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作者:嵐一笑      更新:2020-12-27 08:38      字數:4500
  蕭千源頭一次感受到了饑餓這一個詞對於人的意義,一種和感情一樣原始的**和貪婪教唆著他起身朝著食物所在的方向移動。

  蕭千源像個小孩似的,趁著唐久襄轉身的時候,伸手想偷一個壽司,但卻被唐久襄及時發現,擋了回去。

  “別動,還沒上桌呢,你得尊重食物。”唐久襄認真的說道。

  蕭千源吃了癟,乖乖的回到座位上,眼巴巴的看著食物。

  唐久襄加快的手上的速度,把剩下的幾個壽司迅速擺盤,連著砂鍋一起穩穩的擱在了桌子上。

  她解下圍裙,滿臉洋溢著成就感帶來的喜悅,雙手托著臉頰,語氣中少有的夾雜了一些俏皮,道:“你可真是太有福氣了,竟然能吃到我親手做的菜,快嚐嚐。”

  蕭千源迫不及待的動筷,夾起來一塊藕送進嘴裏,舌齒配合著唾液將磨碎的食物送進胃裏。

  可是,奇跡並沒有那麽容易發生。

  蕭千源依舊隻能感受到食物在口腔裏的形狀,卻感受不到食物的味道。

  唐久襄向來冷淡少有波瀾的臉上破天荒的多了很多期待,漆黑渾圓的瞳孔圓溜溜的泛著亮光,亟亟的盯著蕭千源問道:“你覺得怎麽樣?”

  蕭千源微微垂眸,神色中有一絲落寞。但他不想讓唐久襄知道自己沒有味覺的事情,也不想讓自己的缺陷抹殺了這微妙的氣氛。為了不露破綻,他裝出一副欣喜的樣子,隨即附和道:“特別好吃。”

  唐久襄眼底泛著星光,能看的出來是打心底裏的喜悅:“我放了一種特別的襄料,我剛研究出來的,你倒是仔細說說,怎麽個好吃。”

  蕭千源又怎麽能知道到底怎麽個好吃法兒?

  他怔了一下,為了逃避尷尬的空白,他趕緊又夾了一塊放到嘴裏,裝出似乎在認真品嚐的樣子,但實際上卻是在回憶之前聽說過的味道,從而編出貼切的點評。

  “這個藕,很軟,很綿...”蕭千源吞吞吐吐,眼神飄忽不定,總往斜上方翻白眼。

  “不是口感,是味道。”唐久襄催促道。

  “味道...”蕭千源徹底無計可施,隻能憑運氣蒙了。

  蕭千源放下手中的筷子,鄭重其事的緊了緊領口的領帶,一本正經的胡言亂語道:“特別醇厚,有一種橫向的延伸,雞湯的鮮味淋漓盡致,藕塊的清襄抵消了油脂本身的汙濁氣。”

  可唐久襄臉上的表情由興奮慢慢變成了疑惑。

  “很鮮嗎?”唐久襄眉頭緊蹙,眼神直戳戳的盯著蕭千源看,寫滿了難以置信四個字。

  “我再...嚐一下壽司...”蕭千源趕緊岔開話題,挑了一塊三文魚壽司遞進嘴裏,津津有味的咀嚼起來。

  他是故意挑選了三文魚壽司,這個樣式,全天下都一個味道,總不會再出錯了。

  “飯很有勁道,調味的醋和鹽類其達到好處,沒有喧賓奪主,也沒有本崩離析,而是融合在一起,促進了魚類的鮮味和軟嫩。”蕭千源編完之後好像很得意,偷偷的舒了一口長氣。

  可是,唐久襄的神色卻更加凝重了。

  唐久襄意味深長的盯著蕭千源看了幾秒,又頷首不住的紮眼,瞳孔沿著眼眶的輪廓邊界來回的轉,在思考著什麽

  “你再嚐一口麻辣蟶子的壽司。”唐久襄突然說道。

  蕭千源沒有多思考,嚼了幾下便不耐煩的咽了下去。

  唐久襄眉頭緩緩舒緩開來,突兀的問出一句話:“你是不是沒有味覺?”

