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美男子
作者:長生千葉      更新:2020-12-27 08:34      字數:22140
  包包、鮑叔牙?!

  祁律雖然在鄭國的接風宴上見到了齊國的使者鮑敬叔, 但是萬沒想到,竟然還能見到他的兒子鮑叔牙。

  鮑叔牙目前還是個小豆包,看起來與祁律的兩個幹兒子公子糾和公子小白沒差多少, 走起來路來搖搖晃晃。

  祁律看著兩隻小豆包, 一隻圓圓臉的小豆包衣著體麵, 一隻精明持重的小豆包衣著簡陋, 腦海中陡然轉了起來, 好似的確是這麽回事兒。

  據史料記載, 這齊國兩大扛鼎之臣鮑叔牙和管仲, 自小便相識, 而且還是好友。因著他們的父親皆在齊國做官,說起來, 鮑叔牙和管仲的家裏都是官宦世家, 而且紅極一時。

  鮑叔牙的父親, 也就是鮑敬叔, 之前祁律見過了, 官居大夫, 而且還被齊侯祿甫派到鄭國來做使者, 說明是受到齊侯祿甫器重的, 從小包子鮑叔牙的衣著就能看得出來,此時的鮑氏應該十分體麵,不說鍾鳴鼎食,但也是個“小資”。

  而管仲呢?其實管仲的家室也相當顯赫。管仲乃係周穆王的後代, 貴族名門,他的父親也曾在齊國為官。

  注意, 是曾在, 也就是, 如今的管家並不是做官的,而且已然相當落寞。畢竟官場便像是在水中行舟,可不是不進則退的那麽簡單,有的時候稍有不慎便會翻船。

  管氏到了如今,已然非常落寞,從小包子管夷吾的衣著便能看得出來。

  果不其然,小包子鮑叔牙“砸砸砸”的啃著烤豬蹄,說:“爹爹不許我與吾吾來往,爹、爹爹知道,會斥責、斥責我……所以、所以吾吾餓肚子,我……我也沒有吃食予他。”

  小包子鮑叔牙說完,立刻眼巴巴的望著祁律,說:“大鍋鍋,你不要、不要責罵吾吾,他是……他是餓極啦!而、而且……”

  小包子肺活量小,說話還有點小結巴,所以說起話來聲音莫名特別誠懇,還奶聲奶氣的,又說:“而且,大鍋鍋、鍋鍋烤的豬蹄,太——太香啦!實在、實在是沒忍住……”

  小包子鮑叔牙年紀還太小,當然不會刻意巴結祁律,不過說出來的話簡直太甜了,還無形的誇讚了祁律的廚藝,祁律越看越是喜歡,真的很想立刻抱起來便跑,將鮑敬叔的兒子搶過來!

  管夷吾如今年紀也還小,但比小包子鮑叔牙看起來持重很多,而且臉頰不是圓圓的,容長臉麵,少了幾分可愛,多了幾分精明,他挺著胸脯,裝作小大人的樣子也十足可愛。

  管夷吾“砰砰”拍著自己的小胸脯,說:“一人做事一人當!豬蹄是我吃的,你們不要為難他。”

  倘或扭送小包子去館驛,見到了鮑敬叔,鮑敬叔肯定又要斥責鮑叔牙與管夷吾這臭小子混在一起。

  說起來,其實管夷吾小時候還是個“問題兒童”。為什麽這麽說,因著管夷吾並不是一個循規蹈矩之人,或許是家中變故的緣故,讓他從小便明白了“世態炎涼”這四個字。往日裏管夷吾的父親在朝中做官的時候,多少卿大夫都巴結著,一朝落寞,管氏門可羅雀,卿大夫們爭相和他家撇開關係。

  鮑叔牙的父親鮑敬叔一看便是循規蹈矩之人,而且謹小慎微,所以才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和管夷吾來往。再者說了,管夷吾小小年紀鬼點子一大堆,鮑敬叔也是怕兒子被帶壞了去。

  管夷吾家中遇到變故,一下沒落下來,也不賴管夷吾小小年紀便出來偷食吃,畢竟他餓得厲害。很多史料都記載著,管夷吾喜歡占小便宜,據說他和鮑叔牙合夥做生意,每次都多吃多占,輸了錢算鮑叔牙的,賺了錢才開分賬,鮑叔牙也不怎麽在意,因為他知道管夷吾家裏不容易。

  還有人說管夷吾到軍隊去投軍,好幾次都做了逃兵,其實他根本不想去打仗,隻是賺了軍隊的軍餉便逃跑。

  就是這麽一個,“黑曆史累累”,愛占小便宜,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管夷吾,卻做了齊桓公的千古一相,不知道後世有多少人想要把自己比作管夷吾。

  管夷吾又拍著自己的小胸脯說:“既然被你們抓住了,要怎麽辦隨便你們,隻要不連累他就行了。”

  祁律突然揚起一個“陰險狡詐”的笑容,眯眼一笑,說:“當真?”

  姬林一看到祁律那笑容,突然沒來由後背發寒,也不知道怎麽的,總覺得祁太傅沒安好心。

  其實姬林也沒想懲罰這兩個孩子,隻是吃了兩個豬蹄而已,就是想要抓住他們好好教育一番,畢竟偷東西是不好的,如果他們因著肚子餓,姬林看到了也不會不管。

  如今看到了祁太傅的笑容,不由得給這兩隻小包子捏一把汗,不知道太傅又在算計甚麽。

  且太傅的心思誰也猜不到,每次都是出奇製勝,劍走偏鋒。

  小包子管夷吾後背沒來又冒出冷汗,不得不說,他的下意識還挺準確,卻梗著脖子,又挺起胸來,說:“大、大丈夫敢作敢當,你說罷,是讓我給你做苦力,還是給你做小童!”

  祁律笑眯眯的說:“不,我既不要你做苦力,也不要你做小童。”

  管夷吾奇怪的盯著祁律,隨即大驚失色,一雙略微狹長的眼睛瞪得渾圓,愣是跟圓圓的鮑叔牙似的,震驚的說:“你……你不會是讓我給你做嬖童罷?!”

  “咳咳咳——”祁律真的是被嗆死了,眼前這個管夷吾,興許還沒有五歲,竟然便知道什麽叫做“嬖童”了,都說現代的孩子懂得多,祁律覺得古代的孩子懂得也挺多的,尤其是管夷吾,跟個小人精似的。

  姬林也被嗆著了,不知道是不是烤豬蹄上的藙子醬刷得太多了,實在嗆人,尤其這話從一個小包子口中說出來,還一本正經的,差點便讓天子懷疑他的太傅是禽獸!

  圓圓的小包子鮑叔牙一臉天真又迷茫,“砸砸砸”還在啃烤豬蹄,奶聲奶氣的說:“吾吾,神馬、神馬叫做筆筒鴨?”

  管夷吾叉著腰,糾正說:“是嬖童,不是筆筒。”

  小包子鮑叔牙揪著烤豬蹄的筋,使勁的咬,受教的點頭,聲音軟軟的說:“哦——原、原來是嬖童鴨,吾吾,那、那神馬叫做嬖童鴨?”

  祁律一陣頭疼,生怕管夷吾真的給鮑叔牙解釋這個問題,連忙製止說:“我也不是讓你給我做……那個。”

  祁律這個文明人,實在說不出那兩個字。

  管夷吾一雙眼睛盯著祁律,充斥著不解,越看祁律越覺得可疑,這個不是,那個也不是,到底是什麽?

  祁律生怕管夷吾再語出驚人,說出更多更多奇怪的話來,然後小包子鮑叔牙還要奶聲奶氣的請教他,趕緊便說:“其實很簡單,我是讓你……給我當兒子。”

  他這話一出,姬林和當事人管夷吾都呆住了。

  姬林心想,難道太傅有收集兒子的癖好?之前遇到還是小土狗的自己的時候,就收了一個狗兒子。後來遇到了齊國的公子小白和公子糾,又收了兩個兒子,現在就連髒西西的管夷吾都不放過?

  姬林並不知道管夷吾是誰,自然也不知道管夷吾在後世有多麽著名,簡直是如雷貫耳,大名鼎鼎。

  祁律心裏的算盤“劈裏啪啦”打得特別響亮,自己收了一個未來的春秋首霸齊桓公當幹兒子,倘或再有個千古一相管夷吾做兒子,那簡直就兩個字——有麵!

  等到日後幹兒子們長大了,自己就可以拚兒子安享退休生活了,豈不是很滋潤?

