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回禮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4      字數:4249
  “那麽,另一方勢力背後到底是誰?”

  祝詞沉吟,雍黎卻笑道,“若殺人滅口的真的是鄭勻,那這些人背後無非也就那麽幾方勢力中的一個,不過想要借我的手殺人,也須得知道我的勢也不是那麽容易借的。”

  “這事你不插手了?”

  祝詞倒是很奇怪了,這家夥往日裏可不是這樣的性子。

  “插不插手,那說不定;什麽時候插手,更說不準。我就是不樂意被人利用,誰都不行。”雍黎語氣裏懶懶散散,話裏確實十分的坦然。

  “便知道你是如此。”祝詞早不信她能幹幹脆脆地做個甩手掌櫃,這家夥要是哪天真的什麽事說放下就放下了,那可真就不是她了。

  “謝岑大概是又要來上璋了。”雍黎目光在那信封上落了落,上麵並沒有絲毫提及,但她卻仿佛心裏早知道一般。

  “他來做什麽?”祝詞疑惑,“他長楚的這樣的爛攤子還沒收拾幹淨,這手又要伸到上璋來了?”

  “他的目的大概是衝著咱們與陳國的聯姻吧,不過這場聯姻,我如今倒說不準會是個什麽結果了。一切不可能那麽順理成章,總是會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不過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要早些回定安。”雍黎道,“離開定安時還是春末,如今已漸要入秋的時候了,等回了定安便已經是中秋了。”

  雍黎又問祝詞,“華陽那邊我今年估計又是沒空再回去了,這次不知會不會從平皋經過,如果能從平皋路過,我倒是想回趟璟王宮。”

  “這一路安排似乎都是那個嚴翮安排的,行程如何還不確定。你是要取什麽東西,還是要見什麽人,若是不從平皋經過的話,我可以替你跑一趟。”祝詞問她。

  “其實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去不去無礙。”雍黎伸了個懶腰,“你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明日問問嚴翮具體行程。”

  祝詞看看天色,確實晚了,指指她內間大開的窗戶,“這裏位置高,雖說是夏日,湖麵上風吹來倒也舒服,隻是蚊蟲也不少,一會兒讓人燃些驅蚊的香料,仔細被蚊子咬的夜裏睡不好。”

  雍黎笑罵一聲囉嗦,催著他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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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雍黎起來的時候,連亦帶進來一個侍女,是沈妤身邊的人。

  那侍女朝雍黎屈膝見禮,然後呈上了一個餐盒,食盒打開,是陳國風格的青瓷盞,“我家公主喜食楊梅,今日晨起特地又用這楊梅做了冰鎮楊梅湯,最是清熱解暑。還有一盞芙蓉糕,搭配著楊梅湯吃,最是合宜。”

  雍黎看了那食盒挑了挑眉,也不拒絕,直接道,“楊梅湯和芙蓉糕我收下了,替我謝你家主子。”

  那侍女閣下食盒,低頭告退。

  那侍女走後,連亦看雍黎一直盯著那食盒,以為有什麽問題,況且這些外麵送來的東西一向也是不會送到雍黎桌上的,若非兩國大事給陳國兩分顏麵,那她也不會引那侍女來見雍黎。

  連亦忙上前便欲將那食盒撤下,雍黎卻攔住了她,仍舊打量著那食盒裏的東西,連亦奇怪問道,“這兩樣東西可有什麽問題?”

  打開盛楊梅湯的小盅,深色的楊梅汁裏沉浮著幾塊碎冰,上麵撒了些細細碎碎的桂花,瞧來十分清爽。

  雍黎用調羹舀了一點湊近鼻子,連亦以為她是要喝,忙上前想要攔住,雍黎卻搖搖手,表示自己自有分寸。

  雍黎微微閉目,細細嗅那味道,那楊梅汁聞起來正是楊梅獨有的清爽味道,隱約還有些桂花的香氣,似乎還有一味甘草和一味薄荷。

  片刻之後,她睜開眼睛,將那調羹放回小盅內,“聞起來味道甚好,看出來甚是花了些心思,這陳國公主越發讓我看不懂了。”

  “這……沒什麽問題麽?”連亦不解。

  “沒有。”雍黎道,“做得甚好,你們若喜歡自取了去吃,一國公主做的東西,可是難得,你們吃了不虧。”

  連亦知她在玩笑,上前去收走,也笑道,“能有什麽難得的,我們才不稀罕。往日出門在外的,我們不也曾吃過殿下烤的河魚山雉,喝過殿下取的泉水,也喝過殿下親手釀的酒……若說難得,她陳國區區一個和婉公主,哪裏比得上殿下?”

