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晉六卿之戰(九)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20:01      字數:2338
  十二月初,晉定公宣布赦免趙鞅,將他召回新絳,命他繼續擔任原職。晉悼公與四卿在宮中歃血為盟,載書上寫道:晉侯不再追究趙鞅的責任;趙鞅必須忠於公室,不得做出有損君權的行為;大臣們團結一心,共同輔佐君侯。

  趙鞅以為家族災難到此就告一段落了,但是很快就發生了一件令他痛心疾首卻無力挽回的悲慘事件。

  原來粱嬰與董安於兩人屬於世仇,彼此都想找到機會置對方於死地。粱嬰這次總算找到由頭了,他心裏形成了一個計劃,然後跑去見智躒說:“趙氏之所以強,一半功勞在於董安於。如果任由他繼續主政趙氏,趙氏甚至會得到整個晉國。夫子為什麽不借此機會除掉董安於呢?他的死對智氏是有大利益的。”智躒表示同意,粱嬰接下來詳細陳述了自己的計劃,智躒又批準了計劃。

  過了幾日,對趙鞅和董安於不利的傳言便在新絳鬧得沸沸揚揚。由於這些這些傳言的內容都是事實,所以趙鞅感到特別惱火和為難。他預感到有人要對董安於下手,於是勸他到國外去避避風頭。

  董安於說:“我逃走簡單,但是主人的處境就艱難了。我要留在家裏等待結果。”

  又過了幾日,國人的情緒開始變得躁動起來。街上的行人看趙府大門的眼神裏充滿了怒火,甚至有膽大者在門外大喊:“趙夫子!你還要袒護那個奸賊到什麽時候?”

  魯定公十四年(BC496)初,國人對趙氏的怒氣達到頂點,危機一觸即發。就在此緊要關頭,智罃派人來見趙鞅。來人說:“夫子應當聽到坊間最近爆發的謠言了吧?有人妄稱夫子在範、中行發難之前就把晉陽的兵甲調集到都城以北了,還誣陷調集令是董安於所發,又說董安於才是這場動亂的始作俑者,而範、中行不過是自衛而已。國人還抱怨說受害者逃走了,元凶卻毫發無傷地招搖過市

  “現在謠言愈演愈烈。智伯如認為如果不能盡快平息謠言,夫子恐怕會遭遇禍患,所以命我來提醒夫子,請夫子早做打算。”

  趙鞅心急如焚。來人走後,他把董安於召來,告訴他智躒派人催命來了;並要求他立即化妝出城,一刻也不能停留。

  董安於對趙鞅稽首說道:“如果我死能夠換來趙氏安寧,那我就沒有白死。哪個人不會死?我在勸主人提前應對的時候就做好準備了!”說完他就退出去了。

  董安於對兒子交代完後事便懸梁自盡了。

  趙鞅親手把董安於的屍體從梁上解下來,駕車載著它;將他放在市場上示眾,以此來平息國人的怨氣。趙鞅派族甲將屍體保護起來,這樣它就不會遭到欠手欠腳的人侮辱和破壞了。

  示眾期滿後,趙鞅為董安於舉行了高規格的葬禮,又破例把他的神主放置於家廟中進行祭祀。

  範、中行被驅逐後,晉國公室便空出兩個卿位。智躒原打算將其中一個“賞”給粱嬰,但是當空位擺在麵前時智躒卻反悔了。

  原來士皋夷背叛家族的原因就是為了得到卿位,但是四卿都認為:如果把權力從士吉射手中奪過來再交給士皋夷,那就失去了驅逐範氏應有的意義;如此還不如不惹那個麻煩。加之誰也不願意把到手的利益再讓出去,因此四卿達成秘密協議,內容是卿士的資格就固定在四個,絕不再增加了。

  由於六卿製度被摧毀,晉軍的三軍建製也隨之消亡。四家把自己和麾下大夫們的族甲聚攏起來,編為四支私人軍隊。這個行動標誌著晉國正式一分為四,四卿的領地成為國中之國,四卿成為君上之君。

  智躒派出很多使者去接管中行氏的采邑(就像從前中行氏接收智氏的土地一樣),承諾保證當地人的地位和財富。一些小城邑順從地交出了地圖和戶籍;有的城邑的原住民則驅逐甚至殺死了使者。智躒便率軍用武力一個個攻陷那些地方,結果中行氏的土地幾乎都被智躒取得了;而趙、魏、韓卻不能像他那樣搶奪範氏的領地(因為士皋夷還在),結果智氏便成為本次內亂最大的贏家

  智躒後來給了粱嬰幾塊土地,算是對他的安慰。對於這個結果,粱嬰雖不心甘,但也隻能接受了。而士皋夷不但沒有如願以償,反而被剝奪了很多土地(因為範氏已經從卿士降為大夫了,封地也應當相應減少);他怒火中燒,不肯把族甲編入任何一位卿士名下,最後幹脆回到封邑自立山頭了。

  趙鞅本來就痛恨範氏族人,加之士皋夷“反複無常”,又攻陷了晉陽的一座要塞,他便急不可待地向智躒請求攻打士皋夷。

  但是智躒的態度卻出現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開始充當起和事佬來了。智躒勸趙鞅以“公室大局為重”、放棄進攻範氏的念頭,又稱當初“剝奪範氏卿位”是個對“公室”有害的決定,而且進攻士皋夷會把他推到範、中行一邊去,加強叛軍的力量;因此他準備向晉定公發出請求:恢複士皋夷的卿士地位。

  原來四卿達成秘密協定後,隨著時間的推移,智躒又感到後悔了。他發現趙、魏、韓已經結成牢固的同盟;而自己勢力雖大,身邊卻沒有一個同盟者(粱嬰是他的下屬,他不可能把他提到同盟者的高度);公室形成一隻虎麵對三條狼的局麵。有鑒於此,他便把目光轉向了士皋夷,準備把他拉到自己的身邊來。但是他還沒有行動,那個脾氣暴烈的愣頭青就憤怒地出走了;因此他才對趙鞅說了上述話。

  這篇冠冕堂皇的說法掩蓋不住智躒的“狡詐”之心,趙鞅更加憤怒,卻又無可奈何。結果趙鞅不但沒有除掉勁敵範氏,反而又多了對手——智氏。

  晉定公很快發布了命令,恢複了範氏家族的卿士地位。又過了數日,士皋夷擺出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帶著一支人數眾多的衛隊和儀仗大搖大擺地走進新絳城。有人事先在城門附近聚集起一群社會閑散人員,他們敲鑼打鼓喊著口號前來迎接士皋夷,就像迎接黑老大出獄迎接新生活似的。隊伍一路吹吹打打,特地從並不在行進路線上的趙氏門招搖通過;吹鼓手在拚命地吹呀、敲呀,以此來向趙鞅挑釁。

  在東方,局勢正向著不利於新絳勢力的方向發展:率軍進攻邯鄲的籍秦本是中行寅的黨羽,此時也叛變了,邯鄲氏、籍氏與二卿已經聯合到了一起;反叛者正在不停聚集軍隊、征集輜重、修建防禦工事、摩拳擦掌,準備同新絳大幹一場。