  祁律如今已然給自己謀劃退休之後的日子了,趁著如今年輕,生不了兒子,撿幾個便宜兒子還不行?

  管夷吾驚訝的指著自己,說:“你……你確定要收我做義子?而不是他麽?”

  管夷吾說罷,又指了指正在和烤豬蹄戰鬥的小包子鮑叔牙。

  畢竟鮑叔牙的父親是齊國的大夫,而且正在得寵,而管夷吾沒什麽身份地位,要是收幹兒子,也沒人會撿管夷吾這個窮小子,管夷吾多少有點自知之明,因此這時候便覺得祁律點錯了人。

  祁律笑眯眯的說:“我的的確確,確確實實要收你做義子,怎麽,你可是自慚形穢,覺得不配做我的義子?”

  “什麽自慚形穢?”管夷吾他立刻挺起小胸膛,說:“我日後可是要輔佐國君的人,心中都是大智慧,別人看我不起,是他們目光短淺!”

  祁律笑著說:“那便對了,既然你小小年紀,如此未來可期,我想收你做義子,是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管夷吾抿著嘴唇,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竟然沒有立刻答應下來,旁邊的小包子鮑叔牙立刻催促,他平日裏說話就有點小結巴,一著急更是結巴,說:“吾吾!你腫麽、腫麽不、不答應鴨!快點、點叫爹、爹爹鴨!叫了爹、爹,以後——後,便能日日吃如此美味的烤、烤豬蹄啦!”

  祁律登時哭笑不得,原來可可愛愛的小包子鮑叔牙,小時候是個小吃貨。

  姬林說:“怎麽,小子?你還不願意?你可知道我是誰?你可知道他是誰?”

  管夷吾抬起頭來,板著一張小肉臉,說:“我當然知道,你是當朝天子,他是天子太傅。”

  姬林一聽,不由有些佩服起管夷吾來,說:“你既然知道,還來偷寡人的吃食?”

  管夷吾理直氣壯的說:“我……我是看烤豬蹄太多了,你們吃不完要浪費,所以才……”

  他雖理直氣壯,但也知道自己理虧,說到最後也變成了小結巴。

  姬林又說:“你既知道寡人是誰,寡人的太傅要收你為義子,你為何竟不願意?”

  管夷吾這才說:“不是不願意,是……是……”

  他說著,抬起頭來,目光複雜的看向祁律,說:“我對很多人都說過,我心中有大才,將來能輔佐國君,但是他們都不信我,隻有……隻有你一個人信我。”

  原不是管夷吾不願意,而是管夷吾太感動了!

  祁律在不經意間,竟然撩了一隻小包子,管夷吾感動的險些哭出來,因著他家世沒落,很多人都看他不起,走到哪裏都是嘲諷,一個髒兮兮的窮小子說自己以後能輔佐國君,誰會相信?隻能受到嘲笑和謾罵,然而祁律不同……

  祁律當然不同,因著他是現代人,一聽管夷吾的名字,便知道撿了個寶,自然了,其實在聽說管夷吾的名字之前,祁律便覺得這個小包子有些與眾不同。鄭姬調配了大半個月的奶酪,怎麽也找不好酒和奶的比例,而管夷吾一次性成功,從這種小事兒就能看出來,管夷吾是個天才。

  管夷吾正感動著,就被旁邊的小包子鮑叔牙揪了揪,說:“吾吾!我!我也——也說過相信你噠!你腫麽、腫麽隻說太傅傅,包包、鮑叔牙要生氣啦!”

  管夷吾的感動瞬間都被鮑叔牙被衝沒了,說:“你不算。”

  “不要不要!”小包子鮑叔牙使勁搖頭,肉肉的小臉蛋兒都晃蕩起來,白嫩嫩的臉蛋好像果凍,晃起來顫悠悠的,說:“不要!算!要算!”

  管夷吾似乎有些頭疼,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把烤豬蹄堵在小包子鮑叔牙的嘴邊,說:“吃你的。”

  小包子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立刻又欣喜的啃上了豬蹄,嘴裏說著:“好、好次!”

  祁律便說:“怎麽樣,你現在可願意了?”

  管夷吾立刻“咕咚”跪在上,說:“夷吾拜見義父!”

  小包子鮑叔牙立刻笑起來,拍著小肉手說:“太、太好啦!那、那以後,太傅傅是不是會天天做——做好吃噠,給吾吾吃鴨!包、包……鮑叔牙也能吃咩?”

  祁律真的要被鮑叔牙給萌死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鮑叔牙的小臉蛋兒,說:“包包當然可以吃了,包包喜歡吃什麽,盡管告訴我。”

  姬林:“……”太傅似乎喜歡臉頰肉肉的,可是寡人的臉頰並不肉……

  祁律做好了烤豬蹄,分給兩隻小包子吃,兩隻小包子和天子姬林並排坐著,三個的動作那是相當的整齊劃一,啃得津津有味兒。

  祁律眼看著時候差不多了,便說:“吃飽了的話,先去洗漱一番,然後義父帶你去個地方。”

  管夷吾不知道祁律要帶自己去什麽地方,不過很老實的就去洗漱了,祁律讓獳羊肩給管夷吾找了一身幹淨的衣裳,等洗完之後管夷吾便換上幹淨的衣服。

  這一換上衣裳,管夷吾跟換了一個人似的,雖然沒有公子小白那種貴氣,但長相端正,容長臉麵,在小孩子裏算是高的,擺著一股小大人兒的姿態,也十足可愛。

  小包子鮑叔牙笑的眼睛彎彎的,說:“哇——吾吾好看!好看!”

  管夷吾正色的說:“你怎麽能誇獎男子好看呢?太不正經了。”

  小包子卻說:“可是……可、吾吾就是好看鴨!”

  祁律等著管夷吾換好衣裳,便說:“行了,咱們出門去罷。”

  姬林知道,祁律要出門去祭家,把烤豬蹄給送過去,當時答應了公孫子都,給祭牙做點肉食的。

  不過如今時間還早,祁律除了去祭家,還準備去一個地方,那便是……館驛。

  姬林身為天子,不方便在館驛下車,倘或下了車,驚動了裏麵的各國使者,恐怕今日都沒法子離開了。

  因此姬林便在車上等,說:“太傅快一些,倘或太傅太慢了的話,寡人可不保證送給祭小君子的烤豬蹄是否健在。”

  祁律:“……”天子簡直太下作了!

  小包子鮑叔牙一看到了館驛,大眼睛吧嗒吧嗒的眨巴,幾乎瞬間哭出來,眼眶都紅紅的,說:“太傅傅是不是、是不是還想把我萌扭送到、到館驛,嗚嗚——”

  管夷吾趕緊哄著鮑叔牙,說:“不要哭了,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哭呢?”

  祁律有些哭笑不得,說:“乖包包,我不是扭送你們的,是去見見你的父親,你也想與管夷吾一起頑耍是不是,如今我收了管夷吾做義子,去見你的爹爹,與他好好說說,往後你們便能光明正大的頑耍了,是不是?”

  鮑叔牙哭的兩隻眼睛好像大淚泡,聽著祁律的話,抬起頭來,還掛著眼淚,卻笑起來說:“真噠?”

  祁律沒忍住,又捏了捏小包子的臉頰,小包子也不是很抗拒別人捏他臉頰,可能因著太可愛了,所以總是被人揉臉,早就習以為常。

  姬林在輜車上等著,祁律帶著兩隻小包子進了館驛,直接往齊國的院落而去,齊國使者鮑敬叔聽說天子太傅來了,趕忙換上官袍出來迎接。

  “齊國使者鮑敬叔,見過天子太傅。”

  祁律微微一笑,說:“律也見過齊國大夫。”

  兩個人互相作禮之後,鮑敬叔這才抬起頭來,陡然有些震驚,盯著跟在祁律身後的鮑叔牙,說:“這……?太傅,這是犬子,怎麽……”

  祁律笑著說:“齊國大夫,您看看這是誰?”

  他說著,指向管夷吾。

  鮑敬叔仔細的打量管夷吾,平日裏管夷吾都黑乎乎的,臉上是泥,身上破衣粗服,突然變得如此幹淨體麵,竟一時間認不出來了。

  “這……”鮑敬叔震驚的說:“這……這是管夷吾?”

