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消息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3      字數:3243
  接下來兩三日這裏沒有如往常一樣一到申時便喧鬧嘈雜起來,反而是有些詭異的安靜了幾日時間,直到第三日下午外麵才又恢複往日這個時間的喧鬧。

  阿珠見她聽見外麵嘈雜的聲音時眉間微微皺起,忙上前去欲將對著外麵長廊的那兩扇窗關上,雍黎擺擺手,“不必關,開著吧。”

  阿珠點點頭,將雍黎手邊翻得雜亂的書挪到旁邊桌子上歸置好。

  她是今日午時才被人送過來伺候雍黎的,她原本裝瘋逃過那些人的毒手,至於如何又被人送到她這裏來,雍黎還沒有多問。不過她倒是被他們慶幸送來的人是阿珠,有阿珠在,好歹也是她孤立無援中的一個幫手。

  雍黎撚了撚手中的一張紙箋,紙箋上字跡清華,風格散逸,隻是隱約之中卻有凜冽氣勢,那字跡很熟悉,似乎在哪處見過,雍黎想了許久沒有想到在哪裏見過。

  她將那紙條拈在手裏,微微抬頭,問,“這張紙條是誰讓你帶來的?”

  “是一個氣度很好的年輕公子,也是他送我進來的。”阿珠想了想,索性從頭解釋了,“我原本裝瘋逃過他們的毒手,他們恐怕見我這個瘋子留著也沒什麽作用,前天早上便給我灌了藥丟到外麵的亂葬崗。我有幸得到那位路過的公子相助,他聽了我的經曆便問我願不願意再進來幫您,還讓我給您帶了那張紙箋。我感覺……那位公子應該是認識您的,他也是知道您在這裏的。”

  雍黎微微沉思,既然如此,那會是誰呢?

  那張紙箋上就寫了一個地名和兩個名字,神將嶺南,黎紹,黎貞。

  短短八個字,很清晰明了地告訴了雍黎她想要的一些信息,隻是這消息來源著實讓雍黎有些遲疑。

  “既然是那人送你進來的,那你可有途徑聯係到他?”

  阿珠搖了搖頭,“那人隻說若有需要會聯係我。”

  “我知道了。”雍黎點點頭,“這兩日你就在這裏,不管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隻當作什麽都不知道就好了。”

  “是。”阿珠屈了屈膝,卻站在那兒沒有動。

  雍黎看她一眼,“還有什麽事?”

  “我……”阿珠有些遲疑,話未出口。

  雍黎也不多問,雖不知道她為什麽被拐到這裏,心下卻明白她與孫捷定然是出了什麽意外,“還沒問你,你怎麽被他們抓來的?你弟弟如今在何處?”

  “我和阿捷一起被抓到大牢裏,後來我被他們灌了藥,醒來就到這裏了,阿捷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阿珠說得含糊,顯然刻意隱瞞了些事。

  “大牢?為何?”

  “我們……”阿珠踟躕不定。

  雍黎看她神色晦暗,歎一口氣,道,“罷了……,你可知道是哪個大牢?”

  “刑部……”

  刑部?

  雍黎沉吟,忽然想起她當日在祈麟山問過關於大理寺卿韋繼堯,若此次他們姐弟二人找到大理寺,找到韋繼堯,恐怕他們父母的事還真能少些波折。至於陰差陽錯到了刑部,也該他們有此一劫。

  阿珠滿懷希望看著雍黎,總覺得她會有辦法,再不濟也該說些什麽寬慰的話,卻見雍黎早已轉頭看向窗外,她怔一怔,退到一邊去。

  雍黎目光方移到外麵,突然定定看向某處。

  青綠山水的高屏風前坐著氣度端華的男子,不同於別處喧鬧甚至不看入目的低俗,他握著酒杯安靜地坐著,竟在此處這樣的場景中也能生出出人之上的俯瞰姿態,原來側首風流,不論所處何處,一個側影便也能成一段清雅的景。

  似乎感覺到雍黎看著他的目光,謝時寧迎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然後慢慢舉起酒杯對她遙遙一引。

  雍黎眨眨眼,突然想明白什麽,也不管下麵謝時寧的目光,伸手關上了窗。

  阿珠奇怪,問,“姑娘這會兒是覺得冷了?”

  雍黎沒有回答,打量了兩眼阿珠的身形,雖身形姿態不太像,但個子差不多,對於不熟悉的人大抵也能拖延那麽一段時間。

  “你跟我來,我有事要你幫忙。”

  阿珠雖疑惑卻沒有多問,跟雍黎走進裏間,見她在一旁放衣物的櫃子前停住,道,“這裏麵的衣物,你自己挑件換上。”

  “這是做什麽?”