  一向冷靜沉穩見招拆招的蕭千源此時竟然一時間想不出怎麽回答,意外窘迫,一種被人看穿的恐懼刺激著他的腎上腺激素分泌旺盛,連額頭上的青筋都一根一根的暴起來。

  “為什麽這麽問?”蕭千源臉上是揮之不去的陰霾,聲音過於低沉甚至可以稱之為沙啞。

  “雞湯沒放鹽,三文魚是果味的,你剛才吃的麻辣其實是五襄多放了醬油。”唐久襄冷靜的說道,語氣不卑不亢,沒有過分的關心也沒有絲毫的優越,這應該是每一個人麵對其他人的不完美時都應該有的覺悟。

  “嗯。”蕭千源低沉的嗓音幹巴巴的,雖說打破了這死亡一般的沉默,但卻排解不了此時氣氛的尷尬。

  唐久襄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蕭千源硬生生的搪塞了過去。

  “別操心了,先吃飯吧。”話音剛落,蕭千源猛地低下頭,捧著手裏的碗,不停的往嘴裏扒飯。

  唐久襄手裏捧著碗筷,像一尊沒了魂魄的雕塑一樣,隻顧呆呆的望著蕭千源,連手上的動作都忘了換,突兀的擎在空中。

  她關切的眼神出賣了她內心深處的真摯和善良,她向來對情感淺嚐輒止點到為止,待人冷若冰霜拒之千裏,這一切隻不過是她刻意學來的約束罷了。

  得知了蕭千源天生沒有味覺,同樣切身經曆過相似痛苦的唐久襄潛意識裏對蕭千源產生了信任和心疼。

  唐久襄眼底劃過一絲遲疑,她為難的咬著下唇,猶豫再三終於支支吾吾的開口,試圖寬慰他說些什麽:“其實...我的味覺...”

  隻是有一點她忘了,坐在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不同於其他男人。蕭千源,商業巨子金融奇才,他向來隻手遮天不可一世,就算真的會為了自身的某些缺陷而鬱鬱寡歡,也絕不會容許別人以任何形式對他的缺陷指指點點。

  他再一次岔開話題,語氣生硬刻意,透露著淡淡的威脅的意味,嚴肅的說道:“最近有一個比賽,是國內業界迄今為止含金量最高的一次,我想以主辦方的身份邀請你出席。”

  唐久襄垂眸頷首,輕輕歎了口氣,也不去刻意再勉強蕭千源提起味覺,附和著問道:“什麽比賽。”

  蕭千源一本正經的開始解釋道:“廚師比賽,各個省市,各個菜係,能拿到邀請函的,都是叫得上名號的大家,這場比賽的目的也是為了重新樹立餐飲行業的秩序。”

  唐久襄自從聽到了廚藝這兩個字,便瞬間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僅僅是神色黯淡,甚至從眼神到肢體都在刻意的回避,她不假思索、斬釘截鐵的拒絕道:“不去。”

  蕭千源猛地直了直腰板,放下手裏握著的碗筷,殷切的注視著唐久襄,語氣很是意外:“這麽好的機會,你為什麽這麽草率的就拒絕了?”

  唐久襄以沉默應對,不願意多透露一點。她三下兩下把碗裏最後的米飯送進嘴裏,站起身,手腳麻利的撤走了蕭千源麵前的空碟碗,抱在懷裏朝著廚房走去。

  蕭千源立刻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唐久襄前麵,邊朝後退邊說道:“我在跟你說話呢,你不考慮一下嗎?”

  唐久襄興致不高,隻顧著悶頭往前走,不耐發的隨口拒絕道:“不考慮,讓開,別耽誤我洗碗。”

  蕭千源鍥而不舍,唐久襄往左躲一步,他就往左跟一步,唐久襄往右躲一步,他就往右跟一步,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兩人來回的繞圈子,看起來更像是一對舞技拙劣配合垃圾的華爾茲舞者。

  唐久襄被折磨的煩了,終於肯抬起頭,氣哄哄的直盯著蕭千源的眼睛,沒好氣的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蕭千源眉頭微微蹙起,微微眯起的雙眸深處泛著絲絲的焦灼走;“我命令你必須....啊!”

  萬萬沒想到,蕭千源突然一聲悲壯的嗥叫,表情猙獰、手舞足蹈的朝著身後仰了過去。

  原來,大理石地麵過於光滑,隻顧著和唐久襄追逐,忽略了了望的蕭千源正巧踩到了大理石地麵上還未擦幹的水漬上,在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隻能是等著被摔。。

  唐久襄大驚失色,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瞪大了雙眸。救人要緊,她將手中的碗筷一股腦的扔到了地上,迅速伸手撲過去,想拉蕭千源一把。

  可是奈何兩人體重差距太過懸殊,拉是拉到了,隻是非但蕭千源沒有被扶穩,甚至就連伸出援手的唐久襄也被巨大的慣性帶的失去了平衡。

  “啊!哎呀!”唐久加刺耳的驚呼聲和瓷器碎裂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在整個房間裏的四壁幾經反射。

  不幸中的萬幸,唐久襄摔在了蕭千源身上,完全沒有受傷。尤為不幸的是,蕭千源自己摔一下已經很慘了,還被唐久襄重重的壓了一下。

  “哎呀...”蕭千源表情有些猙獰,嗓子裏發出似乎是歎氣一樣的呻吟。

  唐久襄輕輕的拍了拍蕭千源的臉,帶著些許歉疚緊張的問道:“啊...那個誰?你沒事吧?”

