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中毒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3      字數:2223
  雍黎身後跟著兩個丫頭捧著棋子等物,慢慢往雍明之院子裏走,誰知剛過了府中新亭橋便聽到對麵一陣喧鬧,隱約有幾人步履匆忙雜遝。

  侍女上前攔住一問,才知是蔣氏出現了下紅之症,隱約有小產跡象,這會兒正忙著請府醫診治。

  雍黎皺皺眉,揮手讓恭敬行禮的府醫和蔣氏的丫頭先過去,看了一眼被身邊侍女攔住的婆子,問,“是何原因?”

  那婆子也算機敏,忙上前兩步,恭聲道,“回殿下的話,是蔣美人和安美人起了爭執,蔣美人急怒之下動了胎氣才出現小產的跡象。”

  雍寒山的幾個妾侍,雍黎很少見到她們,對安氏她也並無太大印象,但對這個蔣氏卻不甚有好感,這其中原因,除了蔣氏不懂事之外,更多的還是因為她是黎紹送過來的,而雍黎厭惡甚至說是怨恨黎紹。

  “這年過得還真是不安生。”雍黎嗤笑一聲,“方才在老王爺院子中時,王爺得到消息就已經讓人去請李大夫了,怎麽這會兒才來的?”

  “李大夫方才不在家中,他徒弟先來了,這會兒得到消息才趕過來。”那婆子道。

  雍黎沒有說話,揮揮手讓她下去,誰知抬頭看到雍寒山身邊的近侍遠遠地走過來,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殿下,王爺請您過去一趟。”

  “父王在哪裏?”雍黎挑眉。

  “王爺在碧澤園。”

  碧澤園是雍寒山幾個妾侍的居所,在府中位置比較偏僻,雍寒山對他那幾個侍妾態度奇怪,就連自己也很少往這邊走。

  雍黎冷笑,今夜除夕不陪祖父守歲,自己這個好父親倒是有閑情逸致在姬妾的院子裏待這麽久。想想也難怪,璟王府血脈零落,如今終於又有了個孩子,可不得寶貝著。

  雍黎沒多問什麽,讓侍女先將東西送到雍明之院子,“與祖父說一聲,我稍後就來。”

  碧澤園雖偏,離此處卻也不遠,不過半柱香時間也就到了。

  雍黎在院子裏站了站,西邊廂房內有低泣聲傳出來,而外間正門大開,顫抖著伏跪了安氏和三四個丫頭,而自己的父親端坐主位,神色有些淡漠地看著跪著的幾個人,隱有些不耐,和……惱怒?

  “父王喚鳳歸來所謂何事?”雍黎走進去。

  “你……”雍寒山似乎不想開口,“有件事問你。”

  他尚未說明原委,內間蔣氏似乎因為聽到雍黎的聲音,哭喊聲頓時大了起來,“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王爺,王爺……”

  然後有一陣婆子的勸慰聲,蔣氏哭喊聲才又漸漸低下去。

  雍寒山皺皺眉,“你和公主說說情況。”

  雍黎這才注意到一側站著的府醫李大夫,李大夫拍拍徒弟的肩,讓他去看藥方,又對雍黎道,“回殿下,小人徒弟在替蔣美人診脈時,發現其中了雷公藤之毒,小人複診時也發現確實如此,所幸劑量極少,並無大礙,但胎兒脆弱,此刻雖能保住,但日後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影響。”

  “雷公藤?”雍黎可沒管李大夫說的胎兒有什麽問題之類的話,橫豎這孩子能不能活與她有何幹係,她敏銳地抓住李大夫話裏的這個詞,目光微動,似笑非笑地看著地上微微顫抖的安氏。

  “當年我一杯毒酒送走的那個女人,也是死在雷公藤之毒下。”雍黎目光一挑,灼灼地看著雍寒山,笑意愈深,“所以,父王是懷疑我給這個蔣美人也送了毒?”

  雍黎話音剛落,雍寒山還未來得及開口,“嘩啦”門簾一掀,一直在作死折騰的蔣美人梨花帶雨地撲跪到雍寒山腳下,“王爺,王爺,您送我去別莊吧,在別莊奴婢才能好好地生下孩子,王爺,公主……,公主她容不下我們的孩子,她老早就想害了我的孩子,王爺……”

  “閉嘴。”雍黎冷嗬,她一點也不想聽這女人吵吵嚷嚷的聲音。

  雍寒山對這些女人向來態度清淡,此刻聽她將髒水潑到雍黎身上,最後的那點耐心也被磨沒了,“回屋裏待著去,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本宮要殺你用得著這麽蠢的辦法?憑本宮的身份,一杯毒酒賜死一個卑賤的妾,還有人會說什麽?”雍黎嫌惡地看著那個女人,語聲輕慢,“別跟我說你腹中的孩子,我雍黎不憚於擔殺死庶弟庶妹的名聲,更何況留子去母這種把戲,深宮後院多得是,你盡可試試。”

  “阿黎。”雍寒山喚住她,“這種話以後不許說出來。”

  雍黎挑眉,卻聽雍寒山又道,“你是什麽身份,你身上擔著璟王府,甚至擔著整個上璋的榮耀聲譽,如何能給自己留下一絲汙點?”

  “既然如此,父王喚鳳歸來又是為何?”雍黎冷笑,“是問責我出手下毒?還是警告我不要對她們動手?”

  “我是要告訴你,你隻需要做一個幹幹淨淨的宣陽公主,傳天下以令名,受天下景仰尊崇,其他的事,自有人替你做。”

  “幹幹淨淨?”雍黎譏誚反問,聲音平淡,“父王觀我這麽些年行事,像是個隻能做幹淨事的樣子麽?”

  雍寒山涉足朝堂與戰場,政治與軍略甚久,哪裏不知道雍黎的意思,隻是這是他唯一的骨血,說到底他還是心疼罷了。他不能幹幹脆脆阻礙雍黎的選擇,不能隨隨便便插手她的人生,不能為她鋪平前方的路,他不知道她將來會麵對些什麽,卻清清楚楚地明白,那絕對是一條苦難磨折輾轉艱難的路。

  也許前方危機重重棘地荊天,而他隻能看著自己這唯一的女兒命懸一線而無能無力,正如此刻的他,十年前錯誤的選擇,便已注定永遠失去了護持她左右保她一路順遂的資格。

  而她,作為宣陽公主,作為璟王府和華陽府唯一的繼承人,永遠不可能前路順遂毫無阻礙。此等境況,若真正處事幹淨不帶一點陰詭手段,她又如何能周全地走下去?

  雍寒山自嘲一笑,靜默良久,終究不知該如何回答。

  手邊燈燭的火焰跳了跳,雍寒山歎了口氣。

  “你也不必多想,幹淨與否不過他人言辭,你,終歸是你啊。”

  其中勸慰之意,也不知是勸慰雍黎,還是勸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