了一路都沒想通自己感覺到的那點怪異到底來自哪裏。

  等到馬車快要到官驛的時候,她忽問,“暗中跟著沈慕沈蒙的人,可有什麽消息?”

  雍黎這話一問,覓鐸立刻將車窗簾幕都打開,查看四周。

  “尚未。”連亦正色道,“不過那邊一向一有消息都會立即回報的,估計今夜稍晚些時候應該會有消息的,您今晚可要稍等等再安寢?”

  “嗯。”雍黎點頭,橫豎明天出發回京,路上也是坐馬車,明天白天在車裏休息也是一樣的。

  進了官驛,一片寂靜,比白日裏安靜了許多,除了一應護衛侍從來往巡邏不斷,使女小廝們似乎都已經休息去了。

  而雍黎卻在東邊自己這兩日居住的主院門口,看到了一個大抵是不怎麽想看到的麻煩人。

  和婉公主沈妤正扶著侍女的手等在門口,她一身清素白衣,微微斜靠在侍女身上,頭發也隻是虛虛地攏著,並沒有挽起或束起,晚風吹來地時候吹得她衣擺微起,吹得她臉頰邊頭發散亂,竟然就生出幾分弱不勝衣的淒清感覺來。

  “宣陽殿下。”

  沈妤見雍黎回來,扶著侍女的手匆匆走上前來,待到了雍黎跟前,她推開侍女的手便撲上來。

  雍黎沒躲,連亦覓鐸二人卻下意識地想要上前去攔,卻見雍黎擺手示意無礙之後便又退回去。雍黎看沈妤神色,便知道她其實並非是想要對自己不利的樣子。

  沈妤撲到雍黎跟前,緊緊地抓住雍黎地手腕,然後梨花帶雨地哭起來。

  雍黎就那麽僵僵直直地站著,卻一句話也不問,任由她拉著自己的雙手哭得傷心,而她卻饒有興致地瞧著她這滿心淒苦的樣子。

  大約是見雍黎態度實在不是她想地樣子,沈妤哭著哭著慢慢地便自己抽抽噎噎地停住了,抬頭瞧著雍黎一臉平靜淡定地模樣,覺得心裏一滯,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隻情不自禁地又抽噎了幾聲。

  “有什麽話,說。”

  雍黎看了跟著沈妤的那個侍女一眼,那侍女立刻很有眼力見識地上前來,先扶了沈妤退開兩步,又拿了帕子給她擦臉。

  手腕被鬆開,雍黎也微微退後了一兩部,她自己不是個會流眼淚的人,有時也實在想不通那些姑娘家的怎得就那麽多眼淚水,而且還是說流就流的這種。

  “我想求宣陽公主你幫忙……我不想去定安,我想回陳國。從來沒有人問過我,他們一個兩個的都逼著我過來,我母妃不在了,她們便都欺負我,父皇也不如從前那麽寵我疼我……上璋與陳國聯姻,他們都說要我過來,都說我應該過來,但是我不想啊,我真的不想啊。”

  “憑什麽我就得為家國犧牲自己的幸福,憑什麽我有喜歡的人卻不能相守,憑什麽讓我去嫁一個別國的我從未見過的人……我想走,我想離開,我不想嫁什麽上璋的安王,更不想嫁什麽上璋未來的儲君……”

  沈妤不知是有恃無恐還是完全顧忌不到了,對雍黎哭訴著,原本也隻是低泣訴說,漸漸地聲音卻越來越大。

  雍黎一直冷眼旁觀著地態度,聽她說不想嫁給黎賀不想嫁去定安,她絲毫沒有什麽意外,畢竟兩個聯姻,能有幾個是心甘情願的,更何況他陳國與上璋雖名為聯姻,其實本質上卻是戰敗和親,沈妤若真的嫁來上璋,除非黎賀真的愛她護他,否則在她與黎賀的這段婚姻裏,她其實始終是在下風的。

  而聽到她說道最後一句“上璋未來的儲君”幾個字時,雍黎眉毛微微挑了挑,嘴角露出一絲清淡的笑意來。

  沈妤既然能說出這話,想必是有人與她說過什麽,不然她自己如何能想到這裏?

