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你確定說完了
作者:狼QY      更新:2020-12-27 16:58      字數:4393
  祁川偷偷離開城主府這個念頭雖然早就有了,但是他也不是傻子,根本不會大大咧咧的說出去,溫澈的護衛在附近,要是不小心泄露出去,他還怎麽走?

  他做事向來隨意,心裏有了這個打算,平日裏多少會注意一些,那日晚間大雨,路雖不好走,但確實也是最合適的時機。

  身邊隻有一個護衛的祁川,看準的就是夜色大雨中身形難辨,可以相對容易的隱下身來。

  果不其然,他們確實是跑出來了。

  不過……

  被人綁走,這是意料之外。

  “路上也沒什麽可疑的人或者事麽?”

  祁川想了想搖頭道,“上了馬車之後我睡覺來著,睡醒了正好就看到那間廟,想著等雨停,就進去躲雨了。”

  祁川所有的行程和記憶林清和溫澈都問的差不多了,確實找不出來什麽有用的東西。

  他說的太少,不是昏迷就是睡覺,沒有什麽可以挖掘的線索。

  一時間,大家都有些沉默。

  林清和溫澈都各自坐著,想著這件事,祁川在門口站了半天,見裏麵兩個人安坐如山,擰了擰眉頭,捂著鼻子也走了進去。

  他也坐在炕上,坐了一個極窄的炕邊,不肯多坐。

  林清見祁川這副樣子,心底的嚴肅倒是淡了些,“郡王這樣坐著不累?”

  “反正早晚也是要在上麵躺著睡覺,還不如坐個結實。”

  祁川想了想,真的多坐了一些,抬起袖子,想掩蓋一些這裏的黴味。

  他的衣物平日都有下人維護熏香,袖口自帶香氣。

  隻不過,他忘了昨天夜裏剛被大雨澆了一回,後來又和人躺在一個簡陋木棺裏麵,現在袖口哪還要香味,反而有種死人器具的味道。

  是棺材木的氣味。

  祁川好懸沒一口吐出去。

  臉色白了又青,捶了兩下胸口往下麵順了順,才勉強調整好心態,“你們現在有頭緒麽?咱們要在這裏住幾日?”

  祁川之前見識過林清的厲害,問話時,視線自然的落在了林清身上。

  林清卻搖了搖頭,“不知道,我還沒有太多頭緒。”

  她不了解安陽郡王的勢力,也不知他個人恩怨,實在難以鎖定究竟是哪個人。

  她一慣擅長驗屍和觀察,隻不過這次沒有屍體能提供線索,唯一的一具屍體,還是在自己眼前被人用刀捅死的。

  要說能讓她關注的地方,就是這村子裏麵村民的異常以及他們叩拜的‘神明’一事了。

  溫澈的想法也和林清相差不多,飛因帶人守在村口,若是有什麽可疑人想跑掉,他們直接就能捉住。

  要是在村子裏麵,也可以裏應外合。

  溫澈擔心的就是幕後之人可能已經走了,那些人向來是狡兔一般,出了事情,從不停留。

  即使有這個猜測,溫澈也不能離開這裏。

  人如果跑了,盲目的去追也不知道從何追起,還不如捋清此處的異常,說不定還能發現什麽端倪。

  祁川一看兩人反應,就知道他們心中沒譜。

  林清是自己兄弟,之前在京城斷案也是小有名氣,祁川顧及到林清也想不出來便沒有諷刺溫澈。

  不然放在平時,管他什麽時候,安陽郡王都是先和溫澈懟一番再說。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走進來一婦女。

  溫澈早就聽到了腳步聲,視線平靜的看著來人。

  她正是今日在靈堂上哭訴燒紙錢的婦人,小徐的夫人。

  獵戶村子裏的人都不常下山,就算下山也多是男人處理獵物買銀錢,這裏習俗與城中不同,女子嫁了人之後,就稱為誰家的,不會露出一點她原本的姓氏。

  像這位婦人,村裏人就叫她小徐家的。

  小徐家的雖是獵戶妻子又日常幹農活,但是皮膚並不黑,隻是臉看上去格外瘦,有些凹陷,額頭和臉側微微泛黃,一看就知道是吃的不太好,除去這些,還算有幾分姿色。

  今日她送靈,身上穿著白色的麻袍,麻袍看上去大了許多,邊邊角角的地方也沾上了泥土,衣料看上去半舊不新,像過了很多遍水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太不合身,小徐家的找了根繩子,係在腰上,袖口也用針線別了幾下,堪堪掛住,這樣處理了一番,衣衫才沒有晃蕩個不停。