  祁律又說:“律與這孩子十分投緣兒,因此便收了夷吾為義子,律聽說我這義子與令郎十分投緣兒,因此特來拜訪一番。”

  鮑敬叔更是吃了一驚,管夷吾成了天子太傅的義子,這話從何說起呢?誰不知道管氏在齊國失去了勢力,很多人避之不及,哪想到祁太傅偏偏收了管夷吾為義子。

  鮑敬叔連忙說:“犬子能與太傅義子成為友人,實在是犬子的幸事啊。”

  祁律今日就是來通知一聲,這樣一來,管夷吾有了身份,也就不需要偷偷摸摸和鮑叔牙見麵了,鮑叔牙以後也不會因為和管夷吾頑耍,而被他的爹爹責罵。

  祁律還惦念著輜車上的天子,不,確切的說,是惦念著輜車上的烤豬蹄,生怕都被天子給吃光了,也不敢久留,把管夷吾和鮑叔牙留下來,讓他們去頑,自己便出了館驛,上了輜車。

  祁律上了輜車,天子正襟危坐在席子上,麵容十分平靜,仿佛一個無欲無求的聖人一般,還說:“太傅回來的當真是快,放心,寡人並未有偷食。”

  祁律:“……”天子您把嘴邊的幌子擦一擦再說罷。

  祁律默默的打開烤豬蹄的食合,豬蹄是他烤的,自然知道個數,數了數,這麽一會子功夫,竟然少了三隻豬蹄,天子吃得夠快的。

  很快輜車便到了祭家的門口,沒成想這麽巧,在祭家門口竟然遇到了從宮中回來的祭仲。

  這些日子鄭伯寤生對祭仲特別好,異常溫柔體貼,還給祭仲隨時放假,讓他什麽時候想要回去照顧侄子,便什麽時候回去照顧侄子,這不是麽,還沒到散班的時候,祭仲已然提前回來了。

  祭仲見到天子和祁律,趕緊行禮,因著祭仲記得天子把鄫姒交給自己處置的事情,所以對姬林的態度比以前客氣了很多。

  祭仲又對祁律說:“勞煩太傅總是為小侄理膳,大恩不能言謝。”

  祁律擺手說:“祭相言重了,祭牙也是我弟親,雖隻是約為兄弟,但律早就把祭牙當成了親兄弟。”

  三個人在門口遇到,便準備一起進去,將烤豬蹄送給祭牙,好給祭牙解解饞。

  他們走進祭牙的院落,院落裏沒什麽下人,都是公孫子都親自照顧的,祭牙和公孫子都都不在舍中,估計是去花園散步了,於是三個人又轉戰花園。

  剛走到花園附近,便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天子心頭一跳,因著這個聲音很耳熟啊,之前他變成小土狗,深更半夜也聽到了這種奇怪的聲音,順著聲音就發現了公孫子都和祭牙不可告人的秘密,之後一晚上都沒睡著,第二天仿佛縱欲過度一樣,頂著一雙熊貓眼便起床了。

  如今這個聲音,何其耳熟!

  果不其然,隻瞧公孫子都和祭牙二人在不遠處的亭子之中,正是夏日,百花齊放,祭仲的家底豐厚,宅邸種滿了各種名貴的花卉,亭子周圍花卉環繞,那場景簡直美不勝收,而且還有點浪漫。

  公孫子都和祭牙兩個人挨得很緊密,唇舌糾纏,竟然在……

  轟隆——

  祁律腦袋瞬間便炸了,他一直“單純”的以為,祭牙和公孫子都不對付,兩個人是死敵,畢竟一個是鄭國的卿族之後,一個是鄭國的公族之後,最開始的時候公孫子都還用菽豆比喻祭家,哪知道……

  哪知道會演變成這個模樣?

  祁律吃驚,祭仲就更是吃驚了,因著他親眼看到了自己的侄子,和自己的死敵糾纏在一起!

  這三個人裏麵,最不吃驚的便是天子,並非是天子過於穩重,而是因著天子見過大世麵,這種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所以完全沒有其餘二人的吃驚,此時此刻是最淡定的一個了。

  祭仲一臉五雷轟頂的模樣,隨即異常氣怒,黑著臉走過去,使勁“咳!”咳嗽了一聲。公孫子都一愣,沒成想今日時辰還早,祭仲這個“老丈人”竟然這麽早就從宮中出來了,被抓了一個正著,簡直失策。

  不過公孫子都也是處事不驚,見過大世麵的人,咳嗽了一聲,拱手說:“拜見天子,見過太傅,見過祭相。”

  祭仲“哼”了一聲,額角青筋直蹦,冷聲說:“我還倒是公孫突然轉了性子,這些日子為何這般殷勤照顧我的侄兒,原竟是趁火打劫,趁著我侄兒神誌不清,行強迫之事!公孫閼,今日之事,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祁律腦袋裏還在過火車,汙——,一時反應不過來,而事件的另外個主角兒祭牙因著神誌不清,所以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嗅了嗅鼻子,似乎聞到了很濃鬱的肉香味兒,立刻跑過去,抓住了祁律的食合,打開一看,直接抓起一隻豬蹄來吃。

  祭牙吃的事不關己,吃的津津有味,周邊的環境卻像是降了十度一樣,儼然不像個夏日。

  公孫子都麵對祭仲的質問,隻是淡淡的說:“祭相此言差矣。”

  “哦?”祭仲說:“公孫閼,我往日裏還敬你是君子,沒想到你竟如此險惡!”

  公孫子都說:“祭相明鑒,子都並非想要開脫什麽,而且再者說了,若是說‘行強迫之事’,恐怕也是您的侄兒先動手的。”

  公孫子都簡直無賴,畢竟祭牙神誌不清,還說是祭牙先動手的,不過祁律轉念一想,剛才進入花園的是時候,好像是這麽回事,祭牙看起來更主動一些,更迫不及待一些……

  別說是祭仲聽到公孫子都的說辭腦袋裏混亂了,就是祁律,也覺得混亂的不得了。姬林一看這場麵,怕是有一場大戰,公族卿族大戰便不說,這其中還夾雜著一些說不明理不清的事情。

  姬林趕緊小聲說:“太傅,兩軍混戰,咱們不必趟這趟渾水,快隨寡人撤退。”

  祁律一聽,無錯,天子言之有理,還是走為上策,於是兩個人也沒說話,悄無聲息的溜出了祭家,趕緊跑了。

  天子在老鄭城落腳,之後還要在鄭國夏狩。最重要的是,還沒有卸去鄭伯寤生的卿士職位,鄭伯寤生因著自知理虧,卿士之位怕是不保,而且他自己的國內之事還沒理清楚,忙著安撫祭仲,所以這些日子安分了很多。

  這日,虢公忌父等人正在安排夏狩的事情,姬林便聽到了一個消息,宋國先公去世了,新的宋公即將即位。

  姬林的大父去世的時候,宋國的國君並沒有親自來給先王奔喪,原因無他,因著宋國的國君當時也重病,所以沒辦法給先王奔喪,而且自己國內的事情一籮筐,自然抽不出功夫來。

  說起這個宋國,就不得不談談現在的天下行事了。

  如今天下諸侯,鄭國獨大,鄭國強大到威脅周平王送自己的兒子到鄭國來做人質,王子到諸侯國來做質子,這是等級的崩潰,但凡有些血性的周天子都不會答應,周平王卻照做了,為什麽?不是周平王太窩囊,而是鄭國太強大。

  在這個強大的陣營裏,還有另外兩個國家,一個是齊國,另外一個是魯國。

  齊侯祿甫是堅定不移的姬林黨派,他想要扶持姬林上位,而鄭伯寤生則是想要扶持王子狐這個傀儡上位,但是這不代表鄭國與齊國交惡,正相反,鄭國和齊國的關係好得很,簡直“如膠似漆”。

  為什麽呢?原因很簡單,遠交近攻,古來真理。鄭國在中心,齊國在東麵沿海,春秋早期一百六十多個諸侯國,被鄭國和齊國夾在中間的國家沒有五十個,也有三十個。所以鄭國和齊國結盟,便是一張大網,控製著周天子三分之一的版圖。

  身為東方第二大國的魯國,文明的發源地,此時也親近鄭國和齊國,三國強強聯手,那情勢不容小覷,因此鄭國、齊國、魯國,這三個強國在當時是一個集團體係。

  而這第二個集團體係,便要提到剛剛死了國君的宋國了。

  與鄭國、齊國、魯國這個集團體係對立的,則是以宋國為首的三個國家,分別為宋國、衛國和蔡國。

  鄭、齊、魯三國,從內地到東麵沿海,一路貫穿,而宋、衛、蔡三國就像是一把匕首,直接豎著插在他們中間,兩個集團體係縱橫交錯,尤其是鄭國和宋國,年年的打,打得你死我活,不可開交。

