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舊曲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3      字數:2691
  雍黎到千古高風時,明絳正在耳房招待慕淺絳,她原以為雍黎隻是請慕淺絳回來彈兩首曲子。因為雍黎書房內向有密件不可外露,雖有人看守,但明絳也不敢讓外人在千古高風隨意亂走,加上雍黎的意思,她便親自作陪了。

  明絳跟在雍黎身邊多年,雖比不得自幼在未晏的覓鐸和連亦那般的利落大方,但言行處事周全,比之大家貴女亦不差分毫,甚至更多了份細致和周密的心思。即便是與慕淺絳閑聊,也注意未曾外漏什麽關於雍黎的信息。

  明絳知道分寸,雍黎自然放心,更何況慕淺絳今日隻是來見一見明絳,她便也沒有打擾她們,自進屋脫了大氅,又喚小丫頭去取藥。誰知喚了兩聲都沒有人來,後來才想起今日除夕,自己又不在院子裏,許是明絳都放小丫頭們自去取樂了,無奈隻得自己往茶房裏去尋。

  茶房處就在耳房一側,並不太遠,雍黎進去時就見一個小丫頭守著茶爐打瞌睡,藥壺正溫在小爐上。她也沒有叫那小丫頭,自己伸手便去取,誰知藥壺外壁灼熱,雍黎一個沒留神便將手掌燙紅了大片,藥壺沒拿穩也隨之打翻到地上。

  藥壺碎裂在地上的聲響,驚得瞌睡中的小丫頭猛地醒過來,見雍黎形狀,嚇得跪地連連認錯。

  隔壁的明絳聽到這邊動靜忙趕過來,她看到雍黎腳下碎了一地的罐子和流的到處都是的湯藥,又看了看怔怔盯著自己手掌發呆還沒反應過來的雍黎,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麽回事。

  “唔,碎了。”雍黎偏頭有些尷尬地看了看進來的明絳,複又低頭瞅了瞅地上藥罐子的碎片。

  雍黎皺皺眉,懊惱自己怎麽就沒想到燒了許久的藥壺外壁必然灼熱?怎麽就沒注意到旁邊用來包裹手柄的布巾?

  明絳見她皺眉思索的樣子,噗嗤笑出聲來,忙上前兩步將她拉開免得弄濕鞋襪,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檢查一番,發現她掌心的紅腫已有些起水泡的樣子,一連聲叫跪在地上的丫頭趕緊去取冰塊取水取藥。

  雍黎轉頭看到門口還站著一個女子,看身形姿態知道她就是慕淺絳,因修飾了形容,她原本與明絳有六七分相似的容貌,此刻卻看不出什麽幾分相似。

  這番心思,雍黎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讚許地朝她點點頭。

  慕淺絳會意,朝雍黎屈了屈膝,“勞明絳姑娘招待,隻是殿下重金讓奴為府中家宴奏樂,不知……”

  一直在門外看著明絳一番動作細心照料雍黎的慕淺絳,心念所到之處突然升起一絲迷惘,仿佛有什麽扯動心神,似乎一切也都不是自己設想的模樣。

  “勞你久等了,原是我考慮有失,祖父不喜熱鬧,今日恐讓你白跑一趟了。”雍黎站住溫聲道,“稍後讓人送你回去。”

  “多謝殿下,若殿下不棄,不如聽奴彈奏一曲?”

  雍黎正要拒絕,卻聽慕淺絳又道,“空受了殿下諸多賞銀,奴受之有愧。”

  雍黎點點頭,也沒再拒絕,示意她跟上。

  一曲《春日宴》流暢婉轉,曲終音散,雍黎收回上了藥被紗布虛虛裹著的右手,看著收勢後靜坐未動的慕淺絳,道,“這首曲子,你以後不要再彈了吧。”

  雍黎在最後才聽出來當年雍慧晨十歲生日與眾家貴女宴會時奏過此曲,這首曲子,她當年在原本的曲譜上有一部分改動,略微精通樂理的人都能聽出來。

  “我知道,這是第二次彈這首曲子。”

  雍黎詫異看她,沒有說話。

  慕淺絳卻沒有繼續說什麽,她抱著琵琶起身,“既然無需奴彈奏助興,那奴便告退了。”