  “我們連亦竟也學會說這些好聽的話了,你們喜歡吃我做的吃食?那容易,下次我定再專犒勞你們,做與你們吃。”雍黎笑道。

  連亦一聽,忙收好食盒要走。

  她家主子做的東西是難得,但說實在的,那味道也實在是一言難盡。估摸著她家主子與廚房涉及到一點點的方麵的所有天賦,似乎都就隻在釀酒上了。她們是得有多想不開才會想著吃自家主子做的烤焦了的魚和沒烤熟的山雞?

  還是除了焦味和腥味,完全沒什麽其他引人絲毫食欲味道的那種……

  “先別急著走。”雍黎見她要走,哪裏不知道她心裏想的,忙叫住她,“我有點事情交代你去做。”

  連亦停住,恭聲問,“殿下何事吩咐?”

  “陳國公主好意,本宮受之有愧,為表謝意特送些回禮過去。”雍黎指指她手裏提著的食盒,笑道,“你親自去……”

  “殿下要我查看西邊院子裏的情況?殿下想知道什麽?”連亦肅然。

  她自然知道雍黎讓她親自去,自然不隻是送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回禮,若不是有要事交代,送禮什麽的不過就隨便打發的小丫頭也送去了。畢竟隻是她二人私下的一些往來,並未上到兩國層麵上來。

  “看看今日的和婉公主是個什麽性情模樣。”雍黎語中意味不明,“若是能找著機會,便試探著問一問她昨日發生的事。”

  “是。”連亦應了,又問,“但是我這一時半會兒的,也尋不到什麽東西能送去的,吃食這東西,難道我隨便到廚房裏找些糕點,說是殿下做的?”

  “吃的就別送了,萬一她不小心吃什麽吃出了什麽問題,十有**會將髒水潑到咱們身上。從濯錦城回來的時候不是帶了不少錦緞的麽,隨便找兩匹送去就好了。”雍黎突然興致缺缺,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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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亦依言送了錦緞去了,不多時便就回來了。

  雍黎靠著桌案看她,問道,“如何?”

  “錦緞和婉公主身邊的女官收了,我也見著了和婉公主的人,和婉公主隻說讓我向殿下致謝。”連亦想了想,又道,“隻是真的覺得不太對勁兒,和婉公主今日神情舉止與昨日又有些不一樣,但卻也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

  “是何模樣?你仔細說說。”

  連亦仔細想了想,組織了下言辭,“我方才送了那兩匹錦緞去的時候,初初來迎的隻是和婉公主身邊的一個女官,我並未見著和婉公主本人。但我記著殿下的吩咐,便隨意套問了兩句。也沒多問什麽,不過就問些‘公主此刻做什麽’‘今日可還習慣’之類的客套話,那女官卻突然神情有些異常。我正想深問時,那女官便要打發我離開,誰知那和婉公主卻恰好出來。”

  “妝容裝扮與昨日並無二致,隻是與昨日正裝紅衣相比,她今日穿的衣裳素了些,隻是淺淡的青綠色。而神情之間卻帶了些鬱色,與昨日前後表現得張揚怪異和溫柔和熙,又是完全不一樣得感覺。按理來說倒也沒有什麽問題,隻是我向她見禮的時候,她卻指著我問了她那女官一句‘她也是咱們跟過來的上璋的嗎?怎麽之前沒見過?’。”

  雍黎皺眉,昨日她去鬆風閣見沈妤的時候,連亦一直都是跟在她身邊的,饒是一個人再怎樣差的記憶,也不可能說隔了一晚上便一點都記不清。

  “我怕是她昨日其實並未注意到我,才會有此一問,便又深問了句,她竟然又道‘昨日宴會甚是愉悅,估摸著是人多,並未有幾乎與宣陽殿下說上兩句話。’我幾乎可以斷定,她應該是不記得昨日之事。”連亦道,“而且,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神情實在不像是個張揚嬌寵的公主,反倒多有幾分多愁善感,似乎心裏沉鬱了許多事的……呃,深閨怨婦?”