  鄭國和宋國之間,沒有什麽明顯的天險,因此兩國打架特別的“方便”,今天你占我一個便宜,明天我就報複過去,宋國雖然打不過鄭國,但也不是個軟蛋,瘋狂的挑釁報複。

  如今堪堪即位的宋國國君便是曆史上的宋殤公,子姓、宋氏,名與夷。宋公與夷的祖父去世的時候,把國君的位置留給了他爹,也就是曆史上的宋宣公,宋宣公死的時候,卻沒有把國君之位傳給與夷。傳說中宋宣公和他的弟弟那是兄友弟恭,互相扶持,宋宣公曾經對他的弟弟說,我對我兒子的愛,沒有對你多,而且你比我兒子要有才華,所以等我死後,決定傳位於你。

  這下好了,宋國的國君之位,明明該落在與夷的頭上,卻直接打了一個水漂兒,飛到了他的叔叔頭上,叔叔即位,這便是曆史上的宋穆公。

  當時一來與夷的才華的確不如宋穆公,二來與夷年紀也小,所以什麽都不如宋穆公,爭也爭不過,就安安心心的在國中做公子。

  讓與夷沒想到的是,宋穆公,也就是剛剛死掉的宋國國君,病重之時把國中的大司馬叫到病榻之前,含淚囑托大司馬,我的兄長把國君之位傳給我,我不能忘本,因此我不願把國君之位傳給自己的兒子,而是要把國君之位傳回與夷的手上。

  宋穆公為了報答他的兄長,果然傳位自己的侄子與夷,也就是堪堪即位的現任宋公。而且宋穆公想的很周到,他也是有兒子的人,怕自己的兒子和與夷搶奪國君之位,一狠心,幹脆把自己的兒子公子馮趕了出去,趕到了鄭國來。

  誰不知道宋國與鄭國交惡,打得你死我活,公子馮來到鄭國,那簡直就是捅了馬蜂窩,不得不說做叔叔的宋穆公為了保護侄子與夷,也是費盡心思了。

  如今與夷剛剛即位,第一件事情便是想請天子冊封自己為正式的宋國國君。

  雖然這個年代諸侯權利滔天,但是還講究一個名正言順,國君即位之後,都需要天子的正是冊封,才能稱之為國君。

  宋國與夷便送來了書信,因為聽說天子在鄭國夏狩,所以便想要親自朝拜天子,也一同參加夏狩,順便請天子幫忙冊封。

  姬林手中拿著宋國的書信,說:“各位是甚麽看法?”

  周公黑肩拱手說:“天子即位不久,如果能冊封宋公,便是拉攏宋國,想必對天子的威嚴也有益處。”

  姬林其實也是這麽想的,不過宋公與夷這個人,特別好戰,比他的叔叔和老爹更加好戰,他想來鄭國參加天子的夏狩,姬林能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姬林笑了一聲,說:“他怕是想要跑到鄭伯的地頭上來耀武揚威。還有一事兒,那便是宋國公子馮的事情,公子馮跑到了鄭國來,如今生死不知,這個宋公,可能也是想要借著這個關係,到鄭國來親自抓人。”

  公子馮是先公的兒子,是有名正言順的繼承權的,如果公子馮不死,宋公與夷心中難安,自然想要抓住公子馮,消除自己的心頭大患。

  姬林說:“寡人沒道理被一個毛頭小子利用。”

  祁律眼皮一跳,天子還說宋公與夷是毛頭小子,說起來,宋公與夷起碼二十好幾了,而姬林還沒到二十歲,人家都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天子是一百步去笑話五十步。

  宋公與夷這個人,心眼子太多,心眼子也小,而且身為一國之君,心髒的厲害,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天子頭上,想利用姬林。一方麵利用姬林給自己冊封,第二方麵利用姬林在鄭伯頭上踩咕,第三方麵利用姬林進入鄭國親自追殺他的堂弟公子馮。

  姬林已然不是當年的傻太子了,自然不想讓人這麽利用自己,便說:“各位還有甚麽主意麽?”

  祁律想了想,挑眉說:“天子既想拉攏宋國,又不想被宋公利用,其實很簡單。”

  “哦?”姬林笑眯眯的,看向祁律的眼神簡直可以用“柔情似水”四個字來形容,笑的祁律一陣後背發麻,不知道天子今天是不是吃壞了什麽東西。

  姬林說:“太傅請講。”

  祁律說:“回稟天子,其實律這並非什麽好法子,而是餿主意……既然宋國又想冊封,又想進入鄭國,那天子何不做一次和事老兒?請宋國國君親自來到鄭國,與鄭國會盟呢?”

  “會盟?”

  他這一說,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誰不知道宋國和鄭國打得正凶,而且宋國的新君與夷異常好鬥,上位之後就是想要和鄭國分個高下,祁律卻讓他們……會盟!

  談起諸侯會盟,無錯,其實就跟武俠小說裏的“武林大會”一樣,武俠小說裏是各個門派的領頭人聚集在一起,假惺惺的推舉個盟主,然後談一談江湖大事。諸侯會盟亦是如此,各個國家的國君聚集在一起,也是假惺惺的推舉個盟主出來,然後談一談國家大事。

  春秋戰國時期,會盟的流行程度已經達到了頂點,因為隻要一個國家發起會盟,參加會盟的人數越多,就說明這個國家的號召力影響力和國力越強,也能證明這個國家在諸侯之中的地位,可以說春秋霸主們,很多都是會盟會來的。

  會盟,不用說了,自然是文雅的事情,不能打打殺殺,宋公分明是來給鄭國好看的,祁律卻讓天子組織一場文雅的會盟,試問宋公聽說之後,會不會覺得心裏熬得慌?

  怪不得祁律說是個餿主意呢,簡直給宋公添堵!

  姬林哈哈一笑,覺得十分有趣兒,連周公黑肩都多看了祁律一眼,覺得祁律這個主意好。

  周公黑肩拱手說:“天子,太傅這個法子好得緊,天子趁著夏狩之際,調停鄭國與宋國的夙願,此等善事宣傳出去,對我洛師大有裨益,亦能彰顯天子威嚴。”

  不止如此,在會盟之上再卸掉鄭伯寤生的卿士頭銜,簡直就是敲山震虎,也能讓剛剛上位的宋公與夷安分一些。

  姬林笑了笑,說:“太傅果然沒有讓寡人失望,那便如太傅所說……周公,你草擬一個回複宋國的文書,之後讓寡人過目,等文書擬好,便有勞虢公將文書送出。”

  “敬諾。”

  天子準備讓宋國和鄭國會盟,宋國想要天子冊封自己為公爵,這樣一來便不得不去會盟,而鄭伯寤生也是被“挾持”的那一方,他是一百個不願意和宋國會盟,卻沒有辦法。

  會盟的地點很快定了下來,便在鄭國的惡曹。

  祁律不是很了解古代的地裏,雖然他能叫上來大多數國家的都城名字,但是惡曹這個地方,聽起來怪怪的,耳生的厲害。

  祁律讓獳羊肩拿來地圖,看著小羊皮做成的地圖,一時間有些眼花繚亂,因著上麵的字兒太多了。祁律正在偷偷的學古字,他還是個初學者,很多字眼都不認識。

  管夷吾自從做了祁律的義子,便跟著祁律住,眼看著祁律找不到惡曹的地理位置,便小大人兒似的,用手一指,說:“義父,惡曹在這裏。”

  祁律一看,果然管夷吾小小年紀不得了,知道的比一般大人還多。

  祁律仔細看了看惡曹的地理位置,在老鄭城的北方偏東一點,看到了地圖,祁律恍然便明白惡曹是個什麽地方了。

  這可不就是酸棗麽?