  “你當真不想嫁給我朝安王?”

  雍黎清清淡淡笑問了一句,語氣十分和熙平靜。

  “是,我不想嫁,求您放我走吧。”沈妤擦了擦眼淚,又上前去拉住雍黎的袖子,哀求道,“我知道當初是因為你與陳國和談時提到的要我嫁過來的要求,我不怨你,畢竟若不是他們,哪裏就有我如今這樣的境況……你幫幫我好不好,我仔細想了想,除了你,每人能幫我了……”

  沈妤哀哀哭泣,雍黎絲毫不為所動,直到她說得差不多了,也哭得差不多了,雍黎才又開口,“上璋與陳國的兩國婚約早已昭告天下,上璋安親王與陳國和婉公主的婚期已定,而你如今人也已經在上璋,你覺得可還有什麽辦法回頭,可還有什麽能容得你說不嫁的?”

  “兩國婚約,國書之上白紙黑字,你情我願,你若不願意,當初就該明白和你父皇說,我上璋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你不願換個人便是,沒有其他公主換個陳國宗室女我上璋也不是不能考慮考慮。兩國同盟之約,無論是誰,不過是個紐帶而已。”

  雍黎淡淡看向她,神色間意味不明,語氣中卻有告誡,她道,“公主,你既然進了我上璋國門,不管是誰,都幫不得你。你能做的便隻有好生安穩地進京,安穩地成禮,安穩地等著你的名字寫入我上璋皇室宗牒。你不必打那些什麽主意,否則上璋和陳國之間若因此各傷顏麵,再有齟齬,兩國交惡地後果,可不是和婉公主你能承擔的。”

  雍黎這些話說得不可謂不重,沈妤聽得有些怔了,竟然連哭也嚇得忘了,她抽抽噎噎地看著雍黎,一雙眼睛仍舊閃著水光,卻不知道該如何如何反駁回答雍黎的話了。

  “天色晚了,公主回去吧,明日啟程回京,長途跋涉不會輕鬆。”

  雍黎丟下這麽句話,也不再看她怔然呆愣的神色,也不管她是不是仍舊要繼續梨花帶雨地哭,自顧轉身進了自己院子休息去了。

  連亦覓鐸跟上來,待進了屋子,才道,“這位和婉公主,性情當真是古怪詭異了。”

  雍黎換了外出了衣服,隨便套了件寬鬆的衣裳,一邊道,“我幾乎可以肯定沈妤是精神上有些什麽疾病,這病也不是平常說的瘋了,不過大約她自己是不知道的。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個女子也實在是有些可憐……”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上璋與陳國聯姻之事……這和婉公主可還能嫁給安親王?”連亦疑惑問道。

  “如何不能……?”雍黎似笑非笑,“我早說過,陳國要嫁過來的隻是一個和婉公主罷了,至於那個和婉公主到底是不是真的沈妤,誰又在意呢?”

  雍黎偏頭想了想,又繼續道,“其實也不定然,若果真不是沈妤,那麽於上璋而言其實卻是一個很好的把柄和契機了。”

  雍黎話說完,連亦沉思好大一會兒也沒想通其中的意思,她見雍黎取了本雜記在書桌前坐了,知道她要邊看書邊等消息,忙上前去撥了撥燈芯。

  不多大一會兒,外麵隱約有雜遝的人聲傳過來,看樣子大概是出去遊玩的一行人都回來了。

  雍黎讓連亦熄了屋子裏的燈,自己靠在窗前的軟榻上,看天上殘月,和天邊散落的幾顆星子,耳邊卻聽著外麵人聲漸漸散去。

  不多大一會,外麵有輕微的開門聲,雍黎坐起來,果然看到連亦帶了一人進來。

  那人是未晏下所屬,是前些時候便安排在暗處監視沈慕沈蒙一二的,雍黎問他,“今夜可有異常?沈蒙沈慕二人可有什麽動作?”