  連亦這詞或許實在用得不那麽恰當,雍黎卻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腦子裏也大約很有畫麵地想象出那個和婉公主沈妤如今大約是個什麽樣地性情模樣。

  “果然我的猜測或許真的沒有錯。真是奇異啊。”雍黎感歎一聲,笑得很是歡快,“沒想到有生之年還真能見到這樣的人……”

  連亦不解,“這和婉公主,您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她有病。”雍黎指指腦袋,又道,“她這裏大概是出了什麽問題。不過去哦瞧著她這病罕見,不是身體上的毛病,大概是心理上的毛病,便是出溪在估計也治不了她。”

  “隻是不知道沈妤這病,陳帝,沈慕,還有胡炎紀等各方勢力是否知道幾分?可否還有人知道她的這些異狀便於暗中操控著她,妄圖利用她做些什麽事?……”雍黎說著說著,語聲越來越低,逐漸轉而為沉吟。

  她思索片刻之後,突然想到沈妤身邊的兩個女官,問道,“方才你說你送錦緞去的時候,與沈妤身邊一個女官閑談兩句,那女官聽你問起沈妤時神情有些異狀?是何異狀?可還記得?”

  “似乎是有些心虛遮掩的神情……”連亦想了想道,“不過也不是很像,我察人神情讀人內心的本事比不得您,她那一瞬間的神情變化我實在是抓不住,或許有些看錯了也說不定。”

  “也許不是你看錯,也許確實如此呢?”雍黎問,“咱們暗裏可有未晏的人跟著?”

  “有的,您有何吩咐?”連亦道。

  雍黎叩叩桌子,淡淡道,“安排兩個人盯著沈妤和她身邊的那兩個女官,不過要多注意著些常跟在沈蒙身邊的那個姓許的副使。”

  雍黎解釋道,“陳國那邊那個姓許的副使是胡炎紀的人,但卻已經跟在沈蒙身邊數年。我前兩日讓言深幫我查過這人,這人視胡炎紀安排進使團中隨同一起來上璋的,而且大約確實別有目的,因為沈蒙似乎並不知道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這個許副使其實是胡炎紀安排的人。而表麵看來是這個姓許的副使依附沈蒙,但實際上沈蒙其人溫雅和善有餘,卻實在不是個能立起來的人,故而他十分倚重那個許副使,早視那許副使為智囊。”

  “這許副使叫許……許什麽來著?總之就是這人隱藏頗深,言深查到他似乎留了些目光在和婉公主住的那個院子裏,我不確實是不是沈妤身邊那兩個侍女中的一個,或者根本兩個都是。”雍黎看向連亦,“總之,讓跟著的人,千萬注意些,別打草驚蛇,有察覺道什麽異常可立刻過來告知我。”

  連亦應聲去了,覓鐸卻從外麵進來。

  雍黎自去書架上雜亂的書籍中翻了本雜記出來,一邊問,“言深呢?今日怎麽沒見他?”

  “祝先生早起就去了小廚房,說是要熬什麽新口味的湯粥,我看他那食材除了米之外,還有山藥百合牛乳豆漿之類的。”覓鐸回答。

  “他這是果然對廚房有了興致?一大早又去折騰?”雍黎笑起來,也不再看書了,將那書往桌案上隨隨便便一丟,讓覓鐸帶路去小廚房。

  小廚房裏煙熏火燎之中果然見著祝詞用長勺在爐子上的小砂鍋裏攪著什麽,瞧著他那神情有些凝重。

  雍黎走上前去一看,呀了一聲,嘲笑道,“我突然覺得,這大約才是你的水平。你且告訴我昨日那些個菜品,你是不是從哪裏來找的代筆?”

  小砂鍋內黑黑黃黃色的一堆不知道是何物,攪動著還有些焦味,祝詞也沒了興致,丟下湯勺,朝那戰戰兢兢年歲不大的小廝道,“好生清洗了吧。你別怕,怪不得你,是我走得急沒空好爐子裏的火,也沒跟你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