  東漢末年,董卓作亂,袁紹集合十幾路軍閥大軍,包括曹魏集團的曹操在內,全都聚集在酸棗會盟,聲討董卓,酸棗因此名聲大震。

  這個酸棗,無論是在東漢末年,還是在眼下,都是兵家重地,因為惡曹這個地方四通八達,特別適合屯兵,而且地處寬敞,也適合會盟。

  定下會盟地點之後,便先行開始準備會盟的輜重了,鄭國和宋國都要到惡曹這個地方來會盟,姬林也會參加,會場的安保工作,還有會盟駐紮的行轅等等,都需要先頭準備。

  因為這場會盟是天子提出來的,而且天子又是坐纛兒的主事人,所以這場會盟理應由天子準備。

  這個事兒落到了祁律的頭上,祁律準備先行往惡曹這個地方去,安排駐紮行轅、軍隊、輜重、糧草等等問題,一想起來頭都大了。

  祁律要提前離開,管夷吾是他的義子,自然會跟著祁律一同前往惡曹,頭天晚上去了一趟館驛,管夷吾是去和他的好友鮑叔牙道別的,結果鮑叔牙哭成了一個小淚包,恨不能把館驛的房頂給哭塌了。

  第二天一大早,祁律便準備啟程去惡曹這個地方,因為行程還早,祁律是先行部隊,所以天子並不跟隨祁律,而是在老鄭城的鄭宮繼續住著,祁律一想到,有幾個月見不到天子,還當真有些舍不得,一股“老父親”的心酸油然而生。

  早起是祁律的頭等難題,獳羊肩和石厚已然見怪不怪,卻嚇壞了管夷吾。小包子管夷吾來叫義父晨起,進了房舍之後,發現義父還沒醒過來,而且怎麽叫都不動,嚇得“沒見過世麵”的管夷吾,還以為義父昏厥了過去,趕緊大喊著把獳羊肩和石厚全都叫過來。

  獳羊肩看完之後,鬆了口氣,說:“小君子不必在意,太傅便是如此,每日晨起仿佛打仗一樣。”

  管夷吾徹底愣了,石厚笑著說:“等一會子實在起不來,厚便扛著太傅上輜車,一樣的。”

  管夷吾:“……”

  最後祁律掙紮著從榻上爬起來,頭頂上頂著呆毛,獳羊肩趕緊給他洗漱更衣,催促說:“太傅,來不及了,再不走誤了時辰。”

  祁律拖著惺忪的睡眼,渾渾噩噩的來到了鄭國宮殿的公車署,心說去惡曹駐兵,為什麽也要一大早出發,中午睡飽了再出發不香麽?

  祁律來到輜車旁邊,隊伍已經在等,差點子便要遲到,祁律眼皮還睜不開,渾似黏上了一樣,恨不能閉著眼睛登上輜車的腳踏子,鑽進車裏。

  咕咚!

  一鑽進去,祁律立刻一歪,便躺在輜車的席子上,準備倒頭繼續睡,倘或不是為了這次天子特使的頭銜和臉麵,祁律十分願意讓石厚扛著他上輜車。

  祁律一歪,心想小羊就是貼心,把席子鋪的又厚又軟,躺起來真舒服,還有一股子熏香的味道,也好聞,聞著特別催眠。

  祁律調整了一下姿勢,剛要繼續睡,便聽到耳邊傳來低沉的“嗬嗬”笑聲,嚇得祁律一個激靈,又軟又香的席子怎麽突然笑了?

  祁律“唰!”的睜開眼眸,甚麽席子,根本不是席子,輜車裏竟然還有其他人,祁律這會子歪在那個人懷裏,怪不得又軟又香,因為那人正是——天子!

  祁律乍一眼看到了姬林,還以為自己做夢,天子不是在老鄭城坐鎮麽?怎麽突然到了自己的輜車裏?而且輜車已經開動了,粼粼的出了鄭公的止車門,往鄭國的北城門而去。

  祁律睜大了眼睛,一臉的迷茫,不止如此,還聽到“咯咯”的笑聲,奶聲奶氣的,仔細一看,天子懷裏還坐著一個小豆包,一雙大眼睛紅彤彤的,腫的跟核桃似的,笑起來卻異常的甜蜜,不正是可可愛愛的小包包鮑叔牙麽?

  昨日裏還跟管夷吾生死離別,哭塌了館驛的房頂兒,今日竟然……偷渡出來了?

  姬林見他發怔,忍不住伸手捋了捋祁律的呆毛,笑著說:“太傅,不識得寡人了?”

  小包子鮑叔牙奶聲奶氣的說:“太傅傅!”

  祁律揉了揉眼目,又揉了揉,這才反應過來,趕緊翻身躍起,跪下來說:“律拜見天子,律失禮。”

  姬林把他扶起來,笑著說:“無妨,一大早上啟程,的確是難為了太傅。”

  祁律眼皮狂跳,遲疑的說:“天子您怎麽……”

  不需要祁律說完,姬林已然明白祁律心中的疑問,肯定是要問自己怎麽跑來了?

  姬林一臉正義的說:“還不都因著鮑叔牙,牙兒一直哭鬧,要找太傅,寡人也是心疼的很,左右沒法子,隻好一同來了。”

  祁律:“……”天子也學會冠冕堂皇了?

  姬林一笑,貼近祁律,低聲說:“當然也是因著寡人想念太傅了。”

  梆梆!不知怎麽的,祁律聽著姬林那帶笑的聲音,耳朵瞬間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覺,隻覺得仿佛過電一樣,竄進了自己心口。

  祁律趕緊拱手說:“天子厚愛,律惶恐。”

  姬林不隻是自己來了,還把人家齊國大夫的兒子給拐了過來,當然了,天子喜歡鮑叔牙,他父親鮑敬叔也沒有意見,反而覺得十分榮幸,很爽快的讓鮑叔牙跟著天子。

  姬林捏了捏鮑叔牙的小臉蛋兒,說:“去罷,去頑罷。”

  小包包鮑叔牙一聽,立刻一咕嚕,從姬林懷裏鑽出來,趴在輜車邊上,掀開緇車簾子,對著外麵像模像樣騎馬的管夷吾招手,揮舞著小肉手,因為歡心,又結結巴巴起來,說:“吾、吾吾!吾吾!”

  祁律眉心一跳,隻覺得小包子好像在拉警笛,又好像是跑火車……

  管夷吾雖是小小年紀,但竟是個練家子,武藝趕不及虢公忌父和石厚,和姬林也比不得,卻也像模像樣,而且年紀輕輕,往日裏定然不可限量。

  管夷吾騎在馬背上,小大人一樣拽著馬韁繩,突聽“汙——”的聲音,回頭一看,驚得他差點從馬背上跳下來,再也維持不住那種老成,說:“你怎麽來了?!”

  鮑叔牙特別自豪的說:“我來找吾吾頑!”說著要從輜車上爬下去,差點翻跟頭,管夷吾嚇出一身冷幹,趕緊策馬過去把鮑叔牙從輜車裏接出來,兩個小包子一起騎在馬背上。

  因為有天子突然“加盟”,所以情況有變,祁律便讓大部隊先行趕路,自己挑選了一批精銳的虎賁軍護衛,自己與天子帶著兩隻小包子,就裝作是過路之人,慢慢的走,反正時間夠用,也不必著急。

  大部隊很快兵分兩路,祁律他們人數不多,腳程也快,如此一來就有更多的休息時間。

  這日正午,兩隻小包子都趕路累了,天子則是腹中饑餓,他們吃了幾日從老鄭城帶出來的幹糧,姬林食的是口中索然無味。

  祁律一看,這前不著村兒後不著店兒的,隻能在山林裏休息,也沒有人家可以投宿,大家很快就駐紮下來,點起篝火。

  祁律翻看了一下他們帶來的行禮,幹糧吃掉了不少,不過還剩下一些食材,天子和小包子這幾天趕路,吃的都不怎麽好,祁律準備給他們開開葷,吃點快樂食品!

  小包子鮑叔牙咬著小手手,眨巴著大眼睛,說:“太傅傅、神、神馬,叫——叫做快樂食品鴨?”

  祁律笑著說:“就是吃起來特別高興的。”

  現代有很多快樂食品,吃起來雖然不健康,但是特別高興又過癮,如果提起來快樂食品,這第一位的應該是可樂,快樂肥宅水那是名不虛傳。

  不過眼下可沒有條件做可樂這種東西,於是祁律便想到了另外一種快樂食品,以往但凡祁律加班,或者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就喜歡做點這個吃,一吃起來準什麽煩惱都給忘了。

  尤其是就著電視劇吃,特別下飯。

  那便是——炸雞!