  她手裏端著一個大木盤,盤子裏麵放著幾個饅頭,還有三小碗米粥,以及一小碟野菜。

  饅頭不是林清三人平時吃的通體全白,也不是細膩的外皮,捏起來甚至還有些硌手。

  是裏麵的碎麥稈和雜糧粉。

  即使是這樣,在村子裏也是普通人家過日子不會吃的。

  白麵饅頭,就算不是純白麵,也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吃上那麽一兩頓。

  盤子裏麵的米粥和野菜也是不容易吃到,粥裏麵還摻和了許多玉米,看上去多少能粘稠一些,他們山上種不出麥子稻子,這些東西都得從城裏買,所以便極少。

  那野菜是山上特有的一種葉子,聞起來清香,這個時節采摘下來,放院子裏陰涼處晾幹,再用一點醋泡著,吃飯時隻夾上一筷子,都能讓人胃口大開。

  小徐家的端著這些東西走進來,把盤子放在桌子上。

  放下來之後,就默默後退幾步,低垂著頭,“這是村裏大家一起湊的飯菜,公子們莫要嫌棄。”

  “村長已經說了我們家這件房子借給貴客住,不過這段時間雨水多,房子很有可能會漏雨,炕又小,若是無事,公子們還是早些離去吧。”

  婦人不歡迎的態度極其委婉,溫澈上午露的那一手,村裏人都不敢輕視,雖然不歡迎外鄉人,但也不敢惹溫澈。

  畢竟他們沒見過一下子就能飛出去那麽遠的人。

  要不是溫澈對他們的‘神明’一概不知,周圍又有林清和祁川兩個不會武功的,他們怕是會把溫澈當做神仙。

  “且慢。”

  溫澈聰袖中掏出一兩白銀,放在桌子上。

  “這是我們的飯錢。”

  小餘家的望著銀子,視線有些驚訝,幾步就走過去,拿起來銀子放嘴裏咬了一口。

  之後臉上就露出喜色,“這……飯菜不值這麽多的……”

  她**表達的大明顯,因為一兩銀子便能如此驚喜,臉上的貪婪破壞了那一丁點的姿色,讓人看了就心生厭惡。

  然而溫澈就像沒看到一樣,望著小徐家的視線不變,和剛才一樣的動作,隻不過,這一次掏出來的是一錠金子。

  明晃晃的黃,直接讓小徐家的視線再也移不開,直勾勾的盯著那塊金子。

  若不是溫澈白天的威懾足夠,估計她都要動手搶了。

  小徐家的咽了咽口水,“公子還有什麽需要?我一定辦到!”

  這三個人,全村人看到的時候就知道他們不凡,身上的衣衫一看就是名貴料子,再加上一個比一個俊秀的臉,肯定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公子。

  但是小徐家的也沒想到,他們直接拿出一錠金子。

  小徐家的有幾分聰明,他要是不打算給,也不會拿出來給自己巴巴的看上一眼。

  “你丈夫怎麽死的?”

  溫澈拇指和食指把玩著那錠金子,金子繞來繞去,時而撞到桌子上,發出一聲一聲的響。

  他就在這響聲裏,像是閑聊一樣,淡淡的問了出來。

  小徐家的立馬回話,“被山裏野獸抓死的。”

  之前她也在,知道溫澈問的是什麽。

  “說詳細點。”

  “我們這裏人世代都是以打獵為生,前幾日我夫君和村裏一些漢子一同去山裏打獵,在山裏不一定能遇到什麽野獸,大家每次都是結伴走,據他們說,他們三五個人一起去了林子裏麵,獵物打到一半,突然下雨,公子應該也知道這幾天雨水多,山路太滑眼看著天也要暗了,便一起往回趕。”

  婦人說到這裏的時候,頓了一下,“我夫君就是一不小心踩空,不知道掉到了哪裏去,他們找了一會,找不到人,就回村了。要是留下,天色晚了又下雨,隻怕是活不成。”

  這山裏可是有猛獸的。

  “等雨停了大家一同去找,便發現了我夫君的屍體,渾身傷痕,我們以為是猛獸所致,人又沒氣了,就帶回來送靈了。”

  小徐家的說完,急急的接著,“公子,我說完了,金子……”

  “你確定你說完了?”