  “有。”那未晏下屬直入主題的幹脆利落,很是合雍黎心思,“今晚我們使團帶著陳國使團一行人出行的時候,原本他們都是在一起的,但那陣子煙火放完之後人群中不知為何有些微騷動,禹王在人群中走散,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才與眾人會合。”

  “他去見了誰?”雍黎早知道陳國使團今日提起要出去與民同樂,感受青鸞鎮七夕民俗什麽的,不過就是某些人的一個躲開眾人目光抽身出去的借口。

  “您今日在茶樓見的那人。”那未晏屬下道,“長楚南陽王。”

  “果然。”雍黎絲毫沒覺得奇怪,之前在長楚時,謝岑便說起過他對沈慕有幾分興趣,想借他來上璋的機會打打交道,隻是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快就與沈慕聯係上了。

  “他們說了什麽,可查探到一二?”

  “那位南陽王不容小覷,我們不敢靠太近。隻隱約聽到些寒暄之語,大約是初次約見,也並未談及什麽更深的話題。”那人道,“不過有一點比較奇怪,接待禹王沈慕的是並非是那位南陽王,而是他身邊的那位姓莊的心腹近侍,整個過程中,都是禹王與那位莊先生在交談,而南陽王卻一直隱在暗處,並未出言,而顯然禹王也並不知道南陽王在此處。”

  雍黎“嗯”一聲,謝岑何等人,他若是有什麽計劃安排,若非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纖毫之處也安排得一絲不漏,他怎會輕易露麵?

  “你們再跟緊一些吧,不光沈慕,還有沈蒙和他身邊的使團中的那人。即便南陽王謝岑此番來上璋的目的是再沈慕,但誰知道除此之外,這個看似平庸無奇太過默默無聞的沈蒙不會做什麽驚人的事情來。畢竟不是有句話說,會咬人的狗不叫麽……”雍黎淡淡吩咐道,“還有那位和婉公主那邊,也看緊一點,她的危險程度恐怕不比沈慕沈蒙低。”

  那人低聲應了一聲“是”,隨即迅速消失離開。

  連亦摸黑打了水進來給雍黎淨麵,雍黎就著水盆洗手洗臉,邊道,“明日出發後,你與覓鐸一路上也替我好生多注意些沈妤,偶爾尋個機會借我的名義送些東西慰問一二都無所謂,她今日顯然更加不正常,這時候別讓她再弄出什麽亂子來,不然他陳國也該想想怎麽讓她悄無聲息地死了,然後再悄悄換個和婉公主來上璋了。”

  “殿下放心,我和覓鐸也會多加注意的。”連亦其實一早也注意到沈妤,隻是她在雍黎身邊並無暇分神太多,更何況她在明處,能做的有限,不過既然雍黎這麽一說,她自然也就明白了。

  雍黎洗手淨麵之後,便去床上躺著了,這會兒已經比平時晚了,她早走了困意,也不睡,便躺在床上思緒紛紛,連亦與覓鐸在外間收拾東西,一應用具器物倒是沒什麽,主要是各處送來的一些消息資料,該銷毀的銷毀,不能有絲毫遺漏。

  屋內雍黎突然出聲喚連亦進去,連亦匆匆進去,雍黎道,“明日早上出發前,讓嚴翮先來見我一見。”

  連亦應了,雍黎卻突然注意到她手裏的東西,正是方才在街上她用來包裹磨喝樂的那一張素淨的方帕子。

  雍黎皺皺眉,問,“裏麵的東西呢?”

  “方才尋了一個匣子,大小正合適,便擱在匣子裏收著了。這帕子殿下若還要,得空清洗了再用。”連亦將那帕子疊了疊,也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