  雖然炸製的食品不健康,但是不得不說,炸製的食品就是香,這其中最香的就是炸雞。

  姬林帶著兩隻小包子,乖巧坐在地上,一臉眼巴巴的等著祁律做快樂食品吃,等得簡直望穿秋水。

  祁律手腳很是麻利,已經開始處理雞肉了,說起炸雞,祁律最喜歡的就是無骨炸雞,畢竟沒有骨頭吃起來才痛快,就跟吃魚不喜歡刺兒多一個道理。

  祁律將雞肉醃製上,讓雞肉入味兒,雖然這個年頭沒有炸雞的脆皮粉,做不出如此酥脆的炸雞,不過祁律十分信任自己的手藝,外皮的缺憾一定能被味道彌補。

  “刺啦——”伴隨著油炸的響聲,一股子香味兒撲麵而來,姬林和兩個小包子的動作簡直整齊劃一,全都伸著脖子,使勁嗅了嗅鼻子。

  小包包鮑叔牙感歎的說:“哇、哇——好、好香哦!好想次太傅傅做的炸雞雞!”

  管夷吾嫌棄的看了他一眼,說:“一個雞就夠了。”

  天子:“……”

  祁律快速炸了一大堆,將炸製到金黃酥脆的無骨炸雞撈出來,放在一邊控油,將炸雞一共分出三份來。

  姬林一看,十分老道,點頭說:“太傅怕是要做三種口味的炸雞。”

  無錯了,在吃這件事情上,姬林當真是十分了解祁律的,祁律在吃上十足的貪婪,雖然吃的不算太多,但是什麽味道都喜歡,也不嫌棄麻煩,這炸雞也要做出三種不同的口味,吃起來才不單調,吃起來才滿足。

  祁律將一份炸雞就做成原味兒炸雞,什麽也不放,原汁原味,脆皮的香,雞肉的嫩在原味炸雞上全都能體現的淋漓盡致。

  而這第二份,祁律看到食材之中有一些之前做好的年糕,便來了主意,準備做一份甜辣醬口味的炸雞,炸雞年糕,配合著甜鹹微辣的口感,開胃又好吃,而且也十分巧妙的解決了油炸食品的油膩感。

  至於這第三份,還要感謝鄭姬,在祁律臨行之前,鄭姬送了他一大堆的奶酪,因為怕壞了,還用冰鎮著。如今天氣越來越熱,祁律也怕奶酪壞了,浪費了鄭姬的一片心意,因此便準備今兒個用一用奶酪,做一個——奶酪瀑布炸雞!

  很多網紅餐廳都出了什麽芝士瀑布,奶酪瀑布等等,其實就是把半融化的芝士和奶酪一股腦倒在菜品上。祁律就是一個芝士狂人,特別喜歡芝士的問道,試想粘稠拉絲兒的芝士,或者濃香醇厚的奶酪,一股腦全都蓋在熱騰騰的炸雞上,那是什麽感覺?

  怕隻剩下流口水,食指大動的感覺罷?

  一共三種口味的炸雞,很快就端了上來,祁律在姬林和兩隻小包子麵前,將奶酪蓋在炸雞之上,一股子濃鬱的香味撲麵而來,讓炸雞的味道更加醇厚。

  真是巧了,無論是祁律,還是姬林,或者兩隻小包子,都是肉食動物,無肉不歡的典範,平日裏吃肉一個比一個歡實,根本不怕油膩,而且祁律做的炸雞,無論是原味的,還是甜辣醬的,或者是瀑布奶酪的,一點子也不油膩,外皮又酥又脆,雞肉鮮嫩多汁,一口咬下去嫩的簡直要爆汁,但卻嫩的並不過分,不會因為過嫩而失去了肉的口感。

  經過祁律處理的雞肉,沒有一點兒的腥氣,吃起來口感鮮嫩,外焦裏嫩,果然應了那句話——快樂食品,誠不欺我!

  大家圍在一起吃炸雞,兩隻小包子吃了三塊,小肚子都鼓起來了,祁律也吃了不少,姬林便打掃了所有的戰場,而且竟然意猶未盡,於是眾人一合計,晚上還是想吃炸雞。

  祁律倒是不在意,反正還有食材,天氣太熱,雞肉放著也會壞,不如全都做了,大家吃的也挺高興。

  於是眾人下午趕路,晚上又停下來,準備繼續做炸雞吃。

  一行人從中午開始便行走在山林裏,到了黃昏的時刻,還是沒能走出山林,估摸著今日要在這裏過夜了,不過大家夥兒並沒有因為在野外過夜而不歡心,因為晚上有炸雞吃。

  紮下營帳之後,姬林就催促著祁律做炸雞,在他身邊轉磨一樣,來回來去的轉,轉的祁律眼花繚亂,還以為姬林是一隻大狗子。

  祁律挽起袖袍來,準備開始做炸雞,管夷吾說:“義父,夷吾方才看見前麵有一條溪水,去取些水來。”

  祁律笑了笑,他早就聽見兩個小包子嘀咕了,鮑叔牙說前麵有溪水,他想要去頑水,管夷吾就說等會子找個借口帶他去,頑完了回來正好吃炸雞。

  祁律識破了兩個小家夥的“詭計”,不過孩子這個年齡就應該好動,祁律也沒有阻止,便說:“別走太遠,頑一會子便回來。”

  管夷吾被識破了,麵子上有點紅,乖乖的說:“知道了……”

  於是兩個小包子手拉手的往溪水那邊跑過去,還提了一隻小桶,鮑叔牙奶聲奶氣的說:“要——要抓魚!魚魚!”

  兩隻小包子去頑水,姬林一直候著祁律的炸雞,眼珠子一刻也不錯開,很快三種味道的炸雞又出爐了,不過小包子們還沒回來,姬林也不好直接開動,總要等一等,不然失了大人的風範。

  姬林和祁律坐在案幾邊,炸雞的香味,還有奶酪的香味幽幽的蒸騰著,姬林的口水恨不能流出來,好幾次克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洪荒之力,想要把手伸過去抓炸雞吃。

  就在姬林快要克製不住炸雞的誘惑之時,姬林突然一皺眉,說:“什麽味道?”

  祁律也聞到了,有一股甜絲絲的味道從樹林裏傳出來,他們是下風口,那味道幽幽的冒過來,混合著炸雞的味道。

  祁律剛想說自己也聞到了,身子突然一晃,“嘭!”一下便倒在了姬林的懷裏。

  “太傅!?”姬林吃了一驚,祁律毫無征兆的突然倒下來,緊跟著是石厚的喊聲:“什麽人!?”

  樹林裏竟然有幾個人影兒,鬼鬼祟祟的,祁律覺得是那甜絲絲的風有問題,難道是傳說中的迷藥,吸入之後頭暈目眩,仿佛天空在打轉,一個不穩,直接倒了下去,直接失去了意識。

  姬林一把接住祁律,警戒的將人抱起來,隻不過姬林一站起身來,登時也感覺頭暈目眩,眼前的景物瘋狂打轉兒。

  “嘭——”姬林一個不穩,猛地倒下去,他懷裏還抱著昏迷的祁律,生怕壓倒了祁律,給他做了墊背,祁律便摔在姬林懷裏。

  姬林雖然武藝出眾,但是對這些齷齪之事肯本沒有經驗,也就是閱曆太少,哪裏知道中了迷藥,渾渾噩噩之時,聽到幾個腳步聲,果然是樹林裏冒出來的那幾個人影兒。

  五大三粗的,穿的很破爛,手裏提著武器,看起來竟然是山匪一類,姬林的隊伍倒了一地,那幾個山匪走過來,姬林實在是沒頂住,眼前一黑,也昏沉了下去。

  幾個山匪捂著口鼻小跑過來,笑著說:“哈哈!他們都昏過去了!”

  “太香了!”

  “我大老遠兒便聞到了香味,太香了!”

  “是雞肉嗎?什麽名頭,我從未吃過這麽香的雞肉!”

  “別吃了,帶上山給老大!我看這些人很富裕的樣子,一並子全都綁了,也帶上山去。”

  “動作快,動作快!”

  管夷吾和鮑叔牙在水邊頑夠了,還抓了一條不大的小魚,用水桶裝著,便準備回來了,哪知道一回來,卻看到營地被幾個五大三粗的陌生人圍著。

  管夷吾一眯眼睛,趕緊拉著鮑叔牙在旁邊的樹後躲起來,他很聰明,看到眾人都倒在地上,連忙將衣裳在水桶裏打濕,然後捂住自己和鮑叔牙的口鼻,說:“噓——不要出聲。”

  鮑叔牙緊緊攥著管夷吾的袖子,使勁點了點頭,那些山匪席卷了營地,把所有人都綁了,還不忘了把炸雞也帶走,很快上山去了。

  等他們走遠,管夷吾才鬆開手,鮑叔牙十分緊張,晃著管夷吾的手臂,說:“吾吾!腫麽辦!腫、腫麽辦!天子子和太傅傅被抓走了,還……還有炸雞!”