  雍黎看了眼衣櫥裏的衣物,皆是嶄新的女子冬季的服色,她這幾日一直穿的是自己來時的衣服,這裏放著的穿戴之物,她是一點都不想碰。

  “先換上再說。”

  阿珠沒法,隻得隨意挑了件衣服換上,再出來時,雍黎滿意地看著她選的那件豆青色的常服。

  “一會兒有人來請我下去,需麻煩你替我走一遭。”雍黎手指挑著床邊青綠色的帷幔輕紗仔細看了幾眼。

  “可是,我跟姑娘並無半點相似之處,會被認出來的……”阿珠有些膽怯。

  雍黎隨手將紗幔扯下一角,給阿珠蒙在麵上,“無礙,你到時不要說話就行,他們不會看出端倪。”

  “可是……”

  雍黎負手轉身,“本來也不該讓你做這件事,隻是我如今分身乏術,我需要有人替我將消息送出去,所以需要你替我引開眾人目光,我要去見一個人……”

  “好,我去。”阿珠想到密室裏共苦的姊妹們,似下了決心,點頭答應。

  雍黎點點頭,她忽然想到謝時寧那般的人,一看就不是那等流連這般靡亂場所的縱色之人,雍黎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來此必有目的。對他的身份,雍黎也猜的七七八八,但他到底為何出現在上璋?他在這件事中扮演者什麽樣的角色?或者說,他在上璋如今的局麵境況下走著怎樣的棋路,做著怎樣的籌謀?

  雍黎不得而知,她對謝時寧似乎從第一麵起,就有種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的防範和對立,那防範的敵意中卻似乎也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她忽然想起華陽長公主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三微月,這天下總會有那麽一個人,會讓你帶著天生的敵意和莫名的信任,而這樣一個人,要麽是你不死不休的敵人,要麽是你可相扶互助的同行之人,而至親至遠,素來隻在一念之間。”

  雍黎不知道謝時寧是不是她母親所說的那個人,不過敵人也好,同行之人也罷,她一向冷漠性情,也因此將許多事看得太輕了,若是敵人,不過刀戟相向而已,她不會存半點憐憫;而所謂同行之人,她從不信這一生會有這麽個人冒出來。

  她突然不說話,阿珠有些不解其意,奇怪地看著她,“姑娘,還有什麽吩咐?”

  “沒有。”雍黎頓一頓,聽聽外麵,“有人來了。”

  阿珠有些緊張,不安地絞著袖子,雍黎鼓勵地拍拍她的肩,寬慰道,“不必緊張,若到時有你不能為之事,暴露了也沒關係。”

  上來請雍黎的,還是之前跟在紀粟身邊的那人,也不知是不是得了他主人的關照,那人似乎態度好了許多,沒有如之前一樣直接推門進來,而是隔著門詢問,“有貴客想要見姑娘,請姑娘移步。”

  “我不是那等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陪侍女子,也容不得你們如此折辱,所以,請回吧。”雍黎給了阿珠一個眼色,不慌不忙地應對。

  “這是我們主子的示意,還請姑娘不要為難我們。”那人心下納罕,這女子言詞怎的如此淩厲,卻還是道,“不過請姑娘見一個人,談不上折辱。”

  雍黎嗤笑一聲,也不再刻意做拒絕,過猶不及的道理她向來深諳,“我如今的身體狀況,恐怕你們比我更清楚……”

  她話未說完,那人會意,忙道,“姑娘隻是下去走一遭,若想回來隨時可以回來。”

  “好。”雍黎停了半刻,在外麵人聽來似乎是在遲疑思索,半響又她刻意道,“我昨日取書時不小心扯落了衣襟上的線,阿珠,你在這裏幫我補補吧。”

  這句話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麽出去的雍黎沒有穿她一直穿著的那件衣服,也解釋了作為伺候她的侍女阿珠為什麽沒有跟雍黎一起下去。

  話畢,她看了阿珠一眼,阿珠點點頭,微微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推門出去。

  要見雍黎的人是敏國公府的世子洪浩,因為敏國公洪齊兒子生得早,自己又老當益壯,所以這位年近四十的國公府世子等得著實有些焦急,因而這麽些年也越發聲色犬馬胡作非為起來。

  洪浩與紀粟臭味相投,私交甚好,所以也是這處不歸園的常客,他早幾天就聽說這園子裏藏了個絕色佳人,一直就心癢想要見一見。而之前與紀粟閑聊時,紀粟無意中透露的一二言辭卻又讓他有些生疑,加之前兩日紀粟被傷的事,他越發想要見見這個藏在不歸園中的神秘女子。

  其實與其說他是見見,不如說是探探風聲,洪浩雖沉迷聲色,但到底不是紀粟那般沒有腦子的蠢貨。最近朝中風向有些奇怪,璟王府護軍,京畿衛,禁衛軍,甚至駐守城外的靖節軍都有動作,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發現這裏,這不歸園與他也頗有牽扯,所以還是確定消除隱患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