  溫澈開口打斷,那雙生來顏色就淺淡的眸子遙遙的望著小徐家的,沒有一點溫度。

  他這樣靜到極致的眼神,好像看破了一切的眸光,讓小徐家的沒由來的開始心慌。

  支吾了兩下,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身子。

  “你們的‘神明’是什麽,說了給你金子。”

  小徐家的臉色一白,毫不猶豫的下跪,頭垂下,嘀嘀咕咕的念著一堆亂七八糟的話,屋裏的三個人聽不懂她在說什麽,過一會她站起來,不再看溫澈和金子一眼,隨口說了句院子裏還有活,就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林清在一旁看著,皺起眉,“大人聽清她念什麽了麽?”

  溫澈搖頭,“沒有。”

  他有內功在身,自然不是聽不清,他聽的很清楚,但是小徐家的念叨的話,就像是人睡夢中的夢囈,就算聽清了,你也不知道她究竟在說什麽。

  那幾個斷斷續續的音節,是之前村子裏麵的人也念叨過的。

  祁川在一旁直搓著自己胳膊。

  “這什麽人啊,自己夫君死了,說話時候怎麽不見一點傷心,瘮得慌。”

  平時見了,祁川不會覺得有什麽,畢竟每人性格不同,有人生來涼薄,就如同溫閻王。但是昨天和今天一係列的事情發生之後,祁川見小徐家的剛才說自己夫君死的經過,一點感情不帶,就像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死了,眼睛還一直瞅著桌子上那一小塊金子,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好在她是想要錢,有點**,愛錢的人呢,對於安陽郡王來說一向好打發。

  林清:“這個村子裏麵的人對人命好像都不在意。”

  她說完這句,想了想,“好像也不完全是這樣。”

  在這裏待的時間還短,林清沒摸準這裏的人具體是什麽脾性,也就沒把話說死。

  她起身,走到溫澈身邊,看著盤子裏麵的食物。

  從袖子裏麵拿出一個小紙包,紙是專門買的厚紙,從裏麵拿出來三根銀針,伸手將銀針從中間掰開,依次把每個食物都驗了一遍,見銀針沒有變化,拿起來一個饅頭,“這些東西沒毒。”

  祁川見林清要吃,連忙阻止,“你等等!不是所有的毒銀針都能驗出來。”

  林清:“沒事的,這不是普通的銀針,是用藥液浸泡過的,它驗了沒毒,就不會有毒。”

  祁川將信將疑,“真的假的?”

  林清見他不太信,咬了一口手裏的饅頭,剛到嘴裏,眼神就不對了一瞬。

  “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不對勁?快!快吐出來!”

  祁川伸手就要去拍林清後背,林清連忙閃開,“不是,是這饅頭咬著有些磨嘴。”

  當真是林清前世今生吃過最粗糙的饅頭。

  她身上雖有著血海深仇,但兩世都足夠幸運,衣食住行上,除了前世剛離開洛邑和後來自己追尋仇家,沒吃過一點苦。

  想到前世幼時在洛邑吃的苦,林清就想到了岩岩。

  那個許久都沒有聯係的男孩,自己隻知道他是打仗發跡,後來從邊關回京,中途他是怎麽熬過來的,林清並不知情。

  岩岩算後來唯一肯幫自己的人,那時候溫澈已經明令軟禁自己在府中,還是岩岩帶自己逃了出去。

  或許,他還是不要和自己有什麽交集才好。

  剛重生時,自己看到他激動的很,想著護他周全,想著報仇,這幾年生活下來,發覺這一切要比想象中的難多了。

  等岩岩歸來,就是大將軍,閑言碎語無需在意,他前世因為自己而死,這一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大仇得報,還是離他遠點,暗中留意相助吧。

  免得他再被自己牽連。

  “你驗毒的針,是那個小女孩做的?”

  溫澈捏著斷針突然開口,眸光深深,不知在想些什麽。

  林清回神,“是她做的。”

  “你很信任她?”

  林清笑了笑,“大人說笑了,下官隻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