  管夷吾:“……”

  管夷吾一臉小大人的樣子,說:“不要慌,我們偷偷追上去看看。”

  祁律感覺昏昏沉沉的,他根本沒有武藝,是第一個暈倒的,直接便暈了,一點子懸念也沒有,倒的特別爽快。

  祁律耳朵裏聽著“烏拉烏拉”的吵鬧聲,是被吵醒的,頭有些疼,類似於宿醉的疼痛,還在打轉兒。

  祁律眼睛睜不開,卻聽到耳邊有人喊著:“真好吃啊!”

  “是啊,我從未吃過如此好吃的雞肉!”

  “天呢,這雞肉是什麽名堂?怎麽會如此美味!”

  “咱們也有雞,卻沒有如此美味的雞肉,這雞肉怕是天上的鳳凰罷?真香!好吃好吃!”

  祁律立刻戒備起來,眯著眼睛,也沒有動,隻是稍微睜開一絲絲的眼睛縫去觀察情況。

  這裏已經不是樹林裏,仿佛是房舍,房舍有些簡陋,麵前坐著好些五大三粗的大漢,一個個人高馬大,有的人臉上還刺著紋墨。

  雖然現代人對紋身很開放,但是古代,尤其是中原地區,紋身就是下賤的標誌,不是奴隸,就是作奸犯科之人。

  祁律一看那些人臉上的標識,便知道不是什麽好惹的人物,這年頭兵荒馬亂的,落草為寇的人根本不比水滸傳裏少,到處山頭上都是山匪,而且水滸傳裏的大多是好漢,但事實上,很多山匪都是狠主兒,不隻是見錢眼開,收了錢還會折磨人,異常的心狠手辣。

  祁律屏住呼吸,靜觀其變,那幾個山匪把他們的炸雞全都分食了,吃的那叫一個精光,還在吮吸手指,似乎飯量極大無比,所以沒有吃飽。

  其中一個人說:“糟糕!不是說好給大哥吃的麽?”

  “是啊,沒的剩了!這可怎麽辦?!”

  “都是你,貪吃多占!是你多吃了!”

  “分明是你!”

  “是你是你!”

  那幾個土匪爭執起來,祁律眼看著這勢頭,眯了眯眼眸,裝作剛剛醒過來的樣子。

  那幾個人看到祁律醒了,也不爭執了,立刻圍上來,說:“小子,你們是什麽人?為何經過爺爺們的地盤子?”

  那幾個土匪圍著祁律,聲音很大,猶如洪鍾一般,姬林是個練家子,很快便醒了過來,他頭疼欲裂,眼看著幾個五大三粗的莽漢圍著祁律,立刻沙啞的說:“你們做甚麽!?”

  土匪回頭看向姬林,哈哈一笑,說:“這個小子也醒了,這麽著急?我們還沒有動他,你著什麽急?”

  “是了,我知道了,她一定是個女子,說不定他們是相好兒,不然我可不信男子生的這般好看。”

  其實姬林長相也很好看,但臉型十分剛毅,身材也高大,所以根本不會被人誤會,祁律便是男生女相的類型,長相斯文又俊俏。

  姬林聽到這些山匪調戲祁律,立刻怒火中燒,使勁掙紮了一下,不過他的雙手被綁在身後,無法掙紮開,說:“你們若再無禮,寡……我定饒不了你們!”

  祁律眼看著姬林火氣很衝,一點子也沒有被俘虜的自覺,趕緊和氣的說:“幾位英雄,我們是做生意的商賈,從這裏路過,不知這是各位英雄的寶地,不知道能不能行個方便?”

  幾個山匪聽祁律一開口,便知道他不是女子,有些興致缺缺,說:“這小子倒是會說人話!”

  祁律又說:“各位英雄,我們都是小本買賣,也沒多少財幣,還請各位行個方便,放我們離開,不知行不行?”

  “離開?”山匪冷笑說:“誰知你們是不是商賈?一個個細皮嫩肉的,萬一隱藏了身份,故意誆騙我們呢?”

  “一切等我們大哥回來山上,再行定奪。”

  祁律一聽,便知道山頭上的老大正巧不在,所以這些人暫時不會動他們,眼珠子一轉,便說:“我方才聽到各位說這炸雞不夠食,既然英雄們的大哥還未回來,不如讓小的給各位再做一些。”

  “這雞肉是你做的?”山匪們一提起雞肉,恨不能流口水,根本沒吃夠,意猶未盡的。

  祁律笑著說:“正是。”

  山匪們有些躍躍欲試,說:“你能再做?”

  祁律點頭說:“正是。”

  山匪們又說:“我看你是準備逃跑罷!我們隻要一給你鬆綁,你肯定便跑了!”

  祁律笑了笑,說:“各位英雄開頑笑了,您看我這個樣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各位又是好漢,我跑甚麽?能跑的出各位的地頭麽?”

  山匪們互相目詢,似乎是這麽回事兒。

  祁律說:“小人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請各位高抬貴手,等一會子大哥回來了,各位給我們美言兩句,兩句便夠了。”

  山匪們似乎覺得是怎麽回事兒,祁律身材纖細,差點子被他們認成是女子,也不會武藝,怎麽可能跑得掉?

  山匪們又饞的不行,倘或他們沒吃過炸雞,可能也想象不到炸雞的美味,如今已經吃了,還沒吃飽,簡直便是食髓知味,念念不忘,心裏仿佛揣了一隻兔子,不停的蹦來蹦去。

  山匪們糾結一陣子,說:“給你鬆綁也可以,小心了!你若是敢耍滑頭,我們便剁了這小子!爺爺們說話從來算數兒!”

  姬林聽那些土匪口氣猖狂,本想說些什麽,不過眼看著祁律給自己打眼色,隻好忍下這一口氣來,沒有言語。

  土匪過來給祁律解開繩索,祁律脫了桎梏,並沒有逃跑,也沒有耍滑頭,而是恭恭敬敬的說:“敢問各位英雄,膳房往何處走?”

  山匪們躍躍欲試的帶著祁律往膳房去,膳房很簡陋,破破爛爛的,山匪們平日裏吃東西也很簡陋,熟了便可以,沒有其他要求,因此膳房自然很破爛。

  祁律進了膳房,土匪給他拿來了不少雞肉,祁律又管他要了一些調料,土匪再次警告他,說:“小子,你可千萬別耍滑頭,否則細皮嫩肉那小子怕是要被我們燉了!”

  祁律拱手說:“各位英雄大可放心,我這就理膳,好了給各位送過去。”

  山匪料定祁律不敢搗亂,這膳房油煙子很大,也沒地方下腳,便轉身離開,回到屋舍去了。

  祁律站在膳房裏,將袖袍挽起來,心裏尋思這該怎麽給這些山匪加點料,才能把天子救出來,還有獳羊肩、石厚和虎賁士兵,那些人不在屋舍裏,不知道被關在了什麽地方。

  祁律正想著,便聽到“吱呀——”一聲,有人從外麵竄了進來,定眼一看,竟然是兩隻小包子!

  可不就是小大人一般的管夷吾,還有小包包鮑叔牙麽?

  鮑叔牙跑進來,立刻“吧唧”抱住祁律的小腿,嗚咽的說:“太傅傅!”

  祁律沒成想兩個小家夥跑了過來,趕緊給鮑叔牙擦了眼淚,低聲說:“乖,不哭,你們怎麽跑來了?”

  管夷吾沒有多話,立刻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遞給祁律,說:“義父,快拿著。”

  是一個小瓶子,裏麵似乎是什麽粉末,管夷吾說:“這是方才夷吾從那些土匪身上順下來的。”

  順下來,可不就是偷來的麽?

  論起順手牽羊的功夫,管夷吾可是個中翹楚!

  就見管夷吾一笑,說:“便是方才那些山匪迷倒義父的藥粉,放一些在他們的菜裏。”

  祁律正發愁加些什麽料讓那些山匪吃,沒成想幹兒子管夷吾就是個助攻!