  蕭千源無奈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唐久襄,極其不情願、幽怨無奈的說道:“如果你現在要是能從我身上下去,那我就一點事兒也沒有了。”

  唐久襄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保持著剛剛摔下來的位置,整個人的重量完全壓在了蕭千源身上。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是意外失態...失態...”唐久襄雙頰上漫上窘迫的兩片緋紅色,趕緊手忙腳亂的從蕭千源身上爬起來。

  無巧不成書,這個時候。唐久襄的母親突然從外麵回來,正巧看到了這一幕。

  “女兒,你為什麽要騎在他身上?”程芸伊無情的質疑道。

  “媽!?”唐久襄的驚叫聲比剛才更高了八個度,錯愕的眼神透露著內心的掙紮和不服氣:“你你你...你怎麽突然就回來了?”

  原本唐久襄剛剛蹬地要從蕭千源身上起來,可是這程芸伊的突然出現,把唐久襄嚇得抖三抖,一不留神,腳底打滑,又結結實實的坐回了蕭千源身上,這次的姿勢更曖昧了。

  “這是你男朋友嗎?”程芸伊繼續一臉難以置信的問道。

  “不是的,不是的,媽你誤會了,你聽我慢慢的給你講。”唐久襄滿目焦灼,五官之間微妙的表情配搭組成了呼之欲出的尷尬。

  她趕緊手腳並用,利落的從蕭千源身上挪下來,站的離他遠遠的,這一連串的窘迫讓唐久襄雙頰紅的像是要滲出血絲來。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還能有什麽誤會?你跟我好好解釋解釋。”程芸伊朝著沙發那一指,示意唐久襄坐下。

  唐久襄委屈巴巴的撅著嘴,磨磨蹭蹭的挪著沉重的步子,縱使心裏一萬個不服,也隻能耐著性子坐下,等待審判。

  與此同時,蕭千源也從摔倒的二次傷害中恢複了神誌,他像剛剛醒酒的醉漢,眯著眼睛,笨拙的從床上爬起來,迷離的眼神沒有焦點,四麵八方扭著脖子,廣泛的觀察周圍事物,試圖回憶起斷片時發生的事。

  唐久襄望眼欲穿,亟亟的注視蕭千源,迫切的催促道:“你快來幫我跟我媽解釋一下。”

  蕭千源大概是神誌還沒完全恢複,東倒西歪的從地上勉強爬起來,踉踉蹌蹌的摸索著走到了沙發,規規整整的坐在了唐久襄身邊餘下的空位置上,一臉嚴肅的等著審判。

  唐久襄頻繁連續瞥視了蕭千源好多眼,迫切的想和他達成相同的解釋,她賣力的側著頭,和蕭千源偷偷交流道:“蕭千源,你倒是說話啊...”

  讓唐久襄萬萬沒想到的是,蕭千源突然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折皺的西裝,十分高冷嚴肅的教育起唐久襄了。

  “既然伯母已經知道了,我們就不應該再瞞著她了。到底我們之間是一個什麽樣的關係,我覺得有必要在今天,說清楚。”蕭千源一臉的大義凜然,每一個字都鏗鏘有力。

  唐久襄百口莫辯,表情誇張的朝著蕭千源偷偷表示質疑,意思大概是,你在這裏胡言亂語什麽?

  但蕭千源好像選擇性耳聾似的,全然一副我行我素沒有聽到的樣子。

  程芸伊憂心忡忡的看了看蕭千源,又望了望唐久襄,不住的搖頭,邊嘟囔邊轉身慢慢悠悠的離開,道:“真是孩子大了,管不了。隨你們吧。”

  看程芸伊徹底離開之後,唐久襄的憤怒一波堆著一波,多少次自律的提醒也沒有辦法平複她那顆焦躁的心。

  唐久襄恨得咬牙切齒,眼神直勾勾的盯著蕭千源那宛如黑洞一般深邃的眸子,語氣微微顫抖似乎即刻就要爆發這不可避免的也是大賽。

  “你剛才...在我媽...麵前...在胡鬧什麽!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唐久襄提高了八百的嗓門,歇斯底裏的叫喊著。

  比較起唐久襄的突然大反差的暴走,蕭千源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穩,他肆意張狂的舒展開四肢,麵帶笑容,懶洋洋的依靠在沙發一角,刻意扯長了尾音,挑釁道:“要是我就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