  話畢向雍黎屈了屈膝,抬頭看到一側撐著桌子挑燈的明絳,“今日與明絳姑娘相談甚歡,來日若有機會,願能再聚。”

  明絳放下撥子,笑道,“慕姑娘性情溫雅,我也很是喜歡。我安排人引姑娘出府。”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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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黎從書房裏搬出兩盒棋子,方出了內室便見明絳引著林軼過來,看他風塵仆仆的樣子像是剛回來。

  明絳接過雍黎手中的棋盒子,退身出去,仔細地帶上了門。

  “屬下未晏南嶽策所屬林軼見過主上。”

  室內再無他人,林軼未有絲毫猶豫,躬身伏地稽首為禮。

  這一鄭重一拜,他徹底將自己的生死,榮耀,信仰,聲名,綁在了雍黎這邊,也徹底告別了曾經的灑脫張揚,真正成了雖無盛名卻底蘊深厚堪為國之重器的未晏四脈之一南嶽策之主。

  “你見到元濯了?”雍黎抬手示意他起來。

  “是,元先生還在西川。”

  “我原以為你最多一個月便能返回的,當初還想安排你押送陳國降將入京的,誰知遲了這麽久。”雍黎轉過桌案往另一邊小書房走,示意林軼跟上來。

  “元先生交代很多事,我離開西川後親自去接手了南嶽策,南嶽策內部整合人員補充費了不少功夫,您傳令與我時才將將結束,緊趕慢趕還是到今日才趕回來。”林軼兩步上前,搶先替雍黎打起小書房的門簾。

  “未晏具體情況元濯都與你說了?”雍黎點頭,“看來元濯那家夥對你很滿意。”

  林軼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元先生才是大才,隻是因未晏隱秘,這般人才竟不得名昭天下,當真可惜。”

  “可惜什麽?”雍黎好笑,“若真讓他名昭天下恐怕他還覺得厭煩呢,他那般的人適合隱在暗處,出其不意方能為利器。”

  “我那日給你的匣子你也該知道了,裏麵裝的是南嶽策玉令,既然元濯承認了你的身份,這玉令你應該是帶在身上的吧?”雍黎從博古架上取出另一個小匣子。

  “是。”林軼從懷裏摸出一塊錦絲為紱,墨玉為質,上刻雕上古神獸白澤的方形玉件,玉件下端微凹,但下凹的形狀卻是規則的楔形。

  林軼恭敬地雙手托住玉令呈給雍黎,道,“元先生說這玉令並不完整,讓我來找您。”

  雍黎接過來,未晏四策四令,皆以上好的竹南墨玉為質,分別飾以白澤,夔,鳳凰,麒麟紋樣。策令上下兩段,上段飾圖騰,可證明策主身份地位;下段為印鑒陽刻“未晏下領南嶽策令”數字,而唯有上下兩段齊備,才能調動人員命令下達。

  她原本是想等林軼見過元濯後給他完整的南嶽策令,再派他去整合處理南嶽策內事,沒想到元濯這般雷厲風行,當即就讓他去了。沒有完整的南嶽策令,林軼前些時候能順利接手,恐怕也是因為元濯親自下達的命令吧。

  雍黎打開之前取出的匣子,裏麵赫然躺著的就是同樣的另一半玉令,她拿起來,與之前給林軼的這一塊自楔形凹槽處按合為一體,連紋路都契合得一絲不誤。

  “這是完整的南嶽策令,南嶽策內所有指令下達,唯見令則發,你收好。”

  “是。”林軼恭謹接過,想了想又道,“南嶽策相關事宜,雖有節略條陳,但整合之事重大,還是當麵與殿下匯報為好……”

  “這事不急,你剛回來,這幾月也幸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雍黎自然相信林軼,更何況,除了整體動向和大方向上的把控,其餘各策內部之事多是元濯在處理,她素來也不多插手。

  “還有,跟我身邊的兩個人,連亦和覓鐸,原本也是南嶽策所屬,南嶽策重組後她二人難免有些脫離,你抽時間與她們見見,後麵如何安排她們,你做決定就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