  祁律立刻開始忙叨起來,他並沒有做方才的炸雞,因為土匪們已經吃過了炸雞,吃起來沒什麽新鮮感,就算是好吃,也喪失了第一口咬下去驚豔的感覺,所以祁律並不打算做炸雞。

  要做一個吃起來能讓他們足夠經驚豔,忘乎所以,將迷藥大口吃下去的美食。

  祁律想了想,便來了主意,將雞肉剔骨,醃製起來,然後又將奶酪拿來,奶酪是鄭姬做的,土匪席卷了他們的隊伍,把所有東西都搬上山來,自然也有理膳的食材,祁律剛才特意要了奶酪,土匪們檢查無誤之後,才把奶酪拿給祁律。

  兩隻小包子眼巴巴的看著祁律理膳,一開始以為太傅傅要做奶酪炸雞,但是仔細一看又不是,因著太傅傅沒有把奶酪澆在炸雞外麵,竟然裹在了雞肉裏麵。

  沒錯,祁律準備做一個爆漿大雞排!

  爆漿大雞排可是這幾年最流行的小吃了,簡直遍地開花,雖然祁律沒有芝士,但是把奶酪放在裏麵也好。外焦裏嫩的雞排,一口咬下去奶酪直接噴湧而出,那種爆漿的感覺別提多美味了,簡直是幸福感滿滿!

  雖然和之前吃過的奶酪瀑布炸雞其實差不多,換湯不換藥,但是轉變了一種形式,又能滿足那些山匪想要吃炸雞的欲望,又能給他們驚訝的新鮮感,祁律敢保證,讓這些山匪吃迷藥吃到撐!

  祁律很快將雞排下鍋去炸,對兩個小家夥說:“你們快藏起來,別叫那些山匪發現了。”

  “嗯嗯!”鮑叔牙使勁點頭,不過眼巴巴的看著加了料的爆漿雞排,好像要流口水,管夷吾實在沒轍,拉著他說:“快走了。”

  兩個小包子偷偷溜走,祁律也差不多做好了爆漿大雞排,一股子香噴噴的味道直接飄到了屋舍裏,連姬林都聞到了。

  好端端的炸雞,姬林根本沒有吃到,讓那些山匪給糟蹋了,如今香味又起,姬林心裏真是氣炸,不亞於王子狐叛亂,果然,誰都不能和天子搶吃搶喝!

  祁律很快端著爆漿大雞排來了,一人一隻,比臉還大的雞排,那些土匪還以為是炸雞,便一口咬下去,不由“嘶——”立刻全都抽了口冷氣,燙的嗬嗬的,鬆口一看,裏麵竟然還有濃稠的“湯汁”流出來,乳白色的奶酪,順著咬開的雞排,簡直是噴湧而出,滿滿的幸福感!

  那些山匪驚訝不已,震驚的說:“這……這是什麽?”

  祁律笑著說:“各位英雄有所不知,這也是炸雞,隻不過內裏加了一層醇香的奶酪,小人思忖著,方才各位英雄已然吃過了炸雞,如是再做炸雞,好吃是好吃,缺少了點新鮮感,所以便自作主張,還請各位不要介懷。”

  “好吃好吃!!”

  “不介懷,不介懷!”

  “這太也好吃!裏麵的叫什麽名堂?奶酪?竟如此醇香!”

  姬林看著那些山匪們吃奶酪,心裏登時不平衡起來,太傅的手藝竟然給旁人吃了去,姬林肚子又餓,心裏又酸,恨不能搶過爆漿大雞排自己吃。

  就在這個時候,姬林就看到起律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似乎在給自己打眼色。姬林心頭猛地一跳,這一跳一來是因著他知道,按照祁律的個性,這爆漿大雞排裏必然加了什麽東西。二來則是因著祁律的眼神,祁律突然對姬林“暗送秋波”,姬林心裏沒來由有些慌,突然想起了祭牙和公孫子都纏綿在一起的場麵,不知怎麽的,心裏有些羨慕起來……

  山匪們大快朵頤,也不嫌燙,其中一個山匪突然“嗬——”抽了一口冷氣,說:“我怎麽頭這麽暈!?”

  他這麽一說,其他山匪也吃了一驚,這才反應過夢來,“嘭!”一聲將吃的半半落落的爆漿大雞排劈手扔在地上,身體搖搖晃晃,仿佛醉酒一樣,曲線逼近祁律,說:“你……你這小子……你竟給我們……下藥!”

  那幾個山匪體型可謂是巨大,比祁律的身子骨好不少,他們頭暈目眩,意識到自己中了藥,並沒有立刻暈倒,而是踉蹌的向祁律撲過來。

  祁律吃了一驚,哪想到那幾個大漢這麽能抗,早知道多下一點了,趕緊向後退了幾步,便在這時,突聽“啪嚓!”一聲,是身後的姬林。

  姬林剛才醒過來,身上還沒有力氣,因此無法掙開繩子,如今力氣已然回攏,雙手背在身後,立刻一分,繩子仿佛豆腐一樣,直接被扯成了碎渣。

  姬林一個翻身躍起,動作飛快,搶到祁律麵前,一把摟住祁律的腰身。

  祁律向後退了幾步,一個不慎,直接被自己的衣擺絆倒,還以為要摔在地上,哪知道一隻大手突然摟住了自己,定眼一看竟是姬林!

  姬林摟住祁律,向後一帶,順勢一腳踹過去,直接踹在那大漢的胸口上。

  “咚!”一聲,大漢向後倒去,已然是強弩之末,直接暈倒在了地上,緊跟著“咚咚咚”的聲音不絕於耳,其餘的大漢也沒有撐住,全都倒在了地上。

  祁律鬆了口氣,姬林趕緊說:“太傅,沒受傷罷?”

  祁律低頭一看,姬林手腕上都是紅痕,必然是方才掙開繩子導致的,那繩子粗糙,姬林又是“細皮嫩肉”的,還有一些毛刺紮在了姬林的手腕上,趕緊說:“天子受傷了,快,快把繩刺拔/出來!”

  姬林看了一眼手腕,不礙什麽事兒,說:“太傅放心,一些輕傷,不礙事兒。”

  他說著歎了口氣,看著地上扔著的爆漿大雞排,說:“倒是可憐了這些美味。”

  祁律額角有些生疼,說:“天子,快,這些山匪的頭子還未歸來,收拾一下,咱們甕中捉鱉了。”

  山寨裏靜悄悄,天色已然黑透,“吱呀——”一聲,山寨的大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那人背著光線,進來之後看了一眼坐在席上的土匪們,說:“我回來了。”

  他說完,卻沒有人理會,來人皺了皺眉,快走幾步,去看席上坐著的那些大漢,試探的伸手一推,“嘭!”大漢們中了大劑量的迷藥,還沒能醒過來,全都睡得很實,直接倒在地上。

  來人吃了一驚,眼眸一動,立刻便要轉身跨出屋舍大門。隻是他還沒跨出去,剛剛來到屋舍門口,便見到有人從外麵笑眯眯的跨進來。

  可不是祁律麽?

  祁律走進來,與此同時,姬林、石厚等等,全都從屋舍門口走進來,“嘭!”直接將大門一關,堵住來人去路。

  大門一關,房舍瞬間陷入了絕對的黑暗之中,祁律手中舉著一盞小燈,將火光擎起來,讓昏暗的光線照亮來人的麵容。

  那隱藏在黑暗中的麵容一點點被打亮,祁律的笑容也跟著擴大,笑著說:“嗯?律還以為山匪頭子應當也是五大三粗,袒胸露乳,臉上橫著一條傷疤,沒成想……竟是個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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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天子手劄·太傅觀察日記

  太傅不喜歡早起

  太傅不喜歡麻煩的事情

  太傅不喜歡別人浪費食物

  太傅喜歡做飯

  太傅喜歡可愛的東西

  太傅喜歡認幹兒子

  姬林寫至此處頓了頓,鄭重嚴肅的繼續寫到……

  ——太傅可能喜歡我!

  祁·純路過·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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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入V之前蠢作者有科普過晉江V文收費標準,是按照字數收費的,請小天使們一定一定要知曉啊!不是蠢作者一拍腦袋決定收多少錢就是多少錢。V章字數越多收費點數越多,蠢作者每章是2萬字,不是3000字也不是6000字鴨!肯定要比短小的章節貴很多。總結下來,7章3000字的收費,和我一章2萬多字是一樣的。

  2萬字的章節,小天使們訂閱大概要花60點左右,蠢作者可以分到30點稿費。就是怕小天使們覺得一章太貴,所以但凡在最新更新章節留評,也不是砸場找茬的小可愛,蠢作者都發了至少20點的小紅包補貼。每天奮戰七八個小時更新2萬字,反而還被嫌棄,蠢作者也是哭笑不得。

  最後隻能大聲的繼續科普,晉江真的是按照字數收費的,請萌新讀者看過來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